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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秘史
且说颛顼氏那时,在朝中最大的官职共有五个:一个是木正勾芒,专管东方之事;一个是火正祝融,专管南方之事;一个是金正蓐收,专管西方之事;一个是水正玄冥,专管北方之事;一个是后土,专管中央之事。做后土这个官的,名字叫勾龙,就是炎帝神农氏的后代。做火正官的,名叫重黎,是颛顼帝的孙子。做木正官的,名叫重;做金正官的,名字叫该;做水正官的有两个人,一个名字叫修,一个名字叫熙。重、该、修、熙这四个人都是少昊氏的儿子,就是帝喾的胞叔。帝喾既然到了帝丘,得了辅政大臣的官爵,当然和各大臣时常来往。
重、该、修、熙四个是他的胞叔,当然更加密切,而帝喾所尤其佩服的是熙,因此又拜了熙做老师。
光阴荏苒,不觉已是十几年,颛顼帝忽然得病呜呼了,享年九十一岁,在位共计七十六年。那时候君主大位的继承实在是个问题。颛顼氏有两个妃子,一个叫邹屠氏,一个叫胜奔氏。
邹屠氏是蚩尤氏国民的后代,当初黄帝破灭蚩尤氏之后,将他的百姓分作两部:一部是不善的人,统统驱逐他们到极北的地方去;一部是善良的人,都迁到他邹屠地方来。这邹屠氏,从小就很端正,一日在路上遇到一个乌龟,就避开不肯去踏它。
颛顼帝知道了,以为她有贤德,就娶子做了妃子,生了一个儿子。名叫禹祖,后来又屡次梦见太阳,每梦一次,必定有孕,生一个儿子,共总梦了八次,生了苍舒、聩豈、戭、大临、庞降、庭坚、仲容、叔达八个儿子,这时年纪都还甚校那胜奔氏名字叫绿,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叫伯称,号叫伯服,一个叫卷章,号叫老童,一个名叫季禺。伯称自小好游,萍踪无定,此刻不知在何处;卷章欢喜求仙访道,亦一去不返;季禺早已死去,那做火正官的重黎,就是卷章的儿子。其余还有几个庶子,但是都是微贱幼小,不足以当君位。现在颛顼帝驾崩,论到年龄资格,当然只有禹祖最为相宜,于是大家就立他起来,做了君主,叫做孺帝颛顼。哪知不到几时,这孺帝颛顼又生病而死了。
这时国家连遭大丧,百姓惶惶无主。于是,在朝在野有声望的人会集起来商议,一致推戴帝喾出来做君主,一则因为帝喾才德出众,二则颛顼帝当时早有此意,不过没有明白说出来就是了。帝喾却不过大众的意思,只得允许,就即了帝位,一切大小官员,悉仍其旧,不过京城却换了一个,选定嵩山之北亳邑地方作为新都,叫金正、木正带了官员先去营造,等颛顼和孺帝颛顼两个落葬于帝丘城外之后,即便迁都到亳邑。因为他初封于辛的原故,改国号叫高辛氏。从此以后,便是帝喾时代了。
且说帝喾此时年已三十,娶了四个妃子:第一个姓姜,名嫄,是有邰国君的女儿,性情清静专一,喜欢农桑之事,是个端庄朴实的女子。第二个是有娥国君的女儿,名叫简狄,极喜欢人事之治,乐于施惠,仁而有礼,而且能上知天文,是个聪明仁厚的女子。第三个姓陈锋氏,名叫庆都,不是个人种,是天上神人大帝的女儿,那大帝生于斗维之野,常在三河东南游玩。一日,天大雷电,一个霹雳,将大帝身上的血打出了,流到一块大石的里面去。后来这血化成婴儿就是庆都。那时候,适值有一个姓陈锋氏的妇人从石旁经过,听见石头里面有婴儿啼叫之声,就设法取她出来一看,原来是个女的,因为她出身奇怪,相貌又好,就抱回去抚养,当作自己的女儿,因此她就姓了陈锋氏。后来长大之后,她的状貌很像神人大帝,因此大家知道她必是大帝的女儿。尤其奇怪的,她随便走到哪里,头上总有一朵黄云给她遮盖,所以他人要寻找庆都,不必寻人,只要寻那朵黄云,就寻到了。哪知不到七八年,她的养母陈锋氏忽然死了,这时庆都没有人抚养,不免衣食困苦。但是庆都却并不打紧,就使十几日没得吃,她亦不觉饿,这个岂不是更奇怪吗?后来有一个姓伊名长孺的人,看得她好,又看得她奇怪就收养了去,从此庆都就住在伊长孺家中了。帝喾辅政的时候,伊长孺同了庆都来到帝丘。帝喾的母亲握裒,听人说起庆都的奇异,叫了她来一看,头上果然顶着黄云,而且相貌又很好,更兼和自己同姓,因此就叫帝喾和伊长孺说明,收她做了妃子。第四个是诹訾氏的女儿,名叫常仪,亦是个极奇异的人。
她生出来的时候头发甚长,一直垂到脚跟,而且也就能说话。
帝喾因为她和自己初生时候的情形相同,所以又收她做了妃子。
自从帝喾做了大皇帝之后,他的母亲握裒就向帝喾说道:“现在既然做了天子,应该立一个皇后才是。我看你四个妃子都是好的,相貌亦都像有福气的,你随便立一个罢,想来其余三个决不会心怀不平的。”帝喾道:“母亲所言固然不错,但是儿考察天文,那皇后不必一定要立的,天文中御女星有四颗,一颗最明亮,其余三颗较暗些,都是应养后妃之象。当初我曾祖皇考黄帝单有四个妃子,不立皇后,亦就是这个原故。现在儿恰有四个妃子,姜嫄年纪最长,就算她是一个正妃,应着那颗最明亮的星,其余三个以次相排,作为次妃、三妃、四妃,应着那三颗较暗的星,母亲以为如何?”握裒道:“原来有这许多道理,那么随你吧!”
