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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钟馗全传
面貌奇异令人钦, 声如洪钟眼有神。
志同天地才压众, 开口惊动世间人。
帝试钟馗
却说玉帝升殿,文武朝罢,遂与众文武议曰:「下方海州锺惠夫妇,素行积善,大施阴功,前已差天使送子与他,以续其后。今其子取名钟馗,业已长大,现在息斋书院从师肄业。今欲遣一人前去下方书院,??言其为人,再试其行事。如果立身不苟,德行无亏,后当假之以大任。」言罢,忽一人出班而奏曰:「小臣愿往。」上帝视之,乃殿前司簿总管是也。遂领玉旨,随往下方去了。
及至书院,樵楼已二鼓矣。但见钟馗口不绝吟,手不停披。总管遂化作一美丽妇人,头带朱翠,身穿罗绮,以手叩钟馗之门。馗曰:「叩门者谁乎?」女曰:「读书辈也。」馗闻是读书之友,即起身开门相迎。忽见一美貌女子,馗遂心着一惊,喝之曰:「何方妖魔,更阑至此?欲伤吾之生乎?速去,饶汝性命;不然,吾当以剑碎汝之尸耳!」女曰:「妾非妖怪,乃住近邻家一女子也。今宵见此风清月朗,春心撩乱,私自夜游至此。听见君家书声括耳,令人可爱,特来相伴,幸勿见却。」馗曰:「吾素以节概自持,肯为此苟且之事乎!速去,毋使外人知之可也。」女复投之,馗厉声叱之曰:「吾死不相从,如为此苟且之事,非惟名节有亏,则天地神祇,决不容吾矣。」女再三缠扰,馗正颜色而远之,至四鼓方散。馗于是就寝。
次日,整衣而起,心中坦然,亦不以夜间之事告于人焉。但专心致志,不闻窗外之事,笃志潜修,只诵圣贤之书。忽看书之余,不觉心动神疲,隐几而卧,遽成一梦。梦见一长须人,头带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馗问曰:「汝何人斯?」长须者答曰:「吾乃天神也。上帝遣吾下凡,稽察人间之善恶。」馗复问之曰:「至此何为?」长须者又曰:「默伺汝之为人何如耳。」馗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吾之为人,如是而已。」长须者又曰:「汝之为人既如此,可谓天地间之端人,吾当以汝之所为,奏闻于上帝。」言罢,长须者遽尔而去。
馗着一惊,醒来却是南柯一梦。遂束衣而出,但见庭上,先生端坐于中堂,诸生排立于两傍,正在谈论书旨。馗即趋而进焉。先生已知其昼寝,乃训之曰:「子果昼寝之宰予,而以朽木自委乎?抑恃资质之敏捷,而不以书介意乎?昔周公上圣而日读百篇,孔子天纵而韦编三绝。子何不效古圣之志,而求剖其阃奥,徒踵时俗之弊习,而自塞其藩篱?勿谓今日不学,而有来日;勿谓今年不学,而有来年。日月逝矣,岁不我与,是谁之愆!今而后,子可翻然悟,惕然省矣。庶学不断机,而亦不辜汝父母之望。子其勉诸。」馗唯唯听命,叩于先生之前曰:「适尔诵读之余,不觉心神恍惚,遂卧于几上,遽成一梦。见一长须者,头戴凤翅盔,身穿黄金甲,左手执簿,右手持剑。弟子问其何人,彼盖曰:『吾乃天神。』复问其至此何干,彼又曰:『默伺汝之为人。』弟子即以平生之操守,一一对之。彼谓当以汝之所为,奏于上帝。遂去。惊来乃是一梦,故此有违师范,实弟子之罪也。」先生曰:「此奇梦耳!当有后验。」说罢,诸生各散。未知如何,又听下回分解。
