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疏义(宋赵志坚)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负,背也。抱,向也。冲,中也。人以背后为阴,故言负。心前为阳,故言抱。和气在中,通贯阴阳,调和腑脏然后形神全具,故云冲气以为和。草木从地而生,向天而长,同是负阴抱阳,等有和气,但无识异耳。
  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
  此下明情欲萌生,爱恶斯起,则是众生造业之始。孤、寡、不谷,众人同恶,唯图富贵以自益,人共不与,反更害之。王公取孤、寡以自目,人共爱之。下两句三。
  故物,或损之而益,益之而损。
  物者,人之总称。王公以孤、寡自目,此自损也。终居富贵而益也。众人损物利己益之也。自益招损众人也。此文通结前后,下五句四。
  人之所教,亦我义教之。
  亦,易也。俗人所教,莫不易我无为之法,而行有为之教,故心无谦损,命有夭殇。
  强梁者不得其死。
  勇悍果决,损人益己,自强若梁,众物摧押,中途夭折,非理而亡,既非善终,不得其理而死。
  吾将以为教父。
  吾,老君也。父,本也。老君为强梁之徒,死不得免,故说自损抑之。教以为学者之本,校量损益,明示将来。此章初说生源使人思慕,后陈祸咎令知畏舍,此则前招后劝者,务使去末归本也。
  天下章第六
  前明强梁之徒不得其死,此明柔弱之类而合真举。柔对刚,所以为次有两别,前明雅志柔弱能破坚强,后明叹美无为俗情稀及。四句前。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至柔至坚,各有二义:一外二内。一外者万法之中,至柔者道也,至坚者金石也。驰骋犹走骤也。金石虽坚,为道贯穿,来往驰骋,其中若走骤。故《西升经》云:道之所以柔弱者,包裹天地,贯穿万物。二内者至柔谓道心也,至坚谓烦恼也。千生烦恼,坚如金石,唯有柔弱道心,善能攻击,咸得销也。
  无有,入於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
  无有者心也,无间者道也。心除缘念,诸有皆尽,故云无有。至道虚妙,无瑕无隙,故曰无间。入者契合也。道虽微妙,间乃为心,无所有者,契道内空,心外弥宽,以此校量,故知虚心之德,无为之行,於人大益。下三句后。
  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稀及之。
  知道者以身率众,口不言也。学道者目击心行,身无劳也。身无所为,心无所欲,先破烦恼,后入无间,无为之益也。夫不言者,则听者耳无所闻,无为者,则视者目无所见,闻见之外,则非常人之所知。故天下众人少能及此,有能察迹知心者,得不言之教也。
  名与章第七
  前明无为之德,不言利人,此明有为之俗,多贪害己。前得后失,所以次之有三别。初明校量名利於身孰亲,次明贪爱既深危亡亦重,后明断贪知足自得长生。三句一。
  名与身,孰亲。
  名者身外之虚誉,身者性命之实体。命无身则绝,身无名则久。故智者藏名远祸以全身,愚者贪名丧神以害命。所以设问身之与名二者谁亲。使自校量审令识悟,老君为时,人有杀身成名,伤其迷妄,故设此问,以戒君子。
  身与货,孰多?
  货,财之通名。求货者本拟养身,今有贪财亡身者,似以货多身少,愚之至也。是一臂重於天下,况全身之利多可计乎。此戒小人。
  得与亡,孰病?
