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一斋稿

　　御河（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御河注东北，汩汩如浊泾。流尸日夜下，水气为之腥。饮食常呕吐，欲住不可停。舟子向我言，此辈皆天刑。东吴没巨浸，食及蒿与萍。死者十七八，存者多飘零。为奴逐商贾，疫疠剿其龄。脂膏饲鱼鳖，魂魄游沧溟。守令｛拜｝［肆］豺虎，○1里胥剧蝗螟。庙堂列皐夔，直以远莫聆。绣衣自天来，号令驱雷霆。遗民愿绥辑，庶用答皇灵。（31）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4）改。
　　舟中读书，怀赵全阳（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舟中了无事，时读古人书。眼暗苦字细，置之复踌躇。忆昔自北归，目力尚有余。［望云数飞鸟，临水阅游鱼。］○1俯仰七八年，气血日不如。羲和鞭六龙，岁月犹驱车。学道事已晚，胡为昧其初？怀哉全阳翁，所宝真璠玙。（31）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4）补。
　　临清会通镇（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世皇一文轨，强｛斡｝［干］隆中都。○1凿渠枝汶河，畚锸劳万夫。北流过大野，郓博咸归｛梳｝［输］。○2浩浩六百里，远近牵轴轳。南金出楚越，玉帛来东吴。梯航毕山海，异状争睢盱。天府日以盈，九州岛岛静无虞。神功絶今古，圣德不可模。此地实冲要，昼夜闻歌呼。会通锡鸿名，万代稽典谟。穹碑照阛阓，列肆吹笙竽。过客立亭下，行行复踟蹰。（32）
　　○1○2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5）改。
　　梁山泊（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大野传禹功，厥浸连鲁卫。蘙荟涵虚烋，苍茫眩溶裔。济阴极东原，连云浩无际。昔为大盗区，过者皆裂眦。今为尧舜民，共乐太平世。运河经其中，尽日闻榜枻。忆昔淮｛逝｝［遡］游，○1漭漭环水澨。围田千万顷，蓄泄时启闭。比屋皆陶朱，红陈溢租税。于焉有明鉴，不必｛常｝［劳］智慧。○2苟能用斯术，富庶良可继。吾言匪迂疎，安得躬献｛替｝［书］？○3（33）
　　○1○2○3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6）改。
　　木筏（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楩楠生楚蜀，材性坚且良。都邑营塔庙，致之极遐方。一筏贯十木，十筏为一航。迭鼓促牵挽，聨绵百夫行。其北及淮泗，其南过山阳。令佐迭迎送，崩迫如驱羊。候望久不至，弥旬裹糇粮。既至斯服役，挥汗犹翻浆。孰敢问农圃？饥羸固其常。舟檝或相遇，剽掠无余囊。商贾俱远遁，骚然日抢攘。圣明忧黎元，事佛徼福祥。奉命失厥度，所至罹祸殃。吾闻佛慈悲，必以报我皇。自兹絶水旱，岁岁成丰穰。大哉尧舜君，允矣斯民康。（33）。
　　秦邮道中（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客行秦邮道，触目增惨凄。死人乱如麻，肝脑倾涂泥。草屋半颓压，牢落如鸡栖。一室四五人，骨肉同颠挤。狗彘既厌餀，乌鸢亦悲啼。腥风彻云汉，沴气干虹霓。问之何为尔？苦饥食蒿藜。春夏生疾疫，累累委沟溪。亲戚俱已没，他人各东西。过者皆拥鼻，我何独酸嘶？掩骼着经训，仁人讵终迷。安得元结辈，惠化周群黎？（34）
