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一斋稿

　　安成贡士周敬修惠诗，次韵（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皇元启休运，文物粲金玉。道统系舂陵，大贤匪私淑。宾兴下明诏，多士纷场屋。有客西南来，渥丹映晨旭。虽逾知命年，未改双鬓绿。长才浩河汉，笔阵轻尺牍。自云全相国，礼下肯推毂。君须慎仪矩，未敢脱边幅。粹然廊庙姿，岂复在空谷？旦夕金牓悬，弹冠喜新沐。今辰感良会，共此泛萸菊。射策期春风，承恩炫朝服。燕雀徒纷纷，焉能识鸿鹄？吾方守旧丘，放鹤自骑鹿。既醉欣太平，非关饮醽醁。期君恢远业，德泽均草木。定交勿予忘，高歌对银烛。（49）
　　敬修集天下同文以寿诸梓，用前韵赋诗一章［求］资于予，○1次韵（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英雄昔未遇，爨桂炊白玉。终然位卿相，德望岂不淑？抱道复何求，公宁厌茅屋？蹇驴与破帽，步月待朝旭。知音苟无人，燕石迷结绿。倾盖方论交，新凉累篇牍。嗟予守祠官，短褐异华毂。愧非原结施，安得孟宗幅？大哉同文集，搜括徧山谷。训诰杂风雅，窥观必熏沐。藻丽敷春云，幽芳散秋菊。錭锼事铢积，异好匪奇服。象罔求｛元｝［玄］珠，○2桓荣致翔鹄。幽寻到真馆，已候夜鸣鹿。勿言天外事，且饮杯中醁。富贵非公谁？荣迁定乔木。他年玉堂仙，烜赫金莲烛。（50）
　　○1○2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39）补、改。
　　题宜春山水图，赠谢景初（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昔年仕昭萍，地入吴楚交。扁舟熟来往，山水多岩嶅。上有宜春台，云烟俯江郊。轻别忽三纪，光阴如石敲。谢生持卷来，访我松云巢。云有罗稚川，笔力驱腾蛟。生绡半幅间，曲折藏泓坳。摩挲识曾游，峻路平林梢。五台亘轇轕，三峡争嶛巢。秀气何所锺？英姿匪菅茅。进德须及时，青春无自抛。归哉有余师，世俗徒嘐嘐。（51）
　　送董文寿还山（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文寿尝师金野庵学道。我家龙虎山，秀发山之南。圣井罗诸峰，群仙列云庵。龙泉启华构，楼观何耽耽。种杏闻董仙，绿毛已毵毵。迩来有云孙，胜处多穷探。访我腾胜天，｛元｝［玄］微志同参。○1道超太极先，一理中函三。夜气方鸿朦，蟾光映秋潭。可受不可传，吾言非高｛淡｝［谈］。○2持归问金子，自言吾无惭。（51）
　　○1○2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40）改。
　　赠道人周无情（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周生学老氏，而以无情字。为人苟无情，木石复何异？（51）犹龙五千言，亦曰絶仁义。三宝先慈俭，慈爱情所寄。圣人忧道丧，矫激有深意。学徒得其偏，直以情我累。性情自天禀，应物无险诐。于焉致中和，化育赞天地。斯今胡不然，无乃果自弃。为作无情诗，勖我尔贤知。（52）
　　无情得诗，谓予正之以中庸之道，未尽无情之义。复作八句偈以赠之（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道人本无情，悲喜了不系。飞鸿雪泥迹，去去那复计？一月涵万川，何曾与俱逝？吾知无情真，为说无情偈。（52）
　　送蔡九思如京师（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蔡子事远游，弹冠向燕山。燕山帝王宅，虎豹严九关。经纬深轨辙，飞甍结云端。珪组罗俊贤，辉光照人阛。男儿负经济，白日生羽翰。金台矗千仞，中道多险艰。八月寒风至，客衣常苦单。田园有真乐，去去何当还？（54）
