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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闾集
先生曰某上不能有益于朝廷下不能有益于乡党今尔诸生相从若复拒之不忍为也且尔诸生之相从者以余为年稍长识颇明故耳然须有相信之意则好若不相信无益也古圣作经之意欲使人皆明此理而措之躬行非徒使人记诵之以应科目钓声名取富贵以荣身也今尔诸生须知此义莫负古圣著书立言之意可也若曰吾辈之所希者举业而已则甚非余今日相望之意且师生之间即朋友之意若余之所为有可疑者尔辈当面请之若然则非惟有益于先生必有益于弟子故曰事师毋犯毋隠因论处朋友之道曰吾观尔诸生于朋友之过失不敢明言恐其怪已此甚非友道钦自来不怕朋友之怪有失者未甞不直言以正之不从然后止感诸生之相从不得不明言以告勉之勉之又曰为政须养人亷耻于下官不可辄加呵叱棰楚虽下至吏卒亦当以亷耻养之彼然后知自重而勤于公务也又曰今之文职六部等衙门亦有所属然不专用棰挞者以人知耻也武职独非人乎顾上之人不以亷耻养之耳茍能行之风俗之变亦不难也又曰在科中每见同僚于吏员有小过辄骂詈棰楚待之若犬彘心甚不平谓同僚曰彼亦人也若不以人理待之则彼自视益轻而愈无耻也
又曰朝廷髙爵厚禄为何只为几个穷百姓而已茍不与之为主而聴人虐害之乃曰我亷矣我勤于公事矣如此可以为忠臣而不负朝廷之恩乎
廵抚之职与廵按不同葢必抚安一方之人使之安生且得便宜处置甞有人一履任辄参奏许多官亦未为便必须先周歴各方访其行实出令以警省之使之悛悔不遵令然后举其恶之尤者奏而罚之则各官自知惧不敢贪汚暴虐矣今一下车即参许多官则所参者未必恶之首而恶之首者未甞参也
又曰法须简约人方能遵守行之久逺文具而已者岂能行之久逺哉
今人于宴防若制为歌诗辞语明白不必文饰令左右人歌之或父子骨肉间则説孝慈或同僚之间则説彼此劝勉莫忘公务或言饮不可过多或言醉后威仪言语当谨慎或以古之清亷者为劝或以贪汚者为戒使人于晏乐之时不忘警惧之意则亦大有益也
先生曰今人见人有勉强犯捉者便笑曰某人造作不诚实我甞曰且得肯如此亦好了如本好色把持不好色如本好酒把持不饮酒此正矫揉之功如何不好若任情胡行只管好色饮酒乃曰吾性如此此等之人以为诚实不造作可乎
孔子答人之言各中人之病説得如此好虽然又不似快説话者若孟子则便似快説话者
人之欲无大小但为其所中则牵制而不能举矣人之当官始之清亷者及其卒多为利吏二者所诱葢不可不慎也
又曰官之于吏当以徳化之须朝夕劝谕之曰吾与汝当为好人不可壊法以贪汚若贪贿赂虐害小民与贼盗何异今我辈见贼盗必深疾恶之岂可自为贼盗而不顾也天岂不降灾祸于其家者乎如此朝夕省谕彼亦可以省悟感化不为恶也
问神者妙用也用即费而显也非神也妙用则神也葢言所以为用者也如雷动风挠火燥用也所以动挠燥者神也先生曰然问体用一原显微无间异端不如此故有絶人事而求天理者曰世教不明故言天理者不知用之人事言人事者不知本乎天理所以一则流于粗浅一则入于髙虚
又曰理之名虽不同实则为一圣贤认得定故横説直説都是譬诸称呼人或名或字或官或号皆是自不知者视之称名则知某人称字称号则不知矣是则虽知其人之名其实未甞知也
国朝呉康斋先生不知其详白沙称其未甞著书意以今之著书者于理无所发明不过为名而已
问格物致知之説程子己论之详矣其门人之言乃鲜有无病者何也先生曰程子非一时之言门人有闻者有未闻者且各人资禀不同又有相从不久便做官去者若资禀髙相从久笃实行之方见得亲切若但一时聴先生之教未能尽行虽知以为好语然其中十分切要者也只作寻常好看了意畧不同则其终也逺矣学校乃朝廷作养人材之所礼义相先之地如不孝弟不忠信无亷耻者养之何用上司于如此等人当访而黜之然后人知务本不然则此等人虽能文章终何用乎子弟之幼者今人唯教以读书作句于洒扫应对冬温夏凊之礼反畧不加意皆由世教不明故耳此人材所以难得也
王绣衣过义州令儒生行家礼欲通行二十五卫询于先生先生为之少加损益曰礼须读而习之如孔子尚与弟子习礼于树下习之熟则行之自易矣官府文书止可举其大纲使行之者由纲以考目可也观小学之书曰必如此然后有益于身心为圣贤之学也他道非无一长可取但所得者少而所失者多唯身心之学推以治人极于賛化育参天地
人有求为私属者先生以正理喻之退谓家人曰渠来以私意求我我却以正道劝之渠欲拖人下水我却救渠上岸不亦可乎
白沙之诗正如朱子之文自有许多意味
