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一斋稿

　　游仙诗四章，为祖紫云作，其一（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五陵有佳士，乃在西山颠。昼餐金光草，夜读青苔篇。俯视世间荣，于我若浮烟。野鹤出云表，潜鱼媚深渊。至性不可羁，谁能识其全？惟应羡门子，相与长周旋。（1）
　　　其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西山多灵药，服食颜色好。在昔有洪崖，高举云得道。曹卢继芳躅，天地长不老。后来紫云翁，辟世一何早！连云种参杞，带月拾瑶草。贵贱俱营营，终然恨枯槁。栖迟匪迷涂，破褐自怀宝。去去不可留，期之在蓬岛。（2）
　　　其三（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韩康入都市，卖药不二贾。女子知其名，翩然事回驾。山中富泉石，至乐穷昼夜。养生极｛元｝［玄］理，○1抱道合元化。迩来八十年，阅世知代谢。一朝返其真，适去勿悲叱。（2）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改。
　　　其四（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长休得素书，字古不能识。叔夜非仙才，石室那可即？夫君独｛元｝［玄］诣，○1幽讨穷足迹。蛟湖极｛元｝［玄］首，○2元都洪崖脊。群仙日追随，酬唱良自适。篇章久零落，慨叹尚谁惜？太｛元｝［玄］在侯芭，○3千古声烜赫。拨弃勿复言，南山对松栢。（2）
　　○1○2○3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改。
　　戊辰年腊月，大雪弥旬，古樟黄竹皆冻死。百岁翁云：有生以来所未见者。追忆儿时乐事，赋诗三十二韵，寄呈仁叔兄，并示云章弟、立竹侄（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忆昔童艹时，见雪喜无寐。清晨走相唤，兄弟剧嬉戏。击竹坠琼玖，攀檐泻饙饎。模形常透怀，印迹屦亡屣。玉虬巧追琢，龟手那肯置？冰盘脱明镜，蜜盌空美饵。盥栉固已忘，笔砚亦胥弃。父师恒检责，掩耳宁畏避。充然有余乐，岂惜岁月驶？中年客京华，飞雪大如翅。天街跨鞍马，顷刻须鬓异。归来拥貂裘，酒炙交饷馈。公卿共谈笑，盈尺诧其瑞。虽无少年欢，颇惬四方志。朅来五十六，老态日夕至。凭陵怯隆冬，疏懒便午睡。弥旬值冻雪，尽日响寒吹。虚明眩窗户，凛冽逼衣被。炽炭曾不温，醇醪漠难醉。万室被纨素，千山失苍翠。狡兔方迷离，饥乌亦憔悴。豫樟变枯槎，黄竹絶生意。适闻百岁翁，咄咄书怪事。荆扬古炎洲，杀气何以致？或言兆丰稔，蝥蠈深入地。又云弭残瘴，自此蕃庶类。胡为鲜欢笑？孤坐成叹喟。翻思同队时，此乐讵可觊？朱颜与绿髪，去去不再值。深心幸闻道，俯仰复无愧。踪浪囿元化，浮生眇如寄。聊为冻雪吟，庶用勖（3）贤知。（4）
　　道传先生才学重当世，与予游将二十年。往岁别于都中，思慕良切。比提学江西，复时［得］聚首。○1殆将满考，乃访予玉隆，宿留数日。临别，赋长句见赠。次韵奉酬，聊叙今昔以写怀耳（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忆昔事北游，山川饱经行。挥鞭过河朔，振袂趋神京。维时柳夫子，倾盖相逢迎。成均有鸿儒，安能复遐征？箴规靡晨夕，孔道日以明。义胜尘虑遣，理融心神清。粤从分别来，耿耿驰中诚。易水霜月白，燕山云树青。朅来振鸣铎，坐使聋聩惊。翼轸吴楚交，秀气锺元精。自古足文献，化机浩无停。欧曾出奇正，王晏何踪横。往者不可作，汗漫骑长鲸。予生百年后，企望心靡宁。公来实增重，末俗儒化成。贪污变廉耻，譣诐还忠贞。信知德有征，孰谓风无形？圣皇急求贤，为霖洗炎蒸。召还匪朝夕，羽翮横青冥。挥手提天纲，举足顿地纮。吾闻柳柳州，千古更炳灵。抵掌载言笑，吾孙得吾軿。家声亦烜赫，何心尚怦怦！夫子不自满，犹言有常经。用舍非所牵，澹然自和平。俯仰无愧怍，在己无德馨。（4）再拜服斯训，文华愿收声。当为松栢姿，勿作桃李英。眷言从兹游，蔬笋供南烹。歑忘鸳鸿侣，乃与鸥鹭盟。临期重携手，欲别终含情。高歌伐木诗，侧耳嘤其鸣。（5）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补。
　　放鲮鲤（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大钧播万物，赋形有媸妍。羽毛族林薮，鳞介繁江川。嗟尔穴居类，蓄缩如鳗蜒。修鳞与利觜，触地无刚坚。壑饮混泥滓，蚁食多腥膻。于人既无害，在物苟自全。鹿豕每犯稼，虞罗所宜先。蛇虺恒伤人，掊击理则然。尔肉不登俎，尔名古无传。野人亦何为，畚锸必及泉。得之诧珍异，笼槛置我前。且盐芼姜桂，甘美逾割鲜。性复去风湿，力能已拘挛。感子献芹意，肉食吾无偏。风痹非所患，藜藿良独便。南烹已云恶，韩苏着诗篇。蜜唧常呕吐，鼃黾曾弃捐。河豚美而毒，智者宁垂涎？况此更微贱，忍以汤火煎？逍遥古名山，土壤大（5）且卷。使尔遂生成，族类当绵延。长者活鱼报，还生忉利天。放尔匪缴福，夭阏诚吾怜。（6）
