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集藏
- 小说
- 留东外史
留东外史
《留东外史》
目录
第01章 说源流不肖生哓舌 勾荡妇无赖子销魂
第02章 逢旧友浪子说嫖经 转新居虔婆敲竹杠
第03章 骗中骗虔婆失计 讹传讹学生跳楼
第04章 打醋坛倭奴上当 写情札膀子成功
第05章 肆丑诋妙舌生花 携重资贪狼过海
第06章 多情种拨雨撩云 老骨朵退财呕气
第07章 两首新诗祸生不测 一篇快论功败垂成
第08章 野鸳鸯无端受辱 大马鹿到处挥金
第09章 莽巡查欺人逢辣手 小淫卖无意遇瘟生
第10章 用笔谈虚心惊竹杠 施手段借事做人情
第11章 弄猢狲饭田町泼醋 捉麻雀警察署谈嫖
第12章 失良缘伤心丁便毒 发豪兴买醉舞天魔
第13章 伏魔家风情惊老鸨 销金帐露水结同心
第14章 出大言军人遭斥责 游浅草嫖客发奇谈
第15章 碎石飞刀呈绝技 差神役鬼调佳人
第16章 开赌局奸谋传弟子 遭毒打援手望同乡
第17章 握雨携云都惊变卦 寻根觅蒂只怪多情
第18章 乘人之危张全捉鳖 执迷不悟罗福抱桥
第19章 掷果潘安登场逞艳 惊筵焦遂使酒挥毫
第20章 新桥弹秘书官破胆 神田火罗呆子穿衣
第21章 异客他乡招魂此日 情谈绮语回首当年
第22章 脉脉含情张生遇艳 盈盈不语朱子销魂
第23章 桑间濮上结带订鸳盟 月下风前对花愁蝶梦
第24章 朱痴生扬帆航醋海 罗呆子破浪趁情波
第25章 吴品厂嗔蜂叱蛱蝶 秦士林打鸭惊鸳鸯
第26章 旧梦重温良媒逢蝶使 新居始卜佳朕种兰因
第27章 题像初成秾艳句 言情乍结鹭鸶缘
第28章 花事阑珊嫣愁姹怨 燕梁岑寂蝶忌蜂猜
第29章 续前欢旧梁重绕燕 寒夙约佳偶竟分鸾
第30章 蒲幸青衫尤云滞雨 美人黄土碎玉飞花
第31章 诗等驴鸣侈谈风雅 心期燕婉乃遇戚施
第32章 谈丛容与绮语任溯洄 武库优游剑术争同异
第33章 游侠儿一拳破敌 射雕手片语传经
第34章 李锦鸡当场出丑 罗呆子泼醋遭擒
第35章 争先一着便遇垂青 抗辩数言不能答白
第36章 上野馆拒奸捉贼 同乡会演说诛心
第37章 旅馆主无端被骗 女学生有意掉包
第38章 水月镜花楼台泻影 招蜂惹蝶旅邸斟情
第39章 上酒馆倾盖言欢 掼匹头千金买笑
第40章 一千银币做七日新郎 两朵荷花享三生艳福
第41章 惹草黏花胡蕴玉接客 张冠李戴黄文汉补锅
第42章 经理员丸和馆召妓 登徒子上野驿迎亲
第43章 贪便宜村妇入彀 探消息英雌发标
第44章 胡蕴玉大吃广昌和 黄文汉导游博览会
第45章 吊膀子莽少年被拘 坐电车娇小姐生病
第46章 仗机变连胜大力士 讲交情巧骗老夫人
第47章 上门卖盐专心打杠子 乱伦蔑理奇论破天荒
第48章 上酒楼勾引王甫察 打报馆追论唐群英
第49章 看学堂媒翁成大功 借旅馆浪子寻好梦
第50章 王甫察演说苦卖淫 曹亮吉错认好朋友
第51章 欺死友大发横财 媚娼妇捐充冤桶
第52章 掉枪花凭空借债 还钻戒惹起捻酸
第53章 骂父亲浪子发奇谈 闹脾气军人乱闯祸
第54章 店主妇赶走英雌 浪荡子又欺良友
第55章 真留别哄哭梅太郎 假会亲骗嫖多贺子
第56章 现身说法爱情无真 飨臂夺食骗术有效