观陈翰林张御史和唐音诗曰唐诗本不十分好被和者比之又觉得他还好
古之天子公卿躬行于上言行政事皆可师法人焉得不善世焉得不治后世教化既无风俗不美人焉能得善世焉能得治乎大抵人之情从俗易违俗难若风俗茍善中人以下之资皆薫陶渐染为善矣若风俗不善须豪杰之士挺然特立与俗违拗方能去恶从善力量稍次者已不胜众人排斥矣况其下者乎后世为善之难如此此贤才所以不易得而世所以不常治也于少保所为有取死之理但当日杀之非其罪夫英庙被留北廷郕王监国少保辅相之自当卧薪甞胆期复不共戴天之讐以归英庙乃不久而郕王遂居天子之位无复讨贼之心且废太子而立己子及敌人自送英庙归景泰但相与一见而遂幽之南内此皆少保当国时事也岂不有死之理然谓其迎立外藩以树私恩则实无是事也又曰于公大才有安社稷功人鲜及之但大义不明遂至于此或曰郕王欲践位少保何以处之曰当时英庙被留人心揺杌虽郕王监国亦自恐惧不暇便岂敢有他意当是时少保处之有道使郕王大诰天下以监国复讐大义敢有上言欲王即真者即是奸党身家重罪如此则后来郕王虽有邪心何由能动当时既无处置后来自难既不能死谏又不引去而主张国事权势自如乃使英庙禁锢南内此心何忍耶又曰于公清白抄没时其家实无所有
人之大节犹四支四支全而有病者犹可调理一支缺焉可谓人乎
荆楚之忠臣能助主以辟土地者皆周天王之大贼也是皆助其父而凌其祖者也故君子先务知大义而后尽细微
先生甞曰某平生于理当为者即为之最不防随顺人情所以多致人怪者在此然人之处世决无使人都道是的道理若使人都説是便是乡人皆好之而有茍合之行矣
钦前日上言苦口极言者此心自不能已也葢当日不能尽言职时当退也安得不退于家今朝廷用贤纳谏正大有作为之机防也虽居忧养病亦不得不一言也不然何以答朝廷取用之意耶
问静无资于动动有资于静凡理皆如此如草木土石是静物便皆自足不资于动物如鸟兽之类便须食草栖木矣故凡静者多自给而动者多求取故人之寡欲者多本于安静而躁动营营者必多贪求也先生曰亦是如此
问视聴思虑动作皆天也人但于其中要识得真与妄耳如目有视之理耳有聴之理目不可以聴耳不可以视这岂不是天也然人之用目视物用耳聴声则有真有妄故视明聴聪真也视不当视聴不当聴者便妄也譬如火有焚灼之理刀有裁割之理自是物理本来如此就人言之用火用刀得其宜便是真若将火去焚烧人屋舍将刀去胡斫人便是妄矣先生曰然
医闾集巻二
钦定四库全书
医闾集巻三
明 贺士谘 编
言行録
先生曰人皆知神之神而不知不神之神且如此心藏往知来不可测度何神如之前乎开辟之初后乎万世之后髙极于苍穹之表深至于黄泉之下何所不贯此心之神如此惜乎今人皆错用此心
京都中行教化亦是难变先是贵戚勲臣家奢侈浮靡之甚须上躬行以化之又多建官学选有才徳者领其事凡贵戚勲臣及其子弟皆收入受教严师弟子之礼虽勲臣已有事管领者亦要朔望入学听教行礼凡动作衣服宫室饮宴舆马之类一一教之如式有率教而过人者或违教而不法者许其师月陈之以凭赏责若然则巨室既善而人皆善矣雷动风行谁复沮碍惜乎今之不然也
人材之成决在于教如永嘉之人自幼皆能写大字教使之然也
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钦思此人絶不曽一见
人于富贵之闗过不得者更说甚道理
观庄周非孔子处曰若三代时有敢如此说者便须诛灭
又曰今之为官者甚是难为盖无处无内宦故也祖宗宪纲都布按与御史相为賔主今以謟骄二字坏之尽矣惜哉
杨信民惟至诚爱民故民爱之如父母
为官须识大体如廵抚便须除奸革弊激浊扬清但若寛慢姑息便不成体面矣
论为政曰只有一个虚已下问亲贤乐道之心何事不能作何功不能成
朱文公除官因其处有奄竖循习与监司为賔主遂力辞其官嗟乎今监司之于内竖则犹弟子之于严师矣朱文公之才徳宁宗在东宫时已思慕之及登帝位始虽召用不久即遣斥况乎素不相闻者能信任之乎此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也
刘七丈患其族大而常相争先生曰予有一法能弭之刘起而问之先生曰是当以徳化之也今诚能依文公四时祭礼一一行之祭毕而馂莫使异姓之亲相杂序伦理笃恩义子孙之中有善之异于众者奬之以为劝有过者责之以为戒今能如此行之不一二年间皆化而和睦矣刘起谢曰谨奉教
因谈韩信之事曰义利之间所争不多信不知大义所以后至叛逆族诛方其拒蒯通时其所处固是但其意以为汉王待之厚而不忍叛之却不知君臣之分既定尽职则为忠臣叛之则为贼臣矣君虽待我以薄甚至以刑戮加于身然我但当守人臣之义亦岂可叛之乎信不知此所以当君厚待之时则尽力报之贬降之时则怨望谋叛其心惟知利而已矣
