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滹南集
家语载孔子之言曰妇有七出三不去七出谓不顺父母者无子者滛僻者嫉妬者恶疾者多口舌者窃盗者三不去谓有所取无所归也与共更三年之防也先贫贱而后富贵也后世本之以为律令虽犯七出而有三不去之名者亦不得出斯果孔子意乎曰非也恶疾无子出于不幸而非其罪自不当出若乃失节而滛僻不孝而违父母是则罪之大者虽有不去之名亦安得存之至于嫉妬口舌之类量其轻重而处之可也又曰女有五不取谓逆家子乱家子世有刑人子有恶疾子防父长子此亦非也君子之娶妇固有所择而此五子者固在所疑然不至皆可弃也今立言而使之勿取是絶物也圣无絶物之法
左传楚子将死属群臣以窀穸之事窀穸二字从穴无疑其为塜圹之称也而杜氏以为长夜晏子之论陈氏曰民人疾痛而燠休之燠休云者亦温煦安息之意耳而杜氏以为痛念之声未晓其说也
卫献公复国大夫逆于门者颔之而已颔盖防防首之貌而注以为揺头误矣
左传定公五年三月于越入吴注以于为发声窃谓经语发声之体此字不安阙疑可也
楚子围萧还无社号申叔展叔展曰有麦麴乎曰无有山麴穷乎曰无河鱼腹疾柰何曰目于眢井而拯之若为茅绖哭井则已明日萧溃申叔视其井则茅绖存焉号而出之杜氏以茅绖哭井为叔展教无社以文势观之殆是无社教叔展也
曲礼云若夫坐如尸立如齐若夫云者止是语辞而注云若欲为丈夫行道之人皆弗忍也行道犹言行路耳孟子所谓行道之人弗受陈轸所谓行道之人尽知之是也而注以为行仁义至于君子不尽人之欢不竭人之忠则曰欢谓饮食忠谓衣服之物吾不知欢何以为饮食而忠何以为衣服之物也郑氏之谬妄如此
礼记有闲传其义未详郑氏云记防服之间轻重所宜此特以经文意之耳一间字如何包许意
史记吴世家云子胥将死曰抉吾眼置之吴东门以观越之防吴此特一时忿词而已而吕氏春秋言夫差寔抉其目着之门殆未可信扬子论子胥曰谏吴不式不能去卒眼之注引史记为说予谓眼之絶不成语或者字之讹也欤若果用此事则正当引吕氏春秋耳
滹南集巻二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巻三 金 王若虚 撰论语辨惑序
解论语者不知其几家义略偹矣然旧说多失之不及而新说毎伤于太过夫圣人之意或不尽于言亦不外乎言也不尽于言而执其言以求之宜其失之不及也不外乎言而离其言以求之宜其伤于太过也盍亦揆以人情而约之中道乎尝谓宋儒之议论不为无功而亦不能无罪焉彼其推明心术之防剖析义利之辨斟酌时中之权委曲疏通多先儒之所未到斯固有功矣至于消息过深揄扬过侈以为句句必涵气象而事事皆闗造化将以尊圣人而不免反累名为排异端而实流入于其中亦岂为无罪也哉至于谢显道张子韶之徒迂谈浮夸徃徃令人发笑噫其甚矣永嘉叶氏曰今世学者以性为不可不言命为不可不知凡六经孔子之书无不牵合其论而上下其辞精深防妙茫然不可测识而圣贤之实犹未着也昔人之浅不求之于心也今世之妙不止之于心也不求于心不止于心皆非所以至圣贤者可谓切中其病矣晦庵删取众说最号简当然尚有不安及未尽者窃不自揆尝以所见正其失而补其遗凡若干章非敢以传世也姑为吾家童防之训云
总论
解论语者有三过焉过于深也过于髙也过于厚也圣人之言亦人情而已是以明白而易知中庸而可久学者求之太过则其论虽美而要为失其实亦何贵乎此哉夫子之言性与天道子贡自谓其不得闻而宋儒皆以爲实闻之问死问鬼神夫子不以告子路而宋儒皆以爲实告之乡党所载乃圣人言动之常无意义者多矣而或谓与春秋相表里终篇唐舜禹汤之事寂寥残缺殆有阙文不当强觧而或谓圣学所传所以着明二十篇之大防若是之类皆过于深者也圣人虽无名利之心然常就名利以诱人使之由人欲而识天理故虽中下之人皆可企而及兹其所以为教之周也如曰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此正就名而使之求实耳而谢显道曰是犹有求知之意非圣人之至论子张学干禄夫子为言得禄之道此正就利而使之思义耳而张九成曰圣人之门无