  此双问。名利以失名利为病,得为不病。以道观之,得乃辱行伤义,以招祸患。此其病也。亡则身安,德茂福佑,生全是无病也。夫名利者,人所共资,当则为福,过则为祸,当过之分明者,鉴之。下句二。
  是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
  此以释答问名者。凶器爱之甚者,伤神害命,丧功损气,故是大费。贪求不已,得不能散,多积深藏,自招攻劫。凡为名利致死非理受害者,皆厚亡也。下三句三。
  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知足者止分内,其分有二,一者性分,二者物分。性分者如人饥须食,寒须衣,腹饱身温,性已足矣。其盈裘不衣,余食不味者,性分外也。足则能止谓知也。若饱而更食,自成腹疾。温而又衣,交成热病。内有伤生之丑,外招饕餮之名,故是辱也。二物分者,我所应有之物,则是己分,分外不取为知止也,故无危殆。不止者分外强取,必有危亡。及之饱而更食,虽不知足食是己分,非他物也。为不自节,故有辱名。辱虽行丑,不至危亡。此则知足德优不足过浅,知止行劣不止过深,因行既有足止,不为辱殆所及者,故得保天年无夭损,自取长久,谁能短之。
  大成章第八
  前明贪名竞利身则两亡,此明遗利忘名德业成满,举福戒祸,所以次之有两别,前明有德能损方成满大,后明躁致缺损静符正道。五大前。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
  弊犹穷乏也。行业大成者,终日谦虚,犹如缺损,德充於内,利物於外,其犹良井,随用不竭,故无弊乏。前为求名丧身者,由不忘也。今以忘名晦迹者,德寿全也。
  大满若冲,其用不穷。
  道德大满者,外相冲虚,如彼不足,随机应用,永无穷尽,既成又满,体德周备。
  大直若屈,
  心符正道,杜绝私邪,大直也。迹随尘俗,委顺无违,若屈也。
  大巧若拙,
  善为方便,妙得其宜,大巧也。因循故事,无所创为,若拙也。
  大辩若讷,
  甄别真伪,剖析嫌疑,大辩也。口无便佞,得意忘言,若讷也。下三句后。
  躁胜寒,静胜热。
  此谕说胜极也。寒,杀气也。热,生气也。阳气躁极则至寒,寒则万物凋落。阴气静极则至热,热则万物生长。以谕於人,为行躁极则德业自亏,故无成无满。恶多杀气则善事凋落,故实缺实冲。虚静极则有为自损,故若缺若冲。善气积则功德增长,故大成大满也。
  清静为天下正。
  清者外尘不染,静者内心不动。不染则六根清静,不动则五神安宁。以此和静之德,可为天下轨范,故云为正也。
  天下章第九(原阙)
  不出章第十(原阙)
  为学章第十一(原阙)
  圣人章第十二(原阙)
  出生章第十三(原阙)
  道生章第十四(原阙)
  归元章第十五(原阙)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四竟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五
  德经
  使我章第十六
  前明开兑有为,危亡难救,此明用知行道,畏惧诚深,殷勤戒勖,所以为次有三别,初明假设法言令物依信,次明人好邪道财德两伤,后明盗以夸人足验非道。三句一。
  使我介然有知,行於大道,唯施甚畏。
  使我者假设之辞。介,大也。臧刘并以为小。今依二德,有知者有图之,智小有智,心行大道,施为教方,以劳己十。杀一人父兄犹戒,况有知施教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四时之施,蠕之虫,坐而受害,淳常之俗,因以浇漓,三才不和,五行失据,天下可畏,孰有比此所损若是,故不敢以纤芥之心有知行化。下九句二。
  大道甚夷,民甚好径。
  径,邪道也。仁义小行,有为薄福,俱非正道,并以为邪,繁徒逐之,唯
  恐不及,心迷远大,岂知非正哉。大道平夷,无欲无事,内不劳心虑,外不费资财,安坐无为,天下从化,此谓大道之行也。人莫能知之。
  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
  朝者,弘道之庭也。五等同会,四夷共归,应表之以谦柔,旌之以俭素。除,殿阶也。亦谓除故饰新也。毁茅茨土阶之质,饰飞轩文陛之华,极雕峻以夸人,肆崇侈而自贵,此言朝甚除也。夺农功,役丁壮,东皋不作,南亩荒凉,田甚芜也。嘉谷不登,垣颓室露,百姓不足,家国无储,仓甚虚也。理身者朝谓心也,心为五神百灵之所会,名利得失之所交,是非思虑都集於心,故以为朝也。自可损之又损,以至无为,而乃轻质素,鄙淳朴,言无信实,词尚浮华,朝甚除也。嗜欲盈怀,是非积虑,灵府昏秽,智识不生,心田芜也。道业不修,功行亏阙,竖颈陈允,仓甚虚也。
  服文彩,带利剑,厌饮食,资货有余。
  身尚华饰,衣必轻绮,服文彩也。心好贪残,益己损物,带利剑也。百味盈前,无堪举着,厌饮食也。海内珍奇,积充府库,资货有余也。下两句三。
  是谓盗夸。盗夸非道。
