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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汉开国中兴传志
按鉴增补全像两汉志传
卷之一
帝业承传统绪
秦皇得梦求长生
汉祖斩蛇举义兵
汉楚兵入咸阳
二公鸿门大宴
鲁公称帝封诸侯
卷之二
萧何三荐韩信为元帅
韩信破关收服三秦
张良说取魏申二王
陈平归汉说殷王
汉王濉水败阵奔荥阳
韩信计擒魏豹取平阳
陵勃战楚信取代州
卷之三
韩信连收越燕国
汉王军败被困荥阳
楚汉盟分天下指鸿沟
韩信收齐假印镇守
楚汉大会九里垓
楚王独奔乌江自刎
汉王平鲁即位封赏功臣
卷之四
高帝伪游擒韩信
高帝亲征陈豨
蒯通见帝诉信功勋
高皇计灭彭越英布
四皓辅立刘盈为帝
吕后谋杀戚姬母子
吕后据位专朝政
田子春计与刘泽得兵印
三王诛吕立文帝
卷之五
王莽弑平帝立子婴
子陵占卜文叔应试
文叔逃难出长安
宛城会遇李通兴义
文叔兵取南阳五郡
宜秋小人辅佐立更始
马武智取颖川郡
卷之六
汉军大战昆阳城
贾复拖肠大战
子陵马援破王寻
刘秀灭莽兴汉业
滹沱水坚渡汉主
众将表秀即帝位
光武灭寇兴东汉
卷之一
帝业承传统绪
按鉴:昔周文王因梦飞熊卜主获贤佐,次日猎于渭水之滨,果遇姜子牙,下车相语,大悦,与之同载而归。后武王拜为师号曰尚父而不名,兴师吊民伐纣。于戊午日兵临孟津,甲子日血浸朝歌,败纣王于牧野,服金玉之服,积薪自焚而死。武王七日之间克商而有天下。商为天子凡三十一世,历六百二十九年而归于周。
有叹纣王诗曰:
积粟堆金竟不开,惟知拒谏剖贤才。
周王师至无人敌,随作商郊一聚灰。
武王既平殷乱,于是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赈济饥民,疏通行旅,释箕子囚,封比干墓,式商容开;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天下太平,人民乐业,班爵制禄,大封同姓、异姓为诸侯。自武王传位,凡三十七世至郝王而国始灭,历八百六十七年。世纪歌日:
文武成康至穆恭,懿孝夷厉幽宣平。
桓庄厘惠襄传顷,匡定简灵景悼仍。
敬元贞定哀思考,威烈安传烈显承。
慎靓赧王王号止,东周君是暴秦封。
后人有诗赞曰:
圣主聿兴义彩凤,贤臣肇起应飞熊。
师行诛暴承天命,发政施仁赞化工。
爵禄锡班周禹甸,讴歌颂德遍尧封。
绵绵位作垂千载,今古皇家孰与同。
当周盛时,列国各守侯度化醇俗美,人知礼义,安分守己,夜户不韦与犬吠,田园开辟有鸡鸣,四隅不惊边报少,八方无事尽遵依。及周之衰,王室陵弱;诸侯僭窃互相争夺,五霸称雄,是为春秋只有一十八国,乃是:
鲁国、齐国、燕国、赵国、楚国、魏国、韩国、宋国、吴国、越国、陈国、蔡国、梁国、蜀国、秦国、晋国、郑国、曹国,后又并为十二国,以强凌弱,侵夺不已。止有七国,乃是:齐、楚、燕、韩、赵、魏、秦,谋臣辨士,东游西说,征战无休。有诗叹日:
七雄戈戟乱如麻,四海纷纷浪滚花。
说客谋成膺爵赏,牧民不幸起咨嗟。
赵国之先与秦同姓,祖于飞廉,有子季胜,其后生造父。当时周穆王有八骏之马:一曰绝地,二曰翻羽,三曰奔霄,四曰超影,五曰逾辉,六曰超光,七曰腾雾,八曰挟翌。穆王乘八骏之车,命造父为御,游行天下。车辙马迹将遍西游,至昆仑会王母,于瑶池宴饮。饮之以玉液金浆,食之以龙肝凤脯,穆王乐而忘归,口口口王者在周作乱。王母请穆王曰:“王可速回,国已为人所据。”于是造父御王之车,长驱归国征兵于楚郑伐徐。天下卒定。因此有功,封于邯郸。遂为赵氏。
