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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风传
再说张三带领一班狂徒追赶公子小姐来到店门外,张三说:“朱二哥,你店来了个客人么?”朱大成说:“放你娘的屁!店那不住客。”张三闻言心中恼怒,说:“朱大成,把你这个狗娘养的,怎么出口骂人。众兄弟与咱上罢!”看只看恼了狂徒数十名,气杀开店朱大成。举起大棍拿在手,曹文俊一个毛镰手中拿。他两个箭步出了店,大战狂徒数十名。大街连声兵器响,不定谁输共谁赢。大杀大砍无胜败,恼坏上方仁义星。
众明公,这仁义星是谁?原来是店中当槽的曹英,年方二十,正是上方仁义星临凡,目下官星出现,后来他有总兵之职。闲言少叙。
话说曹英把毛镰往空中一举,只听的嗖一声,把张三的耳朵削掉一个,鲜血淋淋。张三疼痛难忍,抬腿就跑。曹英随后追赶。张三犹如出笼之鸟一般。众狂徒一见张三败走,大家也自散了。
不说狂徒败了阵,再明上方仁义星。主仆一同进了店,上房不远咫尺中。上房内外都他是,又把曹英叫一声,吩咐搬上一条凳,上房坐下朱大成,开言就把公子称。
朱大成说:“相公,高名上姓?那里人氏?来到苏州有什么贵干?”公子说:“小弟是山东省东莱县人氏,姓荣,名官保,号玉卿。在家开座绒线店,特来苏州买绒线。”朱大成说:“这位女子是你什么人?”公子说:“是俺妹妹。”朱大成说:“你来买货,怎么把你妹带出来?”公子说:“是俺表妹。”朱大成说:“方才说是你妹妹,怎么又说是你表妹,好无道理。”小姐说:“掌柜的,你不知,我姓江,家住山西洪洞县人氏,我与荣兄原是姑表兄妹,只因正月十七日,我往太山庙降香,被大风刮到苏州,遇见贼子马小将我卖到乌龙院,俺表兄用买绒线的银子把我赎回,送我还家。”朱大成见女子说话顺情顺理,也就不往下问了。朱大成说:“曹英,看饭来。”曹英闻言,不敢怠慢,端了两碗大米干饭、豆腐汤。他兄妹二人用了晚饭,天色已晚,西北一霎时云生天变,大雨直倾起来了。
先是细雨纷纷下,到后来大雨不住往下倾。只见空中霹雷连声响,你看那狂风大作树枝摇。这才是连明带夜连番雨,坎坎的下了半月天才晴。小组一见眼含泪,声叫表兄荣玉卿,算下房钱共饭帐,没钱还帐怎么行。小姐越哭越心疼,公子又把贤妹称。
公子说:“妹妹,不必啼哭,我从俺二舅学会了梅花细字,写几付对联,拿到大街上卖几两银,还了盘川,我护送你回家。”小姐说:“倒也罢了。”荣官保出了店房,来到大门以外,看见曹英,说:“我有事相托与你。”曹英说:“有什么事情托我?”公子说:“我在你这店住下,房钱饭帐手中分文皆无,我托你买几张纸来,写上几付对子。拿到街上卖几两银子,好还点帐。”曹英说:“相公,会写大字么?”公子说:“正是。”说罢,曹英到了街上买了两张纸来,到店里交与公子,又取来笔砚递与公子。公子把墨研浓,将笔含饱,撮起笔来,刷刷刷移柳栽花,不多一时写完对联,拿到大街以上去卖去了。这且不表。
再说土地爷坐在庙中,忽然心惊肉跳,掐指一算,就知公子在大街以上卖对子,他卖了对子有了银子,还了店帐,送小姐回了家去, 他夫妻就不能团圆了。土地爷想到这里,说:“小鬼,你到大街把荣公子的对子与他捂住。”小鬼闻言,不敢怠慢,一阵旋风来到大街,把公子的对子捂住。公子大街小巷卖了七八天,并无一人问问。公子回到店里纳闷,可就无有主意了。小姐说:“表兄,你怎么不上街卖对子去哩?”公子说:“我拿了去卖了七八天,并无一人问问,把纸也弄碎了,大字也揉了,小字卖也是更不中了。”小姐闻听眼中落泪,可就哭起来了。
小姐闻言泪双倾,拉住官保叫表兄。
他乡在外无亲眷,那个见怜谁见疼。
饿了谁济一碗饭,渴了谁送茶一盅。
店主若把饭钱要,咱有何言去应承。
店房难坏兄妹两,来了狂徒朱大成。
要知后来怎么样,接着下回说分明。
第七回朱大成被打控官
