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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道一贯真机易简录
济一子金溪傅金铨汇辑
集阳子定远萧康理校订 贞阳子临川李拱辰校订
来阳子定远凌光凌校字 宗阳子定远唐寿林校刊
序
余昔谓金简玉书、火龙水虎、至真之文心在诸天洞府、名山石室,数合之而遇之。岂知天机不书竹帛,至道存于人间。
又谓金液玉液、真阴真阳、至妙之药必其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不可思议,难于影响。岂知不在渺远,即在眼前。
昔者始皇东游泰山,使童男、童女入海求不死之药,岂知此药不在海而在山。汉武作露盘霄掌,餐沆隆金浆,岂知此浆不在天而在地。所谓“遍地均开不谢花”,又曰“遍地开时隔爱河”,斯可证矣。
自太上授受以来,道脉不绝,责重于人。心心相印,口口相传。无少差谬,万古一贯。此其奇也。
丹经秘密,假像立言。迷之则阴阳判绝,悟之则水乳相融。
道固因书而理明,法必以言为切诀。一经指破,始觉丹经万卷,总是陈言;砂汞、铅银,都成色相。其理至微,其事甚简。如僧繇画龙,点睛飞去。苟未经师指,尚是壁间之龙,无由观其神化。
乃知世间谈玄说妙,无异隔纸观灯,摘叶寻技,尽是剔窗窥月。
令将师边所得,印之简编,若《参同》、《悟真》及古圣仙经所留丹决、与夫诸家注流,一一证之。择其至显至要之言,汇为一帙,秘之箧笥。
真正至道,至简至易。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实乃一贯真机,不堪授受,聊以自娱,非欲求正于人也。是为序。
时嘉庆十八年岁次癸酉除夕书于朝阳山之为本堂,济一子金溪傅金铨撰
发凡
一、扈言十万,如泛沧海。南针之指,亦茫乎无际矣。兹将真机要语,分门逐类显而出之,其中调鼎、采药、行符、止火、开关、服食、胎息、出神、黄庭内景、黄庭外景,……无不俱备。读者其细心玩索,融会天君,久之自然能贯注。
二、是书博采群经,旁搜远讨。摘句编言,如披云见日,使人易悟。始于有作,不死执清净为修行。种德为先,不堕入三峰为学道。万卷丹经,千秋绝业。言言秘范,字字珠玑,后之学人,得睹如是章句,不必远睇《道藏》,穷览仙书,已证不二门之妙矣。
三、白紫清曰:“只一言贯串万卷丹经,然则万卷只是一卷,万言只是一言。”又曰:“一言半句妙通玄,何用丹书千万篇。”噫!何从而得此一言半句乎?若未逢师且看待,诗中藏决好修持。烛昏慧炬,渡海慈航,舍书奚以哉?
四、性命双修,原属一贯。采药行符,初无二理。明者省之。
五、法、财、侣、地,缺一不可。鼎炉、符火,始终一致。不可不知。
六、工夫以筑基始,以乳哺终。药熟火化,端拱无为。此后乃炼拔宅之神丹,了真空之本性,与天无极矣。
卷一 总论
吴筠《玄纲论道德章》曰:“道者虚无之系,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源。其大无外,其微无内。浩旷无端,杳冥无对。至幽靡察,而大明垂光;至静无心,而品物有方。混漠无形,寂寞无声。万象以之生,五音以之成。生者有极,成者必亏,生生成成,古今不移。此之谓道也。
“德者天地所禀,阴阳所资。经以五行,纬以四时。牧之以君,训之以师。幽明动植,咸得其宜。泽流无穷,群生不知谢其功;惠加无极,百姓不知赖其力。此之谓德也。
“然则通而生之谓之道,道因无名焉。蓄而成之谓之德,德固无称焉。尝试论之。
“太极一动而分阴阳,阴阳混蒸而生万有,正在天地之间,故气象变通,晦明有类。阳明而正,其粹为真录。阴晦而邪,其精为魔魅。故禀阳灵而生者为睿哲,资阴味而育者为凶顽。阳好生,故睿哲者必惠和。阴好杀,故凶顽者必悻戾。或善或否者,乃二气均合而生,中人也。三者各有所禀,而教安施乎?教之所施,为中人耳。何者?睿哲不教而自知,凶顽虽教而不移,此皆受阴阳之纯气也,亦犹火可灭,不可使之寒。冰可消,不可使之热。理固然也。
“夫生我者道,禀我者神,而寿夭异,意识纷驰,去留不由于己,何也?
