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妙林经

　　尔时，辩才即从座起，安庠而进，白天尊言：我自思惟，一切众生飘浪生死，皆由无明、贪着、爱见。我又思惟，爱见无明，从何而有，致令众生飘浪生死，是生死本从心生耶？从眼生耶？从耳生耶？从鼻生耶？从舌生耶？从内生耶？从外生耶？从有生耶？从空生耶？我今等众实未能了，愿为解说，得释所疑。
　　天尊告曰：辩才真士，善哉斯问。子今复座，当为子说。生死根本，从空而生，亦从有生；从内而生，亦从外生；从鼻而生，亦从舌生；从眼而生，亦从耳生。本无从生，亦从心生。何以故？心法空故。心法既空，无明亦空；无明既空，贪爱亦空；贪爱既空，生死亦空；生死既空，眼法亦空；眼法空故，耳法亦空；耳法空故，鼻法亦空；鼻法空故，舌法亦空；舌法空故，内外亦空；内外空故，空有亦空。、以是因缘，生死根本，从空而生。又语辩才：空法本空，心法亦空，云何空法生心法空？心法既空，从空生心。是则东方本空，生西方空。既知东方本空，不生西空，当知空法本空，不生心法；心法既空，不从空生。当知心法，法相本空，不生无明。既知无明本空，不从心生，当知无明本空，不生贪着；既知贪着本空，不从无明，当知贪着亦空，不生爱见；既知爱见本空，不从贪着，当知爱见亦空，不生心法；既知心法本空，不从爱见，当知心法亦空，不生眼法；既知眼法本空，不从心生，当知眼法亦空，不生耳法；既知耳法本空，不从眼生，当知耳法亦空，不生鼻法；既知鼻法本空，不从耳生，当知鼻法亦空，不生舌法；既知舌法本空，不从鼻生，当知舌法亦空，不生内法；既知内法本空，不从舌生，当知内法亦空，不生外法；既知外法本空，不从内生，当知外法亦空，不生有法；既知有法本空，不从外生，当知有法亦空，不生空法；既知空法本空，不从有生，当知空法亦空，不生生死；既知生死本空，不从空生，当知生死亦不生死。一切有为烦恼，以是当知有为生死，众生飘浪，如虚中云，如空中色，如谷中响，如水中月，如镜中像，如热中炎，如电中火，如聋中听，如盲中视，如哑中言，如二头鹤，如三足鸡，如龟中毛，如兔中角，中是无明、贪着、爱见。生死之本，亦复如是，毕竟皆空，不可论说，譬如灯灭，不可寻求。生死本空，亦复如是，如大猛火，如四毒蛇，不可亲近。生死之法，亦复如是。子等当复作如是观，乃得无为，出离生死。於是辩才等众闻是要言，欢喜踊跃，叹未曾有。於是大众同声称善，而说偈言：
　　无上大悲尊，善巧说真相。世间烦恼本，即无上慧因。
　　众生未能了，故说断贪瞋。若知本非有，生死即道场。
　　无明性永灭，烦恼谅风声。慧眼当清浄，法见明重昏。
　　本来无二相，粗妙信开缘。若能辩无二，三界不思议。
　　执心在真相，道场恚贪瞋。种子未曾灭，芽茎实不生。
　　先有不从因，先无何所生。三时辩生法，种子实非因。
　　自体未曾有，芽茎何所从。辩才无上士，善谘生死因。
　　大悲谅无尽，为众悉敷陈。无明与生死，譬如空谷声。
　　聋盲所闻见，世间实不然。智者观生死，犹如大幻师。
　　土梗何曾走，木鸡讵翔空。若能明斯趣，一切不思议。
　　尔时，天尊叹大众言：善哉善哉，汝等今众闻希有法，体了真相，实如所陈，乘我今日，宣语将来，一切众生，令得晓了，与今无异。尔时，大众稽首称善。
　　辩邪正品第三
　　尔时，普等真人即从座起，前进作礼，上白天尊：我自思惟，天尊身相，光明挺特，微妙难思，如金刚王摧折一切，智慧明了，结习永除，端然独步，不思议城。我今欲问，未敢自陈。愿垂大慈，赐示仪轨，修行阶级，其义云何？使将来世得见正真。
　　天尊告曰：善哉善哉，普等真士，善能利益将来众生，能发斯问，开悟愚蒙。子今复座，吾当为说。凡所问者，具有二种：一者正问，二者邪问。若正问者，与道为亲；若邪问者，是魔眷属。普等又问：何等为正？何等为？