话说,朱大成说:“荣公子,不用哭了,天已晴了,算算房钱饭帐罢。”公子说:“店家不用算帐,算帐也是没钱。”朱大成说:“住店不算帐,你别去哩!”公子沉吟一回,无奈说:“算算也罢。”朱大成说:“曹英呢?”曹英说:“是那个?”朱大成说:“拿算盘来。”曹英答应,把算盘递与朱大成。朱大成把着算盘算了一算,大钱十二串八百五十五文。荣官保说:“我不该这些个,再重算算。”朱大成说:“我就是这个算法。”公子说:“你就是这个算法,我就是无钱。”朱大成说:“你无钱留你的人。”公子说:“留我,我就不走。”朱大成说:“我留你,你到好。”公子说:“不留我,留谁?”大成说:“我留你拐来的那个老婆。”公子说:“朱大成,你这个狗娘养的,血口喷人,少爷与你势不两立!”说罢,把腿一伸,把大成的腿踢了个结实,使了个冲天炮,打的朱大成鼻青脸肿。朱大成心头火起,腰里拔出一口刀来,照着公子砍来。这刀可砍着公子无有?明公,那公子本是东斗星临凡,有土地城隍保着,所以不曾砍着。曹英在旁看的明白,说:“荣相公有理,与人讲理,何必与人打架呢?”公子闻言,眼中落泪,说“曹兄,我进店来吃点干饭、豆腐汤,原是二十五个钱一碗。掌柜的共算个十二串八百五十五文,且说没钱留我的人,你看说理不说理?”曹英闻言,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手一指朱大成,说:“你这个狂徒,说话欺天。”朱大成说:“你还能打我呀!”曹英说:“打你怎的?”朱大成闻言,心中恼怒,丢了公子,照着曹英一刀砍来。曹英往后一退,伸手拿起齐眉棍来,照着朱大成使了泰山压顶,一棍打的朱大成头破血出,娘呵一声,往后就跑。曹英说:“你叫爹,我也不能饶你。”提起棍来追下去。曹英赶到后宅里找他,不见往那里去,大声喊叫,说:“朱二,你上那个龟窝里去了?”明公,你说朱大成那里去了?告状去了。曹英手提大棍,找不着朱二,走到上房拿起棍来,把盆碗打个粉碎。公子说:“曹兄,不用打了,这官司可就够打的了。”曹英叫道:“公子快走,你兄妹二人快逃了罢!这官司我替你打了。”公子说:“曹兄,你看,朱大成似血人一般,他要告了状,县太爷差人来拿,我要逃走,岂不是虚了么?”曹英说:“你不逃走,又不把官司打,如何是好?”公子说:“有心打官司,手中分文无有。”曹英说:“相公,我有二句贱言向你告来。”公子说:“有何贵言,讲到当面有何妨碍?”曹英说:“我有心与你结好,不知你心下如何?”公子说:“小弟愿从。”曹英闻言,满心欢喜,来到纸马铺把纸马请了来,到上房,拿个火把香点上,伸手拉住公子,说:“兄弟同来明明心,好去上堂打官司。”曹文俊双膝跪在地流平,尊了声过往神灵在上听。
我家住在苏州城,就在那东莱里有门庭。我今年才二十岁,我姓曹名字叫曹英。我与那荣公子同结为盟,好比那一母同胞二弟兄。我曹英若有三心并二意,天打雷劈不容情。曹文俊一时对天明下誓,再说公子荣玉卿。
曹英说:“兄弟,你也明明罢。”公子说:“大哥,你听着。”公子跪到地流平,神圣爷爷在上听。
我与曹兄来结拜,听我从头表姓名。
家住山东平莱县,双凤街上有门庭。
我父名字荣千里,吏部天官有大名。
我的乳名叫官保,学名就叫荣玉卿。
今年一十单八岁,八月中秋午时生。
今日结拜盟兄弟,异姓同胞一母生。
你父就是我的父,你母我母一样称。
若有三心并二意,神圣爷爷不容情。
公子跪地明誓愿,曹英又把贤弟称。
曹英说:“你同妹妹在店中等候,我到家里拿一百银子来,把咱母亲叫来,把妹妹领到东莱园里存身,咱好往堂上打官司。”曹英说罢,去取银子去了。这且不表。
再说朱大成进了衙门,大喊一声:“冤枉!”张郎、李义二位公差抬头一看,见是北关开店朱大成,带着血头血脸,前来喊冤。二位公差说:“朱大成,你少等一时,俺进去与你传禀,老爷升堂,好与你伸冤。”朱大成说:“是。”张郎、李义进了上房双膝跪下,口称:“太爷,堂下有人喊冤。”梁老爷分付升堂。张郎、李义到大堂喊了一声:“梁老爷升堂!”一霎时三班衙皂分班站立。太爷坐了大堂说:“什么人喊冤?带上来。”张郎、李义说:“朱大成上堂。”朱大成跪在堂上,说:“大老爷,小的冤枉!”知县往下一看,说:“你不是朱大成么?”朱大成说:“小的正是。”太爷说:“你有什么冤枉?从实说来,好与你伸冤。”朱大成跪爬半步。口称:“大老爷容禀。”朱大成开言泪双倾,青天老爷听分明。
我在北关开旅店,来了狂徒荣玉卿。
刁拐闺女把法犯,吃酒无肴又行凶。
欠下房钱共饭帐,问他要钱动无名。
手提大棍把我打,头破血出冒鲜红。
打的疼痛往外跑,太爷台前把冤伸。
朱大成哭着落下泪,太爷闻言恼心中。
大堂以上出了票,锁拿公子荣玉卿。
