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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峰宝卷
许宣此刻且安身,叫声娘子美千金。
感你深恩情意重,自己不顾救我身。
承蒙求取长生草,千辛万苦有路程。
待我还花并复旧,拜谢贤妻大德人。
素贞开口将言说,官人不必挂在心。
夫妻不比平常女,搭救夫君理该应。
从此夫妇多和睦,夫唱妇随甚殷勤。
伏望神天来保佑,百年偕老寿延増。
话说白氏,算定阴阳,一日晚上,与小青到洋子江中,将客人的一只大船,有三百担檀香摄来。那第二日,便叫工人到河边,把檀香尽行搬至店中。那客人号啕大哭,要投江而死。幸得金山寺法海和尚相救,赠了银子付与客人,以作盘费归家。那客人拜谢而去。又讲那法海和尚,随叫徒弟,到许宣药铺中,鸣鱼募化。
许宣启口前来问,上前就把老师称。
动问宝寺何方地,沿街募化为何因。
僧人稽首将言说,开口就把相公称。
要装五百阿罗汉,善财龙女与观音。
俱要檀香木雕刻,工程浩大独难成。
贫僧募化有一月,未曾遇着善心人。
许宣:“闻得宝寺,那是先朝古迹,为何没有官府、乡绅、护发。”僧人道:“蒙师父之命,不可轻开缘簿,要遇有缘之人,独助成功,方可开簿。”那许宣想道:“五百罗汉,与观音大士,都要檀香雕刻法身,此那功程非小,哪有这样的大施主。”僧人道:“若遇着有缘善士,能得喜助檀香三百担,就可成功了。”那许宣想道:“若要银子艰难,今说檀香三百担,现在有捞来之物,我家在此总是无义之财,要他何用。若得舍在金山寺中,雕装佛像,岂非大大一个功德。本要先对娘子说明,犹恐她不允。时今先将檀香,我一人独开缘簿,后与娘子再可说明。
指尖举笔落簿成,字字行行写分明。
上写祖籍宁波府,慈溪县人许汉文。
喜助檀香三百担,雕装罗汉与观音。
祈求家门多吉庆,夫妻康健得安宁。
但愿佛光来普照,夫妻康健得安宁。
僧人见了心欢喜,叩谢施主好慈心。
种种福田功德大,儿孙世代做公卿。
僧人作别回山去,许宣移步上楼行。
将情说与娘子听,白氏闻言吃一惊。
若说檀香三百担,估值足价数千银。
钱财难得非容易,岂可轻易送僧人。
许宣即便回言答,娘子你且听缘因。
只为观音并罗汉,俱要檀香雕佛身。
我想贤妻多好善,故而斗胆发慈心。
今生相貌多端整,皆是前生装佛身。
夫妻好善休懊悔,皇天不负善心人。
素贞听了微微笑,作事还须三思行。
喜舍必须从实地,虔诚佛道不亏人。
不宣夫妇多和谐,再宣僧人进山门。
缘簿送进禅堂内,禅师一见笑盈盈。
暂停数日将山下,搬运檀香进寺门。
照数无差三百担,择日兴工动雕人。
今年九月初三日,次年三月已完成。
择定四月初一日,已时开光请帖勤。
第一先请大施主,捐助檀香许汉文。
现在官府都请到,又请坛越众乡绅。
开光吉日多热闹,陆续纷纷进寺门。
白氏预先来知道,拘禁官人少行程。
许宣蒙僧多诚请,一心要往金山行。
窥探前后无人在,瞒过妻子逃出门。
许宣到寺来参拜,禅师留在后堂存。
午斋已毕皆散去,许宣作别要回程。
禅师紧紧来留住,总然不肯放回程。
且说法海和尚对许宣说:“你本是佛门弟子,因何落在妖魔之手?况那端阳之节,露出原形,被你看见。尓今来到此地,不必回去。”许宣说道:“我家妻子,多有法术。蒙老和尚,快快放我回去,倘若多留时刻,他二人赶到寺中,岂不要害我淘气。”法海说:“许官人,你拜我为师,削发为僧,免得你扰害了。”又说那白氏,不见丈夫归家,即便手中轮动阴阳,叫一声:“青儿不好了,官人在金山寺中,被法海留住,说我二人是妖怪,不肯放他回来,如何是好?”小青道:“这有何难,我与你二人,赶到寺中,接了官人回来不就好了。”那二人遂化一只舟船而去。
一双主婢出门庭,一心要去接夫君。
肩背两把清风剑,要与法海定输赢。
来到金山忙上岸,急忙移步上山林。
小青上前叫师父,烦你去请许官人。
那白氏与小青二人,行到大雄宝殿,上前叫声:“老和尚,我闻丈夫许宣,在你寺中,因何将他留住?快快叫他出来,同我们回去。”那法海道:“你的孽障呀,许宣乃是佛门弟子,被你二妖迷恋,不该害他。如今在此落发为僧,不能回去了。”白氏说:“老和尚此言错矣,我官人既要出家,也该回家一转,嘱托家财妻小,然后再来出家未迟。今日将他留住,强逼出家,活拆人家夫妇,斩绝许氏宗枝,岂是出家人所为了么?”
