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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战演义
卷六 公子报国练水军 淮勇遣散渡轮船
古云:有其父必有其子,良不诬也。刘公素怀忠勇,以报国之心孜孜不倦,不顾利害,不问难易,必以灭倭而后已。故使公子督率各员,操练水军,精益求精,不遗余力者,上所以报君父之鸿恩,下可以保台湾之生灵,其意已深,其功固伟,岂可以与他仕宦之公子同日语哉。
遣散兵勇一事,更非容易。夫兵勇循规守法者固多,而强悍亡命者亦复不少。若为将者素无威严之可惧,又无恩惠之能抚,鲜有不一闻遣散之命激于变乱者。今淮军安然内渡,并无意外,于此可见刘公统率之才也。
刘大将军与倭开仗以来,屡获胜算。因胸有成见、算无遗失,旧部诸军,同心同力,故所向无敌。以逸待劳,遇有隙可乘,乘机而发。时令诸将献谋定计,或守或战,镇静如泰山,动之则万军莫敌。因军门平时训练有方,有时用疑兵计以乱其目,有时出疲兵以骄其志,有时设伏兵以擒倭酋;种种变化,鬼神不测。所用利器,比众不同,台枪、鸟枪、刀矛、剑戟,明快诚无出其右者。各处英豪杰士以及广州、温、台等处绿林豪客,均有运筹决胜飞檐走壁之能,取倭人首级如探囊物,源源前往报效军营。刘大将军一概优容为上客。
大公子文才武略,家传绝艺,忠肝义胆,乃父遗风。世受国恩,涓埃图报。日日精练水军,操习奇遁八门阵,而且孜孜不倦,考究利器、军装、火炮不遗余力。部下勇士八员,每员各统壮兵八百名,分札八卦之形;水军统领两员,各统水军一千名,札于中营,似太极两仪之象。昼夜操练,精益求精。是以谋无不成,守无不固,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前在安南,法人畏之。今在台湾,他国亦畏之。区区日本,何足道哉!
有友来告曰:刘大将军又一起以棺木储火药、炸药计二百余口,埋在海口两岸山脚下。俟倭舰进口,即将火炮燃放,立时将两边炸坍,山石滚下塞断,倭舰不能逃出,后船不能往救。刘大将军预伏水兵在倭舰下,仍用绳扎输法,捆住倭舰二十余艘,杀伤不计其数。
且倭人在台北奸淫妇女,无所不至。有警告倭酋者,倭酋出示云:『兵未携妻,向民间暂时借用,日后着还』云云。刘大将军晓谕,其示云:『本军门将淮军裁撤,赶将「斯美」轮船送之内渡,仅留亲兵数千,足资抵敌,尔等毋得惊惶。我军战守,自有把握。惟粮饷一节,尔等自当接应。本军门实为尔等忠义起见,故将旧部惯战之兵保尔身家。昨已收服生番千余名,俱耐劳善战,以后切勿自相斗杀。讼狱之事,仍赴本辕呈诉,本军派员秉公剖断,杀人者偿命,强占者责还。此谕』。噫!相去为何如哉!宜台地人民之皆愿为大将军用也。如倭人悔悟,送还所得中国军械、船炮等件及银三百万兆两,誓世世臣服中国,刘大将军必开三面之网,恕其前愆,俾守东京。不然,其亡可指日待也。呜呼!倭人何不悟哉!