且说帝喾虽则有四个妃子,但是姜嫄、简狄、庆都三个都没有生育。只有常仪生了一个女儿,这时已有五岁,握裒爱如珍宝,每日在宫中逗着她顽笑,真是含饴弄孙,其乐无极。一日,正在抱着帝女的时候,忽然见一个宫人从外面笑嘻嘻的跑进来,嘴里连声说道:“怪事!”握裒问道:“什么怪事?”
宫人道:“外边有一个老妪,前日忽然得了一个耳疾,痒不可忍,用耳挖去挖,越挖越痒,到昨日这耳朵竟渐渐肿大起来了,但是依旧非常之痒,仿佛耳内有什么虫类在那里爬搔一般。老妪没有法,到今天只能让一个医生来治。医生道:‘耳内有一件怪物,非挑出不可。’于是用手术将它取了出来,却是和肉团一样的虫儿,大如蚕茧,有头,有眼,有尾,有足,不过不十分辨得清楚,取出之后蠕蠕欲动。大家看了都不认识是甚么东西,可是老妪的耳病却立刻好了,痒也止了,肿也消了。旁边刚刚有一个瓠篱,老妪就将这怪物放在瓠篱之上,又用盘盖祝及至医生出门,老妪送了转来,揭开盘子一看,那怪物长大了许多,变成狗形了,现在大家正在那里纷纷的看呢,岂不是怪事吗?”
握裒听了,便道:“有这等事?叫他们去拿进来让我看。
”宫人领命而去。过了一会,同了老妪,手中托着盘子走进来。
握裒一看,盘中果然盛着一只极小的小狗,伏在那里,毛色五彩可爱。宫人道:“此刻又比刚才大得多了。”握裒问老妪究竟是怎样一回事,老驱又将经过情形说了一遍。却好帝喾退了朝,到握裒处来请安,看见了这只狗,听见了这番情形,亦很诧异,可是那只狗不知不觉又大了许多。帝喾道:“这个怪物,朕看起来决非偶然而生,必定有些奇异,但不知道将来它的变化究竟如何。”说着,便问那老妪道:“你这只狗有无用处?
可否送了朕躬,朕当另以金帛相酬。”老妪听了,慌忙答道:“这只狗,老妪人绝无用,既然帝要它,就留在此,哪里敢当赏赐呢!”帝喾道:“不然,朕向来不喜欢奇异的东西,现在因为要研究它将来的变化,所以想留它在此,你若不肯受朕的酬谢,那么朕亦只好不要它了。”老妪道:“既然如此,老妪人拜赐。”帝喾便叫人拿了两匹帛,赏了那老妪,老妪极口称谢而去。
这时,四个妃子听见说有这样的怪物,一齐来看,都说稀奇之至,于是各用食物去喂它。那只狗亦不时不刻的在那里长大,不到三日,居然有同獒狗这样大,生得非常之雄骏,毛片五色斑斓,而且灵警异常,知道人的说话,了解人的意思,因此宫中人人欢喜它。帝喾的女儿尤其爱它如性命,那只狗亦最喜欢亲近帝喾的女儿,竟有坐卧不离的光景。因为从前放它在瓠篱之上,用盘子盖过的原故,就给他取一个名字叫作盘瓠。
第二回 皇娥梦遊穹桑 盘瓠应运降世
第三回 共工氏称霸九州 女娲氏抟土为人
且说帝喾即位数年,四海之内无不臣服,只有一个共工国,不肯归附。原来那共工国在冀州地方,那地方有两个大泽,一个叫大陆泽在东面,一个叫昭余祁泽在西面,都是汪洋无际的。
所以那地方的人民十分有九分住在水面,以船为家,熟悉水性,性情又非常之凶猛,在中国上古史上面很有重大关系,若不把它从头叙明,读者一时决不能了解。
却说伏羲氏的末年,这个冀州地方出了一个怪人,姓康名回,生得铜头铁额,红发蛇身,想来亦是一位天降的魔君来和人民作对的了。那康回相貌即如此怕人,性情又非常凶恶,当时他地方上的人民就推戴他做了首领,号称共工氏。他即做了首领之后,霸有一方,常带了他凶猛的人民来争中原,要想做全中国的大皇帝。他们既然熟悉水性,所以和他人打起仗来总是用水攻,因此附近各国都怕他,差不多都听他的号令。这康回就此称霸于九州,因为擅长用水的原故,自以为得五行之中的水德,一切官制,都用水来做名字,亦可谓一世之雄了。谁知道偏偏有人起来和他对抗,那和他对抗的是什么人呢?是伏羲氏的妹子,号叫女娲氏。那女娲氏生在承注山地方,虽则是个女子,但亦是个极奇怪的人。她的相貌尤为难看,牛首蛇身而宣发。她的本领又极大,一日之中可以有七十种变化,要变一种甚么就是甚么,真可说是我们中国千古第一个英雌了。她在伏羲氏的时候,却已做过一件极重要之事,就是制定嫁娶之礼。
