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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文选
又另片请将澳门西洋贸易,定以限制。查上年臣林则徐先已会同前督臣邓廷桢暨臣豫堃节次商议及之。嗣经核定章程,谕令澳门同知,转饬西洋夷目遵照。即如茶叶一项,每岁连箱,准给五十万斤,仍以三年通融并计,以示酌中之道。其他分条列款,该夷均已遵行。本年正月澳内容留英夷,即暂停西洋贸易。迨其将英夷驱出,仍即准令开关。亦与原奏请议章程,不谋而合。至所请责令澳夷代英夷保结一节,现既不准英夷贸易,自可毋庸置议。
001-004密陈定海夷情片·林则徐
再臣等因粤洋现有英船,自必常通浙信,是以屡经设法密探定海情形。偶有觅得夷信,译出汉文,知此次领兵攻定海城者,名曰布嘛啉,其统兵之夷目一人,名曰咖至义律,系东印度水师提督。所坐夷船最大,名曰麦尔威厘,有炮七十四门。该船进定海港口时,碰于大礁之上,底穿一孔,入水甚深,几于沉没。又有带兵夷官职分颇大之呵兰打,被我师打死。现在英逆甚望法海居民,回至该处与之同住。而民人屡招不至。所出章程,亦无人肯信。沿海渔船,悉皆避去。各夷船本系随带鸦片,售作资粮。今已火食无多。转瞬风色将转,均甚愁急等情。是其伎俩之穷,已可概见。
臣等窃思粤省民人患其与夷相习,而此时浙省之民转欲其习于夷而后便于行事。若如夷信所言,火食无多,又恐风色将转,是正有可乘之机。与其交镝于海洋,未必即有把握,莫若诱擒于陆地,逆夷更无能为。或将兵勇扮作乡民,或将乡民练为壮勇,陆续回至该处,诈为见招而返,愿与久居。一经聚有多人,约期动手,杀之将如鸡狗。行见异种无遗。惟机缄不可泄露。现闻该逆中有咭吐立一名,伪为定海县官。其人能为华言,更须防其诡计。臣等已具密函,飞致浙江抚臣乌□斟酌办理。第系遥揣情形,未知当否?谨再附片密陈。
001-005密陈夷务不能歇手片·林则徐
再臣渥受厚恩,天良难昧。每念一身之获咎犹小,而国体之攸关甚大。不敢不以见闻所及,敬为圣主陈之。
查此次英逆所憾在粤省,而滋扰乃在浙省。虽变动若出于意外,其穷蹙正在于意中。盖逆夷所不肯灰心者,以鸦片获利之重,每岁易换纹银出洋,多至数千万两。若在粤得以复兴旧业,何必远赴浙洋。现闻其于定海一带,大张招帖,每鸦片一斤,只卖洋钱一圆。是即在该国孟啊啦等处出产之区,尚且不敷成本。其所以甘心亏折,急于觅销者,或云以给雇资,或云以充食用。并闻其在夷洋各埠,赁船雇兵而来,费用之繁,日以数万金计。即炮子火药,亦不能日久支持。穷蹙之形,已可概见。
又夷人向来过冬,以毡为暖,不着皮衣。盖其素性然也。浙省地寒,势必不能忍受。现有夷信到粤,已言定海阴湿之气,病死者甚多。大抵朔风戒严,自然舍去舟山,扬帆南窜。而各国夷商之在粤者,自六月以来,贸易为英夷所阻,亦各气愤不平,均欲由该国派来兵船,与之讲理。
是该逆现有进退维谷之势,能不内却于心。惟其虚骄性成,愈穷蹙时愈欲显其桀骜,试其恫喝。甚且别生秘计,冀得阴售其奸。如一切皆不得行,仍必贴然俯伏。臣前此屡经体验,颇悉其情。即此时不值与之海上交锋,而第固守藩篱,亦足使之坐困也。
