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湖棹歌

　　十丈丰碑共识韩。

　　吾家丙舍抱溪湾，
　　彩笔留题苔色斑。
　　松桧阴中春草绿，
　　游人细读米家山。

　　修竹林中鹊噪喧，
　　春风步屧半苔痕。
　　丹哥不使来偏易，
　　清远闻川易鹤轩。

　　年来作客似沙凫，
　　窗外寒梅护鹤。
　　泛宅浮家图画里，
　　一湖明月淡相娱。

　　虫鱼钟鼎手笺疏，
　　识字先渐未读书。
　　难得钜公多赏骘，
　　署书也许到蓬庐。

　　仲谋居士百花诗，
　　金粟山人绝妙词，
　　兄弟诗名传海内，
　　一时风月寄清思。

　　注：彭孙贻别号仲谋居士，有百花诗，其弟孙遹号金粟山人，有金粟闺词一百首。

　　客里秋怀唱和工，
　　土风宛转橹声中，
　　朱谭韵事堪千古，
　　管领鸳鸯西复东。

　　雪艇横流映水矶，
　　铁松深处掩双扉。
　　怀家风味春来美，
　　一碧相湖产蚬肥。

　　网得河豚味最鲜，
　　家临流水小桥偏。
　　摇来恰比梭尤疾，
　　两橹春江贩笋船。

　　行过马桥即来墩，
　　绿波？滟映前村。
　　轻舟万寿山前去，
　　两岸桑阴到斗门。

　　注：马桥，丰墩俱嘉兴急递铺。

　　遐想经营伐越初，
　　练兵兽向练塘储。
　　当年试剑石犹在，
　　荷锸亭边吊子胥。

　　船舟兽住魏塘湾，
　　废垒成冈樵牧还。
　　酒务当时非一处，
　　城中城外两瓶山。

　　筑室传经泖水前，
　　柘湖世泽几经年。
　　著书堂上怀先德，
　　犹记三鱼塞漏船。

　　第五桥边舟可乘，
　　一堤杨柳挂闲罾。
　　张家旧业城南曲，
　　十丈花开看古藤。

　　旧时月色逐波流，
　　东郭花开看未休。
　　正是江南春雨后，
　　红霞一抹杏花楼。

　　闻琴桥畔酒楼开，
　　估得鲜雨泼绿醅。
　　千古知音东海上，
　　高山流水伯牙台。

　　注：伯牙台在海盐东城外闻琴桥畔。

　　韻事朱谭寄两湖，
　　扁舟侬亦兴非孤。
　　曾经百？流传后，
　　漫数嘉禾八景图。

　　注：张尧同有《嘉禾百？》吴仲圭有嘉禾八景图。

鸳鸯湖棹歌　　（清）谭吉璁撰

　　谭吉璁，嘉兴人，为朱彝尊之表兄。据《嘉区文献》载：字舟石，监生出身。清初官延安府同知，副将朱龙叛，守榆林城有功。康熙已未（八十年，1679）时召试博学鸿词。迁登州知府。著有《延绥志》、《肃松录》、《尔雅广义》、《喜树堂集》。生于明天启四年（1624），卒于清康熙十九年（1680）。

　　予自弱岁从戎，瓯海闽山，梯涉殆遍，今又往来燕秦间，且以转饷入褒斜谷，几几死者数矣。稍稍息肩榆林，适逢寇至。婴城固守，自知必无生理，赖援师围解，庶几可告无罪以去。此莼鲈之思肠一日而九回也。表弟朱锡鬯以《鸳鸯湖棹歌》简寄，依韵和之，即鄙俚者亦不加点，取其不失吴音已耳。嗟呼！人穷则返本。盖吾二人出处不同，而所遇之穷大都相类。况枌榆之社，入之梦寐者与，若以为庄舄之越吟也，则吾岂敢。嘉兴谭吉璁自序。

