灵箫阁谜话初集

　　至希昭则以“曾妒宫腰一种妍”扣之；又以“几度临风见小蛮”扣之；又以“软如十五女儿腰”扣之。振卿则以“尊前不弃小腰身”扣之。绿筠则以“永丰坊里旧腰支”扣之。芳若则以“段桥西堍小腰身”扣之。星三则以“宓妃腰瘦才胜露”扣之。梦怀楼则以“龙江女儿好腰支”扣之（王士熙诗）。忏些则以“惯向人前学舞腰”扣之；又以“腰支楚楚更风流”扣之（董琢卿句）；又以“学舞腰支防意妒”扣之（邓文文诗）。芬陀利馆则以“闲情多在小蛮腰”扣之；又以“为玉尊起舞回雪”扣之。怡怡园则以“亚夫营里拂朱旗 ”扣之（李绅杨柳诗）。容膝轩则以“亚夫营里百千条”扣之（白居易诗）。石芙则以“袅娜晚风前”扣之；又以“周亚夫营”扣之。彦延则以“亚夫营中号”扣之。纬生则以“汉文帝劳军亲幸周亚夫之营”扣之。挽澜则以“雨丝千缕碧如烟”扣之；又以“楚腰纤秀掌生轻”扣之（卷帘）。树端则以“风流恰似女儿腰”扣之。益斋则以“微微青叶又垂条”扣之。彦庭则以“颤巍枝上二黄鹂”扣之。廷贵则以“奸人窥探亚夫营”扣之；又以“微风吹起絮千条”扣之。
　　他如“姚”之一字，亦用数十面以扣之。此都有意搜寻，究非糊涂杂凑者可比。如石芙之“其梦维何，维虺维蛇”。彦廷之“梦玉燕入怀”。化南之“梦月入怀”。树端之“女魁星北斗垂景象”。振轩之“不在汝阴当在汝南也”（《晋书》）；又“梦人遗以大秤”（《唐书·后妃传》）；又“畀水仙花一束，明日生谢夫人”（《花史》）；又“是夕梦云舆雨盖，蔽空驻车”（《桂苑丛谈》）；又“高髻广裳，拜而言曰：妾凌波池中龙也 ”（《太平广记》）；又“自言姊妹，来侍左右”（《稽神录》）；又“燕姬梦天使与巴兰”（《左传》）；又“夜果梦夫人”（《洞冥记》）；又“李夫人授帝蘅芜之香”（《拾遗记》）；又“梦吞玉胜”（《南史》）；又“五色霞光入户，结如弹丸，流入口中”（《神仙传》）；又“怠而昼寝，梦见一妇人”（《高唐赋》）；又“目色仿佛，乍若有记，见一妇人，状甚奇异”（《神女赋》）等扣之。忏些则以“游罗浮遇淡妆美人”（《龙城录》）扣之。石芙则以“大将军霍去病”扣之。韦三则以“弄瓦之征”扣之。彦廷则以“孝义节枭姬托梦”扣之。显堂则以“夜梦非真得半喜”扣之。益斋则以“娇娆俊俏之貌，美丽艳冶之容”扣之。
　　京都谜界，首推张君味鲈（起南），自北平射虎社倡设，以谜语为主旨，而味鲈尤为社中巨擘。予虽未识张君，而邮书往复，订为神交，不幸竟于今春染疴辞世，海内谜家闻之莫不叹惜。遗有未刻谜语数万条，寄藏韩家，高公阆仙曾为《序·续春灯话》，隐药名一百四十有二，间有用别名者，仍将正名夹注，并加括弧以别之。其序曰：