　　妙有堂（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南湖有孤岛，流水通岷江。荡荡来天风，波涛日舂撞。道人王远徒，既见心则降。楼居扁妙有，万象罗纷尨。道人学虚无，妙有岂能哤？常无与常有，体用非珉玒。一笑悟｛元｝［玄］理，○1红日生东窗。（59）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45）改。
　　题仁智山水图（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子昂内翰，至元间为夏官郎中时，作仁智山水图，以畀真人刘君。玉笥道士罗环中从刘学道，乃得之，距作图之岁殆及二纪，仁智乃罗故隠堂名，珍藏又二十年矣。余游玉笥，主罗君出以示余征诗，［赋］十韵以归之。○1人心每好静，静久动亦随。动静有常道，道合仁智基。宣尼喻仁智，谓与山水宜。赵公游圣门，仁智固自知。居官绘为图，写此胸中奇。罗仙家玉梁，清辉肆娱嬉。高堂扁仁智，动静人所思。此图一入手，把玩颇恨迟。愿子勖贞操，勿为声利移。达德先智仁，宣尼不吾欺。（62）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47）补。
　　题白云深处图，赠麻姑道士上官｛元元｝［玄玄］○1（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亭亭麻姑山，翠色出天半。山中有佳胜，原野平若案。道人极幽讨，结构严谷畔。松风激飞泉，彷佛丝竹乱。白云护苍藓，芜径人迹断。人间那有此？直恐悬圃贯。道人上官生，旭日示方旦。居然絶华念，甘与麋鹿伴。学道期精坚，毋为画龙玩。持归语麻姑，为我一笑粲。（65）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50）改。
　　陶仙观（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安公姓陶逸其名，列仙有传垂英声。时丁典午政衰乱，辟世甘与樵牧并。新吴山水最佳处，读书种树蠺且耕。贤人在野时所慕，正恐征辟过柴荆。托言铸剑感天帝，赤龙拥驾来相迎。翩然一去不复返，世俗共说归蓬瀛。大唐天子好神异，伻图相地初经营。槎牙老栢云手植，楼观倚薄何峥嵘。邦家自此着祀典，水（6）旱必祷奔黎氓。学徒混混拜遗像，撞钟击鼓希长生。神仙有道岂易得？手溺乌兔餐元精。但闻采药炼金石，蒸砂作饭终无成。安公闻此必首肯，神交千载知吾情。天风两岫出山去，杲杲红日开清明。（7）
　　西竹引（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刘俊卿，淮南王，几世孙？自别淮南来，百年此丘园。环居种竹千万个，霜枝露叶埋云根。鳯凰飞下天风寒，食实欲去犹翩翻。西山苍翠常在眼，爽气正挟抟桑暾。朝来斲取苍玉干，持作洞箫吹不断。西山高处鳯和鸣，云间鸡犬声嘹乱。空闻云外有神仙，不见淮王祇见天。烟雾空蒙羽衣湿，天低月落心茫然。心茫然，抚西竹。风波浩浩隔蓬莱，与尔飞龙两相逐。（10）
　　东吴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君不见浙右良田千万顷，陈陈积粟深于井。又不见东南漕运输上京，舳舻千里浮沧溟。去岁江淮丁旱暵，黎民饿死殆将半。米舟来者皆东吴，处处延颈争欢呼。今岁东吴遭海溢，太湖涌波高百尺。夏秋之间阴气凝，十旬风雨韬阳精。吴江浙水不复辨，髣髴蓬莱眼中见。稽天巨浸十六州，良田漭漭蟠蛟虬。豪家发粟赈贫乏，室如垂罄无余留。饥民即死不能舍，聚为盗贼横戈矛。此邦租赋半天下，安得不贻黄屋忧。明年海运何自出？必藉邻境交相求。江闽湖广迭兵旱，比岁疮痍殊未翏。捄荒有术在青史，河东河内非良谋。太平天子至神圣，亿万苍生仰司命。一念通天天必从，普天愿见年年丰。（15）