　　斗门水势到今平，
　　两岸条桑鸠妇声。
　　料峭春风帆腹满，
　　微茫烟树露金明。

　　注：金明：即金明寺。

　　秋来蜜桔自塘棲，
　　露冷微霜乌夜啼。
　　担至南亭香未改，
　　胜传柑子风楼西。

　　注：杭州塘棲与石门接壤产蜜桔，粗皮而小，无核，味最甘。

　　水市花船一样窗，
　　龙渊学绣一条江。
　　凭谁移个龙渊塔，
　　学绣村边也作双。

　　注：学秀里塔一，龙渊寺前塔三。

　　渔歌听罢听山歌，
　　且有当头照桂娥。
　　影入碧漪坊下水，
　　月光多与水光多。

　　注：碧漪坊：明清时嘉兴坊巷之一，在城中心，朱氏祖居位于该坊。

　　夜色千家尽黑甜，
　　梦羊人起兔华纤。
　　火光直射杉青堰，
　　旧事人犹说建炎。

　　注：南宋运河二十一堰，杉青居其一，置盐官一人，秀王子称夫人张梦人遗一羊，已而有娠以建笑元年十月生孝宗于丞厅。时杉青闸官虞侯张洁夜见赤光烛天。

　　水次嬉游上木牌，
　　闻郎跼蹐向金阶。
　　只知令史铜龙署，
　　不道先生甪里街。

　　注：禾中水次多编木为牌，浮于河中。

　　三径西邻杨柳斜，
　　经年塞上镇风沙。
　　不闻竹里提壶乌，
　　惟见墙阴苜蓿花。

　　苏小坟前水北流，
　　苕花梧叶满园秋。
　　月华不与高城隔，
　　飞上星湖第一楼。

　　注：嘉兴县学旧为兴圣寺，中有"星湖第一楼"。

　　胥江不远小山存，
　　犹有遗祠翠木昏。
　　挂席西风乘兴去，
　　白莲秋水夕阳村。

　　注：胥江在胥山下。白莲：白莲寺。现为郊区步云乡花园村。

　　光禄墓前啼早鸦，
　　一湾水转石桥斜。
　　谁道犀牛能望月，
　　遥怜槵子尚开花。

　　注：有槵子树传自西竺来者。

　　荡浆线车载女师，
　　线丝线得合罗线。
　　最怜箔上同功茧，
　　看作飞蛾逐对现。

　　注：二蚕并作一茧名曰同功茧。

　　渔子经年弄小艚，
　　浮家绝胜女娟操。
　　抛将网下头如鸭，
　　收得鱼来尾似刀。

　　注：鸭头船见《三国志》。刀鲚亦作（鱼祭），春初肥美可食。

　　春来河蚬不论钱，
　　竹扇茶炉载满船。
　　沽得梅花三白酒，
　　轻衫醉卧紫荷田。

　　注：紫荷花草生田中，花开如茵，可坐卧，游人藉此泥饮。梅花三白酒：嘉兴土产的酒名。

　　官家不数放金鸡，
　　仗尔燖鸡石上啼。
　　一自少连司宪后，
　　淮平冤狱浙江西。

　　隐真古院一清池，
　　去影松声礼罄时。
　　鹤羽归来人不识，
　　玉箫闲按步虚词。

　　注：隐真院在城东南，昔有方士干此修炼，化去中有一池生鱼，多异色。

　　花蒿游艇贩私盐，
　　不怕诸司怕范廉。
　　看取跳鱼并子蟹，
　　星星尽被鹊弓拈。

　　江村复礼旧名乡，
　　竹作笆篱石作塘。
　　到处十家三酒店，
　　春波系缆岸花香。

　　注：《唐书》：徐岱，嘉兴人，大历中为校为郎，观察使李栖筠署所居，为复礼乡。十家三酒店，禾中谚也。复礼乡：乡里名，在嘉兴城西北。

　　楝子花疏过雨声，
　　扎山看火树头鸣。
　　邻船两桨买桑叶，
　　南抵馀城北渚城。

　　注：扎山、看火俱鸟名，鸣则桑叶贵。馀城在半逻南。