　　送蔡体仁三首，其一（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秋高万木落，夜永候虫鸣。披衣待明发，骋望空前庭。悠然感所思，乃在天北溟。一别四五载，关山何峥嵘！绿酒薄清赏，素琴歇芳声。忽有佳客至，聊足慰吾情。（9）
　　　其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佳客江海士，儒衣章甫冠。文工画更精，风雨生毫端。不作脂粉媚，不为儒生酸。孤骞出云表，远访千年丹。丹成井不改，仙去随飞翰。握手叙契阔，碧树生初寒。（9）
　　　其三（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君家宜春郡，｛出｝［春］台在其颠。○1我屋仙岩下，桂吐秋风前。朝寻黄精苗，莫饮碧涧泉。相逢不忍别，重是三生缘。扶桑送白日，浩浩如逝川。勖哉保明德，勿作丹青传。（9）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7）改。
　　题宋太祖、赵普、党进、石守信、楚昭辅蹴踘图（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五季肆淫虐，极力相吞噬。澒洞五十年，神洲闹如沸。｛大｝［火］德方渊龙，○1厌乱实天意。数子尽王佐，云从尚嬉戏。（10）蹴踘军中乐，雍容有余地。挥手决浮云，举足奠坤势。休明启三百，烈烈光汉魏。谁谓其人亡？千载凛英气。（11）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8）改。
　　葛云岫判南丰时，予乘传至郡一见，丰度真前修也。别去五年，重会其家，葛惠诗，次韵（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畴昔使南州，邂逅无心云。别来忽五载，清梦时见君。今登君子堂，足以慰所闻。官情淡如水，义利于焉分。冰蘖固清节，波涛出雄文。自言佐郡时，有如负山蚊。归来抚松菊，甘与鹿豕群。慨叹持斧翁，宁知莸与熏？（11）
　　发山中（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榖旦发名山，驾言趋上京。车马如云集，把酒送我行。须臾陟东岭，回盼仙人城。晚圃秋正浓，露华缀金英。胡为舍此去？乃与尘俗萦。人生有行役，岂必皆蝇营？威鳯高其翔，千载相和鸣。勿作儿女别，慨慷舒长缨。（13）
　　芗溪卧病（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辞家至芗溪，信宿不能去。六气冯吾躯，右足重如注。医师试针砭，转覚气血聚。呻吟数更漏，永夜杳难曙。令佐贤主人，情亲靡新故。盘餐交馈饷，药石云致助。怀土非吾心，岂为桑下顾？安得乘飞车，一去千里路。（13）
　　玉山县（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肩舆出城闉，初日半天赤。暮宿玉山县，风雨秋寂历。连峰结长阴，一水界空碧。翻思壮游地，白髪非宿昔。去去欲何为？感叹不能息。何当营丹砂？吾师契金石。（13）
　　庙山九日（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畴昔使钱塘，夜宿庙山驿。维时九日至，丰年尽欢怿。亭长醉如泥，推情靡呵责。迩来二十年，驻此感今昔。黄花复重九，采采耀颜色。良由没巨浸，鱼鳖为鲜食。壮健多流亡，老羸转沟洫。厨传恒萧然，酒炙那复得？清晨驱车去，城闉更寥阒。当道多相知，欲语泪沾臆。东南千万斛，岁漕输上国。今兹民力竭，何以继供亿？圣明仁如天，闻此应怆恻。谁当绘为图，献纳通宸极？（14）
　　寒疾（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足疾良未愈，又与寒疾婴。黄昏抱冰雪，二气疑交兵。齿牙自相击，颤棹儿童惊。须臾内热攻，袵席风火生。汗流甚出浴，渴饮如长鲸。呕泄加痛楚，永夜同严更。（14）投老复行役，何以舒吾情？寄语故山友，慎勿辞力耕。（15）
　　题柴南山云岛隠居图（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北山蔼晴云，南山挹清灏。中有仙人庐，荆扉迹如扫。寻源种桃花，带月拾瑶草。风帆自去来，咫尺迷烟岛。（17）
　　次韵酬卢道士（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玉川有能孙，濯濯｛着字｝［眉宇］秀。○1义方饱严训，岂独燕山窦？经史俱涉猎，百氏颇搜究。束髪入龙虎，辞家别清沤。壮游阅山川，浩气弥宇宙。飙车予北上，短辕尔东走。相逢丰沛间，振袂拂长袖。任城枉新诗，字字相勉懋。（19）聨翩风雨快，磊落金石奏。精灵信方刚，称赏宁敢缪？吾闻青牛车，畴昔出关右。着书传尹氏，良遇非邂逅。怜君好道笃，有志功竟就。当为君子儒，必变九夷陋。吾言倘未孚，行哉岂求售？（19）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5）改。