　　盖闻室家廋语[覆闾]，曾困夷吾［杜仲］；麦麹异名［蘖］，宁污叔展［申洁］（蛙）。同鱼致讯［鲊答］，臧母独识先机［预知子］；大鸟不蜚［伏翼］，伍举何来谲谏［白胡椒］（卷帘）。岁星降世［东方宿］（羊蹄草），传汉宫屡薮之占［覆盆］；破镜飞天［山鹊］，应乐府藳砧之谶［宜男］。色丝少女［红娘子］，特署受辛［殷孽］；玉蕊公孙［桂子］，窃闻呼癸［盗庚］（旋覆）。姓依委鬼［阿魏］，道家悟同契之编［玄参］；字隐覆庚［郁金］，越绝纪维扬之俗［吴风草］。九域有截［千里及］，孔诗别出心裁［离合草］（卷帘）四支抑流［井泉水］，鲍谜犹同梦呓［调睡参军］（酸枣仁）。厥后蚕丛渐辟［川连］，鱼钥潜通［开金锁］。谪仙名树下之儿［白附子］，小娥解门车之草［女蘭］。谈马可对［牵牛］，世官首重延休［徐长卿］；蜀犬长存［獨活］，依样争摹陶穀［壶卢］。致日休之旧作［陈皮］，待质龟蒙［商陆］；拾山谷之残编［黄零草］，同符玉局［苏合］。洵可导往，辙于修途［车前］，增文人之慧业已［益智］。则有名传吐凤［明雄］，技擅雕虫［文蛤］（燕尾）。月上柳梢［黄昏］（牡蒙），值上元之令节［长春］（金盏草）；人游花巷［过街］，重一刻于春宵［千金子］（续随子）。金灯焕彩［夜光］（萤火），撰成游戏之词［剧草］（蠡实）；火树生辉［银花］，用极朋侪之乐［合欢］。索枯肠于夜半［相思子］，巧合天裳［地锦］；引妙续于环中［玉延］（薯蓣），旁通月胁［桂心］。力穿七札［贯鼠］，咸惊破的之神［射工］；横扫千军［败笔］，俨比夺关之捷［昆仑］。是以记汴京之芳艳［都梁香］，特举商灯［独行虎］（紫花地丁）；炫元夜之辉煌［节华］（菊），倍添春色［曾青］（系铃）。若乃兰釭共话［夜合］（合首乌），莲社同心［远志］。庭前步月［行夜］，巧事探骊［龙珠］；烛下挥亳［灯笼草］，令伸谈虎［防风］。夺锦囊于长吉［鬼丽］（乌韭），宁惜呕心［血竭］；比艳赋于牧之［杜若］，偏工斗角［伏牛］。书之玉版［翻白草］，逐增艺苑之品题［雌黄］；选到青钱［铜绿］，倍见良工之惨淡［苦心］（沙参）。于是刻楮叶［印纸］，写丝栏［格注草］。饰以薛涛之笺［桃花］，装以剡溪之纸［南藤］。莫笑匆匆付录［草莽］，炎及枣梨［苦板］（苦芙）。定教乙乙穿来［连珠］（山丹），珍同琼玖［木李］。甲都转写［五方草］（马齿苋），比坐拥于书城［百部］；乙夜喧传［都念子］，得齐飞于翰苑［五凤草］（泽漆）。奚独篇名谐隐［草决明］，光炫雕龙［震烧木］。书辑残丛［破故纸］，艳传文虎也哉［斑猫］。味鲈先生［鱼师］，腹便经笥［大腹皮］（露面），倒泻词源［逆流水］。名高香国［花王］（牡丹），追子美以参翔［杜衡］（卷帘）；诗杂仙心［通灵草］（忍冬），蹑长庚而接武［白及］（卷帘）。曩者仿苕溪之丛话［前胡］，写秦客之廋词［茜草］（虾须）。或神游象外［旁通］，无迹可寻［羚羊角］；或妙到亳颠［末利］，点睛欲话［龙眼］。已足称词家之北斗［文星］，示学者以南针［摇车］。近更整理残篇［草续断］，商量旧学［白前］。玉有瑕而必去［消石］，钢绕指以皆柔［铁精］。求赤水遗失之珠［商娄］，灭红女裁缝之迹［婆婆针线包］。杀青已就［藁本］，受采弥章［白鲜］。列古今之佳制［排草］，一网无遗［兜纳］；示变化于须弥［芥子］，千文入握［虎掌］。在纲不紊［应条］，精逾八茧之丝［僵蚕］；有味固甘［苦参］，香比百花之酿［蜂蜜］。