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堂集

  缴进宣取续资治通鉴长编奏【绍熙二年十月】
  右续资治通鉴长编一部计一百五十四册用黄帕三幅封进外臣照对此书元有两本一本焘知泸州日投进其书颇有未备去处焘知遂宁府日逐别删修一本投进比之泸州之本最为详密焘又有一本书名长编举要撮其凡目尤可参攷縁本监所录止是泸州本其遂宁府所进本及举要现藏秘书监欲望圣慈一幷宣取庶几可备乙夜之览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论优迁台谏沮抑忠直之弊疏【绍熙三年】
  臣闻言路通塞天下治乱系焉言路通则虽乱易治也言路塞则虽治易乱也仰求前监方册昭然臣敢不为陛下缕缕陈之臣伏见陛下自登大宝隆寛尽下广览兼聴揆之于古未见其比而近日台谏之官稍稍伉直者多不得久于其职大率优迁其官以去之臣不知其故何也夫假迁官以逐言者此近世最敝之法陛下奈何数出而用之乎消磨精鋭沮抑忠直莫甚于此且台谏之官皆朝廷择而后除使其言可行则为称其职当留而不当迁言不可行则为不称其职不当迁而当去而乃举措倒置是非易位臣不知陛下所以劝惩天下果何术也恭惟本朝崇奬台谏列圣相承视为家法傅尧俞尝谓言事之官许令风闻祖宗之诏曲全过当许风闻则岂皆责实赐曲全则欲其尽言如此求之犹恐未至臣观南渡以来台谏忠鲠大率不逮祖宗盛际毎有所言亦不过三数章而止安有二十三章劾胡宗愈十九章劾章惇如刘安世者乎全台弹劾不聴亦已安有上章不报率同列进见列拜于御座之侧如孙忭论温成典礼者乎闻有宣谕唯唯禀承安有召赴都堂宣谕而论列如故如傅尧俞之论张舜民不当罢者乎言有不合苟得美官奉身而去安有以去为諌冀上感悟如程颢之不受提刑司马光之不受枢密傅尧俞之不受吏部侍郎者乎臣不知先正诸臣刚决勇敢一至于此以为无上耶则近世爱君未有过于诸臣者也以为沽激好名耶则忠实恳恻亦未有以过于诸臣者也而祖宗容受聴纳若恐伤之得非以朝廷纪纲之地不容不重为社稷宗庙大计自当尔耶陛下试取先正诸臣奏议反覆详观然后知祖宗寛大人无不尽之言今日台谏略无先正之直陛下倘舎己从人如舜改过不吝如汤不惟聴人之言而又且导之使言不惟容人之直而又且激之使直臣尚惧士气消靡已久不能顿然作兴而况从而阻之耶臣是以知士气不可不伸夫奸宄之人何世无之惟借台谏严重有以折其萌芽而台谏之士所以能震慴奸宄惟借人主聴纳其言假以声势今台谏之士消沮如此臣恐在内之奸宄乘此隙以蠧其内在外之奸宄执此隙以摇其外陛下虽欲髙枕而卧不可得也且臣尝熟察台谏所以数忤陛下者盖有由矣非以陛下身有失德恶人正救如前代拒谏之主也特不过攻击权幸不恊圣意耳夫权幸恩宠不行不过一夫怨而怨归台谏台谏言论不行能使天下怨而怨归陛下陛下奈何不忍一夫之怨而独任天下之怨乎此臣所以痛心疾首欲一言于陛下之前不能自已也臣反覆思维今日陛下惟有导人使谏足以救此臣犹虑声势已动未易顿回政湏陛下广开圣心扫除芥蔕遵用仁庙召还唐介故事拣别向来以谏去国不由人言之人擢用一二示天下以聴纳之机其登对臣僚议论忠谠者稍旌别之示天下以聴纳之实庶几圣德昭明羣疑解释不胜幸甚

  止堂集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止堂集卷二
  宋 彭龟年 撰
  奏疏
  论聴言宜辨是非邪正而以讲学明理为本疏【绍熙三年八月轮对时为御史台主簿】