　　檇李亭南范蠡湖，
　　野桃花落点春芜。
　　湖中种得杨池藕，
　　得似西施臂也无。

　　注：西施臂，西湖藕名。

　　阿侬爱泊相湖浔，
　　相湖银鱼二寸针。
　　吴盐蜀姜为郎煮，
　　不怕回船到夜深。

　　注：城北相家荡产银鱼。

　　闲看飞燕掠花阶，
　　更听蜂衙向早排。
　　忽忆南湖开芍药，
　　买舟重试踏青鞋。

　　通陵何处水苍茫，
　　辛苦陂成起马塘。
　　秦驻山头秦帝住，
　　（鱼资）鱼纤蛤可曾尝。

　　吴疆漠漠起黄尘，
　　君子钩师争战频。
　　檇李当时西属越，
　　六千曾有锦衣人。

　　注：檇李为吴疆，后属越。

　　苍西古塔尽阑红，
　　阁老厅门一迳通。
　　犹记北楼骖筿地，
　　蔷薇一丈晓庭中。

　　海口鲜船夜夜开，
　　河豚已过石头催。
　　前溪载得南浔酒，
　　泾渎无征任往来。

　　市舶风樯五两飘，
　　桑东太仆墓非遥。
　　黄肠华表千年石，
　　常映双溪百尺桥。

　　险竿欲上鼓先挝，
　　跳罢双丸采索叉。
　　连舫齐来菩萨庙，
　　看场未散日先斜。

　　注：徐偃王祠，俗名徐菩萨庙。

　　端平桥外浦云波，
　　傍岸邻船恰又逢。
　　水市乍闻鸡膊膊，
　　城楼遮莫鼓咚咚。

　　碧瓦珠光火一丸，
　　绿扬丝挂采幡干。
　　泥孩纵说鄜延好，
　　不及习王庙上看。

　　净相寺门夕照黄，
　　菱花杏叶石榴香。
　　青李悬仁小如粟，
　　错疑钻核自王郎。

　　铢衣祖钵贮双林，
　　百尺浮屠海市阴。
　　横浦遗居何处是，
　　香飘桂子满园金。

　　青（章鸟）白鹭浴湖堤，
　　飞向罗潭庙口西。
　　竹伞棕鞋尘不到，
　　秋风且看稻花齐。

　　注：罗泽湖在鸳鸯湖东，禾中有秋分稻秀齐之湾。

　　十番鼓笛尽船开，
　　吹到风云酒万回。
　　月自鸳鸯湖上出，
　　灯从狮子汇边来。

　　注：狮子江，东门外埠名。

　　同心栀子结花梢，
　　比目文鱼共水坳。
　　莫学赵郎贪尚主，
　　秦箫声断凤楼抛。

　　星霜乘障一身遥，
　　骨肉难教开士（？）。
　　纵使全师由陆黯，
　　不妨拜爵自张昭。

　　塞上雕弓明月弯，
　　时时泣向大刀环。
　　鸳鸯湖客鸳鸯水，
　　远梦何劳万里还。

　　梭鸡动肢羽纤纤，
　　秋兴球场红白黏。
　　宣德盆中茭米洁，
　　将军塞上紫金尖。

　　演武场东庙祀施，
　　行行祖道此神祠。
　　伤心三叠阳关曲，
　　愁看千条弱柳丝。

　　参旗横照郡楼平，
　　塔火初沉渔火生。
　　郭外城中十三寺，
　　一时落月尽钟声。

　　注：十三寺：指嘉兴精严寺、楞严寺、天宁寺、金明寺、祥符寺、报忠寺、水西寺、朱福寺、东塔寺、真如寺、景德寺、漏泽寺、白莲寺。

　　江城锦乌偏啼花，
　　柳外回塘宛转斜。
　　霜卤盐场分十处，
　　月波春酒酿千家。

　　舞蛟石势拂云枝，
　　诏使宣和载独迟。
　　不共铜驼薶艮岳，
　　至今犹葆谷成祠。

　　注：舞蛟石在东门内，高丈余，相传花石纲所遗。舞蛟石：嘉兴有名的一座太湖石峰，传是宋微宗宣和年间"花石纲"遗物，历经沧桑，现置于南湖边的仓颉祠前。

　　卜邻不少素心人，
