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絜斋集
轮对陈人君宜崇大节札子
臣闻天下有大体人君有大德先其大者而众善从之则天下可以大治闇于大而明于小难乎其致治矣陛下视今之治效为何如哉以言乎财计则未裕以言乎兵力则未强以言乎人才则忠实可仗者寡以言乎民生则愁苦无聊者众明圣在上而是数端者未满人意如此人皆疑之以臣管见或者君人之大节犹有可议欤易曰大哉干元万物资始又曰大哉干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论语大哉尧之为君也惟天为大惟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干惟其大所以能首出庶物尧惟其大所以能光宅天下大则足以兼小小则乌能兼大是故君子大之为贵古有言曰大节非也小节是也吾无以观其余矣夫小节亦岂可略哉盖虑夫君人者安于小而不志于大故抑扬其辞以恢广人主之心云尔窃闻近者禁中银器颇有遗失掌者不虔加以责罚法当然尔而陛下恻然悯念易之以锡朴素如此可谓俭矣不忍以器物累人俾贪者息心而掌者无责可谓仁矣臣愿陛下充而大之自一身之俭充而至于中外冗费靡所不节自一念之仁充而至于四海九州岛皆归吾仁岂不恢恢乎其大哉齐宣王不忍一牛之觳觫以羊易之孟子勉之曰古之人所以大过人者无他焉善推其所为而已故推恩足以保四海唐开成之主举衫袖以示近臣曰此衣三澣矣柳公权箴之曰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当进贤退不肖纳諌诤明赏罚则可以致雍熙服澣濯之衣乃末节尔由是观之人君于小大之辨可不严哉天下大器也唯大君能举之伏惟陛下恢洪志气无自菲薄笃信圣人之言力行先王之道立大规模成大功业以隆我宋不拔之基岂非大君之所为哉古人耻君不及尧舜事中常之主犹欲引于当道况陛下天资粹美圣心渊静足以与古帝王匹休而犹有未及为者此臣所以发于中愤不能自黙也孔子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惟陛下自强不息日进无疆宗社幸甚天下幸甚取进止
轮对陈人君宜结人心札子
臣闻保邦之策其威声在备御其根本在人心人心有胶漆之固则国势有嵩岱之安何忧乎外裔之不服何虑乎奸雄之窃窥此保邦之善策也夫所谓结人心者当如何哉孟子有言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得其心有道所欲与之聚之所恶勿施尔也政令行乎上而欲恶因乎民无所撄拂岂有不感悦者哉感悦益深则根本益固矣陛下视今之生灵果皆乐其业乎今之政令果皆便于民乎朝廷之意未尝不以忠厚为主而奉行之吏往往多以苛刻为能园田再给亩输千钱未为过也然歉岁籴价翔踊则输钱为便丰年粒米狼戾则输租为优今概取之已不乐矣况既输钱中都而州县督租如故是再输也其肯服乎楮法之更敢减落者没入赀产至明白也然疑似之间初非减落而遽绳以法已摽拨者亦并籍之朝廷虽已给还而未给者觖望能无怨乎罪丽于法正其刑可也或严行科罚而因以为利逋负官物责之偿可也或赦令已蠲而督趣不休秋苗之斛面日增关市之征税日重此岂吾民之所欲哉民所不欲而日夜施之财匮于下无以相养能不涣散乎陛下毋谓京邑之内民物熙熙可以为庆当知自此而往骎骎不如诚为可忧我太宗皇帝尝因观灯御楼美京辇人物之盛宰臣吕蒙正对曰乘舆所在士庶走集故繁盛如此都城