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野史

  曰:“此泰逢神,动天地气也。”
  又经鹿蹄山,山亦多金玉,甘水出其中,令北流于洛。又五十里,扶猪山,虢水出焉,令北流注于洛。又西一百二十里,有兽如苍牛,名犀渠,性好食人。正逢章亥、竖亥二将先行开路,犀渠施它猛力,见他二人来,喜不自禁,自如婴儿一般叫跳。章亥正到,犀渠从山冈上来,张牙露齿,不分好歹,向前便咬。章亥抡起铁锥来斗,你看它:犀渠性狠,劈头跳来,向人撩。将军威,大铁锥无情如风飘。犀渠道:“我山中兽王曾千载。”
  将军道:“我天上魁宿下九霄。”
  犀渠道:“货送上门难舍割。”
  将军道:“路逢不平怎相饶。”
  一往一来,一舞一跳,霎时间兽王力乏伏山冈,低头乞怜把尾遥那犀渠力怯,伏在路中,如婴儿叫得可怜。章亥说道:“不知你害了多少生灵,今撞着我,也是你命合该尽。”
  犀渠闻得此言,爬起便走。章亥赶上,又斗上半晌,被章亥几铁椎结果了。于是大众上山看水源,滽滽之水出其中,而南注于伊水。
  走出一个兽来,生得似獳犬,身上有鳞,毛如猪须生鳞间。大众喊道:“麟也!”
  禹王见了道:“此兽名(犭頡),非麟也。
  ”离鹿蹄山,直抵立扈山。凡九山,一千六百七十里。玄扈之神生得人面兽身,人过此山者,神要索人肉供献。知禹王为此经过,他显起神通,半空里起了一阵旋风,霍的一声响亮,走石飞沙,钟伯敬有诗云:淘淘怒卷水云腥,黑气腾腾闭目明。
  岭树连根都拔尽,野梅带干悉皆平。
  黄沙迷目人难走,怪石伤残路怎行?
  滚滚团团平地暗,遍山禽兽发哮声。
  当时,开路前队将军章亥、竖亥,他二人见这风来得不善,按住脚步,只见空中一人面兽身的神道:“还我人肉供献来。
  ”章亥对竖亥道:“原来是这个毛神,舞弄神通。”
  答道:“供献少不得,你要的人肉却是没有,我大圣志在安民,岂害生灵?”
  玄扈神道:“我这例却坏不得。”
  章亥道:“今遇大圣,必须倒了这例,还须送我们些过山钱。”
  玄扈神大怒,落下云头,手拿巨斧,拦住去路道:“谁敢过此?”
  章亥抡起铁椎来斗,斗上二十合,竖亥也持铖相助。玄扈神气力不敌,被章亥额门一椎,化作一道清烟走了。竖、章二人寻向清烟赶去,到山凹处一石洞前,神现出本像,入洞藏了,把洞门紧紧闭祝章、竖二人喊叫毛神出来,玄扈大惊道:“他如何寻上门来,却不尴尬?”