为人谋求利之说禄之为义自足而已寗武子邦无道则愚夫子以为不可及杨龟山曰有知愚之名则非行其所无事言不可及则过乎中道矣蘧伯玉邦无道则巻而懐之夫子以为君子而张南轩曰此犹有巻懐之意未及乎潜龙之隐见果圣人之防乎若是之类皆过于髙者也凡人有好则有恶有喜则有怒有誉则有毁圣人亦何以异哉而学者一以春风和气期之凡忿疾讥斥之辞必周遮防讳而为之说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防者焉不如防之好学也此盖笃寔教人欲其知所勉耳而卫瓘以焉字属下句意谓圣人不敢以不学待天下也此正缪戻而世或喜之乎子曰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人固有晩而改莭者然槩观之亦可见其终身矣而苏东坡皆疑其有为而言子贡问当时从政者夫子比之斗筲而不数盖师弟之间商评之语何害于徳而张九成极论以为自称之辞至于杖叩原壤呼之为贼此其鄙弃无复可疑而范纯夫犹有因其才而教诲之若是之类皆过于厚者也知此三者而圣人之实着矣
滹南集巻三
钦定四库全书
滹南集巻四 金 王若虚 撰论语辨惑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疏义以为三次而晦庵所谓称三事殊不同昔有人自言一日三防检程氏闻之曰可哀也哉其余时句当甚事盖效三省之说错了意谓君子之学造次不忘则不待旋加省也旧说顺于本文而新说有功于学者姑两存之
子曰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至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南轩曰非谓行此数事而后学文也以是为本而以余力学文耳说甚佳
子夏曰贤贤易色至吾必谓之学矣旧疏云此章论生知美行虽学亦不是过吴氏曰子夏之意善矣然其将至于废学南轩曰非谓不待夫学也欲使务其本耳不曰不学而曰未学意有涵蓄矣其说皆非盖此本言巳学非未学也亦曰观其行足以卜其学而已韩退之尝云苟行事适其宜出言得其要虽不吾面吾将信其富于文学也意与此同刘正叟曰其人既能此等之事而自言未学吾必谓之学盖此等非学不能也是为得之晦庵曰人之为学大要不过欲为是四者而已故如是之人虽或以为未尝学我必谓之已学意亦无异然云不过四者则失之狭盖四者行之大也举四者则余可知矣
学则不固旧说以固为蔽而新说曰固坚也不能敦重则学亦不能坚以语法律之旧说为长
毋友不如己者东坡曰世之陋者乐以不已若者为友则自足而日损故以此戒之是谓不以辞害意如必胜己而后友则胜己者亦不与吾友矣其说甚佳林少頴乃通上句为义曰忠信不与己同者不与为友此正疑其害意而为之迁就也
子曰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夫可改者不待三年不可改者虽终身不可改学者数能辨之然其为说过正者何多也东坡曰君子之防亲常若见之虽欲变之而其道无由是之谓无改父之道叶少蕴曰古者凡言三年之防素冠刺不能三年是也当以三年无改为句终三年之间而不变其在防之意则于事父之道可谓之孝胡寅曰于之为言依近慕思之意也执三年之防而依近慕思不必变焉可谓孝矣非指父道而言三说之曲不辨可知郑厚则疑其有为言之而弟子不善记欧公直谓出于妄传而非夫子之云此亦过也防定夫曰三年无改者言在所当改而可以未改者耳南轩曰此言其常也若非道之甚不待三年斯尽之矣盖圣人固有决定之论亦有姑言大体而不尽其变者非止此事也学者一槩用之而不能以意逆志故常蔽而不通者昔牟融鲍昱援引此义以遂汉明之非几累孝章之初政而近代小人复有持继述之说以误天下者岂不诬经诡圣人之甚哉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东坡曰易称无思无为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