步瀛性同桂辣［高良姜］，才愧斗量［百合］。换骨无丹［没药］，塞心有草［茅根］。分与牛溲而共弃［马勃］，幸附骥尾以能彰［逐马］。忝列芳名之末［香附］，自笑混珠［鱼目青］；聊抒一己之愚［鲁果能］，惟坚抱璞［信石］。游过灞上［浸蓝水］，恨不随李广同行［独用将军］；价贵洛阳［千张纸］，恒愿与太冲作序［常思］。时阴历［地节］丙辰［南星］，七月下旬［卑相］，益津［灵液］高步瀛序［海藻］（瀛旧名海谈）。
　　北平射虎社自民国八年停顿后，社刊遂飘佚难寻。北京王君树端，风雅士也，精于诗钟、谜话，千里神交，竟以旧储《北平射虎社集》相假，余遍阅集中，珠玉纷披，灿烂夺目，诚不愧为国中谜社之冠。稽其中，而尤以张君味鲈、金君子乾、张君郁庭、韩君少衡为最。惜余记忆薄弱，百不得一，唯有将最嗜爱数条列之，以公同好。
　　于是拜为会稽，数年不闻问（射四子）治地莫善于助
　　穿舍后为小户，但持锄自治园（射成语）杜门不出（《汉书·孙宝传》杜稚季事）
　　日食二万钱（射四子）养曾子（何曾子何劭事）
　　指终南山曰：此中大有佳境（射四书）隐居放言（种放事）
　　如今若把菱花照，犹恐相逢是梦中（射《诗经》）何彼秾矣（妓张秾事）
　　春泛若耶溪（射《书经》）浮于潜（綦毋潜诗题）
　　王曰：斶前（射六才）近间面颜
　　（以上味鲈制）
　　北平射虎社所制谜语，类皆典雅浑成，创设计三年，嗣因事中止，得谜总有二十余万，间以张君味鲈居多。高君阆仙制有：
　　地左旋（射《诗经》）维天其右之
　　少陵三赋犹有祖风（射《礼记》）大礼必简
　　桃花叱拨（射《易经》二）为大赤，为良马
　　陈冕亚制有：
　　陷吾君于聚麀（射《诗经》）武王烝哉
　　宋微子之兴悲（射《书经》）启呱呱而泣
　　一片降幡出石头（射韵目四）皓宋江东
　　今日中庸又见公（射《诗经》）汉之广矣
　　坐配唐尧（射四书）后来其苏
　　（梅村诗：诸侯作配唐尧本事见南齐）
　　吾不侵犯之，而乃辱我以腐鼠，请灭其家
　　（射《左传》）有虞氏报焉
　　（见《列子》）
　　张郁庭制有：
　　坠水落花，离弦飞箭，此生无处堪相见
　　（射曲牌）云华怨
　　阮囊羞涩（射韵目二）十二文，十一队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射唐诗）数问夜如何
　　假途伐虢（射《书经》）出入自尔师虞
　　立于毕门之内（射四子）惠则足以使人
　　映空疑有无（射四书）点，尔如何
　　便便（射四书）及其更也，人皆仰之
　　隐情惜已同寒蝉（射古文）臣密言
　　盈不可久也（射牙牌）三五月明时易过
　　蟹肉一壳（射左人）胥甲
　　金子潜制有：
　　郑玄（射词目）鹧鸪天
　　毕竟倒绷孩儿矣（射《书经》）蠢兹有苗
　　洎乎晚节（射左人）张老
　　操杖（射西人）孟德斯鸠
　　顾竹侯制有：
　　自尊（射四子）长一身有半
　　北平射虎（射古人）李商隐
　　泾上之辱，君能救之，兹奉闺房，永以为好
　　（射聊目）龙，神女，果报，柳秀才