  叫两个小妖门内复道:“恁大圣过去也罢,莫上我门来索我的过山钱。我立扈不比柄山、白边山多金玉,熊耳山多水玉,牡山多文石竹箭,得把来送与大圣。我玄扈之水只出些马肠之物,不敢亵渎大圣,烦将军发慈悲方便吧。”
  章、竖二人闻得这言,笑道:“烦你对玄扈神说,不要你金玉文石,再不许吃人肉,我便休。”
  小妖走去,来回报道:“我家大王道‘遵命’。请将军过去。”
  章亥道:“这毛神胆吓破了。”
  回命禹王。禹王道:“一路有神便祀,莫缺它礼。”
  吩咐用白鸡,以彩衣衣鸡身上,而不用糈。曰:“只此也,强似人肉,祈祷以福民为事而已。”
  立扈神见禹王如此有礼,从后便不想人肉。禹王又自鹿蹄山至良余山,导余水北注于河,导乳水东南注于洛,导蛊尾山龙余之水注于洛,升山黄酸之水北注于河。
  凡十六山二千九百八十二里。至升山冢,祀升山神,礼用太牢,婴用吉玉,祀首山魈神。禹王曰:“此魈神十六山之总神也,祠用稌黑,牺太牢。”
  又用蘖作醴酒,令人舞干盾击鼓,婴用一璧玉,祠尸水曰:“此天神所凭,以肥牲祀之。”
  用一黑犬于上,用一雌鸡于下,刲一牝羊献血,婴用吉玉。又加绘彩之饰享之中。
  次平逢之山,南望伊洛,东望谷城。有一神最毒恶,生得如人,有两头,名骄虫,是螫虫之长,他的山洞是群蜂之庐。
  他知禹王至也,要来索供献。率了那螫蜂、蜻蜒各样草虫成了精的,变作小儿,百数十只,皆手持长枪,拦住去路。禺强、唐辰先行,众小妖道:“慢来慢来。”
  禺强看了道:“好笑。
  ”干净都是小儿怪,长不满二尺五寸,重不满八九来斤,乱刺乱打将来。禺强、唐辰大吼一声,舞刀砍去,小鬼惊慌,各把身一抖,现出本像,飞将起去。须臾间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都变成无穷之虫。只见:满天飞促织,遍地舞蜻蜒。
  蜜蚂进头额,螫蜂刺眼睛。
  班尾前后咬,牛蜢上下叮。
  扑面漫漫黑,消消鬼神惊。
  纷纷的千千万万都向前,把禺、唐二人咬的咬,叮的叮。
  撇开百多个,便有万多个来。刀砍不着,椎拨不开,满身上缠绕了十数重。虽不到它伤了性命,却是上下前后咬得好生暴燥。两个被咬叮不过,在地上乱滚,再莫想它肯飞向别处。禹王大众到了,见这二人受此大亏,忙唤方道彰、宋无忌道:“可疾用风烟,才能够救他两个。”
  方道彰领命,呼起一阵大风来,吹向飞虫上去。宋无忌口里吐出一道火烟,随风薰去。风卷烟来,那千千万万飞虫被风刮上半空,四散不能相助。又被一阵火烟急得无门可躲,百儿十个小儿妖薰得泪流眼昏,咳嗽不停声,急急收了变化,躲向洞穴里藏了。骄虫见这光景道:“你破了我虫精,我也因计就计,来毒你。”
  吐出一阵螫气,杂向那风烟里面去。方道彰见小儿妖已走,不防它,把风一口收入,谁知风里有螫毒,宋无忌亦不防它,把烟一口收入,岂知烟里亦有螫毒。二人收了毒气,在腹里闹将起来,眼泪汪汪的抱住胸肚呕吐。禹王道:“二人中了螫毒,这毒只消用一雄鸡可解。
  ”叫手下寻一个最大雄鸡来,约尺五寸高,十来斤重。禹王大喜道:“此斗鸡也。”
  叫拿在骄虫山上,替他二人穰灾。只见拿大雄鸡到山上,那雄鸡闻了螫气虫意,鸣了几声。骄虫头昏起来道:“鸡吃百虫,螫气却用不得了。”
  又只见方道彰,宋无忌二人口里吐出两个螫虫,却被大鸡一口吞尽,二人无恙。
  于是禹王率众过山。
