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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子报
杀子报 不题撰人
目 录
第 1 回 赶功名甘泉访友 收帐款东霸嫖妓
第 2 回 贪美色恣情作乐 失钱财丧气垂头
第 3 回 写笔据昧良敲诈 想财香蓄意为媒
第 4 回 落孙山喜获麟儿 走旱道惊逢强盗
第 5 回 作冰媒妖娆意合 完花烛伉俪情深
第 6 回 游古寺题诗粉壁 归故里养晦蓬门
第 7 回 别妻母出门谋事 育女儿设筵联欢
第 8 回 训愚蒙宿儒教书 返极乐老僧示梦
第 9 回 怜落魄收来稚子 喜满怀又得佳儿
第10 回 进学熟苦攻书史 卧床衾病入膏盲
第11 回 念经文眼去眉来 归地府命尽禄绝
第12 回 守灵堂超度亡魂 失名节结交和尚
第13 回 放学归察破奸情 绝裾去激怒淫妇
第14 回 姊怜弟书房送信 母恨子卧室餐刀
第15 回 为学生告状收监 救丈夫鸣冤击鼓
第16 回 扮测字众惊神验 走长街独访奸僧
第17 回 问真相姑娘哭诉 见公差淫妇心慌
第18 回 审奸情熬刑抵赖 传对质招供申详
第19 回 尽孝恩一言诀别 杀子报大快人心
第20 回 种善根富贵双全 享高寿祖孙三代
第1 回赶功名甘泉访友收帐款东霸嫖妓
水天一色的长江中,却有一叶扁舟,满扯着篷帆,乘风破浪前进。那舟中坐着一人,手里执着一卷书,看了一回,觉得有些倦了,抬起头来,望着窗外,浏览江景。这时阳光正照在江面,后浪催着前浪,溅出无数金黄色的水花,煞是十分好看!
你道此人是谁?乃是一位饱学秀士,姓钱,双名正林,江苏如皋县人 ,为人温和达礼,仪表端方。他有几个莫逆好友,如太仓胡国初,泗水柳青溪,甘泉褚光伯。这三人也都是鸿门之客,知名之士。因乡试在即,他就买棹到金陵来,进取功名。
船行甚速,这日路过甘泉,他忙命舟子停泊江岸,舍舟登陆,迳到褚府造访。褚光伯闻说故人到来,倒屐相迎,揖坐之下,彼此叙谈阔别。饭罢,挽手同游甘露寺,又游虞姬祠,见壁上有碑,刻着项羽所作垓下歌曰:“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钱正林看罢,慨然长叹道:“ 自古英雄,不胜屈指,皆被妇人所误!虞姬一贤姬也,无如项羽愚于钟情。曾记虞姬尚有和歌 。”便朗诵道:“汉兵已略地,四面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
歌毕,叹息不已!
于是携手同观佛象,参拜三清,复游后殿。再行数伍,有修竹数竿,古柏两株,宛若蟠龙盘凤,只见一座小小院落,十分清幽雅致,遂信步而入。一个沙弥笑面相迎,道:“ 二位相公请里面坐 !”钱 、褚二人欣然随沙弥入室。小沙弥献茶罢,老僧前来合掌道 :“ 阿弥陀佛!二位相公贵姓,从何处来?”
钱正林道:“ 在下姓钱,名正林 ,如皋县人,因往金陵乡试,路过相访,拜得佛缘。”老僧道:“阿弥陀佛。”褚光伯道:“在下就住本城东条巷中,姓褚,名光伯 。”老僧听说,连连稽首道:“ 原来是褚太史家的大少爷,有失远迎,祈勿见责 。”茶罢,老僧引导二人各处游玩了一番。
褚光伯对钱正林道:“ 钱兄何妨在此盘桓数天,小弟舍下尚有小事,须缓三四天,与兄同到瓜州过江赴金陵,也好同寓,待场事毕后 ,又可同返扬州,岂不美哉?”钱正林闻听此言,正中心怀,遂问老僧道:“ 宝刹中未识能暂寓数天否?”老僧道:“ 小刹中地方狭隘,对河白云庵中,最为清净,后有一座读书楼 ,望去不远,即是玄都观,四面楼阁,如同画轴一般,十分相宜。况彼庵中,乃是老僧的徒弟掌管,待老僧奉陪二位相公去看看 。倘钱相公合意,别说数日,就是盘桓一年两载,也可使得。”
当下老僧陪同渡河,走进山门,只见翠竹苍松,茂林修竹之间,殿阁楼台,四面围绕。时值八月中秋,鸟语花香,木樨扑鼻。自进山门,约有里许,俱是大竹,当中一条甬道,进了天王殿,方是大雄宝殿。钱、褚二人只顾参佛,老僧随进内堂,通知徒弟法云和尚出来迎接 。老僧说起两位相公要借寓书楼。
法云道:“ 好极好极,难得贵人到此,实乃三生之幸 。”即忙合掌引导到书楼上。这书楼果然雅静,上悬一联云:“ 雨后静观心意想,风前闲看月精神 。”乃属乾隆御笔。正林道:“ 此地甚好 。”钱、褚二人游玩已毕,即辞别老僧并法云和尚,回归府第。