白氏哀哀求老僧,快快放出我官人。
许氏单传无后代,斩宗绝嗣断人伦。
还望禅师生怜悯,慈悲开罪放回程。
和尚全不来理问,全然不睬半毫分。
白氏几次哀求告,忍气吞声赔小心。
说到伤心求恳尽,一时无名火烧身。
妖僧秃驴高声骂,枉做修行念佛人。
好好讲将来放出,万事全休饶你们。
少刻迟延难活命,剁你肉酱化灰尘。
那白氏与小青二人,苦苦哀求,三番两次,有些忍耐不住,随即高声大叫:“你这秃驴,怎么全不回头?毫无恻隐之心。”说道:“青儿呀,我与你杀他是了。”二人抡动双剑。那法海即命徒弟,使动九龙禅杖相迎。这禅杖乃是佛门中的法宝,抡动起来,是有天神下降相助。
禅师奉佛收二妖,妖法总是佛法高。
虚空降下诸神将,金盔金甲显英豪。
青白二妖多厉害,一腔邪气怒冲高。
合寺众僧多慌乱,个个心中魂胆消。
差遣水族妖魔怪,虾兵蟹将众小妖。
一时运动长江水,汪澜汹涌起波涛。
生灵巨万遭水灾,大数注定断难绕。
合府居民遭大难,二妖造孽罪难逃。
合寺众僧齐来报,水满山寺浪滔滔。
禅师就把袈裟脱,罩住山顶水渐消。
霎时浪静风波起,江水归原绝波涛。
谁知一道毫光起,托塔天王镇白妖。
揭谛手执降魔杵,现出魁星挡住了。
禅师心中暗暗想,方知袖里细根苗。
文曲已归蛇腹内,待等分娩再收妖。
那白氏叫声:“青儿呀,前面尽是洋洋水,屋宙田庄无处寻。我与你快快化只小船,摇了回家,收拾金银行李,急速逃往杭城而去罢。奴闻姑娘贤德,且往她家安歇。不想今日我与你出了这场丑事,不来寻他倒也罢了。”小青道:“娘娘事已如此,不必懊悔。且到杭州,姑娘家中,另行计较便了。”又那许宣,在经楼上,心中悲戚,去见法海和尚,说道:“我许宣因见你徒弟下山募化,吾已生了恻隐之心,独开缘簿,成尔胜事。只望永保平安,不想被老和尚,请我到寺,逼吾出家,将我夫妻拆散,不能完叙,想到其间,十分悲戚。”那法海答道:“既然如此,老僧不来留你,尔还有孽缘未满,不好与你说明,待等分娩之后,再来叙话。今日你妻子往武林而去,你可到西湖断桥相会便了。”
禅师送出山门抛,略施小术用心苗。
与他驾云双眼闭,一阵顺风虚空绕。
不知不觉乘云端,方知禅师法力高。
不消一个时辰后,立下云端是断桥。
那许宣开眼一看,说道:“原来已是断桥,这也奇了,我记得法海之言,叫我断桥相会,待我等他便了。”
许宣坐定心中恼,思想妻子泪波涛。
金山到此程途远,一刻之时到此桥。
佛法神通广无边,稀奇古怪好蹊跷。
许宣暗想佛法大,忽见前面小舟到。
船中女子来上岸,原是娘子到此桥。
只见许宣桥上坐,青儿一见怒气高。
急忙报与娘娘知,白氏闻言两眉跳。
冤家为何先到此,何不最早万事消。
那许宣遂即上岸,叫声:“娘子呀,今日天谴重逢,顺风而来,累及娘子辛苦,乃卑人之罪。”白氏道:“官人呀,往日间,何等禀告与你,叫你不可外出,你因何瞒了我主婢二人,私往金山寺中,被妖僧缠住,岂不累及我主婢二人,与他一场争杀。幸得他有法术,故不伤他性命。他说你要出家,不愿贪恋红尘。你既爱空门,何不早于妻子说明?免得与他作对。如今天降大雨,淹死无数民物。我今回到店中,家无一物,尽付东流,才得捞些金银,来到杭城。但为你们三番几次,受尽多少磨难,全不怨你。”又问青儿:“这是何处地方?”小青道:“娘娘,此是断桥相会了。”
素贞到此怒生瞋,纷纷流泪哭伤心。
算来男子心肠恶,忘恩无义无情人。
许宣开言忙相劝,贤妻不必泪淋淋。
只为僧人祸根起,佛相开光把我请。
不料和尚心肠恶,苦苦将我留住身。
与妻结发有三载,怎肯将你一旦分。
每日与他来争执,才得放我转回程。
叫我站在云端上,顷刻来到断桥临。
想今大水淹人死,亏僧感应就我们。
小青就把主母叫,官人言语不差分。
原是老僧救他活,不然淹死大水濆。
我想此事天排定,留得我们命三人。
若然不到金山寺,决然性命也难生。
不是僧人使巧计,那得指引到山林。
想是大士来救护,保佑我们三个人。
不枉官人行善事,积德总有神感应。