“以性动为倩,情反于道,故为化机所运,不能自持也。将超迹于存亡之域,栖心于自得之乡者,道可以为师,神可以为友。
“何谓其然乎?盖道与神无为而气自化,无虑而物自成。人于品汇之中,出于生死之表,故君子黜嗜欲、堕聪明、视无色、听无声,恬淡纯粹,体和神清。希夷忘形,乃合至精。此所谓返我之宗,复与道同。造化莫能移,鬼神莫能知,况于人乎?通于道者,虽翱翔宇宙之外,而心常宁;虽休息毫厘之内,而气自运。故心不宁,则无以同乎道;气不适,则无以存乎形。形存道同,天地之德也。是以动而不知其动者,超乎动者也。静而不知其静者,出乎静者也。超乎动者,阳不可得而推。出乎静者,阴不可得而移。阴阳不能变,而况于万物乎?故不为物所诱者,谓之至静,至静能契于至虚。虚极则明,明极则莹,莹极则彻,彻极则天地之广、万物之殷、不能逃方寸之鉴矣。
“夫道包亿万之数而不为大,贯秋毫之末而不为小。先虚无而不为始,后天地而不为终。升清阳而不为明,沦重阴而不为晦。本无神也,虚极而神自生。本无气也,神运而气自化。气本无质,凝委而成形,形本无情,动用而亏性。形成性动,去道弥远。故溺于死生,迁于阴阳,不能自止,非道存而亡之也。故道能自无而生有,岂不能使有同于无乎?有同于无,则有不灭矣。
“阴与阳并,而人乃生。魂为阳神,魄为阴灵。结胎运气,肖体辨形。然势不俱全,则各返其本。故阴胜则阳竭而死,阳胜则阴消而仙。柔和、慈善、贞清者,阳也。刚狠、嫉妒、淫浊者,阴也。心淡而虚,则阳和袭。意燥而欲,则阴气入。明此二者,阳胜阴伏,长生之渐也。道不欲有心,有心则真气不集。不欲无心,无心则客邪来舍。故我心不倾,则物无不正。动念有着,则物无不邪。邪正之来,在我而已。故上学之士,怠于存念者,阴尸胜之也。忻于勤纯者,阳神胜之也。一怠一勤者,其战未决也。次之者,在于克节励操,使精专无掇于斯。须久于其事者,则尸消而神主,谓之阳胜。阳胜者,道其邻乎。
“夫形动而心静,神凝而迹移者,无为也。闲居而神扰,拱默而心驰者,有为也。无为则理,有为则乱。虽无为至易,非至明者不可考也。夫天地昼亦无为,夜亦无为,无为则一,而理乱有殊。何哉?昼无以为明,故众阳见而群阴伏。夜无以为晦,故群阴行而众阳息。是故主明而无为者,则忠良进,奸佞匿,而天下理。主暗而有为者,则忠良隐,奸佞职,而天下乱。故达者之无为以慧,蔽者之无为以昏。慧则通乎道,昏则同乎物。
“上学之士,时有高与远寄,陶然于自得之乡,调其真仙可接,霄汉可升者,神之主也。虽曰神主,犹恐阳和之气发泄,阴邪之气承袭耳。可入静室夷心,抑制所起,静默专一,则神不散而阳灵全。谨无恣其康乐之情,以致阴邪之来耳。若有时躁竞烦悖者,乃形中诸魄,为阳灵之气所炼,阴尸积滞,将散扰于绛宫之真。可入静室,存一握固,候神清意平,合于虚静,斯亦洗心之一法也。
“言勿过乎行,行勿愧乎心。行之不已,则天地爱之,神明佑之。凶横无由如,鬼神不能扰。若言情而行浊,名洁而迹污,虽丑蔽于外,而心惭于内。天地疾之,神明殛之,虽力强于道,不可致也。故宁受人之毁,无招天之谴。人毁犹可弭,天遣不可逭也。
“道之所至忌者,淫杀阴贼。此诚易戒。至于小小喜怒、是非、可否,人情之常,甚难侦也。都不有纤芥之事,关乎方寸之中,虑静神闲,则邪气不能入。我志不扰,则真人为俦。好誉而增毁者,贤达之所未免。然审己无善,而获誉者不祥。省躬无疵,而获谤者何伤?