不数里饥寒而死者甚众不必尽然愿视近以及逺先正大臣规正人主恺切如此臣愚亦望陛下乐闻忠言以广视听如是而为民之所欲如是而为民之所恶靡不知之然后肆颁明诏诞告万邦政令之不便于民者更之官吏敢为民害者去之逋负之不可催理者蠲之枯旱之乆濡以甘雨岂不足以悦人心召和气而洽隆平之化哉前日之叹息愁恨今日之讴歌鼓舞在陛下一转移之间尔人心既固国势日张孟子所谓施仁政于民可使制梃以挞秦楚之坚甲利兵者将验于今日矣昔皇佑中范鎭建言备契丹莫若寛河北河东之民备灵夏莫若寛关陜之民备云南莫若寛两川湖岭之民备天下莫若寛天下之民此至论也惟陛下亟图之
轮对陈人君宜达民隠札子
臣闻子夏问于孔子曰何如斯可谓民之父母矣孔子曰四方有败必先知之此之谓民之父母矣至哉圣言子有疾痛则父母知之民有疾痛则人主知之其知之最先故救之最切洪惟我艺祖有父母斯民之仁尝诏诸州长吏视民田旱者蠲其租勿俟报盖虑其稍缓有拯救不及者呜呼可谓至切矣仁宗明道中江淮旱蝗命范仲淹安抚时民有食乌昧草者仲淹撷以进御且请宣示六宫贵戚以戒侈心[案范仲淹年谱事在明道二年八月]其言切矣而不以为忤岂不曰民之艰食固人主所欲急闻者欤人主虽俭而六宫贵戚或侈亦足以伤财而害民此仲淹所以并及之而仁宗所以嘉纳之也今陛下躬行俭约诚心爱民同符于艺祖匹休于仁宗矣然不知黎庶之疾苦果能尽达于冕旒之前乎近而京辇米斗千钱民无可籴之资何所得食固有饿而死者有一家而数人毙者逺而两淮荆襄米斗数千强者急而为盗弱者无以自活官给之粥幸有存者而无衣无褐不堪隆冬或以冻死遗民气息仅属虽逢春和岂能遽有生意乎淮西漕臣目其饥羸困毙之状摹写为图观者无不愍恻不知亦尝进御如范仲淹之进乌昧草乎陆贽有言流俗之弊多徇谄谀揣所悦意则侈其言度所恶闻则小其事深讥当世奏荒之不以实也今圣德寛仁监司郡守固宜皆以实告然愿陛下更咨询之使闾阎纤悉之情毕达于几席之间如家至而亲见之则父母斯民之意笃矣臣闻古者制国用必于岁之杪曷为其必于是时也五谷多寡岁终毕见可量入以为出歉岁用度非丰年比故也今当饥馑艰危之时而中外支费犹如丰登之岁可乎小民嗷嗷仰哺方切坐视则不忍赈恤则不给惟有裁节冗费上自乘舆服御下至百司庶府无所不节以为施惠之具或可以救不然将何望耶侧闻去冬陛下临朝深以得雪为喜而又轸念饥民之寒更粜为济以直给之圣意切矣臣愿陛下更推广之凡立事贵乎举要惟救荒独不可略条目愈详则惠泽愈广故成周以荒政十有二聚万民当是时富藏天下民生熙熙虽遭水旱可无菜色而赈饥之具多端如是盖不敢不如是也陛下宜深思此意凡可以加惠吾民者无所不用其极宁过乎详毋失之略庶乎恩意周洽而赤子可活矣周世宗五季之君尔犹曰民犹子也安有子倒垂而父不解者今以圣主如天之仁岂其抚摩涵育有所未及乎民困极矣惟速救之岂独生灵之幸实宗社之幸取进止
絜斋集巻二宋袁燮撰
奏疏
轮对建隆三年诏陈时政阙失札子
建隆三年二月甲午诏自今每五日百官以次转对并须指陈时政阙失朝廷急务或刑狱寃滥百姓疾苦事关急切者许非时上章不候次对
臣闻国家之务有缓有急急者宜先缓者宜后不可易也苟不明乎先后之序而缓其所当急譬之拯溺救焚而欲从容以待之其能免于焚溺乎太祖肇造区夏虚怀听纳凡转对臣僚必欲指陈急务且许非时上章圣训如此当时羣臣谁敢以泛泛不切之语上渎天听哉孟子曰智者无不知也当务之为急尧舜之智而不徧物急先务也圣如尧舜不可复加矣而不过乎急其所当急然则缓急之序其可紊乎今天下之务固有甚急者矣而羣臣进对者不能尽遵皇祖之训或陈不急之务苟塞一时之责是诚何心哉爵禄之念重指陈利害或与时忤有妨荣进不若