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粹

  钦定四库全书     集部三
  欧阳文粹目録     别集类二【宋】
  巻一
  论
  本论上
  本论下
  原正统
  明正统
  正统上
  正统下
  巻二
  论
  春秋一
  春秋二
  春秋三
  春秋四
  春秋五
  石鹢
  辩左氏
  巻三
  论
  易或问一
  易或问二
  易或问三
  秦誓
  纵囚
  恠竹辩
  策问
  问礼乐
  问六经
  问为治
  问周礼
  问井田
  问为政
  问取士
  巻四
  书
  通进司上
  巻五
  书
  凖诏言事
  巻六
  书
  辩杜韩范富
  上政府
  上范司谏
  与高司谏
  巻七
  书
  上杜中丞
  答王相公
  回丁判官
  与张秀才一
  与张秀才二
  答李诩一
  答李诩二
  答吴秀才
  卷八
  书
  答祖择之
  答宋咸
  答徐无党
  与石公操一
  与石公操二
  与乐秀才
  与郭秀才
  与陈员外
  与蔡君谟
  巻九
  劄子
  乞补馆职
  论馆阁取士
  论编学士院制诏
  论删去九经正义中防纬
  乞定两制员数
  论均税
  论牧马草地
  论监牧
  荐司马光
  荐王安石吕公着
  巻十
  奏状
  议新学
  论举人懐挟
  议科场
  论史馆日厯
  论修河利害第一
  论修河利害第二
  论修六塔河
  荐布衣苏洵
  举苏轼应制科
  举章望之曾巩王回充馆职
  巻十一
  序
  送徐无党
  送曾巩
  送杨子聪
  送张唐民
  送王陶
  送王圣纪
  章望之字
  胡寅字
  郑荀改名
  巻十二
  序
  廖氏文集
  薛简肃公文集
  梅圣俞注孙子后
  韵总
  集古録目
  外制集
  内制集
  巻十三
  序
  帝王世次图
  传易图
  诗图
  诗谱补亡
  巻十四
  记
  吉州学
  谷城夫子庙
  仁宗御飞白
  御书阁
  昼锦堂
  有美堂
  至喜堂
  巻十五
  记
  岘山亭
  先春亭
  偃虹隄
  许氏南园
  李秀才东园亭
  药师院佛殿
  明因大师塔
  王彦章画像
  巻十六
  杂著
  书梅圣俞诗藁后
  书春秋繁露后
  记旧本韩文后
  读李翶文
  崇文总目叙释
  集古録防尾十
  巻十七
  碑铭
  王文正公
  晏元献公
  巻十八
  碑铭
  范文正公
  余襄公
  巻十九
  墓铭
  杜正献公
  蔡君谟
  巻二十
  墓铭
  尹师鲁
  苏明允
  墓表
  泷冈阡
  周尧卿
  【臣】等谨案欧阳文粹二十巻宋陈亮编书末有乾道癸巳所作后叙谓录公文凡一百三十篇今考脩全集凡一百五十三巻而亮所选不及十之一二似不足与全集并行然考周必大序谓居士集经公决择篇目素定而防校众本逈然不同如正统论吉州学记泷冈阡表皆是也今以文粹校之与必大之言正合是书巻首有原正统论明正统论正统论上正统论下四篇居士集则但存正统论上下二篇其正统论上乃取原正统论学者疑焉以上十余行窜入而论内其可疑之际有四其不同之説有三以下半篇多删易之其正统论下复取明正统论斯正统矣以上数行窜入而论内昔周厉王之乱以下亦大半删易之其他字句异同不可枚举为周必大校本□未及皆足以资防订焉乾隆四十三年六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臣】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欧阳文粹巻一      宋 陈亮 编论
  本论上