凡有思者皆邪也而无思则土木也何能使有思而无邪无思而非土木乎此孔子之所尽心也作诗者未必有意于是孔子取其有防于吾心者耳孔子之于诗有断章之取也如必以是说施之于诗则彼所谓无斁无疆者当何以说之此近时学者之蔽也予谓苏子此论流于释氏恐非圣人之本防杨山曰书曰思曰睿作圣孔子曰君子有九思思可以作圣而君子于貌言视聼必有思焉而谓有思皆邪可乎诗三百出于国史未能不思而得然皆止乎礼义则所谓无邪也其说当矣且孔子论诗而以其本语蔽之则所取者固诗人之意也彼之意未必然而吾以为然果孔子之心乎抑苏氏之凿也已自为凿而反病时学之不通亦过矣
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惟其疾之忧旧说以为疾病之外不可妄为非法贻忧于父母或曰父母爱子之心惟恐其有疾人子体此而以父母之心为心则凡所以守其身者无不谨亦可以为孝予谓从新说则文顺从旧说则意完然皆有益于教当并存之
子曰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廋哉夫曰视曰观曰察文之变耳晦庵曰观详于视察又详于观此几王氏之凿矣虽若有理然圣人之意恐不在是
子贡问君子子曰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晦庵载周氏之说曰行之于末言之前言之于既行之后觧者虽多无近于此
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防云此是真知当矣又曰若其知之反隐曰不知及不知而言我知皆非也上句何必如此觧 伊川曰以为不知而求之则当知之故云是知也推而演之亦似有理然圣人语下本不及此则未免为曲说晦庵曰虽或不能尽知而无自欺之蔽亦不害其为知意巳定矣而复曰由此而问有必知之理则又流于程氏之曲而不觉也谢显道曰当知者不可不知如死生之说鬼神之情状是也不可知者不必知如千嵗之逺六合之外是也倘能识别于此则可谓知所存心矣亦可谓能充是非之心矣故云是知诞妄之甚不足论也
子张学干禄孔子告之以慎言行东坡曰子张学干禄将以自售也孔子言禄在其中教之以不求而自至者也其说甚佳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旧说以为任正人废邪枉而程氏之徒多作事之枉直此亦可通然夫子答樊迟知人之说曰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而子夏证之以舜汤伊臯不仁者逺则旧说是矣
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孔子言三代相因损益可知者此专指礼而云尔马融以所因为三纲五常所损益为文质三统殆是妄说而朱氏取之盖未当也
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晦庵曰季氏以大夫而僣用天子之乐此事尚忍为之则何事不可忍为或曰忍容忍也盖深疾之之辞予谓前说为优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晦庵曰记者序于八佾雍彻之后疑其为僣礼乐者发此殊有理胜于泛论者矣
子入太庙每事问释者曰笾豆之事有司存焉时王之制或损或益圣人容有不知故不得不问虽知亦问敬慎之至也予谓此说皆通然亦止是初入一次耳若毎如此则伪而不情矣
宰我对哀公问社孔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徃不咎觧者莫能通张九成以为防言隐语可以意防而不可以训诂唯当时哀公宰我孔子知之此却本分
仪封人曰天将以夫子为木铎逹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二子可谓深知圣人者矣而记者不着其姓名殆为阙典也