那许宣听了小青之言,叫一声:“小青言语,到也说得不错。若无观音大士保佑,不到金山寺,我们性命也是难保。”白氏笑道:“如此说来,奴家错怪你了,官人休得见气。”许宣道:“娘子我与你夫妻情分,有何见怪?今日重逢相会,岂不欢悦。”白氏说:“官人事已如此,我们往何处栖身?”许宣道:“娘子,我三人同到姊姊家中,暂住几天,再寻房屋。”船已住埠,许宣先到李君甫家中见姊姊,说过一番情由,即叫轿子前去,迎接主婢二人,并行李铺盖,挑到许氏家中。大娘出外迎接,至中堂见礼已毕,分宾坐下。白氏道:“不瞒姑娘说,奴家与你令弟,到了姑苏将近二年,开张药铺积些银两。只因目下天降大雨,城池淹没,店中货物,尽付东流。幸得神天保佑,逃我性命,为此收拾行李金银,意欲与姑娘一门居住,实是见笑。”许氏大娘道:“弟妇你说哪里话来,多蒙你与我弟成家立业。那苏州吴员外,常有信来,并王员外处,书信中常说你弟妇十分贤德。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只因我弟,受屈分别之后,奴家朝夕挂念,今日幸得重逢,实为可欢喜也。”
许氏开口讲言论,弟往古苏痛伤心。
自从与弟分别后,时时刻刻挂念生。
时逢去年中秋节,多蒙员外通书信。
幸得苍天来保佑,今朝骨肉再相亲。
许宣即便将言说,累及姊姊常挂心。
幸得贤妻多见识,开张药业积金银。
花银积得数千两,今朝天赐转家门。
白氏又欲开言说,多感姑娘费心情。
我破家财多磨折,遇难呈祥逢好人。
今朝夫妇归家转,骨肉团圆情义深。
小青在旁忙开口,我主前番受屈情。
姑嫂双双皆得意,说得投机各称心。
君甫料理忙碌碌,寻其房屋可安身。
择了吉日进新屋,两家同住便安宁。
日间姑嫂同作夫夫,晚来各自转家存。
僮仆丫鬟买几个,厅堂高屋大墙门。
那许宣自从回转杭州,约有数月之期。时逢中秋佳节,那桂花开放,将酒筵排列后园,饮酒赏花。君甫与许宣一桌,白氏与大娘一桌,俱各闲谈,那白氏道:“姑娘我与你同月怀孕,倘若各生一子,乃万全之喜。若还生下一男一女,我与你指腹为婚,岂不是亲上加亲,承立两家香火,未知姑娘心意如何?”许氏道:“不瞒弟妇说得,我亦早有此心,正与兄弟说过,犹恐弟妇不允。”白氏说:“正是同心合意了。”
白氏暗暗欢喜生,了却平生一片心。
后嗣倘若身荣贵,两家门户受皇恩。
许氏大娘忙开口,贤哉弟妇听缘因。
若能玉殿传金榜,荣宗耀祖显门厅。
小青求神并问卜,姑娘怀孕女钗裙。
昨夜三更得一梦,张仙送子到我门。
主母争先双手接,婴儿喜欢笑盈盈。
醒来却是南柯梦,娘娘必定产儿婴。
将来一举成名日,带挈丫鬟一小青。
白氏十月来满足,婴儿腹内转翻身。
这番腹痛如刀割,上天入地也无门。
小青在旁来扶住,口咬青发痛杀人。
文曲星宿来下降,张仙送子到门庭。
多少神祗来护卫,手提毫笔现魁星。
素贞分娩将儿产,许氏产女同日生。
此时两家多欢喜,传宗接祖耀门庭。
那白氏对许宣道:“我临产之时,梦见蛟龙缠身,将婴儿取名梦娇。”又那许氏大娘,同日生下一女,取名碧莲,两家好不欢喜。不觉光阴如箭,满月已到。那姊舅二人,商议剃头,整备酒筵,待明日祀神请客。到了五更,那白氏心血来潮,即忙掐指一算,说道:“啊呀,不好了,今日我的灾难到了,应在官人之手呀,官人今日天色未明,为何如此起早?”许宣道:“今乃孩儿剃头吉期,恐有贺客到来。”白氏说:“若有客来,有姑父接待,你在房中,等我梳好头儿,将孩儿穿好衣服,抱了一同下楼,好拜神圣祖先。”那白氏算定阴阳遇害,于许宣之手,所以留住丈夫,想挨过恶时。那佣人来说:“外面有客到来。”许宣道:“我来了。”白氏说:“你妻子在此等,望即速就来。”
许宣外出来迎接,不想法海到我门。
法海开口称相公,你今作事欠聪明。
好一佛门真弟子,被你妻精伤残生。
今有钵盂如来赐,特来收伏你妻精。
许宣心中来思想,老僧作事起凶心。
我妻如若妖和怪,与你无涉半毫分。
你今休得来寻事,拆我夫妻两离分。
小钵量来何足惧,断然难害我妻身。
将身站立房门外,忽闻里面叫官人。
你妻等望多时候,因何还不进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