上帝遣使下凡尘, 默伺钟馗事有因。
任他用尽千般计, 始终难移铁石心。
求医疗病
却说总管返达天庭,见文武聚集两傍,玉帝升殿高坐。总管奏曰:「微臣领旨前去下方密察钟馗,化一美貌妇人,再三投试。钟馗节概自持,始终不渝,严颜厉色,远绝不已。臣未可遽信,次日复托他一梦,试其心事若何。彼对曰:『奉道持公,正大光明,不愧不怍,无谄无骄,心事可对天日,节概凛若冰霜。』臣听罢遂来。钟馗之为人如此,小臣不敢自专,伏乞万岁台鉴。」玉帝乃曰:「此人心存正大,无狐疑假鬼之诈;行事端庄,有金石不渝之操,真天下之罕有,人间之善士也。异日令他掌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亦使他名登金榜,声播遐方。」言罢,玉帝退殿,文武各散。
话分两头。却说锺惠偶成一恙,心疼气喘,病有十分,死临旦夕。潭氏就命家僮求医疗治,病症愈加。锺惠呼潭氏而嘱之曰:「吾今病体沉重,不免为泉下之鬼矣。但吾儿年已幼稚,未谙世务,你可效三迁之孟母,不可钟爱,以误其终身。日后若有好处,则书香不替,吾在九泉之下,亦瞑目矣。」潭氏宽之曰:「妾闻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与你素行积善,天必佑之,决不索你之寿。你且放心。」言讫,潭氏着家僮往书院唤取钟馗回家。然钟馗之在书院奋志诵读,苦心吟味,足不履外,有三载之期。志切经史,无鸿鹄之心。契合道妙,性天中自觉天空海阔;任意优游,灵明内恍若鸢飞鱼跃。正所谓自适其适,而非适人之适者也。
一旦,家僮至,道及父病之故,并言及母召之情。馗闻此言,魂不着体,即辞先生,偕仆而回。及至家庭,先见母,复诣父之寝室。见父病卧不起,面貌非故,乃放声大泣曰:「久违膝下,甘旨不敷,严父之病,皆因不肖之所致也。」锺惠遂嘱之曰:「你可用心于诗书,毋废志于半途,慈母之训宜听,非礼之事莫为。倘得成名,亦不负吾惓惓望汝之意。」嘱罢,钟馗咽哽喉干,应不出口,侍于父之侧焉。
自是锺惠之疾愈甚,服药不效,九死一生。举家大小,无不惊惶。潭氏就命家僮,往兴龙观请僧道建醮祈保。彼建醮之日,钟馗诚心恳祷,愿以身代。复作文一纸,祷告于天地,词甚恳切,难以尽述。醮设三日夜方止,而钟馗所作之文,达于天庭。上帝怜其心诚词恳,遂取仙丹一粒,召天使而命之曰:「你可扮一云游道人,将此灵丹救苏锺惠,不可违吾旨意。」天使领命,扮一云游道人,身背一葫芦,手持洞宾扇。及至锺惠门首,见一值门小童,询及小童曰:「汝家老爹病症,吾可以疗之。」小童进而报于夫人,遂请云游者入户,诣寝室探惠之病症,即以药与之服焉。惠自服药之余,不觉神清气爽,身体稍安。顷之,云游道人亦不知其所往。钟馗遂焚香合手而拜曰:「此天神之救吾父,非凡医之能疗也。」自后,锺惠之疾顿痊,一家不胜欣。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俄成一恙重十分, 求医不效事非轻。
幸逢神仙来答救, 皆因一善感天心。
帝试钟馗
