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义模范


我心之忧日月逾迈  张孝祥

心之过者未易改时之过者常易失甚矣贤侯改过之速也方来之悔既不能一朝而遽克思遄徃之时又不能一息而暂留心之可忧者如此而时之不可挽者又如彼内慌于中心之是悼外迫于岁时之易迁此其一念之悔盖将不俟终日莫之或遑者矣吁此非秦穆公之悔也哉我心之忧日月逾迈凡人之情忧之岌岌者则遇境皆感伤之地处心之悠悠者则日夜相代乎吾前犹过客也善士忧乎学业则早夜以思常恐夫岁之不我与志士忧乎功名则拊髀兴叹常恨夫时之不再来大抵心有所勤则寸阴必惜望道未见则日昃靡皇故仲尼兴逝水之嗟君子有竞辰之急非日月至焉果预乎吾事也伤日月之遄徃而悔吾事之难立也穆公之悔其近诸此乎凡人过而悔悔而改徐以图之未晚也公则不能一朝居也公之见必曰一节不谨没齿有遗恨徃不可諌则来者当何以自■〈月卖〉曩者崤陵之败前车之覆后车其未易戒我心恐恐乎其忧也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其景不亦晚乎顾念方来寡过之未能是吾忧也瞻彼日月逝者如斯弗可转也哀吾生之须臾而事业之未来者无穷也嗟日月之云莫而聪明则不及于前时也吁秦穆公之悔至此其一念坚决殆何如耶彼日月之迅速不可留矣吾将一蹴而求造圣贤之域而既悔不为后矣易云阴极之剥剥之极者也而喜于初九之不逺之复盖处剥而速复其初则无间可容息是其不逺之复也穆公忧其过之难改而惮其时之易失抑亦不逺之复欤然自崤之悔而三败不沮迄于焚舟穆公报晋之心信乎与日月而同其速矣毋乃血气之勇非前日秦誓之勇乎虽然其亦贤于今之人惰于过行之忧而悠悠于岁月之失者矣

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  张孝祥

圣人措斯世于无事之时故必弃斯物于无用之地夫物之无用者非物之果不足用以其可用于有为之日而不当常用于无事之时故武王于兴周之初伐商救民而服乘之具虽不能无资于牛马之力迨天下既定武功已造而向者所乘之马则归之华山之阳所服之牛则放之桃林之野山林之间乃牧飬之地而马牛之性之所乐者也武王于胜商之余所以先致意于斯者深念夫民得其安而物不可不遂其飬民物之责圣人安得不总于已哉武成曰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自穿牛络马之说见于传而后知人之有资于物自服牛乘马之说见于经而后知物之有功于人是则牛马之未用则三军之士无以使其驰逐刍茭糗粮无以頼其致逺而攻战之功将有阙而不周者矣使既用之后而不解其羁绁去其穿络而纵之于平原旷野之间不几于尽物之力而陷于穷兵黩武之祸哉圣人必不然也尝观武王伐商之初有戎车之两可以駈驰有虎贲之士以为辅翼其所以资夫马牛之力以为服乘之具者诚不容阙一也及观胜商之余振旅而归反斾而还当是时民已安矣功已成矣车甲衅而藏之府库干戈戢而包之虎皮凡前日攻战之具一切寘之无用之地矣况马牛之为物安得不归放山林之外而示天下无复用兵之意也哉且华山之阳桃林之野乃周家近丰之地想其平原丰草郁郁乎其茂也旷壤甘泉泠泠乎其清也马牛至此既得以自适于牧飬之地亦得以相安其羣聚之性其鸣萧萧足以见其乐其耳湿湿足以见其壮自非以至仁伐不仁安得使民之底于定而物之遂其性如此哉虽然马牛之归放其见于武成者如此而不知当时天子之马所谓十二闲者其果何所取而祭祀之用所谓角茧栗者又果何从而得之哉盖其所谓归放者非尽天下之牛马而归放之也特当时征战之牛马耳使武王而尽归放之则国家所頼以为用者又将何以取欤此又武成言外之意吾因得而并及之

俾以形旁求于天下  张孝祥

贤者之在天下虽以徳而不以形人君之求贤者想其形而慕其徳方精神之感发于梦寐之间慕其道徳之容庶几见之而不可得乃绘似其形而搜罗于岩穴之际岂真以区区之形为可得哉盖示吾爱贤之诚意尔俾以形旁求于天下尝谓按图不可得骏马而得骏马者未必不按图盖按图则爱慕之意存焉骏马胡为而藏乎求貌似者不可得贤而得贤人者未必不求貌似盖求貌似则懐仰之意寓焉贤人胡为而隐乎髙宗之以形旁求岂诚以梦寐为可信哉就使梦寐真可信亦不足贵特贵其愿见之诚意耳岂诚以容貌之符合哉就使容貌真符合亦不足贵特贵其愿见之诚意耳茍不以诚意而徒以形论之则曹交之似文王也阳货之似孔子也以形似旁求天下所得者何人哉尧舜与人同也孟子之何异于人也以形似旁求天下所失者又何人哉如是则髙宗为不知理之君矣为旁求者为不知理之人矣惟以诚意论之则想夫髙宗之心欲望其衣冠瞻其颜色以窥道徳之光华以启谠议之药石图其形于四方而幸一遇焉其好贤之心可谓冠乎千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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