姑举细故下可以计日俟迁上可以不次拔擢自为身计不得不然操是心以事君岂得谓之忠臣哉惟其言不尽忠所以刑狱之寃滥百姓之疾苦凡事关急切者明主不得以尽知且夫人命至重贼杀不辜汉法甚严虽张敞之才不免罪废今仁圣在上而牧守苛酷或罪不至死辄行腰斩或盗不尽获诛及主将轻蔑朝廷专恣无忌此艺祖所谓刑狱寃滥者陛下亦闻之乎吾民困于征敛非一日矣而近年尤甚已放而复催已输而复纳刻肌及骨无所赴愬此正艺祖所谓百姓疾苦者陛下亦闻之乎北方大扰羣雄并兴中原遗黎皆欲相率以归我纳之则未有供亿之资拒之则失其归向之意所当深思极虑求两全之策而江淮帅臣敢行一切之政所在张榜流民并与约回盗贼并行剿戮夫慕义来归不过此两项尔而拒絶如此之严安得不怨古人有言愚夫愚妇一能胜予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使北方之民皆与我为仇敌皆将致死于我不知吾之帅臣将何以御之力不能御苟为所胜则江陵不固而吴蜀断而为二岂小故哉此正艺祖所谓事关急切非时上章者陛下亦闻之乎臣愿陛下申严艺祖之训凡转对臣僚惟急务是陈敢有循袭旧态毛举细故者黜责一二以励其余则佞谀之风变而为忠鲠矣北人来归严于拒絶事关安危不可不审欲望明诏大臣广咨博访求夫策之至当有安而无危者此今日最急之务也惟明主亟图之
轮对干德三年内库金帛用度札子
干德三年三月太祖以军旅饥馑当预为之备不可临时厚敛于民乃于讲武殿后别为内库以贮金帛号曰封桩凡岁终用度赢余之数皆入焉至景德四年十月眞宗谓羣臣王旦等曰太祖以来有景福内库太宗改名内藏库所贮金帛备军国之用非自奉也二圣平荆湖西蜀岭表江左河东所费巨万皆出于是不取于民以陈彭年所撰内藏库记示之
臣闻傅说告高宗曰惟事事乃其有备有备无患国朝之有内帑所以为军旅凶荒之先备也岁月愈深则储蓄愈富自太祖肇始至于太宗财货山积毎千计用一牙籖记之名物不同籖色亦异制敌救荒之具沛然有余此眞宗所以形于叹美也今陛下躬行俭约崇尚朴素虽大禹之菲饮食恶衣服卑宫室何以过此不知内帑之积足以为兵荒之备否乎闻之道路陛下宫中用度比之先朝仅及其半此节俭之至也不知所节之财皆归诸内帑否乎七八年来东内无供亿之费而房廊宫庄之入无异往时大农不得而预也不知悉输于内库否乎淳熙间临安守臣始以羡余缗钱为献毎岁十万复益之每季一献遂至四十万皆入禁中以充博弈之用此干道以前之所无有也陛下游心淡泊不迩声色宫掖之内无复此乐不知此四十万缗复何所归乎如使此等钱皆归内帑日积月累财计安得不裕神宗元丰中所储羡财凡三十二库较之三朝又过之矣神宗志在有为所以先为之备不得不然也陛下可不鉴观于此哉金人衰微行且灭矣金亡之后羣雄纷然皆与我为敌国而吾所以待之者亦惟曰和战两端而已与之战乎安得兵力如是之劲与之和乎安得岁币如是之多此诚未易处也然则今日之内帑其可不汲汲为缓急之先备哉艺祖尝言北人精兵不过十万我以二十绢易一首级费绢二百万而北裔尽矣伟哉英姿雄略经画大事如指诸掌惟其先事而有备也陛下当今日可为之时诚能讲求乎可为之具亦何向而不济此内帑之储所以不可不爱惜也抑人有言累土可以为山何者积之使然也又曰江海不能实漏巵何者有所自泄也故储蓄则为莫大之利而渗漏则为莫大之害谨其堤防明其要束常如先朝之时则内帑之丰亦当无异于先朝矣惟圣主亟图之
轮对咸平元年彗出营室北札子
咸平元年正月甲申有彗出营室北三月甲午诏百官极言得失上谓辅臣曰朕即位以来罔敢暇逸今彗出甚异奈何宰臣吕端等言变在齐鲁分上曰朕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耶参知政事李至曰陛下此言可以却妖矣丁酉彗灭
