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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耳集
济邸择妃,大珰王俞来宣押,宪圣之侄孙女独尊长。节度使吴铸不悦,同侄孙女辞家庙。铸乞与大珰言:“乞奏知中殿,臣家自有宪圣,可以主张门户,甚次第光辉,不藉此女,只有疏脱。”大珰云:“只是官家中殿圣意,节使如何有此说?”铸云:“他父母不晓事,非铸本心。他日必为宪圣累,莫道铸不曾说。”后有黄冠之命,铸亦可谓贤矣。
宣和间,有诏表文语忌。诏云:“朕笃奉先烈。”表云:“陛下德迈九皇。”札皇子文有“克长克君”,此刘嗣明撰也。《容斋随笔》云:京师二吏,一翰林孔目官,不肯进“克长克君”之文,一太常书史刘珏,奏用祭服克军褐。吏云:在《礼》,“祭服弊则焚之”。虽国家危迫,不当以常时论。然容台秉礼,俟朝廷索则予之,贤于背礼而先献也。
泰陵书《戒石铭》赐郡国,曰:“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用《蜀梼杌》中所载孟王昶文,云:“朕念赤子,旰食宵衣。言之令长,抚养惠绥。政存三异,道在七丝。驱鸡为理,留犊为规。宽猛得所,风俗可移。无令侵削,无使疮痍。下民易虐,上天难欺。赋舆是切,是国是资。朕之赏罚,固不逾时。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凡二十四句,昶亦可称。后熙陵表出,言简理尽,遂成王言。
赵忠定庚申生,韩平原壬申生、继庚申,史忠献甲申生、继壬申,郑左相丙申生、继甲申,四申相乘,自古罕有。癸丑,状元陈亮死之,乙丑,状元毛自知降第五甲,丁丑,状元吴潜造阙后遭论。四十年间,有四申三丑之验。遭论恐作遭谪。
嵩山祖宗陵寝所,自靖康之后,所存特昌陵而已。绍兴间,榷场通货,持陵寝中宝器来,思陵尝得之,为之出涕。所以孝宗日夜不遑,欲恢复故土,志在此也。端平初,金人失国,鞑古许本朝遣使朝陵。使未至陵,三京之师一出,鞑古大怒,尽将陵庙犁为墟矣。七庙何其不幸耶!
自古以来,地势自北而南,江流自西而东。金亡都汴,燕、赵、青、齐之野,皆成草莽,上蔡天地之中气,三十年来地气不乘,兵革日寻,民无生意。蜀自晋未尝经残破,嘉熙戊戌,北兵四至,如入无人之境。成都一夕焚尽,死者何止百万人,至今不容经理。北兵往来未已,地之气今为不毛,江之源今为污浊。不幸江左当地势之南,江流之东,建瓴之势,为敌国得之。
李唐樊若水尝驾小舟,以丝量江面阔狭之数,献于太祖。后曹王正用此策下江南。国史载之甚详。不意百有四十年后,高庙中兴,驻跸临安,自淮以北,非吾土也。昔时以汴京为万世不拔之业,谁知建炎至今,宴安江沱,万一敌国傥用若水之说,如之何?
本朝故事,宗室不领兵,盖因真皇澶渊之幸,高皇靖康之变,以皇子除兵马大元帅,定建炎中兴之业。嘉定间,赵善湘开金陵制府,诛李全,识者有宗室不领兵之议,遂有行宫之谤。尝记帅逢原为池州军帅,有一士挟南班书见之,书史云:“祖宗典故,管军不受宗室。”书恐违制。近来兵将,皆受宗室荐举矣。
自渡江以前,无今之轿,只是乘马,所以有修帽护尘之服,士皆服衫帽凉衫为礼。紫衫,戎服也。思陵在维扬,一时扰乱中遇雨,传旨百官,许乘肩舆,因循至此,故制尽泯。今台谏出台,亲事官用凉衫略展登轿,尚存旧制,他无复见之。
绍兴乾道间,都下安敢张盖,虽曾为朝士,或外任监司州郡,入京未尝有盖,只是持袋扇障日。开禧间,始创出皂盖。程覃尹京出赏,严皂盖之禁。有越士张盖过府门,遂为所治。后学中有诗云:“冠盖相望自古传,以青易皂已多年。中原数顶黄罗伞,何不多多出赏钱。”时山东盗贼纷起,故有此诗也。
掖垣非有出身不除,以荫子除者三人:王秬初寮之孙,韩元吉桐韩之孙,刘孝韪皆为之。自嘉泰、嘉定以来,百官见宰相,尽不纳所业。至端平,衔袖书启亦废。求举者纳脚色,求阙者纳阙札而已。文人才士无有自见,碌碌无闻者杂进。三十年间,词科又罢,两制皆不是当行,京谚云“戾家”是也。不过人主上臣下一启耳,初无王言训诰之体,如拜平章、二相三制,岂不有惭于东坡?如改元、灾异、罪己诸诏,岂不有愧于陆贽?因读陆放翁《南唐书》,李王小国耳,自有陶谷、徐铉,钱王尚有罗隐,不意堂堂中国,不能得一士如小国之陶、徐,两浙之罗隐者,良可叹也!