　　金山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金山上江流，触石掀白浪。金山下江水，朝宗疾如马。长风万里争喧豗，晦明两岸听奔雷。楼船一日知几度，北去南来风火催。金山解语应唤客，前时绿鬓今（15）华髪。去来衮衮为谁忙？坐见蟾乌递明灭。周公大圣去不回，盗跖凶顽安在哉？铜山饿死等陈迹，珊瑚金谷俱寒灰。贤愚贵贱尽如此，自古年华逐流水。高奔日月驻朱颜，惟有松乔羡门子。祈孔宾，心已诣。金山歌，归去来。（16）
　　广陵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广陵城外秋草肥，广陵城中车马稀。闘鸡蹴踘不复见，朱箔青楼尘掩扉。圣世承平六十载，何事繁华一朝改？长老未说泪先垂，听我长歌尔应骇。去年春旱天无雷，种不入土心已摧。夏秋日色烈如火，万里良田俱草莱。三冬杀气更严酷，运河冻合光如玉。十室八九无炊烟，父兄愁叹妻孥哭。今春雨滑动犁锄，忍饥力作交相呼。奈何螟蟘蔽天起，所至草木无遗余。捕蝗作食已云恶，疫疠无端扇余虐。死亡枕藉无人收，赖有王官为掩骼。广陵城中十二门，抱关老卒记甚勤。舆尸一门日百数，两月渐见无行人。庙堂赈济颁良策，宣阃爱民心甚力。县胥里正肆奸欺，远者那能沾帝泽？十人今有几人留？况值秋田又半收。祇今（16）痛定更思痛，转覚涕泗纵横流。人生有情须怆恻，惆怅龚黄难再得。大书传作广陵行，持斧何人应动色？（17）
　　淮河曲（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淮是清，河水浊，二水交流风更恶。谁云鞭石役神人？不信填河有乌鹊。我欲冯河，鼋鼍踪横，曷梁不为我作？但愿皇帝陛下万万岁，常居紫宫臣无营。住崆峒，年年献寿骑飞龙。黄河水流与天通，臣心如水将焉穷？（17）
　　盗发亚父冢（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戏马台前范增冢，英风千载行人竦。冢中宝气腾光芒，识宝贾胡心为动。筑室潜谋二十年，一朝凿井穿（17）其垄。畚锸纔深四丈余，乃有石盘青巄嵷。四旁戕杙大十围，各施九木森环拱。石穿棺翣更分明，漆光可鉴刚而巩。斲之不用挥金椎，白骨俨然全顶踵。宝剑未化横苍虬，金玉辉煌气交拥。贾胡致富须臾间，弃骨沟中宁愧恐。平原无色鼓角悲，山鬼夜号川泽涌。太守陈公英俊才，慨叹奸偷吾所统。亟呼伍伯取群盗，械置狴犴见仁勇。伤者亚父天下奇，鸿门高会真危机。火龙飞起实天意，拔剑起舞空尔为。风云变化失隆准，玉斗一碎山河非。如今明义古亦少，发愤乃作彭城归。六合范范汉疆土，厚葬何人诚可嗤。君不见骊山牧竖遗烬酷，不如王孙裸葬良亦足。（18）
　　观猎（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青徐十月天色黄，欲雪未雪云茫茫。将军马肥鹰隼疾，草枯狐兔那能藏？良家子弟尽骄悍，弯弓大叫随跳梁。停鞭借问谁氏子？虎符世世绾银章。或在鹰坊久通籍，或属爱马从藩王。生来一字都不识，割鲜豪饮须｛着｝［眉］张。○1夜归酣笑诧妻妾，鞍马累垂悬两狼。古今治乱殊未省，岂有谋策输忠良？一朝亲故相荐拔，起（18）家执戟齐鸳行。剖符作郡拥旄节，炙手可热势莫当。儒生心事良独苦，皓首穷经何所补？胸中经国皆远谋，献纳何由达明主？猎徒一出专城居，慎勿平原轻猎徒。（19）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4）改。