夫自古顽苗逆命,初无损于尧舜之朝。我皇上以尧舜之治治中外,知鸦片之为害甚于洪水猛兽,即尧舜在今日,亦不能不为驱除。圣人执法惩奸,实为天下万世计。而天下万世之人,亦断无以鸦片为不必禁之理。若谓夷兵之来,系由禁烟而起,则彼之以鸦片入内地者,早已包存祸心。发之于此时,与发之于异日,其轻重当必有辨矣。
臣愚以为鸦片之流毒于内地,犹痈疽之流毒于人心也。痈疽生则以渐而成脓,鸦片来,则以渐而致寇。原属意计中事。若在数十年前查办,其时吸者尚少,禁令易行。犹如未经成脓之痈,内毒或可解散。今则毒流已久譬诸痈疽作痛,不得不亟为拔脓。而逆夷滋扰浙洋,即与溃脓无异。然惟脓溃而后疾去。果其如法医治,托里扶元,待至脓尽之时,自然结痂收口。若因肿痛而别筹消散,万一毒邪内伏,诚恐患在养痈矣。
溯自查办鸦片以来,幸赖乾断严明,天威震叠,趸船二万余箱之缴,系英夷领事义律自行递禀求收。现有汉夷字原禀可查。并有夷纸印封可验。继而在虎门毁化烟土,先期出示,准令夷人观看。维时来观之夷人,有撰为夷文数千言,以纪其事者。大意谓天朝法令,足服人心。今夷书中具载其文。谅外域尽能传诵。迨后各国来船,遵具切结,写明如有夹带鸦片,人即正法,船货没官,亦以汉夷字合为一纸。自结之后,查验他国夷船,皆已绝无鸦片。
惟英逆不遵法度,且肆鸱张,是以特奉谕旨,断其贸易。然未有浙洋之事,或尚可以仰恳恩施。今既攻占城池,戕害文武,逆情显著,中外咸闻。非惟难许通商,自当以威服叛。第恐议者以为内地船炮,非外夷之敌。与其旷日持久,何如设法羁縻。抑知夷性无厌,得一步又进一步。若使威不能克,即恐患无已时。且他国效尤,更不可不虑。臣之愚昧,务思上崇国体,下慑夷情。实不敢稍存游移之见也。
即以船炮而言,本为防海必需之物。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为长久计,亦不得不先事筹维。且广东利在通商。自道光元年至今,粤海关已征银三千余万两。收其利者,必须预防其害。若前此以关税十分之一制炮造船,则制夷已可裕如,何至尚形棘手。
臣节次伏读谕旨,以税银何足计较,仰见圣主内本外末,不言有无,诚足昭垂奕祀。但粤东关税,既比他省丰饶,则以通夷之银,量为防夷之用。从此制炮,必求极利,造船必求极坚。似经费可以酌筹,即裨益实非浅鲜矣。
臣于夷务办理不善,正在奏请治罪,何敢更献刍荛。然苟有裨国家,虽顶踵捐糜,亦不敢自惜。倘蒙格外天恩,宽其一线,或令戴罪前赴浙省,随营效力,以赎前愆,臣必当殚竭血诚,以图克复。自粤省各处口隘防堵加严,察看现在情形,逆夷似无可乘之隙。藉堪仰慰宸怀。
001-006查勘矿厂情形试行开采疏·林则徐
窃准部咨,奉上谕,前因户部奏筹备库款一摺,当派宗人府大学士军机大臣会同妥议具奏。兹据另议章程五条,无非就自然之利,斟酌损益。惟在该督抚等,各就地方情形,熟商妥议,立定章程,具奏等因。钦此。臣等跪诵再三,仰见圣主裕国足民,利用厚生之至意。复查新定章程五条,内如河工漕务,本为滇省所无,盐务则向有定章,并无悬引堕课,自应遵旨,无庸更易。至钱粮年清年款各税,尽收尽解,均无蒂欠。除将应造清册,饬属依限据实造报听候稽查,以昭划一外,计滇省所应办者,首在开采一事。敢不详慎筹维。
复思有土有财,货原恶其弃于地,因利而利,富仍使之藏于民。果能经理得宜,自可推行无弊。考之《周礼》丱人,掌金玉锡石之地。注云:丱之言矿也。其曰为之厉禁以守者,为未经开采言之也。曰以时取之,物其地,图而授之,巡其禁令。此即明言开采之法,为后世所仿而行焉者也。