却说锺惠年值五十,正当寿旦之日,牵羊挑酒,纷纷而来者,不可胜数;缙绅大夫,憧憧而至者,不可胜穷。自是贺客填门。锺惠大开筵席,对众宾酬饮焉。钟馗亦预其列中。有学士姓张名宪,与惠素有相知之雅者,见钟馗双眉似剑,两眼员争,面貌怪异,体格非凡,心中愕然,遂问之曰:「汝读何书?」馗答曰:「诸书列传,无不通览。」又问曰:「汝能诗词否?」答曰:「诗词歌赋,颇有微能。」宪复谓之曰:「既如此,何不显生平之抱负,大展今日之雄才。」馗曰:「请以何者为题?」宪曰:「今令尊乃寿旦之日,即以寿字为题,须要句句不离一寿字,庭前且有松柏,又要长青之意。」馗遂援笔而成,文不加点,呈于大夫之前。大夫览其词曰:
寿烛光辉,寿香烟绕;寿酒满斟,寿果不少。寿比南山高,寿如松柏老。今日八仙来庆寿,浑如寿星下蓬岛。
览罢,其中词句新雅,口吻不凡,览之不忍释手。乃赞之曰:「奇才!奇才!佳作!佳作!不意如此之少年,而有如此之手段。」遂以手中所用之扇,录其词于上焉,传递于众宾共阅。众宾无不羡其才能。于是张宪问及锺惠:「令郎曾有室否?」惠答曰:「未也。」张宪曰:「吾有一女,如其不弃,则赘令郎为门楣何如?」锺惠就令钟馗拜张宪为岳父。众宾尽兴而饮,不觉斗转参横矣,众宾遂辞而去。
筵散,锺惠即与夫人叙饮,命钟馗歌诗以侑觞。馗即歌和乐之章,抑扬高下,音律莹然。二人听之,喜从天上。锺惠笑而言曰:「平生之所乐者有四。」夫人曰:「请问其四者为何?」惠曰:「天假予年寿已半百,不为夭矣,其乐一也;得与夫人朝夕欢庆,左右不离,如比目之鱼,如连理之枝,其乐二也;且生一子,宗烟有托,祀典不绝,其乐三也;况吾儿今已成材,卓荦不凡,其乐四也。」夫人曰:「何以见儿之成材也?」惠即以筵中所作之词,一一与夫人言之。言讫,但闻金鸡乱唱,更阑夜尽,二人遂入室安寝。
次日,钟馗拜辞父母诣馆。及至书院,见先生诸友毕,复入故所,潜心肄业,孜孜遑遑,须臾不离;兢兢业业,朝夕匪懈。正所谓敏而好学者也。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寿高半百四乐全, 人生何幸有此年。
从兹富贵天长久, 万寿无疆福绵绵。
鼎锲全像按鉴唐书钟馗降妖传卷之二
帝赐笔剑
却说玉帝升殿,文东武西,诸神朝拜已毕,帝呼天使而命之曰:「海州钟馗,为人劲直,精通神明,今赐他笔一枝,剑一把,纪人间之善恶,收天下之妖魔。你可赍往下方,不可违吾旨意。」天使奉旨,前往下方书院,见钟馗正在看书,遂吹气一口,钟馗一时昏懵,乃托其梦曰:「上帝赐你宝剑一把,神笔一枝,笔可以上达天庭,下通地府,人间如有善恶,可以此笔纪之。剑可以除天下之邪魅,可以收天下之虚耗,人间如有妖魔,可以此剑降之。」言讫,遂将笔剑掷于几上。钟馗惊醒,几上笔一枝,剑一把,心中且惊且疑,私自藏贮,不对人言。
是夜,群妖丛杂于书院,诸魅交集于窗前。钟馗正在吟诵书史,孤灯独照,忽闻笙歌乱拥,又见人影甚多,毫光满地,灿烂遍天。即起身开门一看,但见群妖拜于地下,齐声共和曰:「锺爷千秋!」馗即问之曰:「汝等何方妖魅?」群妖答曰:「小妖在本处古庙中暂住,得闻上帝赐锺爷笔剑,特来叩参。」馗示之曰:「汝等毋伤生灵,毋损六畜,如不听命,碎尸万断,悔之晚矣!」言讫,群妖各散。馗自嗟自叹曰:「有此异常之事,?古未闻者也。」思量一会,不觉精神疲倦,入床就寝。次早先生诸友询及馗曰:「昨宵笙歌频奏,人声喧哗,似近非近,似远非远,四鼓方散,汝闻之否耶?」馗但以不知对之。
馗自获笔剑之后,无时不以之随身藏贮焉。然本处邪魅俱已敛迹,人民尽皆叨安。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神笔果能通天地, 剑放毫光惊百迷。