　　代嗣天师题所翁九龙图（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玄雾泼墨号天风，云头掷火驱雷公。元气淋漓雨师急，天地变化谁为雄？两龙奋迅见光怪，夭矫西行出天外。一龙起处山石摧，摩荡余声隠磅磕。一龙不竞群龙趋，搏取明月看随珠。老龙居中最苍古，盘旋引子方自娱。一龙出水露头角，白浪如山映空作。一龙飞上苍茫间，倾刻天瓢振枯涸。最后一龙心独闲，回头似欲归潜渊。腾骧宛转各异态，匪能安得知其全？洞｛庭｝［微］物化僧繇去，○1千载神交所翁继。观龙不在鳞鬛精，妙用应须论神气。九阳数极变必通，此物岂困缄縢中？但愁辟历随昏蒙，一旦飞去苍旻空。（21）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16）改。
　　秦翁寿诗（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监察御史元卿之父。太行之东有洺水，恒潭闲气锺清美。系传秦仲著名门，积善固应生令子。乃翁八十更康强，炯如岩电双瞳方。三寿作朋称古昔，龎眉昆弟罗中堂。儿归上国拜家庆，斑衣画绣交相映。满床簪笏耀乡闾，俯偻踰垣畏明命。如翁盛德那可知？天开寿域增期颐，儿当（27）勋业满天下，荣封大国长熙熙。（28）
　　弃亲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金陵城东八十里，龙潭江上南山｛址｝［址］。○1积柩从衡满道旁，不封不树惟荆杞。朽者暴骨沾泥沙，近者尸虫出（34）棺底。天阴雨湿狐狸嗥，炎赫熇蒸蝇蚋起。问之耆老此何为？具道东南风俗鄙。贫家死伤无余地，火葬不如风葬美。置之原野任飘扬，子子孙孙那复视？月深岁久为黄土，安在乌鸢与蝼蚁？北尽淮南南及越，习尚犹来斯久矣。今官乍见为惊嗟，终返空无非怪傀。闻之心动毛髪寒，异俗居然无颡泚。此地昔为吴越区，系传古圣宗姬姒。五马渡江文物盛，中华士族多南徙。养生送死礼犹存，作俑何人胡乃尔？昔闻海上有茶哇，歌舞送尸云祭鬼。鬼享即为禽兽食，亲与鬼谐心则喜。尸完不食翻悲泣，王化不渐何足齿。吴儿甘分习茶哇，仁者固应知愧耻。长民自古需贤才，易俗移风着青史。谁当传此弃亲诗？愿与斯民振颓靡。（35）
　　○1据贞一斋稿卷二（适园丛书本，27）改。
　　富州行（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富州城中雨翻盆，富州江水侵城门。三冬常苦风雨（44）恶，两月不解云雷屯。惊蛰已过春未半，白波浩漾无诸村。寒气凭陵失旸谷，杀声排荡摧昆仑。虫蛇满地忧冻死，草木已茁何由蕃？田家举趾迷畎亩，饮食颠倒伤精魂。纡金太守在华屋，一念忽复忧黎元。酌水熏香走祠宇，从官杂沓咸骏奔。黄冠释子出经像，苟欲以此排天阍。氛祲从来自乖戾，回天有道须讨论。似是天公怜赤子，诘朝已见扶桑暾。五风十雨愿终惠，稽首再拜天何言？（45）
　　宁州太清观厄于火且三年，高士黄自牧焦心瘁躬，走谒檀施，期底于成，访予玉隆，赋诗二十八韵见遗，即韵答之（贞一斋诗文稿卷下，宛委别藏本）
　　琼旌堂上森图书，十年燕居已忘吾。坐见朱颜生白髪，逢人自笑山泽臞。外视不足中有余，顾影窈窕怜羁孤。道人阅世周五湖，满襟风月真吾徒。弹铗归来食无鱼，过我非为利名趋。背负锦囊从奚奴，自云力耕辟荒芜。倒丧交情谁笠车？迩来奔走无安居。翕赫（46）炎火中焚如，耽耽楼观成丘墟。赤水居然索｛元｝［玄］珠，○1突兀何时见其庐？几向秦庭哭包胥，岁月掷人催柳蒲。世事扰扰更荣枯，勿念昔有伤今无。时来不烦折简呼，瑶台玉宇须凌虚。翠｛炎｝［琰］穹龟照山隅，○2黄房自足宁君躯。丰功盛事端可模，丹成千岁还清都。（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