　　孤儿篇（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孤儿可六岁，赤立古道边。逢人即下拜，哽哽声泪连。父母俱疫死，闾里相弃捐。儿生不自保，旦夕归黄泉。爷娘救儿命，感戴期终天。下马一抚之，中肠为忧煎。裹饭既莫及，挥金谅无全。我欲以尔归，翻恐成祸愆。疫疠有薫染，世俗交相传。去去复回顾，涕泗俱潺湲。夜宿邵伯驿，展转不得眠。中宵急雨至，杀气风雷先。念彼旷野中，孤儿死谁怜？守令美舆服，日事扑与鞭。妻孥自姁偷，抚字心茫然。采诗俟王命，聊着孤儿篇。（34）
　　季冬雷雨弥月，暖如春中（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至顺二年冬，阴阳益骄蹇。时当复为临，已覚寒气浅。觱发无希声，泉源有余泫。崇朝急雨至，永夜奔雷转。翳翳逾两旬，蒙蒙失苍巘。溪流与平陆，咫尺不复辨。田家最愁思，岁暮饥冻剸。频年苦饥旱，租税讵能免？方春待于耜，所望心力展。胡为甘泽早？常恐朱夏鲜。（35）举头见浮云，浩浩那可搴？贵贱永相望，华筵正沈湎。（36）
　　至大四年辛亥，予年卅九，承应中朝，奉诏代祀海、岳。冬十二月，还京师。与欧阳翰林同舍守岁，赋诗和东坡龙钟卅九劳生已强半韵。至治元年辛酉，又与欧阳偕留京师，除夕用韵述怀。迩来十年，春秋五十有九矣。感今怀昔，追和前韵，呈秦古闲，喻山雨诸友（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人生百年中，哀乐每相半。谁云学道者，亦作逝川叹？翻思昔所经，颠倒供戏玩。过眼如春华，旋空逐云散。浩然赋归来，甘与麋鹿伴。情亲获益友，启沃资月旦。｛通｝［迩］来十余年，○1篇章已堆案。去岁复北辕，心绪苦纷乱。今兹遂初志，如热得清盥。白驹驶流光，羲和敢稽缓。明朝盈六十，甲子若鱼贯。怯夫不知奋，勇士宁肯懦？一气存吾中，丹炉拥红炭。诸君文字饮，亦足张真馆。从渠北风劲，共爱南枝暖。添年有青精，保此三英粲。（36）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8）改。
　　辛亥岁作（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七十古所稀，四十过太半。苏公已闻道，尚作龙钟叹。吾生亦有涯，胡乃为物玩。京国何淹留？萍逢悲聚散。（36）海岳崇明祀，久失樵牧伴。骅骝驶康庄，不寐几昏旦。归来见天子，红云拥香案。观风使臣职，讵敢陈理乱？栖栖分幽屏，耿耿忘梳盥。岁事忽峥嵘，坐使衣带缓。起予得良朋，剖析精唯贯。长才发英华，高节振孱懦。更阑语未休，岂复计薪炭？守岁亦云乐，椒觞闹孤馆。顿消残腊冻，行迓春阳暖。霜钟万户动，一笑三星粲。（37）
　　辛酉岁所作（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买臣负薪时，百岁殆将半。富贵需何时？行歌匪长叹。太白真仙才，风月饱清玩。行年四十九，｛生｝［往］事逐烟散。○1（37）知非不可复，乃结云水伴。念念营丹砂，吸景在清旦。二贤余事业，史传列公案。修名盖今古，景行照衰乱。吾言适尔同，上国屡观盥。举首遥相望，鞭策宁敢缓？丹心日星丽，精义金石贯。斯人亦何人，自奋岂顽懦？况逢圣明时，清夷异涂炭。致君非吾事，探颐志｛元｝［玄］馆。○2共兹松栢寒，勿羡桑榆暖。斐然赋新诗，发子一笑粲。（38）
　　○1○2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9）改。
　　赋诗之余，见者咸谓仆殊无白髪，不类六十岁人。明日元旦迟明，山雨和韵，已至清丽可爱，用韵再赋一章，呈诸友（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常时六十翁，须髪白居半。揽镜尚黑髯，堪怜复堪叹。平生四方志，岂为儿女玩？龙门见河清，衡岳企云散。迩来三十年，多病惟老伴。曙鼓启重门，阳和又元旦。火城列银花，投刺纷几案。遥知阛阓中，杂踏车马乱。吾侪分幽栖，何事躬荐盥？云霞映鸣珂，颇胜佩韦缓。竹宫忝祠官，肸蠁义同贯。却忆少年时，刚肠疾柔懦。于今定何似？落落灰中炭。可人数君子，讲肄同兹馆。吾衰任自然，岂复计黔暖？起予得清诗，玉齿为君粲。（38）