原来太古时,男女之间岂但是交际公开,自由恋爱,简直是随意的匹配。女子遇到男子,无一个不可使他为我之夫;男子遇到女子,亦无一个不可使她为我之妻。弄到后来,生出一个子女,问他究竟是谁生的,他的父亲究竟是谁,连他的母亲自己亦莫名其妙。老实说一句,当时的人民和猪狗畜生大约总差不多呀!女娲氏看到这种情形,大大的不以为然,就和伏羲氏商量,要想定一个方法来改正它。伏羲氏问道:“你想定什么方法呢?”女娲氏道:“我想男女俩个配做一对夫妻,必定使他们有一定的住所,然后可以永远不离开。不离开,才可以不乱。现在假定男子得到女子,叫作有室,女子得到男子,叫做有家,这家室两个字。就是一对夫妻永远的住所了。但是,还是男子住到女子那边去呢?还是女子住到男子这边来呢?
我以为应该女子住到男子这边来。何以故呢?现在的世界还是草茅初启,算不得文明之世。第一,要能够谋衣食;第二,要能够抵抗仇敌。将男子和女子的体力比较起来,当然是男子强,女子弱。那么男子去供给女子,保护女子,其势容易。女子去供给男子,保护男子,其势烦难。而且女子以生理上不同的原故,有时不但不能够供给男子、保护男子,反必须受男子的供给与保护。既然如此,那么应该服从男子,住到男子那边去,岂不是正当之理吗!所以我定一个名字,男子得到女子叫作娶,是娶过来;女子得到男子叫作嫁,须嫁过去。大哥,你看这个方法对吗?”伏羲氏道:“男女俩个成了夫妻,就是室家之根本,尽可以公共合意,脱离他们现在的住所,另外创设一个家庭,岂不是好?何必要女的嫁过去,男的娶过来,使女子受一种依靠男子的嫌疑呢?”
女娲氏道:“这层道理,我亦想过,固然是好的,但是有为难之处。因为有了夫妻,就有父子,那做父母的,将子女辛辛苦苦养将大来,到得结果,儿子、女儿寻了一个匹配,双双的都到外边另组家庭,过他的快活日子去了,抛撇了一对老夫妻在老家里,寂寞伶仃,好不凄惨呀!万一老夫妻之中再死去一个,只剩得一个孤家寡人,形影相吊,你想他怎样过日子呢?
况且一个人年纪老了,难免耳聋眼瞎,行动艰难等情形,或者有些疾病,全靠有他的子女在身边,可以服事他,奉养他。假使做子女的都各管各去了,这老病的父母交付何人?讲到报酬的道理,子女幼时不能自生自养,全靠父母抚育,那么父母老了,不能自生自养,当然应该由做子女的去服事奉养,这是所谓天经地义,岂可另外居住,抛撇父母不管呢!”
伏羲氏道:“照你这样说起来,子女都应该服事父亲,奉养父母,这是不错的。但是,女子既然嫁到男家,那么她的父母哪个去服事奉养呢?难道女子都是没有父母的吗?”女娲氏道:“我所定这个法子,亦是不得已的法子,因为各方面不能面面顾到,只好先顾着一面,所谓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害相较取其轻呀!况且照我的法子做起来,亦并非没有补救的方法,因为那女子的父母,不见得只生女儿不生儿子的,假使有儿子,那么女儿虽去嫁人,儿子仍旧在家里服事奉养,何愁没有人呢!
如果竟没有儿子,那么亦可以使男子住在女子家里,不将女子娶过去,或者女子将父母接到男子家中去,或者将所生的儿女承继过来,都是个补救之法,不过是个变例罢了。”伏羲氏道:“你所说男子必定要娶,女子必定要嫁,这个道理,我明白了。
但是在那嫁娶的时候,另外有没有条件呢?”女娲氏道:“我想还有三个条件。第一个是正姓氏,第二个是通媒妁,第三个是要男子先行聘礼。”伏羲氏道:“何以要正姓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