又闻刘营中已买鸭数十万只,若何用法,详言续集,此集特其先声耳。
是书印成,又得捷音,亟录之以冠首云。
倭人在台湾者,疫盛粮空,死亡殆尽。倭酋见已至此,仍不能得台南尺寸地,急缮禀函求救于日本兵部大臣,奏知日主;日主又凑集兵舰五艘、运兵船五艘驶至台南。满拟设法登岸,乃刘公防守严密,无隙可乘。行船稍近,刘营即开炮击之;退避于外,则风浪甚狂,有倒海翻江之势。计穷力竭,进退维艰,只得停泊于淡水港内之支河,兵弁悉上大嵙崁地方。大嵙崁者,支河相近一镇市也。
二十七日,刘公统兵剿之,力战多时,倭兵颓靡。刘军声势益张,杀死无数;有逃至树木深处者,悉搜杀之,靡有孑遗。倭酋遂率败残之兵,执白旗以降。闻倭酋及兵均系商家,被日主驱逼而来,故情愿降刘以同灭日本也。刘公乃以倭酋为头阵,即进攻台北城;台北城亦扯白旗以降。自此克复澎湖,灭亡日本,一反掌耳。壮哉!快哉!闻之者能不浮一大白哉!而或疑其诈。吾谓日本自起兵以来,怨声载道,其降也当非诈降也。况刘公智虑万全,必能善持其后。故亟录之,以快天下士庶之心,兼慰天下士庶之心。
续集卷一 倭贼停船远避 生番出力报恩
倭奴之性情狡滑,诡诈百出,实为世界人所无;而自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此真大语欺人也。区区东海一岛之地,所产之谷每岁不敷半年之用。自前明以迄于今,必在沿海各处滋事抢掠,与海寇相等。所用之兵,全系无赖亡命之徒。若谓民信,但不知彼国之民信耶?中国之民信耶?若以彼国之民信,此语大谬。夫外国治民,皆以威迫势逼,并无伦常之可言。其民信者,民畏耳。畏而谓信,岂不大谬?若谓中国民信,然其狡滑诡诈则信矣,其它之所谓信者未见其然也。
生番化外之人,尚知顺逆,岛夷尚不如也。
刘大将军之胜倭人也,余已印有初集矣。半月以来,未经大战,然有可录之以慰天下士庶之心者。
台湾田稻,一岁三熟,各家储积,足支十年。乃此义民,咸愿出之,以助军饷。天心默佑,今岁之稻,又胜往年。复得他乡人时助白金,佥谓可守之一世。而大将军存久远之心,尚恐不足以敷用也,设立海关,稍加税敛,延请西人二名,一名墨克伦、一名排敦,掌理关务,派幕下亲信者带勇数百帮办,实防西人,隐以制之。彼倭人亦谓足食足兵,民信之矣、撼山易、撼刘家军难矣。是故不敢进攻,并其船艘亦不敢停泊近处,相率躲避于他国轮船之后。惟倭酋怙恶不悛,仍向其主乞增重兵。有待兵到三路夹攻,一攻安平口,二攻恒春后,三攻台中路;目下之势,万万不敌云云。
或谓近来安平口风浪甚狂,以致倭舰不能进犯。或谓台北地气炎热,岚瘴极重,故台北府署头门立有石碑,戒人慎饮食、节色欲。倭人自占踞后,荒淫恣饮,无所不为,受病已深。闻入夏后瘟疫大作,十死八九,以故不能进犯。或谓倭酋请兵分攻,亦欺人语。倭国自去年七月,已经抽丁,屡有聚集,屡经杀毙,其数已无可计。倭国人口,不及中国万分之一耳,安有兵之可增哉?实则畏我大将军,潜将逃归。夫倭人于此逃归,又倭祖宗之福也。不然,驱兵直捣,削灭东洋,倭祖倭宗不其馁而。惜乎倭人不至于失国不止。
本月初十、十一日等,有倭兵登岸,至新竹、安平等处窥探路径,为该处土民所杀。又有倭酋在山头画图,土民即获住,取首以献。大将军赏给银二百两。故近日台地妇人孺子,无一不以杀倭人为事,其壮丁无论矣。