以时云者,注疏但释其大意。今以臣等在滇所访闻者证之,似指冬春水涸之时而言。盖金为水母,五金所产之硐,皆须戽水而后取矿。故办铜例有水泄之费。银矿亦然。夏秋[石曹]硐多水,宣泄倍难,往往停歇。若水过多而无处可泄,则美矿被淹,亦成废硐。乃悟以时二字,古人固早见及此也。
物其地图云者,亦如今之觅矿,先求山形丰厚,地脉坚结,草皮旺盛,引苗透露,乃可冀其成厂。滇中谚云:一山有矿,千山有引。引之初见者,曰子擐。渐而得有正擐,乃可进山获矿。矿形成片者谓之刷,[石曹]硐宽广者谓之堂。由成刷而成堂,始为旺厂。若土石夹杂,则谓之松[土荒],旋开旋废,易亏工本。甚至下开上压,滇谚谓之盖被,则非徒无益矣。故认勘必须详细。所谓物其地图者,正以此耳。
巡其禁令云者,诚以开采人多,须有弹治之法。如今之厂内,各设课长、客长、硐长、炉头、欀头、锅头,皆所以约束曹户、尖户、及炉丁,砂丁之类。又须多派书差巡练,以杜偷匿漏课。并禁夺底争尖。此皆巡其禁令之遗意。是开矿之举,不独历代具有成法,而《周礼》早已明著为经。况滇省跬步皆山,本无封禁。而小民趋利若鹜,矿旺则不招自来,矿竭亦不驱自去。断无盘踞废硐,甘心亏本之理。其谓人众难散,非真知矿厂情形者也。
滇人生计维艰,除耕种外,开采是其所习。近年因铜斤产薄,唯恐京运不敷。但有能觅于厂之人,厂员无不亟令试采。若辈行山望气,日以为常。于地力之衰旺盈虚,大都能知梗概。见有可图之利,或以红单而报苗引,或以佥呈而请山牌。当其朋集鸠赀,人人有所希冀。要之人事居其半,天事亦居其半。据本地人所言,开而能成,成而能久者,向实不可多得。
然第就目前而论,如其地可聚千人者,必有能活千人之利。聚至数百人者,亦必有能活数百人之利。无利之处,人乃裹足。故凡各属矿厂衰旺兴闭,地方官皆不能隐瞒。惟设法经理之人,能使已闭复兴,转衰为旺者,实难其选耳。
案查嘉庆十六年间,户部议覆:云南银厂十六处,抽收课税,以二万六千五百五十两零,为每年总额。准以此厂之有余,补彼厂之不足。不必分厂核算。务期总额无亏。如收不足数,著落分赔。遇有盈余,尽数报解。迨嘉庆十九年白沙一厂衰竭封闭,奉旨开除。此后定有课额者,共止十五厂。年应抽解课银二万四千一百一十四两零,载在户部则例。
其奏准尽收尽解之厂,则例所载,只有角麟、太和、悉宜、白羊四处。嗣又据续报永北厅之东升厂、东川府之共山厂、新平县之白达母厂,此内惟东升一厂,历年出产较多,所抽课银,尚可以补各厂之缺。若硔山白达母二厂,则皆于铅矿内抽取,殊不济事。其已定课额之十五厂内,如南安州之石羊,土革镇雄州之铜厂,坡会泽县之金牛,永平县之三道沟,实皆历年废歇。因课额早定,不敢短绌。
或以未成之子厂,先行划补,或由经管之有司,自行赔解。检查历年奏销册内,均与开化府鹤庆州永北厅之金厂四处,一同按额解课,总数并无亏短。除课金赢余无多不计外,其报拨课银节年赢余,自一二千两至六七千两不等。此臣等于未奉谕旨之先,因欲整饬厂务,即已分别查明之实在情形也。
兹蒙谕令,于所属境内,确切查勘,广为晓谕,酌量开采,自应先于旧厂之外,加意稽查。当饬藩司,遴择晓事委员,分路访觅,谕以金银皆可采取,不必拘定一格。即或有人互争之地,前因滋事而未准开者,今不妨由官督办。抑或草皮单薄之矿,前恐未成而不敢禀者,今不妨据实报闻。且仰绎训谕谆谆,不准游移不办。如果开采之后,弊多利少,亦准奏明停止等因。圣明俯体下情,如此开诚布公,官民更何所用其疑虑乎?