本朝大儒皆出于世家。周濓溪以舅官出仕,两改名:先名宗实,因英庙旧名改;后名惇颐,又以光宗御名改。二程父为别驾。南轩,张魏公之长子。文公,朱郎中之子,奉使朱弁之侄。东莱,吕枢密之孙。致堂,胡文定公之子。惟横渠、象山,士子也。
张魏公开建业幕府,有一术者来谒,取辟客命推算。术者云:“皆非贵人。”公不乐曰:“要作国家大事,幕下如何无三五人宰执侍从?此亦智将不如福将也。”魏公之客虞雍公,雍公之客王谦仲,范宗尹之客贺宗礼,皆宰执也。开禧毕再遇帅扬,起身行伍,骤为名将,亦非偶然。麾下有二十余人,都统制殿帅四人,则知魏公推命之不诬也。
伊川、濓溪,一世道统之宗,用大臣荐,为崇政殿说书。以帝王之学,辅赞人主,儒者所望。自范文正公论事,始分朋党。伊川则曰洛党,如朱光庭、贾易附之,力攻蜀党苏氏父子也。朝廷大患,最怕攻党。小人立党,初不是专意宗社计,借此阴移人主祸福之柄,窃取爵禄而已。如君子不立党,伊川见道之明,未能免焉。淳熙则曰道学,庆元则曰伪党,深思由来,皆非国家福。
沿边有州县城池处,扬、楚、天长、六合,东淮之控;庐、和、巢县,西淮之控;襄阳、江陵、德安,荆鄂之控。嘉定始议诸州县筑城,东淮则通泰、高邮、盱眙、盐城、兴化,西淮则蕲、黄、舒、濠、无为、安丰、定远、固始、钟离,京襄则枣阳、随、复、荆门、汉阳、光化。城池日就,兵力日分,渡江之后,高宗、孝宗非不神武,圣虑非不宏远,独注意扬、楚、庐、和、襄阳城壁而已。不欲修沿边诸城,虑敌人万一得之,恐为家基,彼若坚守,此必难取,如盱眙一失,无计可取。后说以货而归之,初未尝以兵而复也。不幸楚州毁于许国刘倬,蕲、黄毁于何大节,襄阳失于赵范。怅念襄、楚二城,版筑之用,金粟与城齐矣。此三朝留神之地,一旦弃毁,诚为国家惜。
《舜典》曰:“八音克谐,无相夺伦,神人以和。”自宣政间,周美成、柳耆卿辈出,自制乐章,有曰《侧犯》、《尾犯》、《花犯》、《玲珑四犯》。八音杂律,宫吕夺伦,是不克谐矣。天宝后,曲遍繁声,皆曰入破,破者,破碎之义,明皇幸蜀。宣和之曲皆曰犯,犯者,侵犯之义,二帝北狩。曲中之谶,深可畏哉!
张子韶曰:“一吁一俞,治乱所关。放齐举丹朱曰吁,欢兜举共工亦曰吁。使尧俞之,则小人得志。师锡虞舜,尧曰俞;佥举伯禹,舜曰俞。使帝吁之,则君子之道消矣。可吁则吁,故天下莫不畏;可俞则俞,故天下莫不服。”
独乐园,司马公居洛时建。东坡诗曰:“青山在屋上,流水在屋下。中有五亩园,花竹秀而野。”有园丁吕直,性愚而鲠,公以直名之。夏月游人入园,微有所得,持十千白公,公麾之使去。后几日,自建一井亭,公问之直,以十千为对。复曰:“端明要作好人,在直如何不作好人。”可以为渡江以来,相府厮役者之劝。
《毛诗》圣人取小夫贱隶之言,最于人情道理处,诚使人一唱三叹。如《山有枢》三章,闻之者可以为戒。言衣裳车马,宛其死矣,他人是愉;言钟鼔,宛其死矣,他人是保;言酒食,宛其死矣,他人入室。愉保犹可说,至于入室,则鄙吝之言极矣。
东坡,天人也,凡作一文,必有深旨。撰小儿致语云:“自古以来,未有祖宗之仁厚。上天所佑,愿生贤圣之子孙。”其意深切著明。
元祐初,司马公薨,东坡欲主丧,遂为伊川所先,东坡不满意。伊川以古礼敛,用锦囊囊其尸,东坡见而指之曰:“欠一件物事,当写作信物一角,送上阎罗大王。”东坡由是与伊川失欢。
东坡会葬,有斋筵,李方叔作致语云:“皇天后土,鉴一生忠义之心;名山大川,还千古英灵之气。蜀有彭老山,东坡生则童,东坡死复青。”
东坡在儋耳,无书可读,黎子家有柳文数册,尽日玩诵。一日遇雨,借笠屐而归,人画作图,东坡自赞:“人所笑也,犬所吠也,笑亦怪也。”用子厚语。
东坡因访吕微仲,偶在书屋坐久,因见盆中养一龟,有六目。微仲出与东坡言:“偶昼寝久坐。”东坡云盆中之龟,作得一口号奉白:“莫要闹,莫要闹,听取龟儿口号。六只眼儿睡一觉,却比他人睡三觉。”吕大笑。
宣和元夜,上幸端门,近臣皆进诗。有问王岐公用甚故事,答以凤辇鳌山,问者不乐而去。谁不知凤辇鳌山,故相谑耳。岐公进诗云:“双凤云中扶辇下,六鳌海上驾山来。”闻者叹服。作诗要融化,岂可执而不通。
紫岩张公谪居永州二水,忧国耿耿。一日,慨然作《丸墨筇杖铭》。《墨之铭》曰:“存身于昏昏,而天下之理固已昭昭。斯为潇湘之宝,予将与之消摇。”《筇之铭》曰:“用则行,舍则藏,惟我与尔。危不持,颠不扶,将焉用彼?”