  臣闻天地以虚为德圣人所以能赞天地之化育而与之参焉者亦惟虚而已矣恭惟陛下受天明命临照万国自御极以来天下之事一切以虚心应之执政大臣日有闿陈无一事之不下侍从论思给舎缴駮台谏劾奏无一言之不聴内而百执事外而监司郡守一遇奏对无不自以为称惬上意虽舜之舎己从人禹之闻善言则拜何以过此然臣区区之愚犹愿有陈于陛下者盖以天下之理有所谓可亦有所谓不可夫虚者岂一于可之谓哉无可不可者虚也有可不可者理也试观之天地之化何尝有所偏倚其无所偏倚者天地之虚也然阴阳寒燠之气动植飞潜之性长短小大之形亦何尝有所变易哉所不可变易者天地之实理也夫是非邪正此实理之在人而不可变易者若是谓是非谓非邪谓邪正谓正物各付物而吾无一毫私意介乎其间岂不如天地之虚哉傥是非邪正未尝辨析而徒曰吾虚心应之吾之应之者若其人正其言是则是虚也达而为尧舜不难也若其人邪其言非则是虚也反而为祸乱亦不难也孔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夫无适无莫岂不甚善然非义之与比则有所不可故无适无莫而义则为从善如转圜无适无莫而不义则为用贤如转石矣是可不察哉臣观陛下数月之间用人纳谏圣心愈虚盛德彰明天下欢喜太平之期指日可冀而臣之私忧过计益不自已者诚愿陛下于是非邪正之间深加圣心焉臣非敢议陛下今日虚心以为非是诚以是非邪正未易判别异时不幸有不肖者窃陛下虚心之机而用之或误陛下陛下傥惩今日为监戒则将猜忌闗防表里不应其患又有不可胜言者此臣所以有狂僭之言也抑臣之言犹有未尽者臣闻之能明理然后能使心之虚能讲学然后能使理之明夫天下之事纷纭淆杂日至乎前利害之相形贤否之相防千变万化不可穷诘而陛下以一人之聪明酬之可不谓难哉陛下随事而应虽无不聴之言事过而思岂无既往之悔万一有之陛下亦尝察夫悔之所以然乎是必于理有所未明所以于事不能无误臣是以知讲学之不可缓也恭惟陛下自得圣学之高明多阅天下之义理是非邪正固已了然然而理本无穷学斯不足若丝毫有所不察则祸乱或从而生臣愚欲望陛下精攷圣贤之言多亲儒学之士公好恶以合天道辨义利以察人情常使圣心昭明了无蔽惑如冰鉴之清而妍丑自见如尺度之公而长短自形此圣人之所谓虚而与天地相参者也惟陛下留神取进止乞复祖宗旧制重经筵亲儒士置夜直之员疏【绍熙三年八月轮对第二疏】
  臣闻讲读之宫责任最重故程颐谓天下重任惟宰相与经筵天下治乱系宰相君德成就在经筵以臣观之君德不修虽治难保要知经筵之重尤在宰相之先是以祖宗増重此官具有成宪未得之则求之惟恐其不广既得之则亲之惟恐其或疎揆之近时颇非其旧臣敢为陛下条列陈之臣观祖宗精择经筵不限资任或以布衣而就职或解政柄而复为盖以劝讲之臣当用明经之士经湏素业人各有长傥平时未尝留意于斯则虽贤何以克堪其任今不问所学类以序迁此非其旧者一也臣观祖宗引对臣寮莫如经筵亲密在太祖朝非时召王昭素讲説经书在太宗朝命吕文仲为侍读多以日晚召见及真宗嗣位首置侍读侍讲学士命邢昺杨徽之夏侯峤为之常令昺宿秘阁访问或至中夕自此遂为故事夜直率置常员不特与之究义理之微亦欲借之杜逸豫之隙盖闻古今之治乱则警惧易动闻闾阎之艰苦则忧念自生退即宴闲必无过失圣谟深逺人未易知窃见近日宣召经筵多用昼接臣不知游息深宫之际何以为保养夜气之方此非其旧者二也臣仰惟陛下留心学问不愧古先尝于郊禋之时豫展讲读之日厥修时敏何待人言而臣之区区犹及此者臣尝见范祖禹所编帝学上下数千年未有若祖宗好学之笃者陛下欲法祖宗舍此宜无大者也臣愚欲望陛下拣拔名儒寘之讲席但问经学之深浅不校官资之崇卑官大则加之学士之名官小则任以説书之职日与之讲论义理夜与之商略古今自此圣性日益高明圣德日益光大既有义理之可乐自然物欲之难移保国宁家莫先于是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附日记上览疏谕曰祖宗最是于经筵留意遂奏曰陛下必尝攷究本末太祖一时亲近儒生虽是讲文治以抑武功要知最为好学自是太宗真宗仁宗讲学尤切所以于经筵留意如此上曰神宗亦好学遂奏云人君以一身当天下万几之繁是非邪正如何辨别湏是讲学以明理方得臣此一劄政与前劄血脉贯通上曰近日邪正却分明遂奏云臣窃观今年比之去年稍清明但邪正之间更湏圣明常常密察此虽尧舜亦以为难不可不谨上曰毕竟今日正人多又奏云亦安能使举朝皆正人但不正之人莫使在切路头方好又谕云夜直有説因奏云儒臣夜直最为有益古人谓阳明升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夜直得一二儒臣以义理相磨切此意味甚长不比其他上曰亲儒生有益果然