是夜钱正林仍在舟中。次日清晨,即唤脚夫等人将行李起至白云庵中书楼暂住,有时读书题吟;有时散步闲游,无拘无束,倒也自在。那里沿河一带,俱是庵观寺院、忠孝节义坊祠,他信步走进一庵,自进山门至大殿,再至两庑及后殿,绝无人声 ,但四面一看,却甚清雅,暗想为何僧人全无?心甚疑惑,漫步到一个所在,但见双扉掩闭,窗前悬着翠竹丝帘。侧耳一听 ,似有女子笑谑之声,不禁更加心疑,心想:“ 佛地洞天,何来女人藏匿?”推开双扉一看,见是几个年轻女尼。
内中有一年近四旬的,将身立起,开口便叫道:“ 相公请坐 !”钱正林听她叫唤,思量转身退出,不想里面又来了个带发的女尼。身穿一件淡蓝道袍,头挽凤髻,貌似桃花,娇滴滴的说道:“ 相公,不妨里面少坐 。”钱正林回头一看,倒弄得进退维谷,只好跨将进来,四面一观,东壁图书府,西苑翰墨林 ,一切陈设,无不位置得宜。只见那两个小尼俱掩口而笑,献上茶来。再三请他坐下,叩问姓名。钱正林含糊对答了几句,自思:“ 我等读书人,希图上进,况彼辈女尼,又在清净佛地之下,岂可妄生淫邪之心?”少坐片刻,即辞别回楼。
少顷厨人送夜膳至,钱正林将此事备细告知厨人。厨人道:“此处本来单身男子到不得的,这女尼庵中,不知坏了多少好男子了,幸亏相公正色不乱,要是着了迷,只怕有性命之忧!”
钱正林听了此言,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但自此以后,凡见女色,俱不敢动心,是以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钱正林有此一番正色不乱之事 ,所以后来长子钱云卿,甲午科举人,次子钱霞卿,庚辰科进士,就在这一点正色不乱而得。
却说南通州南门外天齐庙巷,有一姓王名世成的,他父亲在日,以营粮食交易,生意甚是兴隆,所以日用有余,积成数千金事业。世成仍续父业,比父在日生意更加热闹。一日出门收帐到芜湖地方,路经东霸,有几家往来,必须结算,故而耽搁了数天。那一日几家帐目算清,约共算得二百余金,自忖道:“为人在世,理当陶情作乐,方始不枉半生辛苦,最妙要一个知己朋友,可以谈谈说说。”
他正在寻思之际 ,对面摇摇摆摆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走将近前一看,却是认得的,就是东街上的施兰卿。彼此见面,正是他乡遇故知,莫不喜出望外。王世成道:“ 请了请了!施先生到此,有何贵干?”施兰卿道:“ 不瞒王兄说,因我年近四旬 ,膝下犹虚,虽有万贯家财,要它何用?故此心中闷闷,常思出外闭游,希望有个巧遇,娶-个侍妾回家,倘能生下一男半女,接续施家香烟,我也对得住祖先了。”王世成道:“施先生的话,说来却是真情,想我年逾二十,尚未娶妻,也不是个了局。施先生,我与你搬到一寓中,免得寂寞 。”施兰卿点头道:“ 极好极好!”
二人遂移住一处,朝夕同出同人,形影不离 。世成暗忖:“这施兰卿,乃是通州城内的财主,即使他化用一点钱财,也不妨事,最好与他说成一个妾,要拣风流标致,动他的心,我就可以时常到他家里走动 。”心中转到这个念头,不论大小事情,总是十分奉承,同他到一个院里,心想:“ 寻一个乖乖巧巧能言善辩的妓女 ,哄骗他的钱财。倘能钱财骗到妓女之手,我便再用巧计阴谋,将这妓女娶为妻,那不是这钱财稳稳的到我手中来了吗?”想着这条计策,因此每日劝施兰卿寻花问柳。
那东霸地方,虽是一个水码头,究属市镇,却没有绝色女子,又没有大院子,只有那半私半官的人家,当地人称做四不相。玩了几天,总不如意,世成想来想去:“ 不如同施兰卿到芜湖的码头,这是几省通衙的要道,各路客商往来,远胜东霸,一则我自己有事要到芜湖,与那两家行中算帐,乃是顺便;二则到那个地方,自有大大的院子,内中定有得意的妓女 。”算计已定,对施兰卿道:“ 这里真是个乡僻所在,无甚顽耍,我想到芜湖去顽几天,不知尊意如何?”施兰卿道:“好极好极!我正想到芜湖走一
遭 。”因二人正在情投意合之际,言语莫逆之时,王世成又是百般奉承,所以施兰卿无不言听计从,样样依他 。施兰卿道:“ 今晚没事,我与你再到那小院子内顽顽,明日动身往芜湖如何?”世成鼓掌称妙!二人随即换了一身华丽衣服,施兰卿带了几百银子,携手同行,进了童子巷,就来到那柳二娘家中。
柳二娘见是昨日来的施相公王大爷,忙不迭含笑相迎,引进接待,连忙叫道:“ 大姑娘!二姑娘!快点出来接客 !”那大姑娘出来,拍手哈哈大笑,扯住施兰卿道 :“到房里去坐!”