“阳之精曰魂与神,阴之精曰尸与魄。神胜则为善,尸强则为恶。制恶兴善则理,忘善纵恶则乱。理久则尸灭而魄炼,乱久则神逝而魂消。尸灭魄炼者,神与形合而为仙。神逝魂消者,尸与魄同而为鬼。自然之道也。
“夫目以采色为华,心以声名为贵,身好轻鲜之饰,口欲珍奇之味,耳贪美好之音,鼻悦芳香之气,此六者皆败德伤性,伐其灵光者也。故有之则宜远,无之不足求。惟衣与食,人之所切也,亦务道者之一弊耳。然能委心任运,未有不给其所用。且天地之生禽兽也,犹覆之以羽毛,供之以虫粒,而况于人乎?必在忘其所趣,任其自然。觉与阳合,寐与阴并。觉多则魂强,寐久则魄壮。魂强者生之徒,魄壮者死之徒。若餐元和、彻滋味,使神清气爽,至于昼夜不寐者,善无以加焉。人心久任之,则浩荡而忘返。顿栖之,则超跃而无垠。任之则蔽乎我性,栖之则劳乎元神,使致道者,奚方而静?盖性本至凝,物感而动。习动兹久,胡能遽宁?既习动而播迁,可习静而恬晏。故善习者,寂而有裕。不善习者,烦而无功。是以将躁而制之以宁,将邪而闲之以正,将求而抑之以舍,将浊而澄之以清。优哉游哉,不欲不营。行于是,止于是,造次于是,逍遥于是。习此久者,则物冥于外,神鉴于内,不思静而自静矣。古人云:‘积习生常’,其斯之谓欤?
“或问:古今学仙者多,得道者少,何也?答曰:常人学道者千,而知道者一。知道者千,而志道者一。志道者千,而专精者一。专精者千,而勤久者一。是以学者众而成者寡也。
“或曰:仙者人之所至美者也,死者人之所至恶者也,世之君子,罔有不知。而从俗者至多,习仙者至少,何也?答曰:此有一理,一者所禀之气非高,则所希之志难广,故溺于近务,忘于远见,为声色所靡,嗜欲所昏。仙道贵实,人道贵华,仙道、人情,直相反耳。诸恶可戒,诸善可修,万行周圆,一身清洁,终身无效,不生退怠,抱道而亡,不亏志节。大抵外修福行,内神精神,内外功深,则仙阶可进,洞天可游矣。古今成道者,皆福慧相须。慧为灯火,福为灯油。火无油则不明,慧性无福则不住。故达士宁损其身,不损其福。世之人虽天姿明敏,学海汪洋。若福行未加,则终不能探道元之妙。古今得道圣贤,道通为一,福则有异。外功大者,仙位之高。外行卑者,阶居其下。所以天上圣贤,恶行之未广,则重下人间,以偿畴昔。人间浊恶难修而功疾,天上清高易处而功缓。轩辕久居天上,因议大行,落在人间,先世为民,再世为臣,三世为君,济物利生,功成乃仙去耳。至于冥府,亦类人间,寸地尺天,皆有所辖,凡为主者,悉是在世有功之人也。
“我之本心,空如以前本来之面目,果何物哉?所谓杳兮冥兮,恍兮惚兮,不可以知知,不可以识识。强名曰道,强名曰神,强名曰性,强名曰命,心如此而已。由是观之,岂不大哉?岂不贵哉?然轮回生死,而不能自己者,何也?盖一念萌动于内,六识流转于外。不趋乎善,则超乎恶。故有天堂、地狱因果之报。六道轮回,无有出期,可不痛哉?可不悲哉?若夫达人则不然,故斋戒以神明其德,一真澄湛,万祸消除。自兹以往,谨言语,节饮食,除垢止念,清心守一,虚无恬淡,寂寞无为,收视返听,和光同尘,瞥起是病,不续是药。不怕念起,惟恐觉迟,譬如有发,朝朝思理,有身有心,胡不如是?一念才动者,妄也。越古今而不坏者,常也。真常不易,其惟大人乎?”
