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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娲石
到了次朝,收拾行李,安顿要行。瑶瑟吩咐凤葵道:“叫店主来算帐,须要好好儿唤他。”凤葵道:“晓得。”即时走出房外,四外张望。止见店主奴头奴脑,在洋人面前说奉承话。凤葵大声叫道:“我家主人要店主算帐。”店主发怒道:“那里这样粗蛮!洋大人还未去,等到两点钟也不迟。”凤葵忍着气,等了一会,复叫道:“老娘不是怕了你,我家主人要我好好唤,我便好好唤。快快算帐来!”止见店主顿足骂道:“你这丑鬼!开口也老娘,闭口也老娘。昨天我便忍了你,今天当着洋大人,还敢在此耀武扬威吗?”凤葵听了,一把无明业火直从心起,大踏步抢到店主身前,一个嘴巴,将店主打翻在地,将身子一跳,骑在店主身上。拿着拳头骂道:“娘贼!看见欧洲人便是你的爹爹,反要拍着异种的马屁来压老娘。第一件该打。”说罢,往下一拳,打得店主唇破齿落,满口流血。店主道:“打得好。”凤葵又拿着拳头道:“老娘和你是同胞,便是没有一钱,也该拿碗饭与老娘充饥。怎么老娘进得你店,熬了一夜,全没见一碗冷饭来?害得老娘肚子里咕咕噜噜打了一夜的官司。第二件该打。”说罢,又是一拳,打得店主头开皮裂,血流满面。店主叫道:“洋大人做主呀!”凤葵又拉着拳道:“死奴才!你不提起洋大人,老娘倒饶了你的狗命。你说洋大人,偏生勾起才娘的气,老娘与你一拳送终罢!”说罢,提起拳。正待要打,忽闻瑶瑟大喝道:“婢子不得无礼!”凤葵即时弃了店主,跳在一边道:“娘子,我好意叫他算帐,他反骂我是奴隶。你看天地世界上奴隶都是骂得的么?”瑶瑟慌忙扶起店主道:“得罪了,得罪了!”店主从地下挣起身,一把扯住瑶瑟道:“我们一同见官去,洋大人做见证!”瑶瑟慌忙伏罪赔礼,又操着英国话,与洋人应酬一番。却见店主挨着痛,靠住壁边,暗暗吃惊。瑶瑟又取出银子二十两递与店主道:“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这恶奴无礼取闹。这里有纹银二十两,与你养伤,千万莫要见罪。”又喜得洋人是英国一个教士,也劝店主息事。店主把银子接下,拭着面血埋怨道:“既与洋大人有交情,怎不早说?害得我吃了这场大苦。倘若别人,我便万不干休。既是洋大人的朋友,这次便算了罢。下次若来,再莫这样朦糊,我好叫底下人招呼。”瑶瑟复赔笑道:“是的,是的,下次决不如此。”说罢,清了帐。主仆二人乘着轿,向天山省进发。一路之上,瑶瑟把凤葵戒了又戒,教了又教。从此凤葵不敢多事,也不叫娘子称老娘了。主
行了两日,又到个仙媛县。只见县内慌慌张张,四门站立兵士,到处遍悬捕帖。瑶瑟下得轿来,向壁一观,惊道:“不好!”正是:古
望门谁与怜张俭,悬碑早已来蔡京。斋
逆虏不知亡国恨,又将党祸魇民生。主
不知瑶瑟看出甚事来,且听下回分解。知
第五回 捉女妖君主下诏 挥义拳侠女就擒
话说瑶瑟下得轿来,往壁一观,原来不是别的,乃是一张誊黄的上方谕。止见那上谕道:古