种放见陈图南,曰:“意谓子有仙风道骨,奈何尚隔一尘?一尘谓五百年也,他日必白衣作谏议。然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于天地间无全名。子名将起,物必败之。”放晚节果如图南所言。
南宫舍人,果是不好作的官职,每岁贺雪表,尤难下笔。曾有一联云:“普天咸有,率土莫非。”此何等语也?
周益公与韩无咎同赋词科,试《交趾国进象表》,有“备法驾之前陈”,此无咎句也,益公止改“陈”字作“驱”字,遂中大科。陈字不切,驱字象上有用。又用“拜舞周章”,出《本草注》。
綦内相崇礼在太学前廊,裕陵有进枸杞,根如犬大,作贺表。学官令前廊撰述,皆不下笔,綦欣然当之。其用一句“灵根夜吠”,举学皆服。用东坡诗云:“灵尨或夜吠。”又出白乐天《枸杞》诗。因此后登玉堂。
余外祖王詷子文,《上蒋子礼除右相启》曰:“早登黄阁,独见明公之少年;今得旧儒,何忧左辖之虚位。”皆用杜诗语“扈圣登黄阁,名公独少年”,“左辖频虚位,今年得旧儒”,为洪文敏称赏,载之《随笔》。
李大异为广西宪,庚申年《谢历日表》云:“岁次庚申,乃艺祖开基之日;朔临戊子,是吾皇诞圣之辰。”当年正月一日戊子,即茂陵元命,用得亲切。旋召入舍人院。
杨冠卿馆于九江戎司,赵温叔罢相帅荆南,道由九江,守帅合宴。杨作致语云:“相公倦台鼎,喜看衮绣之东归;浔阳无管弦,且听琵琶之旧曲。”温叔再三称道。蜀中教官作上巳日致语云:“三月三日,多长安之丽人;一咏一觞,修山阴之旧事。”要作骈俪,当如此用事。
乔平章为左相,时已年八十余。因榜府门曰:“七十者许乞致仕。”为一轻薄子书一诗于右曰:“左相门前有指挥,小官焉敢不遵依。若言七十当致仕,八十公公也合归。”因是卷榜而入。
郑卫之音,皆淫声也。夫子独曰放郑声,不及卫音,何也?《卫》诗所载,皆男奔女;《郑》诗所载,皆女奔男。所以放之,圣人之意微矣。
朱希真,南渡以词得名,《月》词有“插天翠柳,被何人,推上一轮明月”之句,自是豪放。赋梅词如不食烟火人语:“横枝销瘦一如无,但空里、疏花数点。”语意奇绝。词集曰《太平樵唱》。
赵介庵名彦端,字德庄,宗室之秀,能作文。赋《西湖·谒金门》:“波底夕阳红绉。”阜陵问谁词,答云“彦端所作”,“我家里人也会作此等语”,喜甚。有《介庵集》三卷。
易安居士李氏,赵明诚之妻,《金石录》亦笔削其间。南渡以来,常怀京洛旧事。晚年赋《元宵·永遇乐》词云“落日镕金,暮云合璧”,已自工致。至于“染柳烟轻,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气象更好。后叠云“于今憔悴,风鬟霜鬓,怕见夜间出去”,皆以寻常语度入音律。炼句精巧则易,平淡入调者难。且《秋词·声声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此乃公孙大娘舞剑手。本朝非无能词之士,未曾有一下十四叠字者,用《文选》诸赋格。后叠又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又使叠字,俱无斧凿痕。更有一奇字云:“守定窗儿,独自怎生得黑?”“黑”字不许第二人押。妇人中有此文笔,殆间气也。有《易安文集》。
刘季孙,左班殿直,监饶州酒。荆公为江东宪,巡部至饶,因按酒务,屏间一诗云:“呢喃燕子语梁间,底事来惊梦里闲。说与旁人浑不解,杖藜携酒看芝山。”大称赏之。郡生持状乞差官摄学事,荆公判监酒殿直,一郡皆惊,刘名遂著。
赵嗣良,绛人也,以能文为裕陵眷遇。曾兼史局,如《通鉴长编》。重和元年十二月,推修《四朝会要》,帝系、后妃、吉礼三类,赏嗣良以参详转秩。后窜回北,上京破,有诗曰:“建国旧碑边月暗,兴王故地野风干。回头笑向王公子,骑马随军上五銮。”此殿曰“五銮”,乃保机之故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