至生番数千名,在将军麾下,人尽知之;其收服之由,人不尽知也。闻将军始令黑旗兵一千,概效倭装,手持枪械,入生番地,生番见之皆却走,即令黑旗兵二千赶往,将效倭装之黑旗兵一一缚之而归。生番不知倭装之亦黑旗兵也,以为黑旗兵之缚倭人也,于是感戴我刘大将军,相率投营,愿效死力,皆欲得倭人之肉尽啖之而后已。令其入水,能居一月之久。前次胜仗,亦颇得力。大将军知可信用,又恐倭人之偷袭台中,乃令吴军门、林观察、邱水部及刘大公子统兵七万,镇守台南,令生番亦在台南听调。自率黑旗兵二千赴台中府,约束甚严,秋毫无犯,有「一尘不惊」景象。斯时之民,皆焚香跪接云。
续集卷二 刘将军杀奸示众 张夫人寄子修书
刘大将军于台中府接东洋探坐信息,谓军中藏有汉奸,亟宜密为稽查;并称有在营充当营官者,有在营充当哨官者,共计六名。将军得信,不形颜色,俱致书林观察等,令于城中筑高台。越日,刘大将军回台南,登台誓师,言辞慷慨,有「台存俱存,台亡俱亡」之意。闻之者,忠义之气亦皆露于眉目间。有广东人三名,色稍异,擒而讯之,果汉奸也。又有自称由厦赴台投效,而其实由台北来者数人,形迹可疑,亦即拘讯。供『初来颇有此意,因大帅恩威并济,赏罚严明,现在不敢少有二心,叩求恩典』云云。大帅得供,但笑不言。一面饬将汉奸枭首示众。此后有奸党百余,亦纷纷逸去矣。当大将军下台时,林观察等皆云:『国无所属,主不可无,唐总统已逃遁,请大将军自主』。大将军再三不肯受,但令观察严加省察云云。翌日,仍赴台北。
有张夫人者,孙庚堂军门之媳也。军门忠义素着,人人共晓,不赘。其公子于三貂岭殉难;夫人自得恶耗,痛不欲生。既而曰:『徒死无益』。遂散家财、募死士,奋袂而起,欲报夫仇。饬老仆杨明六、乳媪周张氏挈其二子至苏,托于其姊。其托孤书云:『愚妹秀容沥血上书美容贤姊妆次:敬恳者:愚妹命生不辰,痛先夫之殉难,悲惨何可胜言!本欲舍却残躯,从先夫于地下;细思夫仇未报,嗣续萦怀,死亦尚遗无穷之恨。况张、孙两姓,世代簪缨,将门之后,焉有弃仇而不报之理?且先夫为国为民而尽节,愚妹又安敢弃义而忘仇?虽不敢效邵姬之风,惟有竭愚识而尽苦志。刻已素服从军,招集先夫旧部,并招新勇数营,誓除倭寇,以雪夫仇。唯是兵凶战危,事机难卜。古云:百行以孝为先。其最者莫如存嗣,以继大宗。今命老仆杨明六、乳媪周张氏挈带两豚儿来苏。到日望贤姊念骨肉之情、同胞之义,妥为看顾,使先夫宗嗣有存,不独愚妹感德难忘,即孙氏存没均皆感佩。愚妹此行,若能遂志,扫尽倭氛,夫仇报复,则子母重逢,或当有日。倘然力不从心,惟有付之一死,以继先夫之志。于本月十八日已身临行伍,兴众誓师,劳苦相加,百端交迫。语云成败由天,凡事只管尽其人力。泣血临书,敬言不尽。闰月二十日稿』。噫!夫人忠勇节烈之气,不足以感天地而泣鬼神哉!前此降倭之辈,以夫人较之,岂不愧煞哉?刘大将军部下之兵勇,不因之而益加忠义哉!但本朝未闻有女将,从戎者自夫人始,必有继之者矣。
续集卷三 扮绅耆奋击酋营 率义民收复新竹
刘大将军之女公子运筹决胜,绰有家风。大将军嫌其妇人,不许独将一军。至是令与张夫人同营扎驻旗后。旋有黄某,剧盗也,能飞百丈之外,有金铃大王风。曩与将军闻名相思,亦率手下五、六百人,貌为商客,乘某轮船,投营效力。
传者又云:有一奇僧能五遁推占,预知十日前后事,亦在营中。此或子虚,不敢深信。然闻台民之忠义,张夫人之节烈,通国中昂昂男子,其投营效力必多矣。剿灭倭贼,克复台北、澎湖等处,可拭目俟矣。况有刘大将军及大公子、吴霁轩军门、林荫堂观察、邱逢甲水部之皆算无遗策者哉!