朕奉太后,莅政多年,深恩厚泽,有加无已。凡属血气之伦,应如何感恩报效,上答圣明。乃近有大逆不道之徒,鼓倡革命自由邪说,惑世诬民,无父无君,不法已极。不图前潮未平,后波又起,竟有民间妖女,倡说民权自由,私谋刺杀慈圣。幸以列圣在天之灵,事虽已发,而人尚逃网。又有妖女多人,于本月二十日,同时刺死大臣七人。四人现已正法,余者尚属在逃。昨据妖女口供,有女魁八十余人,诱惑民间女子,聚众立会,蔓延各省,私谋起事。似此天地反覆,阴阳侮紊,若不严杀痛办,斩草除根,将来贻患国家,伊于胡底。为此,手谕各省督抚,速即誊黄,严饬地方官员切实办理。如有拿获女魁一名者,赏加五品京堂,库平银五万两。该女魁即着起解来京,凌迟处死。私自纵逸者,罪与同等;民间私匿不报者,灭五族;自行出首者,罪减一等。仰各省大小官员,各各凛遵。钦此。知
督抚河西全省赏穿黄马褂双眼花翎头品顶戴奴才载淇。古
赏赐黄马褂紫禁城骑马督抚河东全省头品顶戴臣王武烈谨誊黄。斋
话说瑶瑟把上谕看完,心如刀割,欲哭又碍着众人。私自悲道:“我那巧云妹妹,今日不知生死如何,令人好不伤悲。唉!我国专制民贼这样猖狂,竟把我爱国女子看作不共戴天。罢了,罢了!”想罢,呆立半晌。忽然凤葵从后面一把扯住道:“主人,天已午了,我们还不到客店去吃午饭则甚?”瑶瑟拖到僻地,切责道:“你这婢子,好不知死活,到了这样时候,直还这么猖狂!”凤葵道:“气他则甚?拚着老娘一副拳头,与民贼决个生死罢!”瑶瑟没法,止得忍着气,再行几里,到个乡村偏僻客店歇着。凤葵进得店来,大声叫道:“店主,有酒没有?快拿两斗来。牛肉狗肉,随意拿两蹄来宴宴,我们要赶天山省路的。”瑶瑟将眼对着凤葵光了一光,凤葵低着头再也不声。止见店主慌忙答应道:“有,有,有。酒饭益便,鱼肉俱全。”急急忙忙把酒肉摆上,主仆二人对食。知
正食之间,忽听店前大噪而起。二个举眼一看,乃是一个男子揪住一个女子乱打,女子哀哀喊救。止听得那女子道:“呵呀!过往客人、左右邻居听者,他天天哼八股,逼着我当娼养他倒还罢了,还要将我卖与人家做妾。我若不肯,便说我是革命女妖,要揪我到官前出首。众人听呀!”凤葵听了,齿裂发指,几次要挺身独出,都被瑶瑟喝住。忽又见那男子指手画脚,对着众道:“列位请听,自古道:夫为妻纲,未嫁从父,既嫁从夫。他若晓得这个天经地义,便应打死不出房门,饿死不出闺门。那知他听了那些女妖说的什么男女平等一些臭话,骂我是奴隶,又骂我是八股守节鬼。你听这样口气,不是女妖是谁?”说罢又打。凤葵努着眼,挺着拳,又要想出。瑶瑟复连忙喝住。瑟瑶想道:若不疾走,凤葵定又闹出事来。我等避祸的人,风声又这样紧,那肯把个身体替一个人做牺牲。即时叫店主清了帐,乘着轿要行。止见凤葵两眼朦胧,鼓着气,望个不止。瑶瑟却叫他先行,自己压后。知
行不上二三十丈,凤葵揭开轿帘,伸出头来又望。两旁的人越发多了,那个男子已把女子紧紧缚住,女子惊天动地的号哭。瑶瑟喝道:“行路要紧,望他则甚?”凤葵道:“主人,我要撒尿。”瑶瑟道:“我也要小解,可同去。”二人下轿,寻个偏僻地方,守着凤葵溺完,上轿复行。止听得喊声更发凄切,走了里多路,还是听着。凤葵道:“主人,我要大解。”瑶瑟道:“再走两三里才解,也不为迟。”凤葵道:“泻肚哩。”瑶瑟没法,止得吩咐道:“快去快来。我下轿等你。”凤葵道:“晓得。”即时下轿,大步而去。等了点多钟久,凤葵方才喘气勃勃的走来,对着轿,扑的一声坐下。瑶瑟道:“你敢莫瞒着我,又闹事来么?”凤葵道:“行路要紧,那个又闹事来?”瑶瑟心中早已明白,催着轿夫快行。斋