  西四十里至廆山,交觞之水出于其阳,而南流注于洛;俞随之水出其阴,而北流注于谷水。又三十里,瞻诸之山,(氵谢)水出其中,而东南流注于洛;少水出其阴,而东流注于谷水,今之慈涧是也。又西三十里,娄涿山,瞻水出其阳,而东注于洛;陂水出其阳,而北注千谷水。又西四十里,白石之山,惠水出其阴,而南注于洛,其中多冰玉;涧水出其阴,西北注地谷水。又西五十里,谷水山,多谷,其下多桑,爽水出其中,而西北注于谷水。又二百四十里,谷水共出于嶓冢,而东流注于洛。橐水、淄水皆流注于河。三百三十里夸父山,今弘农湖县,湖水出焉,而北注于河。自平逢山制服骄虫到于华阳山,凡四十山七百九十里,西岳神在焉。禹王曰:“此西岳正神也,六月祭之如诸岳之祀法,冀天下安宁。”
  于是凡七经,至休与之山。这山有个神人,名曰帝台,性好围棋,常与仙神博奕于一大石上。当时留有仙迹,棋子五色而有文,形状如鹑鸟之蛋。
  帝台的博棋石,当时常祷百神于其上。东去三百里乃钟鼓之山,帝台神人觞百神的所在。禹王到了钟鼓山,只见那山上幽奇处可望而不可到的所在,见帝台在那里与众神棋酒。有一神女生得美丽绝群,正是:俨如西子离金座,娇似杨妃下玉楼。
  犹把琵琶半遮面,不令人见转风流。
  禹王叫过来朱虎、熊罴道:“你道那女仙是什么人?此东去二百里,姑媱之山,原日帝女死于此山,名叫女尸,其神为仙,她的委形化为窑草,草叶相重,花黄,实如蒐丝。这草叶人服之,最为人所大,又名荒夫草。此女子即帝女也。”
  朱虎曰:“我前日过密山,见密山之龟戏。间以前路,龟曰:“姑媱山去二十里有个苦山,内有一兽,名山膏,其形似豚,赤似丹火,其性孤独,好骂人。有堵山神,名天愚,居在其上。常好弄怪风怪雨。”
  禹王道:“山川之气,产物各异,无足怪者。
  ”乃设祭祀,毛栓用一羊,为羞荐,婴用一藻玉,瘗埋之。禹王望帝台棋处拜祷,那各神与帝台、帝女俱遥答礼,帝女犹有环鯆之声璆然。
  禹王大众过苦山,见山膏,花山头詈人曰:“彼何人?斯到我山躯,令我饱闷唏唏嘘嘘。”
  于是过少室、太室之山。上有冢,禹王祀之,用太牢,婴以吉玉。此神状貌人面而三首,其余属皆豕身人面。不数日到了东北骄山,山有神兽围处之,生得人面羊角虎爪,常游于睢漳之渊,出入有光。此山去千里之遥有个光山,神名计蒙者所居,生得人身龙首也。常游于睢漳之渊,出入必有飘风暴雨。计蒙与神兽名下各有眷属,有神通不肯相让,屡屡相争。禹王到骄山时,两个各执长枪正在睢漳渊上斗,你看他:神兽展角露爪,统率魔属把威施。计蒙腾云驾雾,饶有神兵来支撑。神兽道:“你那恶风暴雨只好午夜枝上啼子规。”
  计蒙道:“你那妖光怪火不过檐前花下照飞蚳。”
  神兽道:“你说我怪,逞强上门煞相欺。”
  计蒙道:“我还属正,肯容下流不禁持。”
  闲话休说,有力暂施,手动爪应剑来隔,掀天覆地亦同伾。
  他两个各招动妖军神兵,在那里厮杀。禺强、唐辰开路先至,见睢漳渊里两个正杀得热闹处。禹强弯弓在手,大喝一声,从中射开,道:“两家且住,若违吾令者,看吾箭。”
  两个果然住了手。神兽一伙淬入渊中,计蒙大众拨云去了。禺强对唐辰道:“那拨云去的必是正神,入渊的想是邪怪。”
  次日,黄昏时候,睢漳渊上两家又在那里斗。禺强认定神兽,一箭射去,正中兽左膊,大叫一声翻下渊中,众妖走散。计蒙也吃了一惊,乘云空中道:“我汝无仇,幸勿害我。”
  禺强道:“我助你灭妖,我不害汝。”
  禹王乃祀之而去。
  至岐山,又把神涉兽,涉兽人身方面而三足。抵衡山,祠衡山之神。禹王夜梦赤绣文衣男子,自称道:“我是玄夷苍水使者,有简书,内备具导水之法,君治水欲得简书乎?”