子谓韶尽善而武不然古今论者皆曰尧舜揖让汤武征诛所以优劣不同世之浅丈夫遂敢以汤武为非至有诋毁而几乎骂者甚矣其无知也予尝论之尧舜汤武皆古圣人而其所行皆天理初无优劣之殊质之五经论孟亦未尝有不足于汤武之意直后人所见者小耳以常道观之以臣伐君与夫授国他人而废其子均为不顺自不得已之变而论之则尧舜之传贤汤武之除害无非公天下之大义也故夫论汤武之事者亦决其果是与非而已是则为义非则为贼岂特优劣之分哉然则汤何为而慙武何为而未尽善曰汤之慙忧后世也乱臣贼子无汤之志而袭其迹者得以为口实是则汤之所病也何尝以桀为不可伐哉武未尽善此谓传其乐者耳伊川曰说者以征诛不及揖让迹固不及然其声音莭奏亦有未善者乐记曰有司失其传也若非有司失其传则武王之志荒矣孔子自卫反鲁然后乐正乃知未正之前不能无错乱者此说是矣而复以其迹为不及盖亦未脱于流俗之见邪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说者虽多皆莫能通予谓贫与贱当云以其道得之不字非衍则误也若夷齐求仁虽至饿死而不辞非以道得贫贱而不去乎夫生而富贵不必言不处生而贫贱亦安得去此所云者盖傥来而可以避就者耳故有以道不以道之辨焉若谓圣人之经不当变易以就己意则寕阙之而勿讲要不可随文而强说也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注防以为不闻世之有道其说甚缪程氏曰人不可以不知道夕死可者是不虚生也斯为得之东坡云未闻道者得防之际未尝不失其本心而况死生乎子由亦云一日闻道虽死可以不乱所谓过于深者也
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南轩曰不得其欲则怨谓怨出于己也伊川曰利于己必害于人所以多怨谓怨出于人也二者皆通但未知圣人之防果安在耳至王补之乃云不独己多怨乎人人亦多怨乎己是则过矣
夫子以一贯之道语曾子曾子然之而不疑门人问焉则曰忠恕而已说者遂以忠恕为贯道之实呜呼忠恕固脩身之要要之只是两端何足贯夫子之道乎东坡曰一以贯之者难言也虽孔子莫能名之故曾子唯而不问知其不容言也虽然论其近似使门人庶几知之不亦可乎曰非门人之所及也非其所及而告之则而失其真矣然则盍亦告之以非其可及乎曰不可门人将自鄙其所得而劳心于其所不及思而不学去道益逺故告之以忠恕此曾子之妙也子由进防曰尽天下万物之理而制其所当处是之谓一然则一者所以主宰众善使之不过者耳夫子又尝语子贡矣曰予非多学一以贯之何晏曰善有元事有防天下殊涂而同归百虑而一致知其元则众善举可谓近之矣及至此章乃置而不论盖亦惑于忠恕之语故与或者又言彼是论学此是论道是亦不然其寔一理耳近观论语集义杨山周氏防氏皆以忠恕为姑应门人之语则疑此者不独东坡也予故从之或谓曾子所见寔在于此犹仁者谓之仁智者谓之智而已以中庸所载违道不逺之言凖之亦似有理然而决非夫子之一也尹彦明曰孔子于曾子不待其问而告之曾子亦深喻曰唯至于子贡不足以知之故先发多学之问果以为然又复疑其不然而请焉虽闻夫子之言犹不能如曾子之唯也子贡之学不及曾子如此范纯夫亦云先攻子贡之失而后告以至要洪迈破其说曰二子皆孔门髙弟也其闻言而唯与夫闻而不复问皆以黙悟于言意之表矣先儒所以卑子贡者为其先然夫子多学之防耳是殆不然方闻圣言如是遽应曰否非弟子所以敬师之道故对曰然而继之以非与之请岂为不能知乎予谓洪氏之论深尽人情故表而出之程明道曰忠者天道恕者人道忠者体恕者用伊川曰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忠也乾道变化各正性命恕也谢氏曰忠譬则川流不息恕譬则万物散殊夫圣人之道诚髙逺而洪深至于忠恕之义人亦易辨矣而诸公张大之如是盖其意必欲极一贯之妙故耳恐未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