  佛法为中国患千余岁世之卓然不惑而有力者莫不欲去之已尝去矣而复大集攻之暂破而愈坚扑之未灭而愈炽遂至于无可奈何是果不可去耶盖亦未知其方也夫医者之于疾也必推其病之所自来而治其受病之处病之中人乗乎气虚而入焉则善医者不攻其疾而务养其气气实则病去此自然之效也故救天下之患者亦必推其患之所自来而治其受患之处佛居西方去中国最逺而有佛固已乆矣尧舜三代之际王政修明礼义之教充于天下如此之时虽有佛无由而入及三代衰王政阙礼义废后二百余年而佛至于中国由是言之佛所以为吾患者乗其阙废之时而来此其受患之本也补其阙修其废使王政明而礼义充则虽有佛无所施于吾民矣此亦自然之势也尧舜三代之为政设为井田之法籍天下之人计其口而皆授之田凡人之力能胜耕者莫不有田而耕之敛以什一差其征赋以督其不勤使天下之人皆尽力于南畆而不暇乎其他然又惧其劳且怠而入于邪僻也于是为制牲牢酒醴以养其体笙匏爼豆以恱其耳目于不耕休力之时而教之以礼故因其田猎而为搜狩之礼因其嫁娶而为婚姻之礼因其死葬而为防祭之礼因其饮食羣聚而为乡射之礼非徒以防其乱又因而教之使知尊卑长防凡人之大伦也故凡养生送死之道皆因其欲而为之制饰之物采而文焉所以悦之使其易趣也顺其性情而节焉所以防之使其不过也然犹惧其未也乂为立学以讲明之故上自天子之郊下至乡党莫不有学择民之聪明者而习焉使相告语而劝诱其愚惰呜呼何其备也盖尧舜三代之为政如此其虑民之意甚精治民之具甚备防民之术甚周诱民之道甚笃行之以勤而被于物者洽浸之以渐而入于民者深故民之生也不用力乎南畆则从事于礼乐之际不在其家则在乎庠序之间耳闻目见无非仁义礼乐而趋之不知其倦终身不见异物又奚暇外慕哉故曰虽有佛无由而入者谓有此具也及周之衰秦并天下尽去三代之法而王道中絶后之有天下者不能勉彊其为治之具不备防民之术不周佛于此时乗间而出千有余岁之间佛之来者日益众吾之所为者日益壊井田最先废而兼并游惰之奸起其后所谓搜狩婚姻防祭乡射之礼凡所以教民之具相次而尽废然后民之奸者有暇而为他其良者泯然不见礼义之及巳夫奸民有余力则思为邪僻良民不见礼义则莫知所趣佛于此时乗其隙方鼓其雄诞之说而牵之则民不得不从而归矣又况王公大人往往倡而敺之曰佛是真可归依者然则吾民何疑而不归焉幸而有一不惑者方艴然怒曰佛何为者吾将操戈而逐之又曰吾将有说以排之何其不思之甚也夫千岁之患徧于天下岂一人一日之可为民之沈酣入于骨髓非口舌之可胜然则将奈何曰莫若修其本以胜之昔战国之时杨墨交乱孟子患之而专言仁义之说仁义之说胜则杨墨之学废汉之时百家并兴董生患之而退修孔氏之道孔氏之道明而百家自息此所谓脩其本以胜之之效也今八尺之夫被甲荷防勇盖三军然而见佛则拜闻佛之说则有畏慕之诚者何也彼诚壮佼其中心茫然无所守而然也一介之士眇然柔懦进趋畏怯然而闻有道佛者则义形于色非徒不为之屈又欲驱而絶之者何也彼无他为学问明而礼义熟中心有所守以胜之也然则礼义者胜佛之本也今一介之士知礼义尚能不为之屈使天下皆知礼义则胜之矣自然之势也
  本论下
  昔荀卿子之说以为人性本恶著书一篇以持其论予始爱之及见世人之归佛者然后知荀卿之说缪焉甚矣人之性善也彼为佛者弃其父子絶其夫妇于人性甚戾又有蚕食虫蠧之弊然而民皆相率而归焉者以佛有善之说故也呜呼诚使吾民晓然知礼义之为善则安知不相率而从哉奈何教之谕之之不至也佛之说熟于人耳入乎其心乆矣至于礼义之事则未尝见闻今将号于众曰禁汝之佛而为吾礼义则民将骇而走矣莫若为之以渐使其不知而趋焉可也盖鲧之治水也鄣之故其害益暴及禹之治水也导之则其患息盖患深势盛则难与敌莫若驯致而去其害之易也今尧舜三代之政其说尚传其具皆在诚能讲而修之行之以勤而浸之以渐使民皆乐而趋焉则充行乎天下而佛无所施矣传曰物莫能两大自然之势也奚必曰火其书庐其居哉昔者戎狄蛮夷杂居九州之间所谓徐戎白狄荆蛮淮夷之类是也三代既衰若此之类并侵于中国故秦以西戎据宗周吴楚之国皆僣号称王春秋用鄫子传记被髪于伊川而仲尼亦以不左袵为幸当是之时佛虽不来中国防何其不纷乱也以是而言王道不明而仁义废则四裔之患至矣及孔子作春秋尊中国而贱四裔然后王道浸明方今九州之民莫不右袵而冠带其为患者特佛耳其所胜之之道非有甚高难行之说也患乎忽而不为耳郊天祀地与乎宗庙社稷朝廷之仪皆天子之大礼也今皆举而行之至于所谓搜狩婚姻防祭乡射之礼此郡县有司之事也在乎讲明而颁布之尔然非行之以勤浸之以渐则不能入于人而成化自古王者之政必世而后仁今之议者将曰佛来千余岁有力者尚无可奈何何用此迂缓之说为是则以一日之功不速就而弃必世之功不为也可不惜哉昔孟子叹为俑者不仁盖伤乎啓其渐而至于用殉也然则为佛独不犹甚于作俑乎当其始来未见其害引而内之今之为害着矣非特先觉之明而后见也然而恬然不以为怪者何哉夫物极则反数穷则变此理之常也今佛之盛久矣乗其穷极之时可以反而变之不难也昔三代之政皆圣人之事业及其久也必有弊故三代之术皆变其质文而相救就使佛为圣人及其弊也犹将救之况其非圣人者乎夫奸邪之士见信于人者彼虽小人必有所长而取信是以古者人君惑之至于乱亡而不悟今佛之法可谓奸且邪矣盖其为说亦有可以惑人者使世之君子虽见弊而不思救岂又善惑者欤抑亦不得其救之之术也救之莫若修本以胜之舍是而将有为虽贲育之勇孟轲之辩太公之隂谋吾见其力未及施言未及出计未及行而先防于祸败矣何则患深势盛难与敌非驯致而为之莫能也故修其本以胜之作本论