第57章 藏皮鞋俏下女报仇 吃急酒如夫人斗气
第58章 陆凤娇一气林巨章 王甫察初会柳藤子
第59章 假面目贞女上当 巧语言乖人说媒
第60章 验守贞血荡子开心 开纪念会侨客寻乐
第61章 作儿女语一对可怜虫 论国民性许多无耻物
第62章 私受胎朋友担惊 硬吊膀淫人入瓮
第63章 写名片呆子出风头 争体面乖人办交涉
第64章 逞雄辩压倒法学士 觐慈颜乔装女学生
第65章 看娇女千里走阿奶 念终身一夜愁侵骨
第66章 娇小姐医院养病 勇少年酒楼买枪
第67章 穷变节盼黄金续命 愤填膺借浊酒浇愁
第68章 哭金钱以恕道论人 偷衣服仗胆量脱险
第69章 真刺客潜身浅草町 好警察乱拿嫌疑犯
第70章 傻侦探急功冤跑路 勇少年避难走横滨
第71章 叙历史燕尔新婚 扮船员浩然归国
第72章 钞旧词聊充诀绝吟 买文凭自是谋生术
第73章 谈故事乌龟化龙 惨离情病鸾别凤
第74章 咬指头苏仲武自杀 厚脸皮周正勋报仇
第75章 滥情人回心思结局 可怜儿含悲归故乡
第76章 吴监督演说发奇谈 杨长子雅游预定约
第77章 睹物思人苏仲武作诗 逢场做戏杨长子吊膀
第78章 欠债还钱朱正章失望 挟妓饮酒平十郎开荤
第79章 平十郎带病回乡 杨长子坐怀不乱
第80章 步芳尘权作跟班 闯桃源居然寄宿
第81章 泄秘密老黄洗澡 大决裂圆子撕衣
第82章 老福田演说社会学 黄文汉移情少女花
第83章 深心人媚语骗口供 急色儿滥情露底里
第84章 圆子将禽兽比人 罗福画乌龟戏友
第85章 打英雌罗福怪吃醋 瞰良人圆子真变心
第86章 利用品暂借李铁民 反攻计气煞黄文汉
第87章 忍气吞声老黄赔礼 欲擒故纵圆子放刁
第88章 傻党人固穷受恶气 俏女士演说发娇音
第89章 看电影戏圆子失踪 读留别书老黄发极
第90章 往事思量悔其何及 全书结束意余于言
第一章 说源流不肖生哓舌 勾荡妇无赖子销魂
民国三年十二月十五日午后三时,尘雾半天,阴霾一室。
此时此景就是不肖生兀坐东京旅馆,起草《留东外史》的纪念。
这《留东外史》是部什么书?书中所说何事?不肖生著了这书有何好处?说来话长,诸君不必性急,待不肖生慢慢讲来。
原来我国的人,现在日本的虽有一万多,然除了公使馆各职员及各省经理员外,大约可分为四种:第一种是公费或自费在这里实心求学的;第二种是将着资本在这里经商的;第三种是使着国家公费,在这里也不经商、也不求学,专一讲嫖经、读食谱的;第四种是二次革命失败,亡命来的。第一种与第二种,每日有一定的功课职业,不能自由行动。第三种既安心虚费着国家公款,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就不因不由的有种种风流趣话演了出来。第四种亡命客,就更有趣了。诸君须知,此次的亡命客与前清的亡命客大有分别。前清的亡命客,多是穷苦万状,仗着热心毅力,拼的颈血头颅,以纠合同志,唤起国民。今日的亡命客则反其事了。凡来在这里的,多半有卷来的款项,人数较前清时又多了几倍。人数既多,就贤愚杂出,每日里丰衣足食。而初次来日本的,不解日语,又强欲出头领略各种新鲜滋味,或分赃起诉,或吃醋挥拳,丑事层见报端,恶声时来耳里。此虽由于少数害群之马,而为首领的有督率之责,亦在咎不容辞。