　　随意闲门对渚苹。
　　馆客牙兼书籍店，
　　羹调菽乳但留宾。

　　龙丞犹自著青衫，
　　日忆沧波天际帆。
　　秦驻长墙多地脉，
　　峨眉西望半规衔。

　　三条玉带二条犀，
　　争访金鸡梦白鸡。
　　高冢累累羊虎尽，
　　塘南塘北乱乌啼。

　　勤王子第秀州多，
　　路接临平万里河。
　　旧是靳王驻师地，
　　罗囊锦澈夜深过。

　　居士归来无一尘，
　　柴门深闭白牛边。
　　铁肝御史时相问，
　　悔不同浮范蠡船。

　　槐叶青时和冷淘，
　　叶浓时转桔皋。
　　槐叶黄时香稻熟，
　　登场禾稼比墙高。

　　上元灯火尽龙衔，
　　兽舞鱼跳百鸟鵮。
　　千里舳舻连夜发，
　　焦山早遍锦云帆。

　　殳山过雨水冷冷，
　　石辟苔深缀字青。
　　想见诗人游览数，
　　偏舟来往女阳亭。

　　朝鲜贡使墨山遥，
　　特赐钿函诏七条。
　　数向明州来往熟，
　　为君也作绿江桥。

　　当湖断塔涌双林，
　　塔下湖光九派涂。
　　估客驱来随外宿，
　　阿侬持底比郎心。

　　朱公清德未渠央，
　　不赐明湖与葛塘。
　　西丽桥边频怅望，
　　乌头零落状元坊。

　　东园平仲近如何，
　　颇忆林棲赋遂初。
　　上番雨多移紫竹，
　　方池水浅种红鱼。

　　柘湖水接白沙湾，
　　海月亭亭照独山。
　　一自蓬莱风引去，
　　至今千载不知还。

　　注：白沙湾、独山皆在平湖。

　　长水县前长水晴，
　　语儿乡里语儿生。
　　嘉禾乍产由拳野，
　　黄龙双见海盐城。

　　青帜才过白帜开，
　　相邀灿米集城隈。
　　一身欲易苍生命，
　　那得鄱阳佛子来。

　　黄梅苦雨水连云，
　　灶上蛙声不忍闻。
　　海口潮？三月堰，
　　桑田沧海一时分。

　　注：《宋史》：邱？，江阴人，知秀州。海潮岁大人，坏近海田。宗至于海口视之，遂筑三月堰。

　　宅西狷石旧名亭，
　　曾侍先人说五经。
　　梦想故园犹在眼，
　　棕榈一树假山青。

　　双梓墓前春女游，
　　春风一曲散春愁。
　　侬家世世比肩里，
　　胜袭分茅万户侯。

　　贫居丙舍北营南，
　　水曲篙师路尽谙。
　　手种门前杨柳树，
　　遥怜飞絮雪毵毵。

　　石臼湖南麻雀墩，
　　溪流尽向木迤门。
　　三江霸业今何在，
　　吴越春秋又属孙。

　　裴休岛上最萧疏，
　　传是朱三十五居。
　　安得闲身坐销夏，
　　插天翠柳满床书。

　　注：朱敦儒行三十五，"插天翠柳"朱咏月词中之句也。

　　朱书银尺秘遗踪，
　　六里山前石篑封。
　　天玺乍颁人入洛，
　　夕阳青盖有楼松。

　　广陈小市客徘徊，
　　卜宅王孙旧水隈。
　　当时介弟来犹拒，
　　县伊何知是姓梅。

　　澉市澄湖映夕澜，
　　人传多尉旧盐官。
　　游人到此登楼倦，
　　不信秦川道路难。

　　华胥午梦是吾师，
　　醒值糟床酒熟时。
　　瓮菜但携春不老，
　　匏尊莫问夜何其。

　　孱陵守冢几村围，
　　摇橹依稀是白衣。
　　祠外青泥春雨滑，
　　年年只有燕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