况查滇省课金,或以床计,或以票计,例定课额甚微。其课银章程,本系一五抽收。民间采得十万两之银,纳课者仅一万五千两。可谓敛从其薄。于民诚有大益。将此明白开导,似民间皆已踊跃倍常。当据委员会同临安、普洱文武禀称,查得他郎通判所辖坤勇箐地方,距城九十里,有土山数重,山顶全系碎砂,不能栽种。故无民居。前因土内产有金砂,遂有外来游民,私挖淘洗,致相争斗。禀经前督臣委员会同他郎元江厅州前往查逐。该游民各即逃散,遂将该山封闭。但金砂仍不时涌现,挖淘较易,难免游民旋复潜来。如蒙奏明开采,虽丰啬难以遽定,究足以裨公课而杜私争。
臣等随复批饬各员亲诣该山勘明实在情形。旋据禀覆,山顶宽平,周围约七八里,掘土尺余,即见细碎金砂,闪烁耀目。官员到山,游民先已躲避。勘有私硐四口。询访附近村人云:挖起金砂,取水屡淘,复以木板为床,竟日摇荡。一人之力,日可得金几厘。多亦不出一分。又离该山数里,有名为三股墙及小凹子二处,勘有草皮银矿,微夹金砂。现亦有人偷挖。但未进山成硐等情。臣等当即批准,将此三处试行开采。
但先前既因私挖,致酿斗争。此次官为督办,亟应选择殷实良善者,作为头人。责令招募砂丁,逐层约束。前此偷挖滋事驱逐复来者,亦当访拿究办,以示惩儆。且必须先派员弁,多带兵丁,始足以资弹压。容臣等斟酌调遣,一俟布置定局,再行缕析奏闻。
又据镇沅直隶同知,暨文山广通二县,先后禀称:前因奉文广觅铜厂,叠经示谕民人访寻子厂呈报。嗣有镇沅厅民罗椊鹏等,报有距城百余里之兴隆山麓,获银矿引苗。当令招丁试采。该厅时往履勘。其矿砂忽接忽跳,未能定准。如数月内堪以接采,拟即酌定课程。
又文山县民万云陇等,以距城一百八十里之白得牛寨地方,出有矿苗。该民等已各出备油米,呈县开采。经该县报府委勘,山势丰厚,惟四围包栏不甚紧密,所出草皮[土荒]矿,成色较低。兼以时有时无,不免旋作旋辍。请加察看,可否抽收银课,尽收尽解。
又广通县民李集之等,以象山地方,距城九十七里,有矿可采,报经该县,准令试办。嗣采得门矿,所出无多,业经搘炉分计。无如银微色低,唯将所出黑铅,藉作底母之用。尚须再行试准,量请抽课。各据实具禀前来。
臣等查该三厂开采,虽尚未见成效,然总须该地方官激励厂民,奋勉从事,不可任其半途而废。现已札令速将矿砂煎样解验,应抽课银,先许尽收尽解。俟试办一年,察定情形,再将抽解数目,入额清拨。至此外,更令广为觅采,有苗即力求获矿,有矿即务使成堂。如能采办数多,应先遵照朝议,商给优奖,官请议叙,以期率作兴事,感奋争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