张郎李义领了票,出了衙门快如风。
穿街越巷来的快,店房不远咫尺中。
店门以外高声叫,叫声狂徒荣玉卿。
公子正在店房坐,忽然门外喊连声。
公子起身外边走,二个公差站门庭。
公子看见开言问,二位公差有何事。
为何在此喊我名。
二位公差忙伸手,要拿公子荣玉卿。
明公要问后来事,下回书里咱再明。
第八回江老爷宛平得信
话说,公子说:“二位长班,少等一时,我就回来。”说罢,转身进了上房,取出靴帽蓝衫穿戴停当。说:“妹妹,你在店中等着曹家伯母,为兄进县打官司去了。”小姐闻言落泪说:“我记下了。”公子转身来到大门以外,说:“二位长班把刑锁拿来与我戴上,好去见你太爷。”张郎、李义抬头一看,头戴顶带,身穿蓝衫,不是个秀才,就是个举人,可就不敢锁他了。说:“荣相公,我看你是个朋友,不用戴锁,一同走罢。”说罢,三人穿街过巷,一同来到彰武县衙门。
张郎、李义将公子带到堂上,公子以膝下跪,口称:“太爷,有何分付?”知县抬头一看,说:“你可知罪么?”公子说:“我有何罪?”知县说:“既读孔圣之书,必懂周公之礼,怎么不遵王法,吃酒行凶,强骗饭钱,刁拐幼女。朱大成把你告下,从实说来!”公子口称:“太爷,朱大成诬告生员。”知县说:“朱大成上堂。”只听吆喝一声,说:“朱大成上堂!”衙役把朱大成带上堂来双膝跪下, 口称:“大老爷, 与小人伸冤。”知县把惊堂木一拍,说:“朱大成,我把你这该死的奴才,你诬告好人,该当何罪?”太爷说罢,心中大怒,分付:“张郎、李义,与我打他四十个嘴巴。”两班衙役不敢怠慢,把朱大成推下堂去,打了四十个嘴巴,打的朱大成嘴里流血。知县说:“朱大成,你诬告好人,从实说来,免的动大刑审你。”朱大成见事不好, 将手一比, 许了八百两银子。知县看见明白了。常言说:“暖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知县受了八百银子贿赂,说:“朱大成,你告荣相公吃酒行凶,刁拐幼女,有什么为凭?”朱大成说:“荣相公吃酒行凶,刁拐乌龙院柳庭春女儿,现在小的店中存身。”梁知县闻言,说:“张郎。李义,你把乌龙院柳庭春带来当堂对辞。”张郎、李义不敢怠慢,出了衙门顺着大街,不多一时,来到乌龙院,说:“伴婆,太爷堂上叫你。”伴婆说:“太爷叫我有什么事?”张郎、李义说:“朱大成告了荣官保刁拐你乌龙院的女儿,太爷叫你上堂对审。”说罢,伴婆一同前去。
来到大堂上,张郎、李义将伴婆带到堂上,双膝下跪。知县说:“你家女儿可有人拐去么?要你招来。”柳庭春跪爬半步,口称:“青天老爷,小人的女儿被荣公子拐去半月有余,不知下落。听说大老爷闻听,求大老爷断回。”知县说:“荣官保,你拐乌龙院的女子,伴婆现在堂下,要你从实说来。”公子说:“父母大人,那女子是俺表妹,被狂风刮来,遇着强人,把他卖乌龙院中,是我用银子赎回来的,送他还家,不是拐的。”知县说:“呸!你胆大狂徒胡说,明是拐的女子,怎么是你表妹哩!你不肯实说?”分付两边把夹棍抬过来。
知县一声要动刑,三班衙役不消停。
两边答应有有有,登时拿到大堂中,夹棍搬到大堂上,要审公子荣玉卿。
堂下恼了荣官保,迈步走上大堂中。
一把抓住梁知县,骂声狗官官不成。
你今要把生员审,咱到上司把理明。
越思越想怒火起,公案桌上使足蹬。
四个桌腿都朝上,朝衣扯了大窟窿。
知县气的直打战,两边衙役叫一声。
速速提拿荣官保,走了狂徒了不成。
两边衙役都呐喊,拿住上方东斗星。
一把抓住荣官保,咕咚打倒地流平。
堂上苦了荣公子,喜坏知县狗杂种。
分付一声去顶戴,靴帽蓝衫都脱清。
知县分付把刑上,夹起公子荣玉卿。
把腿填在夹棍里,夹一夹来紧一扣。
嚎啕一声绝了气,头上早已走真魂。
太爷审死荣官保,浮云遮住东斗星。
公子大堂丧了命,喜坏赃官梁县尊。
开言就把伴婆叫,叫声开店朱大成,小姐断回乌龙院,公子留在大堂中。
不说兄妹大失散,把书分头县洪洞。
话说江夫人自从太山庙降香,被大风刮去了小姐,每日差人院子城里关外四下寻找,并无音信。老夫人无奈,修了一封家书,拿了十两银子,差家童往宛平县下书。家童江用不敢怠慢,打了个包袱背上肩膊,雇了毛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