行不上两里路程,正听得后面喊声连天,五六十个村人各执棍追来。瑶瑟心慌,方欲躲避,却见凤葵从轿上一跃而下,顺手在轿上用力一拔,拔出一根轿扛。不一时,村人都到。凤葵大声叫道:“老娘是专打天下不平的,那一个三纲五常的王八蛋,敢与老娘赌死?”说罢,轮着轿扛便打,打得众人七颠八倒,那敢近身。瑶瑟也在怀中取出小枪威吓。止是越来越多,把二人四面围住,端的困在垓心,大喊一声,一拥而前,便将二人捉下。正是:知
大侠必死,大刚必折。方脱鸟罗,又落虎穴。古
不知二人生死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斋
第六回 天香院女界壮观 秦夫人科学独辟
话说众人把瑶瑟主仆二人捉住,往身上一搜,现出一双雪白白娇嫩嫩的香乳来。又将手往下一摩,乃是个没鸡巴的雌货。众人喜道:“好了,好了,是个革命女妖无疑,我们送到官前领赏罢!”止见一个年老人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送到官前,害了人家性命。那些县官,又要瞒功,赏不得几两银子。我今有个绝妙方法,不如将他卖与天香院去,卖得银钱,我们大家分用何如?”众人赞道:“好计策,好计策!”即时将二人用绳捆住,四个壮士,抬猪的样抬着望天香院而来。知
挨两三时到了。瑶瑟侧眼一看,止见一个院落,好不宽大,楼阁重重,耸入云霄。瑶瑟暗暗想道:这里必是个大青楼,不好了。移时众人将二人放着,有两个年老人进去了。约莫半晌,那两个老人带领一个中年妇人出来,把二人头头脑脑仔细瞧了一瞧道:“这白的倒值二百两,那黑的止当得八百烂铜货。”止见那年老的赔着笑说道:“娘子还要添点酒钱,我们辛苦抬来,也是难的。”那妇人摇头道:“价钱已到头了,卖便卖罢。”那老人又道:“好好。这白的作个二百四十两,黑的作个陪货,送你罢。娘子莫走了眼,须要把货看真。”说罢,又将瑶瑟衣服揭开道:“你看这雪白白肥嫩嫩的,便嫁与人家做妾,也要值四五百两。”那妇人笑道:“罢!罢!依你说了便是。随我来兑银子罢。”三人复进去了半晌。移时出来,把二人解下,送进院内。众人欢欢喜喜去了。瑶瑟这时困惫已极。倒是凤葵倔强如故,走进身来,把瑶瑟扶着,恨道:“直娘贼,拿着老娘卖活猪,少时和你算帐!”说未了,那中年妇人远远地用手招道:“来来,跟我去见主妇。”瑶瑟不得已,倚着凤葵缓步而行。古
止见过了一重又是一重,两旁千百厢房,都住有少年女子。上面标着寝室、讲堂、自习室、音乐唱歌所、理化实验所种种名号,意似一个女学堂。瑶瑟心中好生惊异。又弯弯曲曲跟着妇人上了两重楼,楼上越发精致得很,空气灯、电灯白昼照耀,好不光彩。忽闻铿然一声,百千留声器一时并作,群女倚声而和,热闹异常。行了几分钟,刚到博览馆门首,中年妇人忽停步谓二人道:“走得很不耐烦,可坐电车去。”瑶瑟注目一看,果然有条小小电车轨道。瞥眼之间,呜然一声,电车已到。三人同上电车。止见电车之内,先有五六个女学生坐着,衣服华丽,容貌俊秀,下身穿着红裙,手中拿着教科书,望见二人,相视而笑。不上两分钟,电车忽停,妇人起身道:“到了。”三人复下电车,至一楼口。妇人将手往楼侧机关一按,落下一个外圆中空的机器来。中年妇人复挈二人坐上,机关一发,机器便渐渐缩上,到了第三楼。复由第三楼坐着养(氧)气瓦斯车,行了两分钟久,又到一个楼口。楼口置着一个大梯,中年妇人按着养(氧)气瓦斯车机关,缘梯而上,如履平地。没有一分钟久,望见前面一间大房,四面安置玻璃。中年妇人把车停住,挈二人下车来道:“站住,且待少时。”中年妇人独自进去了。少时中年妇人复出,用手招道:“来来。”二人依言进去。知