小司马议论文章鄙陋之甚其述賛可删
曹操乃汉之贼臣后人当直呼名而已世之编诗者乃称曰魏武帝何其缪耶
见人有尽和古人之诗者曰弊精神縻嵗月一至于此可哀也已又曰纵作得好亦只假景虚情而已何足道耶
与僚友相处须开心见诚方是道理
周太王迁都之言孟子所载数句最好其曰不以所以养人者害人固是迁都正意其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此意尤好盖不漠然舍之而去也韩文公作琴操便只说得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后面这意思便遗了荀彧为曹贼作谋一生至老乃自杀所谓死有余辜者也当丧乱之世小有才而未闻大道者罔不杀身灭族人非遇明睿之主居大臣之位虽其才识过人得君宠任防大疑处大事然大臣愤怒谤毁交作主心狐疑而祸及矣故以小加大以疎间亲鲜能全其功而保其身者
人言唐太宗諌行言听诚可事之君然今考其大伦之亏真所谓禽兽耳为之臣者于此不諌是舍大而言小舍重而言轻是可谓之忠乎茍于此諌之彼岂肯听从之如他事乎然则谓唐太宗为真可事之君者恐亦未之思也
问白沙先生读秦誓自今观之其论未免过髙先生曰然白沙后甞寄书来云向日都中相与言者皆当弃去不可更留之是先生后来之意也
先生教学者曰汝辈须打起精神及时进学到四五十以后精神短少更不能前进矣
教李子英曰不改过决不能进然过岂能自知故又须朋友相规戒子英对曰朋友多不肯言奈何先生曰汝无虚已下问改过实心彼如何肯说昔者顔子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所以进于圣人之域今要得长进决须学顔子方得汝辈平日彼此相视以为渠便比我争多少我何必问渠既存此意所以人不肯言所以不能长进先生谓子英曰汝所教之学生俱已读小学乎对曰然曰小子须以是教之方有可望不然不过成就他一个利禄之私而已
责门生曰东莱格言文公教条钦特提掇出来教尔诸生盖以此是为学总括处由是可以希贤希圣今尔诸生乃不能遵信如何成得人
王瑞之壁上掲掇锦二字先生以克己二字易之曰人能克已岂不可以希贤造圣耶
问古人数世同居者其庙制当如何曰此亦不难处既立继髙祖之宗所奉祀之庙于中却于其旁其后别立祠堂以为其余继祖祢小宗等奉祀使之各主其祀外则合为一垣四时之祭以次行礼如此方为得宜若只合祀于一处便只是茍且将就必不能得停当矣今之读书者只是不信故一无所得
事之无害义者从俗可也今人以此坏了多少事非圣贤误人人自妄引以为口实耳却不道若害于义则不可从也
朱子调息箴甚善如感兴诗哀哉牛山木章结之以肃容正冠襟亦只是持敬之意
朱子调息箴随时随处之言功夫全在此也主静先去了许多劳攘持敬之功方有入处
圣人之道自是难盖以无时无处皆要合道至纎至微不可放过也若节义之士但只一长可取他事未必皆中节也
吴草庐道统图说恐非有道者气象岂有十九嵗人便可以道统自任古之自任者莫如孟子然公孙丑疑其为圣人便深不敢当岂有不待他人称已自以为盖有不可得而辞者乎况北方又有一许鲁斋安可谓天下无人
草庐谢佥幕等书甚非圣门气象圣门开口便道敏于事而慎于言观孔子顔子谦逊便可见也
后世著书之人不为名者少
子夏之言病少
天地间本一大中至正之道惟太过不及遂流于恶如丧葬之礼自有中制若墨氏之薄与后世之侈皆流于恶者也故程子曰凢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
今之人天资美而坏之多矣若天资之偏由学问而有成者盖未见之也
因论为学之道叹曰人须是信方可望不信则心不相符决无所成
孔门自顔曽而下诸子之言鲜有无病者有子闵子无病其余一人是一人气象规模
人能着实信亦是难事如子路于孔子之言多是不信观有是哉子之迂也之类可见使其能信夫子之言安有事衞辄之失哉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如子路辈亦是自用之意多遇如是之师如是之友而有如是之失惜哉
道理不周徧精宻终是顾得一头顾不得一头故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又曰人一时不敬则一时放肆悖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