  禹王曰:“愿闻教。”
  苍水使者道:“但虔诚斋于黄帝之岳。”
  禹乃退斋三日。登委宛,有青衣童子,捧一石匣,见禹王至,道:“苍水使者有命,候君久矣。”
  青衣忽而不见,发石匣得命简玉字之书,检阅乃科斗文,与伯益辨之,尽疏水法也。
  禹自景山至琴鼓之山,凡二十三山,二千八百九十里。琴鼓山神皆鸟身而人面,祀用一雄鸡。祈瘗用一藻圭,糈用稌。
  于是三百里至岷山。今汶山郡,广阳县西,大江水所出,从东北流注于海。又东北七十里,峡山,亦江水所自出。山有九折板,出貊。貊似熊,而食铜铁。历十一山至翌望之山,汤水出其上,而东注于济;观水出其上,而东南注于汉。又历八山至高前之山,上有水,寒而清,神人帝台所饮浆也。人饮之不心痛,葴山之中,视水出其上,而东南流注于汝水。又洞庭之山,有二江神湘夫人居之。二女神常游戏于江之渊府,她的灵响能鼓三江,令风波之气共相交通。江、湘、沅水共会于巴陵头,故号三江口,是在九江之间。九江今在浔阳,南江自浔阳而分为九,皆东会于大江。书曰:“九江孔殷是也。”
  你看这二女神游于潇、湘之上,她生得:比玉香犹胜,如花语更真。柳眉横远岫,檀口破樱唇。钗头翘翡翠,金莲闪缝裙。雨雨烟波外,双双云水滨。欲即城难即,欲亲那得亲。惟有潇湘水,长伴湘夫人。
  又有宫五门,东通林屋,西达峨眉,南接浮罗,北连岱岳。
  四山东有石楼,石楼下有两石。这块石扣之声清,越名作神钲。
  昔时,有一青童,秉烛飚飞车轮来至此山。又上有天帝坛山,禹王皆陟其地,记之。于是自洞庭山之首,历篇遇之山,至于荥余之山,凡十五山二千八百里,其神状貌皆鸟身而龙首。其祠毛刉,一雄鸡、一牝豚,糈用稌。凡夫之山,即公之山、尧山、阳帝之山,皆冢也。其祀陈牲玉五,后埋之。祈用酒,毛用少牢,婴毛一吉玉。洞庭,荥余山神也。祀皆陈牲玉五,后埋之。祈用酒、太牢。祀婴用寺璧十五,五彩薰之。禹王治水,经中山之大略,存此也。
  第二回神禹南山示白猿黑水河射鯆鱼精
  却说禹王当时治水南山,始经自鹊山。鹊山首曰招摇,临于西海之上,在西蜀伏山山南之西头,滨西海也。山上多桂,多金玉,有草如韭而青花。禹王命众采之,曰:“此祝余也,食之不饥。”
  丽麈之水出其中,而流注于海。又东三百里,堂庭之山,多白猿,多水精,多黄金。禹王大众夜宿山头,三更时分,但听得深林内有物呼鸣,好生凄惨。大众侧耳,远,但闻那:咿咿呜呜,满耳闻来非干竹。楚楚凄凄,悲音远聆,出于肉雨有何思?抱此疚怀鸣涧谷。我则忧煎,同彼謷謷愁经宿,莫是神嚎,莫是鬼哭。苍颉制字空碌碌,莫是规声,莫是鸠鹏。
  望帝化血曾衄衄,岂与金戈铁马同铿?北那秋声朔风更萧。
  众人闻之,不觉泪下。禹王心知众军人听此凄清之声,自然思乡起来,用力便懈怠了。次早禹王对众道:“昨夜深涧中,风送出一道悲声,你众人也闻得吗?”
  众人道:“闻得闻得,甚凄惨人。”
  禹王道:“有什么凄惨处?此白猿声也。猿似猕猴一般大,臂长,脚比猴更便捷,有黑、有黄、有白,白的声最哀。昨叫,有白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