  论爱身寡欲务学三事疏【绍熙三年】
  臣闻古者史为书瞽为诗工诵箴谏大夫规诲士传言庶人谤凡天下之言无不达于上近世惟宰相日得献替于天子侍从台谏之言其进已有限矣卿监而上虽有转对然岁或不得再见也至于百官轮对大率近三岁始一周尔言之得达于上如此其难而当言者又不切当焉得称为人臣出入周行乎臣则不敢臣之欲有言于陛下者有三曰爱身曰寡欲曰务学然治国莫急于爱身爱身莫切于寡欲寡欲莫先于务学其实则一而已耳何谓治国莫急于爱身古者人君三公之官师道之教训傅傅之德义保保其身体后世宰相实兼三公之贵而不任三公之责道之教训傅之德义仅委之经筵至于保身体之事虽世之贤者未尝留意也人君退朝之后不过女子小人以姑息之爱奉其君尔夫姑息之爱身体之贼也而可不虑乎恭惟国家大业未复大雠未雪寿皇圣帝卧薪尝胆未酬此志举神器而付之陛下政欲亲见圣子身致太平陛下不办十分忧劳岂易克集此事自天下言之陛下诚不可不爱身也寿皇圣帝退处重华怡神养气有陛下任其付托之重虽无复一毫天下之忧然父母爱子至老犹切人之情也陛下朝夕起居之宜饮食疎数之节夀皇能顷刻置念已乎自陛下言之尤不可不爱身也故曰治国莫急于爱身何谓爱身莫切于寡欲外作禽荒内作色荒酣酒嗜音峻宇雕墙有一于此未或不亡自古人君治乱之道非一然大要不出是数者而已陛下自登大位六飞时动后宫嫔御宠遇絶少宫禁兴造外亦罕闻不可谓欲不寡矣但道涂之言或谓宫掖之间宴饮爽节夫酒之伤性败德固不待言臣窃读本草酒性大热是以凝寒则不冰沃火则益炎醖酒之地雪霜不积推此数者天下之热未有加于酒者也窃闻圣体尝苦疡疾此非其致之之由耶抑又有大可虑者酒之为害不特不嗜饮者病之嗜饮者亦病之何也自其既醒必悔所以知其饮之过度非其本性然也盖酒与女子小人相似近之则不可逺非不欲逺也既近之则逺将不能也臣尝观不嗜饮之人毎饮则昏嗜饮之人不饮则昏饮而昏者气为主也故有酒则气乱不饮而昏者酒为主也故无酒则气夺是一日不饮则荣卫胍络若不可支盖酒已胜气气不能自主其身故致于此因循陷溺不至沈湎不已圣之与凡虽曰不同而人之气体未尝有异陛下宫中无事小小宴饮固不至此然臣区区愚忠政恐其不已而或至于是则非陛下爱身之道也故曰爱身莫切于寡欲何谓寡欲莫先于务学臣闻善恶之理相为消长此盛彼衰不能两大所以禹恶旨酒而好善言善言既亲旨酒斯逺臣观祖宗亲近儒学之深意乃是消弭人欲之微权毎以夜分之时率召经筵之士不独欲究义理之粹盖亦大为逸豫之防盖闻古今之祸乱则警惧自生闻闾阎之艰苦则忧虑必切退即闲宴必无过滛窃闻近日宣召经筵多在昼漏臣不知游息深宫之际何以为存养夜气之方欲护清明孰如义理臣故曰寡欲莫先于务学恭惟陛下圣性虚静义理昭明视臣所言何啻白黑臣愚欲望陛下精择名儒置之讲席日与之讲论经理夜与之商确古今自此圣学日以高明圣德日以光大既有义理之可乐自然物欲之难移复于宴饮之间渐为裁抑之限视寻常御酒之数十分中减一二渐减至三四如此数月必大有益不特身之能爱而德亦无不懋矣保国宁家孰大于是
  论续降指挥之弊疏【绍熙三年】
  臣闻古之善治天下者详于用人而略于用法盖法不过制其大纲而君臣之间相与讲切者惟择人以付之而已故所用无非才而法亦恃以无弊后世徒欲以法笼络天下左牵右制一疮百补不胜其繁而用人之际卤莽灭裂一切不问故人适足为法之蠧而纷纷改更皆非法之真敝实人敝之尔恭惟陛下聪明宪天不自克圣寛洪尽下言无不闻近日天下利害虽琐细猥繁亦得以上达天聪然究其所言类多责详于法而不求治于人故朝下一敕夕更一今所谓续降者殆不胜纪录曾不知言非其人法亦徒设奸吏舞弄出此入彼适足以乱吾法耳故臣谓善治天下者任法不如任人变法不如变俗使天下士大夫皆持公尔忘私国尔忘家之心以莅官效职则国家之法何者非善苟有所不及亦必有以治之矣臣之区区愿陛下与二三大臣先讲所以官人之方无使资格得以容不才荐举得以行私意移审度人情之心以审度人物变推行己私之智以推行公道则所用之人必无不才所居之官必称其职虽以今日之法为天下盖有余矣不然臣未见徒法可以立者惟陛下留神取进止