不肖生自明治四十年即来此地,自顾于四种之中,都安插不下。既非亡命,又不经商,用着祖先遗物,说不读书,也曾进学堂,也曾毕过业。说是实心求学,一月倒有二十五日在花天酒地中。近年来,祖遗将罄,游兴亦阑,已渐渐有倦鸟思还故林之意。只是非鸦非凤的在日本住了几年,归得家去,一点儿成绩都没有,怎生对得住故乡父老呢?想了几日,就想出著这部书作敷衍塞责的法子来。第一种、第二种,与不肖生无笔墨缘,不敢惹他;第三种、第四种,没奈何,要借重他做登场傀儡。远事多不记忆,不敢乱写。从民国元年起,至不肖生离东京之日止。古人重隐恶而扬善,此书却绌善而崇恶。人有骂我者,则“不肖生”三字,生固是我的美名,死亦是我的佳谥,由他骂罢。倘看此书的,不以人废言,贝怀肖生就有三层请愿:一愿后来的莫学书中的人,为书中人分过;二愿书中人莫再做书中事,为后来人做榜样;三若后来的竟学了书中人,书中人复做了书中事,就只愿再有不肖生者,宁牺牲个人道德,续著《留东外史》,以与恶德党宣战。诸君勉之,且看此书开幕。
话说湖南湘潭县,有个姓周、名撰、字卜先的书生,四岁失了怙恃,依着叔父度日。他叔父原做木行生意;稍有积聚,中年无子,遂将周撰做自己的儿子教养,十六岁上替他娶了一房妻室。这周撰虽是在三家村里长大,却出落得身长玉立,顾盼多姿。笑貌既逾狐媚,性情更比狼贪。从村塾先生念了几年书,文理也还清顺。乙巳年湖南学校大兴,周撰就考入了陆军小学。当时清廷注重陆军,周撰实欲借此做终南捷径。奈他赋体不甚壮实,每到了操场上做起跑步来,就禁不住娇音喘喘,香汗淫淫。住了半年,觉得不堪其苦。
那年湖南咨送学生出洋,周撰就想谋一官费,然苦无门径。恰好他同学杨某,也因想得官费,求同县大僚某,修于封书,向湖北制台关说。那大僚作书的时候,原嘱杨某亲到湖北呈递,不料杨某的母亲病丁,不能前往。周撰知道此事,遂乘机诡言适有要事须往湖北。杨某不知是计,就托信与他带去。
周撰得了信,到私处拆开看了,就弄神通添了自己名字进去,径往湖北。投信之后,果然效力发生,得了一名留东官费,在日本混了几年。中国革命事起,留学生十九回国。周撰也跟了回去,在岳州镇守府,充了一名副官。那时岳州南正街茶巷子内,有一个同升客栈。这客栈的主人,姓翁,原籍浙江。夫妇二人,带着亲生女定儿,不知因何事到岳州,开此客栈,已有八九年光景。那定儿年纪虽在二十以外,然尚没有婆家,颇有几分姿色,远近有大乔的名目(岳州有小乔墓,故名)。
一日,周撰到栈内会朋友,无意中与定儿见了一面,两下里都暗自吃惊。周撰打听得是栈主女儿,没有婆家,想必可以利动,遂每日借着会朋友,与栈主通了几次殷勤。那革命的时候,在军界的人,谁人不怕?谁人不想巴结?况且周撰容仪秀美,举动阔绰,又是东洋留学生,栈主岂有不极力拉拢之理。
往来既熟,就时时与定儿眉眼传情。真是事有凑巧,一日,周撰到了栈内,恰好栈主夫妇均不在家,只有定儿一人坐在窗下。
周撰心中喜不自胜,忙跨进房去。定儿见是周撰,止不住红呈双颊,心中冲冲的跳动。慢慢立起身来,说了声请坐,就低着头一声不响。此时正是十一月天气。周撰看定儿穿了件竹青撒花湖绉羔皮袄,罩了件天青素缎坎肩,系条桃灰摹本裤,着了双纤条条白缎地青花的鞋;高高的挽了发结,淡淡的施了胭脂。