有叹穆王诗曰:
阿母瑶池宴穆王,九天仙乐送琼浆。
谩言八骏奔如电,归到人间国已亡。
造父以后生夙,夙生衰,衰生宣,子盾,盾生朔,为权臣屠岸贾所灭,只存遗腹子名孤儿,门客程婴匿养之。既长,攻岸贾以复仇,是为武子,与韩氏、魏氏共分晋地。威烈王命为诸侯,国号赵,传位一十一世,称王者五。其时正当赵惠王五年季春时候,秦昭王命王翦为将伐赵。赵遣廉颇拒敌,遂败秦师。秦以皇孙子楚为质于赵。赵王命公孙乾为监里使。
(按鉴:子楚乃秦昭王太子,赢戍之子,故为皇孙。其生母夏氏蚤丧,弃于赵为质子,皆呼曰“异人”。吕不韦因见其相大贵,始往说华阳立为子,更名曰楚。)是日,正当天气融和,人人玩赏,处处讴歌,折柳寻花为乐。不移时,只听得邯郸城中金鼓喧天,旗幡映日,一队军马自外入来,当头一员大将挂剑悬鞭,后匹马上锁着一人,绛袍玉叶,红光罩体,紫雾笼身,百姓团团聚看。当下阳翟县有一大贾姓吕名不韦,家赀臣富,精于相法,最有机谋,亦于人从中观望,一见子楚定睛视之,心暗忖曰:此人当是大贵,未知何名。直前跟问,乃知为秦赢戍之子秦王之孙被囚,祜赵为质。其大将乃本国监押使公孙乾也。不胜之喜曰:“此奇货可居!”回家见父吕恒问曰:“富者几何?”父曰:“放钱五倍,种田十倍。”不韦曰:“帝王者几何?"父曰:“宝贵至极矣。”不韦又曰:“放钱劳心,种田劳力。今秦皇孙子楚囚质于赵,儿欲以万金救还秦国。此笔若何?”父曰:“如此则其利万倍,富贵无限量矣。”
次日不韦直至公孙乾门首,令门吏报曰:“外有吕不韦求见。”乾令引入至厅,相见礼毕,叙坐茶罢。不韦起身告曰:“小可吕不韦因客往外,久违钧座。今回,特申参谒,辄有黄金三十两,虽非远方珍奇,略表微意。”乾曰:“既辱光临,又承厚贶,余何以当得?”不韦曰:“大人休哂,包荒是幸。”乾笑而受,设席相待。正饮之间,不韦指子楚而问曰:“遭囚系者何人?”乾曰:“此乃秦国皇孙子楚,在俺国为质。”不韦曰:“吾观相貌非倍原来是金枝玉叶,可怜亦被缧绁之苦。某大胆告过大人,令彼与席同饮一杯,亦无妨碍。”乾即依言,唤令入席。酒至半酣,乾因外如厕。不韦问曰:“敢问殿下还秦好,在赵好?”子楚听罢,心如锥刺,肉似刀剐,堕泪而言曰:“自吾母夏氏身亡,弃吾于赵。秦又累来侵赵,感赵王不杀,纵思故国,无计可还。”不韦曰:“殿下且自放心,吾用万金买公孙乾,救还秦国,明日便先入秦,自有妙计。殿下他日回归,用何酬报?”子楚曰:“吾闻老子有云:‘六亲不如有孝子,国家有难遇忠臣。’知恩报恩,富贵共之。”说话未尽,乾至入席,复饮数巡,不韦辞谢而去,至家随即收抬金珠行李。
次日离宅迳往咸阳,偶至华阳夫人之姊皇姨店中安歇。话间询问,因而深知赢太子最宠爱者是华阳夫人,争奈无子,遂生一计,取金十两献与皇姨。皇姨曰:“我无故安可受此重礼。”不韦曰:“吾有宝珠二颗,价值百万,非诸侯之家不敢收用,欲将献与华阳夫人,敢烦皇姨引进,故具薄馔以克酬谢。”皇姨大喜,遂引不韦同入宫中。皇姨先与夫人说知。不韦乃于宫外大笑三声,大哭三声。夫人听罢大惊,忙召至近问曰:“先生是何姓名?入至宫来又笑又哭,果何故也?”不韦下礼答曰:“某乃姓吕名不韦,所笑者因见夫人居内贵气甚旺,当出真命帝王,所哭者惜夫人蒙太子深宠,受用定金屋银屏锦衾绣褥,食前方丈侍女重围。