止见里面仪器、标本、书籍、图志、美术画品、雕刻、刺绣,粲然满堂,中间摆着一张玉嵌梓桐书几,上置两瓶时花。有一三十来岁美妇人,靠在几上观书,望见二人,慌忙起立。二人上前,各行个礼。那美妇人把瑶瑟上上下下饱饱的看了一番,问道:“娘子贵姓?何处人氏?”瑶瑟假意道:“妾姓萧,名宝钗,本地人氏。”美妇人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我看你的模样,好似逃难人一般。”瑶瑟方欲辩白,止见凤葵大声叫道:“我实告你,老娘行不易姓,坐不改名,我家娘子便是谋刺太后的金瑶瑟,老娘便是凤葵。杀便杀,剐便剐,剥剥喙喙则甚?”惊得那美妇人,滚滚下拜道:“呵呀!原来爱种族、爱国家、为民报仇的女豪杰!失敬了,失敬了。”瑶瑟也慌忙回礼道:“夫人为何这等好礼?几时得闻贱名?”那妇人道:“娘子大名,那个还不知道?前时看见上谕,已派玄女侦探二三十人,想保娘子出险,不意反在这里会着。”说罢大笑。瑶瑟问道:“夫人尊姓贵名,还要领教领教。”那美妇人道:“妾姓秦,名爱浓。”瑶瑟也惊道:“敢莫是巧云妹妹常时所说的花血党首领剑仙女史么?”美妇人廉让道:“不敢,不敢。”瑶瑟复起立致敬,彼此重复坐下,一问一答,谈了许久。斋
谈到当时国事,瑶瑟不觉泪下。秦夫人笑道:“娘子前日身处虎口,万死一生尚且不怕,今日为何悲伤起来?”瑶瑟叹道:“不是故作儿女模样。眼见得四个侠女,同死国难,巧云妹妹,又不知生死如何?怎不令人悲伤!”说未了,秦夫人复笑道:“娘子何必如此担心。三日前已接到京城坐探女史电报,说巧云已避祸蓬莱山去了。四个女士虽已就义,然后起者尽多,怎能杀尽!便单以我党而论,今年派出的也有三千四百余人,区区野鸡政府,怎奈我何呢!”瑶瑟闻言,即时转忧为喜,暗道:“谢天谢地,难得巧云脱险。复乘势问道:“请问贵党党人共有多少?”秦夫人道:“算来不过百来万,各处支会不过二千余所。将来不知能扩张否?”瑶瑟又问道:“这院所居,都是党人么?”秦夫人道:“不是的,不是的。党人不过三分之一,倒是民间买来的倒有三分之二哩!”知
正说之间,忽闻德律风响道:“请夫人用饭。”秦夫人起身来道:“谈了许久,腹内想已饥了,同去用饭罢!”瑶瑟起得身来,只见凤葵靠住壁鼾鼾的睡着。瑶瑟见了,又笑又恨,急忙把他唤醒。秦夫人叫一侍女,带去下面用饭。自己却同瑶瑟坐着机器,来到第五楼。止见楼中起了一个大大的暖室,贮藏热带花木,旁面各国奇花异木,无不毕陈。左旁有个小小精致房子,二人携手进去。瑶瑟举眼一看,中间一张桌子,放着两副机器,两边摆着两张橡皮安乐椅,却没见饭菜,心中大疑。止见秦夫人进得房来,仰身仰体的睡在椅上,拿着机器两个铜脚放在椅梁上面,用手一按,露出一个乳嘴来,端端与口相对,瑶瑟不解,也止好照样做着。忽觉哼然一声,两个电气金盘,托着好些菜饭直入机器,即听得机器内吃吃杂々乱响。秦夫人即用口接着乳嘴,瑶瑟也仿着他的模样,止觉得口内细汁,甘美芬烈,百珍皆集,沁人心脾。吸到三四分钟,觉得腹内已饱。想道:这时若有茶来,岂不更妙。设想未终,忽然一股香茗流溢口内。瑶瑟好生欢喜,吮了几口,即时按住。见秦夫人也已用罢,站起身来了。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