　　艺文监丞高尧臣梦｛元｝［玄］冥子［偕］游瑶圃，○1赋游仙诗一首，次韵（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至人合元化，燕处形神清。天风西北来，羽驾秋云轻。自道｛元｝［玄］冥子，○2意适东南行。东南絶辽海，玉树多奇英。昆仑隔其西，况与弱水并。宫阙皆黄金，五洲峙｛元｝［玄］瀛。○3（19）谁能造其间？扰扰徒心兵。幻化了不悟，终始寻亏盈。狂驰百年内，岂识仙人城？于焉有真乐，求我非色声。夜月辉碧草，晨霞散朱缨。太宾鼓瑶琴，子晋吹鸾笙。上有飞龙吟，下有白鹤鸣。以尔絶华念，颔首相逢迎。但见虎豹关，神官结长缨。钧天逸余响，曲终复谁赓？俯视大瀛海，万里摇空明。｛元｝［玄］冥载言笑，○4此路当重经。假尔赤鲤归，远逐琴高生。梦回北窗下，慨叹薄世荣。披衣望霄汉，耿耿空含情。（20）
　　○1○2○3○4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5）改、补。
　　夜坐次韵于仲元（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踵息方鸿蒙，深心了无着。天街闹灯火，车马纷倚薄。喧静理固殊，趋舍由所学。置此两｛忌｝［忘］言，○1风檐自鸣铎。（20）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6）改。
　　次韵题墨竹（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黄景高所蓄墨竹凡四轴，其一子昂赵公所作，伯生虞公题之，其一息斋李公所作，复初元公题之，其一员峤李公所作，本心周公题之，其一嗣天师太｛元｝［玄］所作，○1思本题之，俱用伯生韵。我屋琵琶东，清溪转山曲。天风度林梢，泠泠韵苍玉。金铺扬庭户，絶胜篔筜谷。失脚京华尘，慰眼见疏竹。（21）天人有天趣，写作淇园绿。谁夸千亩多？意足宁半幅。故山春雨深，湿翠峰六六。对此意茫然，南飞愧黄鹄。（22）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6）改。
　　发都中（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畴昔居上京，结交翰墨场。壮志日以舒，归心已遗忘。重来感斑鬓，故旧半存亡。但见浮云驰，终风自飘扬。登高踪遐观，到景垂精光。神州拥元气，瀛海翻微芒。浩然发幽兴，驾言还旧乡。回首金台巅，耿耿遥相望。（29）
　　通州（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王畿昔全燕，东郊控辽海。岩岩左冯翊，井邑故莫改。白河绕城东，榆关阨其背。舟车沸崩腾，仓庾高嵓嵬。朝聘通九夷，制度垂万代。沈思明良会，神功耿犹在。伐石着铭辞，清时尚谁待？停舟独怅望，过雨聊一快。（29）
　　直沽口（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直沽海水白，黄流汩其涯。斥卤滋蔓草，腥气袭流漦。蚊虻感阴气，育此固所宜。喧翳集群丑，落日常蔽亏。利觜甚蜂虿，马牛苦疮痍。居人不安寝，耿耿思晨曦。叩头问天公，善恶岂不知？善类世恒少，恶物繁更滋。天公竟无言，去去良独悲。（30）
　　观海舶（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大舶乘天风，蓬蓬转溟渤。岁漕千万斛，弥旬径燕越。归虚浩无底，九首争闪舌。操舟失常度，千夫共沦没。芦沟导金水，奫沄带金阙。直沽环海澨，地利殊未发。屯田信良谋，经国在明喆。王畿苟殷富，飞挽诚可辍。圣明仁如天，忍使民力竭？郑白亦何人，谁当继遗烈？（30）
　　长芦镇（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长芦际东海，海水日夜盈。斥卤白皓皓，穷年事煎烹。舟车徧燕赵，射利俱营营。官盐苦高价，私｛粥｝［鬻］祸所婴。○1里胥肆奸贩，均输及编氓。食货实邦本，损益偕时行。竭泽匪中道，无乃伤其生。丙魏垂休光，弘羊竟何成？（30）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3）改。
　　至顺二年夏五月二十八日，自通州登舟南归。连日阴晦，凉如深秋。六月八日，过陵州，风雨寒甚，清晨可以挟纩（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阴阳失调燮，寒暑不复常。时当三伏中，诘旦如秋霜。浮云蔽白日，错莫无精光。鹑火惨不舒，祝融窜遐方。飒飒风雨至，海气侵肌凉。篙师向我言，怯此单衣裳。盛夏资长养，反常即为殃。平时忧国心，愿睹斯民康。天公果无私，曷以赞我皇？安得生羽翮，上诉摩穹苍？（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