　　次韵答程竹逸（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劳生阅百州，辙迹天下半。过眼秋空云，徂年复何叹？结交空四海，敢以人物玩。相知恨迟暮，每聚随复散。岂忘鸥鹭盟？宁逐鹓鸿伴？夫君河南裔，信｛哲｝［誓］明旦旦。○1诸郎尽瑰伟，瑚连纷在案。丘园有遗逸，砥柱俯零乱。义胜忘边幅，神清耸巾盥。扣门蹴春雪，颇怪马蹄缓。论文见雄深，于道实同贯。大音振希声，感发存勇懦。洒洒聆霏屑，温温拥炉炭。明朝寄新诗，翠墨照琼馆。落月屋梁间，光风散余暖。欲和不成吟，寒灯翳复粲。（38）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0）改。
　　次韵答程从礼（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竹逸令子。汗牛五车书，读者谁能半？才难古云然，于今复何叹？晚岁得程生，桓圭屏珍玩。既见心则降，忡忡百忧散。岁寒松栢稠，投老资尔伴。别来心炯炯，命驾常待旦。遗我英琼瑶，报之青玉案。高堂耸灵椿，风叶森不乱。连篇枉佳句，每读必先盥。君今医国手，千古蹑和缓。雄文大江流，浩气长虹贯。友道知损益，儒风振庸懦。战艺期高秋，锋铓出炉炭。从来庙廊器，亦自诸生馆。行看步青云，德布阳春暖。故交谅无忌，方外师可粲。（39）
　　从礼一和三章，字字清睟，钝根［纔］答三章。○1复至，愈出愈奇。其一论文，敢不退避三舍，其一论道，因摅所得答之，其一诧仆远游，［輙］序出处述怀，○2共成三章奉谢，其一（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圣人自生知，尚着斆学半。况我昏愚人，临文漫嗟叹。来诗语絶妙，字字足奇玩。云霞乍舒卷，风雨歘飘散。鲍谢难为工，阴｛阿｝［何］敢求伴。○3藻丽弥春空，清明旭秋旦。钝根尚迟回，敏手分满案。所愧非锦心，搜枯转烦乱。譬如汲眢井，污浊那可盥？应｛鳞｝［怜］巨源疏，○4勿怪安石缓。文章虽小伎，于道同一贯。羡君正而葩，发我庸且懦。（39）孤坐挑寒灯，长吟续铢炭。老栢邻虎溪，｛元｝［玄］关隔儒馆。○5东风忽回春，一夜衾｛稠｝［裯］暖。○6相思如见君，梅花耿孤粲。（40）
　　○1○2○3○4○5○6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0、31）补、改。
　　　其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忆昔年少时，醉游日参半。忽忽思娱嬉，何曾识悲叹？行行远求友，河山饱经玩。鹏南风翮举，马北霜蹄散。五十纔知非，羁孤复谁伴？畏涂久冥行，旭日喜方旦。精微得心传，糟粕笑书案。已知泥絮定，肯逐风花乱。无营复何思？不垢焉用盥。怜君多道气，此志那可缓？孔李昔通家，宗乘本相贯。来诗见深情，砥砺匪顽懦。在宥观其生，阴阳日为炭。翻然真我从，崆峒有珍馆。荡荡天风寒，温温日华暖。吾师岂吾欺？丹光已于粲。（40）
　　　其三（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中年客京华，读书至夜半。每观圣人心，掩卷自三叹。予时正求友，珍宝非所玩。翰苑多名公，车马纷聚散。暂违巢许邻，颇惬夔龙伴。匪伊声利求，造请尚昏旦。有时直承明，咫尺御炉案。年华迫衰鬓，坐见秋蓬乱。乞归忝祠官，征尘喜新盥。倾盖欣相知，扫门敢迂缓。圣学尊程朱，万殊理融贯。吾衰尚能勇，尔壮夫岂懦？出处虽不同，论心岂冰炭？宾王昔天衢，乐道今｛元｝［玄］馆。○1九霄风露寒，斗室烟霞暖。得失勿复言，檐花一灯粲。（40）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1）改。