忆本月初旬,倭人之中吴、林诸公之计,为前集所漏载者,又有一事焉。台北既陷之后,中路守将吴军门、林观察知倭人必由陆路来犯新竹,预制白旗若干面,遣心腹旧部,纠同距邑四、五十里之中坜地方绅耆,俟倭兵至境,执旗迎劳。倭酋安营甫毕,复呈献牛酒,尽情酬酢。酋遂深信不疑,不复防备。迨至子夜,信炮陡发,民尽为兵,喊杀连天,遇倭便斫。倭人欲逃无路,前队二千余众,悉数聚歼。又将大湖、口湖桥梁拆毁,设伏兵于浅水易涉处,待其半渡,突出奋击。倭兵步伐已乱,自相践踏。军门、观察各领千余人,分两路兜袭倭军之后,以绝归路,邱水部率义勇五营以遏其前。倭人此时无一幸逃者,所遗新式大炮七尊、枪械粮糈,尽为台有,谓非算无遗策乎。
近日,林观察偶感风寒。台中府黎伯萼太守纠新楚军劲勇六营,以四营弹压四处,以二营住大甲一带,为吴军门之接应。复有苗栗县武生吴汤兴,本粤产,与军门同乡本家,倡率新竹、苗栗各乡村义民二万余人,收复新竹,夺倭人所极精之炮(名「隔连七响」)数百杆,杀死倭人无数。邱水部深入内地,欲再募兵勇故也。
大嵙崁河相近,有倭兵三十二名保护粮船数艘,为台民突出围住,杀死二十八人,四人逃脱。噫!台民忠义,非古所罕有乎?故泰西诸国人之在台湾者皆与刘大将军契洽。有电致诸国领事,倭人借银,一概不允云云。然则倭人已无丁可抽、无饷可济,不战自毙,指顾间耳。刘大将军前此购办数万之鸭,分以劳军可也。
续集卷四 台湾五省门户 日本一鼓可平
夫倭人之觊觎台湾也屡矣。虽亦曾暂据之,然其始终皆中国有也。吾闻之马端临云:幅■〈巾员〉之广,南北约三千里,东西踰六百里。生齿百余万。其产有金石、牛马、齿革、羽毛、布帛、丝枲、竹木、蔗漆之类。其聚族而居之所曰社。合台湾之社有三百五、六十焉。其社有生、熟二番,生番不与汉群,熟番与汉杂处,且可交易。其土肥饶,岁谷三熟。是其与中国通不与倭人通也。其东所联属者,为吕宋、琉球、红毛诸国;西南则交趾;又东则暹罗、柔佛、大年、占城、六昆皆近焉;直西则嘛喇呷、■〈口留〉咬叭、哑齐、英圭藜、荷兰、大西洋;北则日本、朝鲜,直接乎盛京,要皆一帆可渡。近则朝发夕至,远亦不出旬日。内滨于广东、福建、浙江、江南、山东五省,外罗以数十余国。台湾为五省门户、得之则澳门、厦门、崇明、宁波四口之贸易者亦源源而来。其地至要,其利最广。故倭人欲之,他国亦欲之。
明嘉靖间,海盗林道干为俞大猷所逐,遁入台湾,皆土番;道干华人,不乐居其地,杀番取血固舟入占城。隆万间,刘香老贾其中,寻踞之。未几,为颜思齐所夺。思齐亦华人,习于倭,遂为倭用,引倭人据之,郑芝龙附焉。思齐卒。乃并入于红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