上阳子曰:“夫道也者,位天地、育万物曰道,揭日月、生五行曰道,多于恒河沙数曰道,孤则独无一侣曰道,直入鸿蒙而还归溟滓曰道,善集造化而顿超圣凡曰道,目下机境未兆而突尔通灵曰道,眼前生杀分明而无能逃避曰道,处卑污而大尊贵曰道,居幽暗而极高明曰道。是道也,有大识见之眼而无睛,有大智慧之耳而无闻,有吸西江之口而无齿,有诸妙香之鼻而不嗅,有杀活舌头而味不昧,有金刚法身而在自在,有生死剑而武士不敢施用,有一字义而文人不能形容。虽黑漫漫不许一贬,暗然而曰彰。任峭巍巍,壁立万仞,放身而无怖。细入刹尘,大包天地,将无入有,作佛成仙。佛经五千四十八卷,也说不到了处,《中庸》三十三章,也说不到穷处,《道德》五千言,也说不到极处。道也者,果何物也?一言以定之曰:气也。
“夫气行,天地万物莫不由之。在天地之外,包覆天地。在天地之内,运行天地。日、月、星、辰得以明,风、云、雷、雨得以动,四时品物得以生、长、收、藏。此惟天地间阴阳造化之气耳。独人之身中,全具天地阴阳造化之气,得而用之,配我真汞,立成至道。《黄庭经》曰:‘独食太和阴阳气,故能不死天相既。’又曰:‘仙人道士非有神,积精累气以成真。’又曰:‘出清入玄二气烦,子若遇之升天汉。’《易》曰:‘日往则月来,月往则日来。’又曰:‘一阖一辟谓之变,往来不穷谓之通。’张横渠曰:‘人之有息,盖刚柔相摩,乾坤阖辟之象也。’《紫阳调息箴》云:‘氤氲开合,其妙无穷。谁其尸之,不宰之功。’”
《抱朴子》曰:“余考览养性之书,鸠集久视之方,所涉篇卷,以千计矣,皆以还丹、金液为大要。此二事,皆仙道之极也。往者上国丧乱,莫不奔播四出。余周旋徐、豫、荆、襄、江、广数州之间,阅见流俗道士多矣。或有数闻其名,乃出在云日之表者。然卒相似如一,其所知见,浅深有无,不足以相倾也。每询以神丹、金液之事,及《三皇文》、召天地神祗之法,了无一人知之者。昔左元放于天柱山中精思,而神人授之金丹仙经,会汉末大乱,不遑合作,而避地来渡江东,志欲投名山以修斯道。余从祖仙公,又从元放受之。凡授《太清丹经》三卷、及《九鼎丹经》一卷、《金液丹经》一卷。余师郑君者,则余从祖仙公之弟子也,又于从祖受之,而家贫无力买药。余亲事之,洒扫积久,乃于马迹山中立坛盟授,并诸口诀之不书者。江东先无此书,此书出于左元放,元放以授余从祖,从祖以授郑君,郑君以授余,故他道士,了无知者。夫饮玉饴则知浆荇之薄,睹昆仑则知丘垤之卑。览金丹之道,使人不欲复视方书。然大药卒难办得,当须且御小药以自支持耳。虽服他药万斛,终不能使人长生。世或有好道者,而复不见此法,不遇真师,无由闻天下之有斯妙事也。余今略抄金丹之都,较以示后之同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