今朝付与钟馗去, 斩鬼除妖不须疑。
送礼求婚
却说张宪,官居东阁大学士,因与僚属不睦,告归田里。一女秀英,年方二八,国色天姿,诗词歌赋,无不通晓,琴棋书画,件件皆能,真女中之魁也。学士因庆锺惠之寿,见钟馗才高貌奇,遂以其女娶之。然锺惠承学士之言,拣择过娉日期,差人赍往学士之家。盖学士自将女许钟馗之后,无时不以馗之才能,致于口吻焉。时学士夫人闲坐中庭,学士谓夫人曰:「钟馗乃乘龙之婿,吾女适于钟馗,得其人矣。意欲请他来家读书,但六礼未行,恐取诮于人矣。」正论间,锺惠之家僮,赍送过娉日期,诣于庭前。家僮遂将礼书呈上,学士览毕,亦修书一封,以达惠焉。
越数日,正值过娉之期,锺惠敬具白金百余,锦段十端,看令家僮数人,赍往学士之府。学士衣冠而出,排设香案,拜而受之。附书致意于锺惠,并请钟馗往其家焉。自是家僮返,将学士之书,献于锺惠。惠览罢,遂唤钟馗而命之曰:「学士召汝,汝可从其召,毋拂其意可也。」馗听命,即辞父母,偕仆而往。迄其门首,令仆预报。学士至仪门而迎之。及升堂,学士之夫人出焉,馗遂拜于堂下。礼毕,学士命馗坐。馗再三推让,方隅而坐。学士设筵相待,彼此欢饮,尽醉方休,馆生于东厅。
次早,馗整衣而出,叩谢学士、夫人。学士乃谓之曰:「吾年已迈,一子全无,只有一女,今适于汝,汝即吾之子也。可在此读书,吾与时刻讲论。异日乘龙,非惟有耀于锺室,则吾门亦为之增光矣。」馗答曰:「蒙恩不弃,情联半子,万冀训诲。」言讫,馗复诣东厅,览阅书卷,无时少倦,心不外摇,口不非言,目不邪视,身不妄动。学士愈奇之。
约计一年,正值大比之秋,馗遂拜辞学士、夫人应试,学士设酒饯别。回家叩辞父母,收拾琴剑书箱,帝(主)仆由陆路而诣京师。是日,宿于海口,夜得一梦。梦见长须者与之言曰:「上帝赐汝笔剑,汝何不见之于行事,徒藏于无用之地?」言罢,遂去。次日,馗早起,猛做自思曰:「昨宵得一梦,梦见向日之长须者,命吾以笔剑施之行事,今将何事可以行之?」展转踌蹰,嗟叹不已,一路勉强,略无喜色。未知何如,且听下回分解。
男才出众女貌贤, 永诣秦晋美双全。
须信婚配皆前定, 方知姻缘不偶然。
雷击雉精
却说神上岭有一野雉精,往来客商受其害者不可胜纪。时有吴墠一卖糖客人张一本,由此处经过,至鱼潭发卖,投一万家酒店住歇。店中有一妇人,甚是美貌,与一本眉来眼去,情甚绸缪,但店中人众,不能近身。一日,糖货卖尽,遂收拾回家,行路之间,念念只想此妇人。不觉天晚,至神上岭,上下二十里,俱无歇店。一本自思:「前往恐途中又有歹人,不免在此岭头亭内暂宿,候天明方去。」一本遂宿于亭内。雉精见一本一人独在亭宿,即变作酒店妇人,啼哭而至。一本视之,乃酒店中女子也,心中不胜欢喜,遂问之曰:「汝啼哭而来,一人将欲何往?」女答曰:「因我与你笑谈,丈夫疑我与你有私,十分拷打,难以安身,私自逃回母家。」一本曰:「天假良缘使我与你相会,三生有幸矣!如肯见怜,则死不忘恩。」遂掳女求欢。女半推半就,一本欲心愈炽。女即与之交欢,丁香半吐,两身相偎,一本尽兴云雨二次,兴阑方休。至四鼓,女不见踪迹。一本惊慌,候天明方回。及至家中,容貌非旧,狂言乱为,手舞足蹈,逢人即打。其母与妻甚是怕恐,遂请先生占卦。那先生道:「被妖怪所惑。」遂着人求法师治之。不愈,其妻朝夕忧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