周撰见了这种娇羞模样,心痒难挠,也不肯就座,涎着脸儿挨了拢去,扯着定儿的手,温存说道:“定姑娘,发慈悲,救我一命罢!”定儿将手轻轻的摔了一下道:“周先生你待怎么?快放尊重些,外面有人听见,成什么样儿!”周撰乘他一摔,脱出手来,抱过定儿之颈,乘势接了个吻道:“我方才从外面来,一个人都没有。定姑娘依了我罢!”定儿道:“先生家自有妻室,何必枉坏了人家身子?快离开些,我爹娘就要回了。”说着,想推开周撰。周撰到了此时,哪里肯放她走,连忙辩道:“我家中虽有妻室,然我叔父无子,已将我承祧,本说还要替我娶房妻小。并且我家中妻子,现已害着痨病,想已不能长久,将来接了你回去,定将你做结发妻看待。如说了半句欺心话,敢发个誓。”说时,真个接着发了个瞒天大誓。定儿听了想了一想,也就心允意允了。事情才毕,翁老儿夫妇恰走了回来。见了二人情景,知道自己女儿又被人家欺负了。周撰怀着鬼胎,不便久坐,辞了出来,说不尽心中快活。翁老婆子见周撰去了,唤过定儿问道:“方才周先生说了些什么?”定儿将周撰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翁老婆子听了道:“少年人的话,只怕靠不住。你如信得他过,须要他赶紧请两个岳州正经绅士做媒,光明正大的娶了过去才好。这偷偷摸摸的,终不成个结局。”定儿答应了。
次日,周撰到了栈内,定儿就悄悄的和他说了。周撰忙点头道好。归到镇守府内,与同事的商量。同事中也有说好的,也有说定儿是岳州有名的养汉精,不宜娶她的。周撰胸有已成之竹,也不管人家议论,即着人请了岳州的一位拔贡老爷黎月生、一位茂才公周宝卿来,将事情对他二人说了,求二人作伐。
这二人最喜成人之美,欣然应允。翁家夫妇见有这样两个月老,知道事非儿戏,只一说即登时妥帖。也照例的纳采问名,择吉十二月初十日迎娶。周撰就在城内佃了一所房子,初三日就搬入新房子住了。也置办了点零星木器,使用了几个下人,将房子收拾得内外一新,居然成了个娶亲的模样。转瞬到了初十,周撰同事的来道贺的也不少,倒很费了几桌酒席打发他们。
定儿自过门之后,真是一对新人,两般旧物,男贪女爱,欢乐难名。周撰自初十日起,只每日里名花独赏,哪有心情去镇守府理事。如此过了十来日,这风声传到镇守使耳朵里去了。
起初还作不知,后来见他全不进府,只得将他的缺开了,索性成全了他两人的欢爱。周撰得了这个消息,不觉慌急起来,忙托了同事的柳梦菰与镇守使关说。这柳梦菰平日很得镇守使的欢心,这事他又曾赞成,周撰以为一说必有效验。第二日,柳梦菰走了来说道:“这镇守府衙门不久就要取消,镇守使不出月底,便当上省。你这缺就复了,也不过多得十几日薪水。”
周撰听了无法,只索罢休。
于是又过了十多日,镇守府果然取消了。同事的上省的上省,归家的归家,只剩他一人在岳州过了年。所发下的薪水,只用于两个多月,已看看告罄,天气又渐渐暖了起来。他去年归国的时候,已是十月,故没有做得秋季衣服。此时见人家都换了夹衣,自己还拖着棉袍,虽不怕热,也有些怕丑。又筹不出款来置办,只得与定儿商量,要定儿设法。定儿想了一计,要周撰将棉袍的絮去了,改做了一件夹衫。周撰依了定儿的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