奈何乏嗣,诚恐春光凋谢,恩爱萧疏,欲长享富贵不可得矣。若为久远之图,须继一子,庶有所倚托也。”夫人听说心中自思,不觉戚然,答曰:“先生言者是也,但今诸子皆有母氏,各亲其亲,谁可立继?”不韦曰:“余皆不可。惟有子楚为人仁孝,又无生母,若立为嗣,则子楚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彼承夫人恩爱,其孝敬必至,岂不美乎。”夫人曰:“虽然的当,今质于赵,何由得还?”不韦曰:“夫人若允,某不惜万金之费贿赂赵之当权,救取子楚还国,夫人意下何如?”夫人曰:“若果应所言,吾与安国君说知,必有重报。不为国戚之勋臣,定受裂土之褒封,以酬大德。”不韦见话相投,随将珍珠二颗献与夫人上寿。夫人喜而受之。不韦辞出回至店中安歇。夫人正坐静思不韦之言,深为有理,但未审天意人情何如?辗转之间,忽报殿下到来,夫人忙出接入坐定。太子蓦然看见夫人双眉淡戚,春山两泪,微横秋水。乃问曰:“夫人为甚烦恼?”夫人曰:“妾有一言,不敢伸说。”太子曰:“夫人有话且说何妨。”夫人曰:“妾蒙殿下恩宠,享足荣华,无奈所出。今欲立继一子,尤恐殿下弗从,所以忧深于内,不觉形于外也。”太子曰:“是何言欤?吾九子即同夫人之子,既爱立谁,任听其便。”夫人曰:“诸子俱各有母,惟子楚为大纯厚,如得继嗣,称妾平生之顺矣。”太子曰:“子楚在赵为质,何以得来夫人。”遂将不韦之言细说一遍,太子听罢大喜,令人即于皇姨店中请吕不韦来。须臾不韦至,见太子礼毕。太子问曰:“适来夫人所言,先生有何妙策取回子楚?”不韦曰:“殿下与夫人商议既合,某自有计,管教子楚还秦,只此月内便离赵国。殿下可遣一员大将领军于路援应,以防不测。”太子曰:“先生言诚然也,但恐事不应言;果得皇孙归秦,尔福非轻,务宜信实,毋虚诳耳。”不韦曰:“殿下勿虑,某筹度已定,专望遣人来接,切不可误。”太子大喜,令设酒相待。席罢不韦辞谢回店,随即收拾行李,便出咸阳抵家,见父具说秦太子赢戍之事。
次早即至公孙乾宅上。乾接入见毕,忙问曰:“兄何久不相顺?”不韦曰:“复生买卖一遭,因此奉违。换得玉带一条,特来送与大人,少申微意。”乾喜受讫,遂入分付置酒。不韦因得空,便与子楚相叙,将前咸阳见太子、夫人之事一一说知。子楚甚喜,忙谢曰:“他日还秦,决当重报!”言讫各开。不韦就坐,须臾酒至,乾陪对席而饮,不韦曰:“明日某有小筵,屈大人光降,一则略叙款曲,二且令某蓬毕生辉,万勿见拒。”乾曰:“既荷厚情,岂敢相却。”不韦又曰:“如蒙不弃,并子楚同赴何如?”乾日“可”。不韦喜,谢酒辞别而回,吩付安排筵席同候。次日辰牌时分,乾命子楚上马一同迳来赴宴,至吕宅前下马。不韦慌忙迎入中堂。叙礼毕,促各就席,酒饮不停,乾即醉睡伏于几上,惟子楚惺然。不韦呼妾朱氏来与楚把盏。朱氏大有姿色,子楚一见左顾右盼,不忍暂舍。良久之间,酒带半酣,亲自捧酒一杯奉与不韦曰:“客旅凄凉,愿求朱氏为妻,以代衾枕之劳。”不韦曰:“某许大家,赀俱属此妇管理,安能轻离?实难奉命。”子楚曰:“公舍万金救吾,尚且不惜,何独吝一妇人?”央至再三,不韦曰:“殿下坚意相求,只得依允,俟另日与殿下同回便是。”子楚不胜慰谢。朱氏辞入内去。乾亦醒来,起谢而别。不韦分付收拾停当退至后堂,朱氏曰:“公何以妾轻许他人?妾已怀孕三月,如之奈何?”不韦曰:“大丈夫一言既出,岂可自食!惟尔至彼毋忘吾也。”朱氏笑而不言,且自安歇。后面如何?后人因叹不韦巧谋诗日:
善贾须夸吕不韦,黄金不惜妾轻离。
他年楚卒赢亡矣,万乘君王是吕儿。
于是公孙乾自宴饮之后,与不韦情越绸缪。时当夏暑,闲坐思念不韦数日不来,令人去请。不韦随使即至。乾笑曰:“间阔数日,似别多时。圣人云:‘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不有博奕者乎?’当此昼长人倦,吾与尔对奕以消永日。如连输三盘者罚置酒席。”不韦欣然应诺。乾令左右排开棋枰,二人对着。子楚隅坐而观。不韦问子楚曰:“殿下亦善此否?”子楚曰:“公能胜棋,恐未详其源流。夫棋者乃尧帝所制,以教丹朱枰分四角,按四时春夏秋冬;盘方象地,子圆象天。子之动者为阳,静者为阴。路分十九,各有踪谱。所谓一天、二地、三才、四象、五行、六律、七星、八方、九州、十干、十一口、十二支、十二相、十四智、十五望、十六盈、十七生、十八闰、十九朔,此乃某之家数也。公知之乎?”不韦听罢叹息而曰:“殿下精通棋意若此!”言讫与乾对着,半日连输三盘。乾笑曰:“兄肯整席否?”不韦亦笑曰:“筵席自然当备,俱要在城外花园内饮,园中有奇花异景,可助酒兴。”乾曰:“恰好。”不韦暗思:吾计合成,天假其便。乃又告乾曰:“仍与子楚同至何如?”乾曰:“兄既相爱,吾与同来。”不韦遂即先回安排等候。却原来数日之内,不韦已将家中老小、金银宝物俱各悄悄搬运送赴咸阳去讫,只在伺候机会脱出子楚。是日正得乾召着棋,故设计于花园饮酒。摆席方完,乾与子楚已至,接入坐定,乾纵目观看,不胜欣喜曰:“蒙兄佳宴,又有奇花异景,浓荫蔽日生凉。吾与尔等当尽兴而饮,以舒闷怀。”不韦大喜,殷勤相助。乾痛饮不觉沉醉昏昏。不韦安置石枕藤床,乾即贴席而睡。不韦随唤跟乾军校,悉与酒肉,醉饱各寻凉处睡去。当下四顾寂然,并无一人惊觉。不韦忙将子楚锁开,一同上马,带随从人飞奔望咸阳而去。
且说公孙乾酒醒起来,失去不韦、子楚,忙问手下,俱说不知。不胜忿怒曰:“叵耐奸徒放却子楚,必竟二人奔回咸阳。”即欲领兵追赶,又值天晚,不得已闷闷回家。次早入朝奏知赵王。赵王怒曰:“令尔监押却被脱逃,尔成何用?可速领兵追擒。如无子楚归赵,自献首级!”乾惶惶拜毕出朝,随点五千军马来赶子楚。赶至秦界,子楚回头望见后面尘头滚滚、金鼓齐鸣,谓不韦曰:“公孙乾追兵将近,吾甚惊恐,如之奈何?”不韦曰:“不须忧虑。某已曾说有兵来接,必不失约。”话未尽,只见正西上一队军马旗幡荡荡,戈戟森森,飞奔前来。不韦指谓子楚曰:“此必秦之救兵也。”须臾军马至近,当先一员大将于马上欠身曰:“小将本欲下马,奈追兵逼近,且往挡住,殿下领众先行。”子楚遂与不韦等拍马望前进发。乾正追赶心忙,忽被那将摆开军马拦截去路,问乾曰:“来将何人?”乾答曰:“赵国大将公孙乾也。因子楚私逃,特来擒之,尔乃何人?敢挡吾军!”那将曰:“吾是秦将章邯,尔若三合胜得吾,以皇孙与尔;若胜吾不得,将尔碎尸万段。”乾大怒斧刀直取章邯。邯拍马迎敌约战三十余合,乾力不加,拨马向东便走,章邯驱兵追杀数里方回,保着子楚入于咸阳城中,遣人报知太子、夫人。随后子楚与不韦进见。太子、夫人大喜,再三慰劳毕,就赐不韦第宅一所,安置老小居住。子楚、朱氏二人留于宫中。次日太子入朝将子楚还秦、不韦之功详奏与王。王即准奏,以不韦为国亲臣,管运财帛。不韦得旨,自此有职有任,调理政事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