  此前所有之货,本非己有,割剥百姓,如行盗矜己所有,谓之夸。祸咎诚深,何得是道,上来所斥,俱为不行大道。行仁义者已云废道,况仁义之外别游邪径哉。
  善建章第十七
  前明好径无厌,损人益己,此明贵真守分,修身利物。前病后药,所以次之。有三别,初明善人建志守道不移,次明修身及家为利渐广,三明以此观彼知为至亲。三句一。
  善建不拔,善抱不脱。
  建者,立事之初。拔者,倾败之后。立志为道,正其始固其基,不为时事倾拔者,可谓善其始也。抱,守持也。脱,失离也。守道坚固,终无脱失者,善抱也。
  子孙祭祀不辍。
  辍,止也。子孙祭祀,夫有宗庙者,子孙兴,则祭祀续。子孙衰,则祭祀绝。若建立雅志,守道无亏,积善之家,余庆弘远,上延祖弥,下及子孙,代有贤明,相继不绝,或有以子孙为浅俗者,然此《经》所说不以道俗为限,有子孙者岂不得怀道邪。下文则云修身,修家,广及天下,故知《经》意普被,道俗咸资,不可以黄服先生,顿隔白衣道士。下五句。
  修之身,其德能真。
  用道修身者,去嗜欲,除邪伪,精专守一,其德真矣。
  修之家,其德能有余。
  翼成后飞,德备能化,修身事毕,以此理家,兼使妻子还淳,安贫乐道,俗态时尽,德行日新,道业滋长,故是有余。
  修之乡,其德能长。
  有道居乡,邻里景慕,尊卑识序,贪竞知廉,其德增优,故曰长也。
  修之国,其德能丰。
  用道理国,人咸受润,风移俗易,人淳物盈,故云丰也。
  修之天下,其德能普。
  道之所在,类彼传灯,人无独亲,我有重积,化被遐迩,恩及幽明,蓬艾咸安,蠢动得性,无所不利,故谓之普也。下七句二。
  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国观国,以天下观天下。
  夫欲观人,先自观身,然观有多法,今略言三,一者有观,二者空观,三者真观。一有观者,河上公云:以修道身观不修道身,孰存孰亡,乡国天下例然,但以存亡有迹观边,以知修与不修,故云有观。二空观者,观身虚幻无真有处定志。《经》云:要诀当知三界之中,三代皆空,虽有我身,皆应归空,故云空观。三真观者,则依此《经》为观,当观此身因何而有,从何而来,是谁之子,四肢百体,以何为质,气命精神,以谁为主,寻经观理,从道流来,初经一气,次涉阴阳,道布为精神,元和为气命,阴阳为质绪,大道为都匠,总此数物,陶治成身,心是阴阳之精,而为嗜欲之主,神是至道之精,而为气命之主,一身之用,无不周矣。诸缘共聚,各有精粗,精者为贤圣,粗者为庸愚,及诸鸟兽,皆遇然耳。此谓初身。从此已后,则以形相生,有识无情,各自为种,蓬恶渐起,读以成业,草木无情,种性不易,人兽有识,随业流转,以此文理,次第审观,历历分明。知道为母,道既是母,己即道子,识母知子,应早归母,故文云: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此诚真理,非明慧不知,故云真观。以是当须自爱自惜,不坠道风,专心事母,竭诚孝养,不可纵情贪染,轻入死地,将道种性沦没三涂,既知有母,不可安然有意寻求,先须知母所在,作何相貌。今且当观母之为物,既不是有,又不是无,来无所从,去无所适,离诸色象,不可相貌,求出彼空有,不可以方所定。迎不见首,随不见后,恍惚如失,不知所之。观母既知神妙莫测,实可尊贵深忆深思,勤行法则。法则之要事须异俗,不得住有,不得住无,空无所据、孤然不动,久而又久,不觉怡然,如有所得,向心比母,安措之法,虚静相类,心既类母,与一和同,道至神怡,故如有得。心冥此地,则是弱丧至家,玄珠已得,万事毕矣,余何所求。身既如是,次观家国,乃至天下,上从真圣,下及虻虫,同母共气,一法性耳。孔怀兄弟未独为亲,故《西升经》云:道非独在我,万物皆有之。万物不自知,道自居之,以身观身,要在於此。
  吾何以知天下之然?以此。
  老君假称吾以起问,示人得知之所由之,然犹如是也。以此,则此《经》也。此《经》为识母之良规,告悟真之要术,总万类而归一,混天地而大同者,唯此《经》独得之矣。《经》理虽明,得之者终须行,合绝思虑杜事萌无为,坐忘自验,非谬若勤,如披诵则语熟心迷,亦犹击潭求影,徒施鉴力。其空观者见空则诸有不染。真观者识真则伪妄自息。然则见空之心,犹对於有悟真之慧。空有俱真空,唯舍有真出空有也。文由理着,理为情通,了则无言,希同得意。
  含德第十八
  前明用道修身乡国同化,此明含德养物毒害无加。自人及物,所以为次有两别,前明淳和内充外物无害,后明知和有益不知致损。十句前。
  含德之厚,比於赤子。
  含怀道德深厚者,和气内充,物邪无害,其德深远,人莫能知,赤子共见,故借为喻。
  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
  毒虫蛇蜴类,蛇以口啮,蜴以尾刺。螫,行毒也。攫,搏也。又云爪持物也。此鸟能以爪搏持人将远食之。猛兽,虎狼之属。含德赤子并为淳和内充,故得毒虫猛兽不加搏捉,善气感物,乃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