　　早春水涨，寒甚（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三年建寅月，沴气常郁蒸。十日九雷雨，泉源尽奔腾。夜月纔舒光，朝檐复如绳。朋俦絶来往，车马忧凌兢。滔滔覆江海，浩浩迷丘陵。未闻惊蛰先，有此巨浸乘。北风间号寒，泥泞兼轻冰。疫疠逾二载，凶荒苦相仍。冬春反常令，经训良可征。坐令忧国心，耿耿忘寝兴。燮理在元宰，皐夔已同升。凝情望天北，回斡期三登。（41）
　　崇仙观（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神仙出东晋，灵迹徧荆扬。太史开锦帷，老栢何苍苍。弟子余十人，英声各辉煌。烈烈神惠君，炳灵见真阳。松篁拥楼观，烟雾披岩廊。丹成井灶在，零落栖余香。千载如一朝，福被斯民康。所以恢学徒，精修道弥光。今辰拜遗像，感此日月忙。刀圭傥可求，税驾终徜徉。（41）
　　游真阳山，得聂镀、得一二生，妙龄知学，以诗来见。辞意勤至，非欲速成者，赋十一韵以答之（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昔有皇初平，学道弟兄偕。道成摠仙去，金华郁崔嵬。真阳古名山，人物多琼瑰。二聂方秀发，烟霞满襟怀。新诗力追古，字字勤敲推。嗟予忝先覚，禀性寡所谐。以尔道心固，嘉言勿嫌猜。精心去蟊蠈，励志除蒿莱。嘉榖日以滋，天光豁然开。换骨知尚时，仙凡信辽哉！云端谢平起，今古皆奇才。（42）
　　宝丰山（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道书：华盖，三仙君所治。走谒华盖君，迢迢万松岭。云霞散朝辉，雾雨翳阳景。猿啼山更幽，鸟咔日初永。跻攀足弥倦，接遘心已领。楼观空峥嵘，岚光袭衣冷。入门何所见？绿草聚鼃黾。藩篱藉荆榛，夜宿抱虚警。晨炊拾堕樵，清絶异尘境。紫笋供长劖，甘泉出修｛鲠｝［绠］。○1野人尚营营，我意独便静。黄房息深深，虚室光耿耿。亦欲从兹游，悠然视其颕。（42）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2）改。
　　赠墨客孙心渊（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子荆有云孙，隠处异流俗。山连始丰青，池分剑江绿。云来幽兴长，水涨春意足。｛元元｝［玄玄］守家学，○1不受尘事蹙。远致徂徕松，霏烟翳清旭。｛元｝［玄］霜出杵臼，○2翠饼照华屋。揭侯吾畏友，称赏惟尔独。韦李虽擅场，于今定臣仆。奎章启文运，一艺必甄录。万里行奋飞，无为守空谷。（44）
　　○1○2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4）改。
　　隠者陈元亮，故宋太守杉溪之子也，有令名，予未之识。一日，赋诗一章寄玉隆道士陈云隠，高古可爱。次韵以奉云隠，并寄元亮（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有客何人斯？挥毫落珠玉。文章事经济，胡乃在岩谷？知人视其友，风月当邻屋。陈子夙相亲，抱被或同宿。朝来诵佳句，溽暑快新浴。山中十年事，历历如转烛。独余诗酒兴，清絶映林麓。彼美那可期？君应往来熟。义胜中无营，环堵恒自足。我欲往从之，岖嵚畏山曲。冯高挹西爽，秀色窗户绿。五绫佳山水，是处可游目。达士轻去留，反招有遗躅。何事盍吾簪？莫作龟藏六。（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