  论车驾过宫愆期视朝爽节章奏壅滞疏【绍熙四年三月】
  臣备数校文自入锁闱不通外内财三十五日耳既出试院凡达于耳目之事乃有甚可骇者自一人之身至于天下之事或废而不举自内庭至于外朝若漫无纲纪之足恃自大臣至于百执事皆有栗栗不自安之意军达于行伍民达于闾阎其言至有不忍闻者虽不足尽信亦有不容不疑者也诘其所以然则不过陛下近不过宫及御朝爽节章奏不下此其可指者耳夫过宫事亲之小节也今两宫之情如春风和气安有微隙晨昬定省少或不讲在父子真情之间何尝较计此琐琐哉但有不可得而已者陛下事亲自视孰与周文王文王朝王季且日三焉而陛下厯月不过宫可乎是不可委之以为偶然而已视此以为偶然则其他以偶然而罢者亦必犹是也陛下试观大廷朝会羣臣小不谨于礼此岂真有不畏其上之心而朝廷之仪不得轻贷者诚以上下之分恐因是遂陵迟故尔吾以是责人则人岂不以是望我而可谓吾天性之爱不翦翦于是可乎夫一不过宫真以为有损于孝固不可然今世之所谓孝者曾不过如此等事于此一有不谨无怪乎议者之云云也何也吾之所谓实然者诚未有以大信于人则舍礼文之间抑何所见其果孝与否孝经曰敬一人而千万人悦夫敬之而能使人悦如此则反是岂不足以招其怨且尤乎窃闻近日臣寮抗章论奏如出一口彼诚不忍陛下父子初无纎芥而遽遭此借借口语故不惮斧锧倾心告上非是羣臣看得此事太重自是陛下待得此事太轻此在陛下非有所难抑何惮而不为而忍以一已动天下之疑犯天下之议乎至于御朝之节自有法度内之起居则节于内侍外之起居则节于閤门陛下近日斥责内侍微过必举所以此軰宁无异心陛下啓处之间傥或爽节不特避祸者畏陛下而不敢言怀奸者未必不幸陛下而不言也尝读庭燎之诗至夜如何其夜未央庭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锵锵然后知古之人君固望其臣之来朝而数期以待之也至于罢朝则使人问大夫大夫退然后适小寝则古者人君动止皆以臣下为节今千官百辟垂绅搢笏俨然在庭侧耳警跸移晷不闻所谓敬大臣体羣臣者果如是乎纵曰彼皆士大夫必不敢怨其上若持防而卫殿阶操挺而扈属车者皆赳赳无识之徒尔吾之所以服役之者不特以利盖有义存焉彼但见陛下事亲在于过宫治政在于视朝陛下一不过宫便以为陛下不能事其亲一不视朝便以为陛下不能治其政纷纷之议此不足怪彼心一动邂逅之间真有可虑者陛下不可以此辈恋斗升之禄而以无能为轻之也若夫章奏所以达下情苟非大臣谁能日日进对其他臣寮所赖以献替者惟章奏耳汉制凡臣下奏事虽不行亦必报闻罢谓之报闻罢者盖欲其人知其言之已达也主父偃上书武帝朝奏暮召入其速如此近日臣下奏议多留中不出若使事事得彻睿览其间有所去取固未为害万一奏入去处或有留滞陛下既不得知臣下又直以为其言不行无从诘问因循积习渐致防蔽缓急之际岂不殆哉此事陛下尤不可不闗圣虑也臣愚欲望陛下不间寒暑无爽过宫之期益严起居无失御朝之节凡有章奏悉下大臣平章事属机密者自当闗防或有施行者令其覆奏如此而人心不安人言不息臣当受妄言之诛臣闻近日臣寮见陛下如此等事颇动人心往往多有谏疏此皆是爱君忧国之深惟恐陛下微有玷失故捐身建策不自顾惜自非忠实岂能如此陛下虽容受聴纳未尝少忤然切身之事人所难言在朋友尚欲善道而况于君父臣虑他日小人或有指摘此等臣寮以为暴扬陛下之过则凡今日论谏皆足为罪万一出此则人心愈动将不止如今日而已此事尤系国家利害安危臣故于是复沥血以告惟陛下财择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