臣闻人主克谨天戒凡有灾异皆当恐惧修省益修厥德岂有此疆尔界之别耶譬之人有疾病或发于头目或发于胸腹或发于手足虽所在不同皆吾身也其可或忧或否乎彗者除旧布新天之大变也分野之说古虽有之然通天下一体齐鲁之灾即京师之灾也庸君姑以分野自寛圣主则惟灾异是惧眞宗自谓以天下为忧岂独一方可谓圣君之谟训矣昔宋景出人君之言三荧惑为之退舍今眞宗畏天之言深切着明如此其感悟宜如何自甲午至丁酉甫三日尔而彗遽灭天人之感通岂不捷哉圣主遇灾而惧同符周宣而阴阳占验之语犹曰某分某野不无避忌此乃谀悦之言不可不察也天下之患莫大乎听谀悦之言谀言进则正论息矣惟圣主审思之
轮对熙宁三年太白昼见札子
神宗熙宁三年九月二十五日司天监言太白昼见距九年冬数出昼见占者以为主兵而河湟湖南安南用兵兹其应也
臣闻夜则见昼则伏不敢与太阳敌星之常也当伏而见与日争明失其常矣故其占主兵兵戈将动于下则金星先变于上吁可畏哉我神宗皇帝愤北方之强故先从事于西戎所以断匈奴臂也于是乎复洮岷克梅山降木征而南则有交州之役兵连而不解金星昼见之应昭然不诬自陛下践阼以来星变屡矣而太白之失常未有如今岁之甚者盖自五月二十一日以迄于今渉厯五旬晴必昼见前代之所无有史策之所不载有识之士深为国忧之陛下诚心畏天每遇水旱减膳彻乐忧形于色引咎责躬斋洁致祷凛乎有渊冰之惧今而星变异常其占主兵乃疆埸将扰事变方殷之兆也而九重之上晏然自若不以为忧何哉董仲舒有言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异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而欲止其乱也金星昼见之久可谓怪异矣此乃天心仁爱陛下欲出此大异以警惧之也而陛下曽不以为虞迨夫伤败之至虽悔其可追乎臣仰观干象俯察人事窃料今日之势虽欲幸其无变而不可得夫既不能无变而吾之将帅则庸懦师徒则畏怯财用则匮乏藩篱则疎漏其果可以应敌乎将拥兵于外而专事交结多方掊克以充苞苴军人愁苦无聊而主将恬不加恤名曰敎阅未始颁赏无以激厉谁复振作以不教之卒而使之战斗则有望风遁逃而已此今日之大弊也自古名将守边其财皆得自用以励士卒则人人慕赏争自奋于功名以遣间谍则冒死不顾密窥敌之动息太祖之任边将得此道矣中兴之初岳飞韩世忠之流皆有不可胜用之材此所以能擒敌而制胜也今之任将毋乃与此异乎城壁之经营固所当务也而板筑并兴则恐力有不及不若择其至急者先之合数城之力以筑一城则无患乎不坚合数城之兵以守一城则无患乎不足他日或有遗力则又筑其次急者至于公论皆以为可缓者则姑已之昔者汉惠帝之三年春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六千人城长安六月发诸侯王列侯徒隶二万人城长安五年发长安六百里内男女十四万五千人城长安九月长安城成夫以汉家全盛之时筑一城易事尔而三年之间三兴大役始克为之今边方单弱如是而乃欲于一二年之内办集兹事其可得乎力既不及饰辞罔上势所必至其可恃以为固乎臣所谓藩篱疎漏者此也陛下诚能因此星变慨然发愤大修武备将帅也师徒也财用也藩篱也皆大变于前日则可以待不虞矣不然固未知其所终也臣不胜忧国爱君之心惟圣主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