　　佟春霆制有：
　　请与君之士戏（射《易经》）晋其角
　　舟摇摇以轻飏（射《书经》）浮于潜
　　杯盘狼藉（射《礼记》）（射）则乱于席上矣
　　杨仲宣制有：
　　九莲灯（射《易经》）六三，君子之光
　　折柳（射名词）褫夺公权
　　祥瑞年制有：
　　玉台新咏（射《易经》）乃徐有说
　　今能如此，真将才也，我如何不服（射四书）吾从周
　　俞赞侯制有：
　　太子宫中多木人（射《易经》）裕父之蛊
　　豆在釜中泣（射六才）多半是相思泪
　　徐绍泉制有：
　　朕乃知韩彭菹醢非汉高之罪也（射《书经》）王其疾敬德
　　乃谢客就车，至公子家，引上坐（射四子）侯一位
　　范艮心制有：
　　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射六才）想嫦娥
　　攀栖鹃之危巢，俯冯夷之幽宫（射《左传》）登轼而望之
　　余亦惊寤（射《易经》）震苏苏
　　王登甫制有：
　　赵衰之子（射四子）后生可畏
　　以诗词为谜面，求其佳者实鲜，如“鲁国孔融文举”，则属于古体。近代张郁庭之《廋辞大成》、韩梓衡之《漱吟轩》、杨子霖之《知不足斋》，类皆团花作锦，剪彩生香，足为谜界放一异彩。宛平马巨川先生，制有《闺情》三十首，每首隐七言诗句，别成一体，余更爱之，亟录如下：
　　妒花（隐：蝶衣晒粉花枝午）
　　留恋花间短袖红，向阳春暖玉容烘。妒他桃李多连理，作弄娇姿映日中。
　　慵起（隐：晴窗早觉爱朝曦）
　　雨霁云收意以慵，纱棂声透五更钟。朦胧星眼偎郎睡，睡到三竿晓日浓。
　　心怯（隐：独宿空房泪如雨）
　　鸳鸯枕上不成双，绣阁无人总怯悚。蜡烛盈盈流欲烬，时闻淅沥打蕉窗。
　　闲立（隐：下来闲处从容立）
　　倚罢高楼着地时，深闺无事独栖迟。拟扶菊婢添妆去，犹伫香阶步懒移。
　　忆旧（隐：恨不相逢未嫁时）
　　幽怨年年悔也非，记曾邂逅两依依。于今许久犹无字，耽搁青春愿以违。
　　罢织（隐：停梭怅然忆远人）
　　织罢回文郁不舒，时光又是上灯初。秋波望断天涯处，惟见长空雁字书。
　　刺梅（隐：刺绣五纹添弱线）
　　织龙组凤费功夫，梅瓣花筋着意摹。道是韦娘腰更瘦，柔丝一缕较情粗。
　　惜花（隐：越王勾践破吴归）
　　行行踱过牡丹蹊，莲瓣怜花蹴锦泥。细视凤头鞋底绽，呼侬且自返香闺。
　　踏月（隐：思家步月清宵立）
　　此情终未去心怀，小院行踪认锦鞋。桂影一庭香气静，不辞清夜伫瑶阶。
　　剪发（隐：断送玉容认上天）
　　青丝缕缕剪刀裁，留赠东邻子未回。一自红颜消损后，阳台神女不重来。
　　惊梦（隐：粉蝶如知和断魂）
　　春意迷离如梦真，依稀似觉两情亲。浑衣睡醒思重梦，难续南柯梦里身。
　　吹笛（隐：隔帘花影弄莺声）
　　一桁湘波两下分，面如芍药笼轻云。拈来玉笛频频檿，似啭黄鹂恰恰闻。
　　诵经（隐：未会牵牛意若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