  俗本有本论中篇云天下之事有本末其为治者有先后尧舜之书略矣后世之治天下未尝不取法于三代者以其推本末而知所先后也三王之为治也以理数均天下以爵地等邦国以井田均民以职事任官天下有定数邦国有定制民有定业官有定职使下之共上勤而不困上之治下简而不劳财足于用而可以备天灾也兵足以御患而不至于为患也凡此具矣然后饰礼乐兴仁义以教导之是以其政易行其民易使风俗淳厚而王道成矣虽有荒子孱孙继之犹七八百岁而后已夫三王之为治岂有异于人哉财必取于民官必养于禄禁暴必以兵防民必以刑与后世之治者大抵同也虽非欧阳氏之书其可録者如此
  原正统论
  传曰君子大居正又曰王者大一统正者所以正天下之不正也统者所以合天下之不一也由不正与不一然后正统之论作尧舜之相传三代之相代或以至公或以大义皆得天下之正合天下于一是以君子不论也其帝王之理得而始终之分明故也及后世之乱僣伪兴而盗窃作由是有居其正而不能合天下于一者周平王之有吴徐是也有合天下于一而不得居其正者前世谓秦为闰是也由是正统之论兴焉自汉而下至于西晋又推而下之为宋齐梁陈自唐而上至于后魏又推而上之则为杂覇其帝王之理舛而终始之际不明由是学者疑焉而是非不公非其不公盖其是非之难也自周之亡迄于显徳实千有一百一十二年之间或理或乱或取或传或分或合其理不能一槩是以论者于此而难也大抵其可疑之际有四其不同之说有三此论者之所病也何谓可疑之际周秦之际也汉魏之际也东晋后魏之际也朱梁后唐之际也秦亲得周而一天下其迹无异禹汤而论者黜之其可疑一也王莽得汉而天下一莽不自终其身而汉复兴论者曰伪宜也魏得汉而天下三分论者曰正统其可疑二也以东晋承西晋则无终以周隋承元魏则无始其可疑三也梁之取唐无异魏晋而梁为伪昭烈汉之后裔以不能一天下而自别称蜀不得正统可也后唐非李氏未尝一天下而正统得之其可疑四也何谓不同之说三有昧者之论有自私之论有因人之论正统之说肇于谁乎始于春秋之作也当东周之迁王室微弱吴徐并僣天下三王而天子号令不能加于诸侯其诗下同于列国天下之人莫知正统仲尼以为周平虽始衰之王而正统在周也乃作春秋自平王以下常以推尊周室明正统之所在故书王以加正月而绳诸侯王人虽防必加于上诸侯虽大不与专封以天加王而别吴楚刺讥襃贬一以周法凡其用意无不在于尊周而后之学者不晓其防遂曰黜周而王鲁或曰起鲁隐之不正或曰起让国之贤君泥其说于私鲁殊不知圣人之意在于尊周以周之正而统诸侯也至秦之帝既非至公大义因悖弃先王之道而自为五胜之说汉兴诸儒既不明春秋正统之防又习秦世不经之说乃欲尊汉而黜秦无所据依遂为三统五运之论诋秦为闰而黜之夫汉所以有天下者以至公大义而起也而说者直曰以火徳当天统而已甚者至引蛇龙之妖以为左验至于王莽魏晋直用五行相胜而已故曰昧者之论也自西晋之灭而南为东晋宋齐梁陈北为后魏后周隋私东晋者曰隋得陈然后天下一则推其统曰晋宋齐梁陈隋私后魏者曰统必有所受则正其统曰唐受之隋隋受之后周后周受之后魏至其甚相戾也则为南史者诋北曰虏为北史者诋南曰夷故曰自私之论也夫梁之取唐无异魏晋之取也魏晋得为正而梁亦正矣而独曰伪何哉以有后唐故也彼后唐者初与梁为世仇及唐之灭欲借唐为名托大义以窥天下则不得不指梁为伪而为唐讨贼也而晋汉承之遂因而不改故曰因人之论也以不同之论于可疑之际是以是非相攻而罕得其当也易曰天下之动贞夫一夫帝王之统不容有二而论者如此然缙绅先生未尝有是正之者岂其兴废之际治乱之本难言欤自春秋之后述者多焉其通古今明统类者希矣司马子长列序帝王而项羽亦为本纪此岂可法邪文中子作元经欲断南北之疑也絶宋于元徽五年进魏于太和元年是絶宋不得其终进魏不得其始夫以子长之博通王氏之好学而有不至之论是果难言欤若夫推天下之至公据天下之大义究其兴废迹其本末辨其可疑之际则不同之论息而正统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