那二姑娘一手将手帕儿掩住了口,一手拉住王世成道:“ 我正要寻你,快点到房里去说 。”柳二娘看见她一人拖一个都到房里,就有整锭的银子,乐得什么似的。
第2 回贪美色恣情作乐失钱财丧气垂头
施兰卿与王世成二人 ,当晚宿在柳二娘家中,恣情取乐,不必细说。次日清晨梳洗已毕,回到寓处,收拾好了行李,买舟起程去芜湖,那王世成便到江边雇船。
江边有一种船户,名唤邵伯划子,其船中舱宽阔,船梢上住有家小,惯做这项买卖,用两个年轻美貌的妓女,认作自己亲生女儿 ,或是认作亲戚,遮饰闲人耳目。客人上了他的船,他就千方百计引得客人心热,错入他的圈套,那钱财就肯使用。
往往有些年轻子弟,初次出门作客,遇着这等船户,到了他的船上,他就将船开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或是大河湾头,或是大江边上小港中,停泊着了,今日不开船,明日不解缆。如其客人问他何不开船?他总推说风水不好,不能开船。他就一天一天使这客人在他船上,将银钱用尽。如遇出门办事或收帐回来,弄得囊橐尽空,不得回转家乡,见不得父母,半途轻生,数见不鲜。此等船户,就如杭州钱塘江亦然不少,不知害了多少富家子弟,年轻客商;倘若命不该绝,亦弄得求乞回家,实属害人不浅!
这时王世成雇船,刚刚雇着一只邵伯划子。有一个年老的船家,一见有人雇船,将他身上一看,穿得十分体面,船家想,是一个好生意来了,连忙上前,笑脸相迎,说道:“客人可是要雇船到哪里去的?”王世成道:“正是,我要到芜湖去,只有两个客人的衣箱行李,并无货物,可要多少银子?”船家道:“ 请客人且到船上少坐,价钱总是好说的 。”一手搀着王世成的手,一手拿了一根篙子,一头搭在岸上,一头捏在手内,叫道:“客人走好 !”王世成便一步一步从跳板上走到船头上。
船家高声叫道:“ 客人到了,快点出来 !”那舱内的人,连忙答应道:“ 来了!来了 !”走出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身穿粗布衣服,却也洁洁净净,那尖尖玉手把王世成衣袖握住,堆着笑脸叫道:“ 客人走好 !”
王世成到中舱里坐下,四面一看,船中陈设非常华丽。五色玻璃,四面冰雪镶嵌,当中放着弥陀榻,俱是用大理石象牙镶就,两边单靠茶椅,舱底俱是单铺,收拾得纤尘不染,看罢,心里已经有几分合式。那妇人奉上茶来,碗盖一开,一阵清香,却是武夷毛尖,连忙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忽然从舱里走出一个年轻女子,出落得风流妖娆,故意在王世成面前走过,要到那前舱去。
王世成一看,心里早就一跳,忙向船家道:“ 到底要多少船钱?”船家笑道:“ 客人是出门惯的,不必问价,只要伏侍周到,随客人多赏赐些就是了 。”王世成见她如此模样,加着心中热烘烘,也不管船价贵贱,默忖:“ 只要肯载我们到芜湖去,也许同这女子有点缘分,也未可知 !”心中这般想,嘴里就说道:“与你十两银子,好不好?”船家道:“客人吩咐,我们多少不敢争 。”王世成坐了片刻,随即带同船家,到寓内搬了行李衣箱等物,邀同施兰卿一同下船。船家立刻解缆开船。
其时日已向午,将船开到张家湾泊停。那张家湾地方,沿江俱是芦苇,足有二三里路宽阔,芦苇之中,有一条水港,岸上有数十家人家 ,都是捕鱼为业。一带绿杨,虽则是小村落,倒也有点山明水秀的气象,所以船家将船停泊,就拿了一只筐篮,提了那酒瓶等物,上岸购买菜蔬。
那中年的梢婆子 ,就到中舱里来,客人长相公短的奉承。
不知说了多少闲话。说了半晌道:“二位相公觉得船中寂寞,不如拿一副骨牌来,与相公消遣消遣,岂不是好?”王世成心中正想那年轻女子,愁着无门可入,听婆子说声打牌,便接口说道:“ 妙极妙极!你去拿来,但是我你三人怎样打法?总要四人方可。”婆子道:“相公要打牌,自然叫一个来陪你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