　　天尊告曰：若人作有为问，无为故问，名为邪问。非有为问，非无为问，名为正问。若人见生故问，见灭故问，各为邪问。不见生问，不见灭问，名为正问。若人见住故问，见坏故问，名为邪问。不见住问，不见坏问，名为正问。若人见罪故问，见福故问，名为邪问。不见罪问，不见福问，名为正问。若人见浄故问，见秽故问，名为邪问。不见浄问，不见秽问，名为正问。若人见是故问，见非故问，名为邪问。不见是问，不见非问，名为正问。若人见亲故问，见疏故问，名为邪问。不见亲问，不见疏问，名为正问。若人见空故问，见有故问，名为邪问。不见空问，不见有问，名为正问。若人见苦故问，见乐故问，名为邪问。不见苦问，不见乐问，名为正问。若人见圣故问，见凡故问，名为邪问。不见圣问，不见凡问，名为正问。若人见善故问，见恶故问，名为邪问。不见善问，不见恶问，名为正问。若人见施故问，见盗故问，名为邪问。不见施问，不见盗问，名为正问。若人见持戒问，见破戒问，名为邪问。不见持戒问，不见破戒问，名为正问。若人见长故问，见短故问，名为邪问。不见长问，不见短问，名为正问。若人见贵故问，见贱故问，名为邪问。不见贵问，不见贱问，名为正问。若人见得故问，见失故问，名为邪问。不见得问，不见失问，名为正问。若人见邪故问，见正故问，名为邪问。不见正问，不见邪问，名为正问。若人见问故问，不见问故问，名为邪问。不见问问，不见不问，名为正问。如是等类，皆有邪正。邪正所有，皆从心生。心之所生，皆是颠倒。非有见有，非无见无，非生见生，非灭见灭，非住见住，非坏见坏，非罪见罪，非福见福，非浄见浄，非秽见秽，非是见是，非非见非，非亲见亲，非疏见疏，非空见空，非有见有，非苦见苦，非乐见乐，非圣见圣，非凡见凡，非善见善，非恶见恶，非施见施，非盗见盗，非持见持，非犯见犯，非长见长，非短见短，非贵见贵，非贱见贱，非得见得，非失见失，非邪见邪，非正见正，非问见问，非见见见，如是诸见，皆悉虚妄，如幻如梦，死一真实。何以故？诸法无心，有心见法，名为邪见。若人能知诸法无心，不起心见，是名正见。是当知有心问者，皆为邪问；无心问者，乃名正问。以是义故，我今不令一切众生断灭烦恼，而得真相，但欲度诸妄想众生，故说烦恼、真相二义。实无生死，可得真相。所以者何？诸法清静，本无二相，无所往来。是故我今不令众生断灭烦恼，乃得真相。虽说烦恼，实无烦恼之可断灭；虽说常乐，亦无常乐之可欣慕。既无烦恼，是故众生不失真相；既无真相，是故我今不舍烦恼。若复有人於末世中，能发此念，体解正真，是名大乘，修真正行。於是普等闻斯说已，心大欢喜，告诸大众、无亿数人同体无为，俱入正真。
　　尔时，圣行大士白天尊言：於未来世，若有众生於诸法中，生有见心，是则大道永没，不行於世。若见三清是清浄境，心所欣慕，如此人者，永劫修功，不得解脱。所以者何？三清境界，名为寂灭，远离诸尘，不受诸爱，若有见心，则堕邪见，非修正行，名为永失无上法邪？
　　於是，天尊叹圣行言：善哉善哉，实如所言。圣行真士，宿植德本，明了实相，通达无碍，故於今日为众决疑，真为深要。若复有人於诸法中，生有见心，舍於秽土，求三清乐，舍众生身，求真道相，欲断顿恼，而入无为，求离诸见，乃得寂灭。如是等相，我说此人，名大邪见憎慢之人。譬如愚人，畏於天地，而欲走避，所至之处，不离大地。众生亦尔，畏生死身，疾舍三界，有心厌离，所得之身，不离生死，如是众生，未能见法、求真道相。深实可哀。真道相者，名为不作，无所起灭，非有非无，非长非短，非大非小，非色非心。能体此相，名为修习真道正行。〔复〕语圣行：世间众生，无明障重，真道在身，莫能睹见。譬如愚人，东西驰走，觅虚空色，而不能见即色是空。一切世间，亦复如是。心性驰骋，欲求真道，不知身心即是真道。譬如愚人，但见竹木，而不知火，舍木求火，而不知火已在木中。一切世间，亦复如是，舍身求道而不知道已在身中。舍木求火，譬如愚人舍形求影，舍声求响，而不知形是影根，声为响本。以是当知世间邪见，烦恼炽盛，犹荆棘林，如蒺梨园，不可亲近。汝等今众，乘我今日，宣示将来，令知三清不离烦恼，令知大道不在他方，但观身心，修习正行，自然解脱，永离烦恼，常处三清。子善思惟，自然安乐。
　　於是，圣行又复白言大德天尊：云何说言一切众生即是真道，而复告命修习正行．乃得安乐？若其是道，何须修习？犹如羽鸟，何须习飞；譬如鳞族，何须习水？云升雨降，不关习学。若诸众生已是真道，何须修习而得安乐？愿为解说，得释所疑。
　　天尊告曰：圣行真士，善哉斯问。如我向言真道众生，如木中火，非一非异，非即非离；即木有火，而木非火；离木无火，而火非木。木非是火，故云非一；火不离木，故云非异。以是当知众生真道，非一非异，非即非离。即生有道而生非道，离生无道而道非生。生非是道，故云非一；道不离生，故云非异。以是当知若欲求火，於木中求，不於冰中求；若欲求道，於身中求，不於他求。於冰求火，他方求道，假使力能移山，功能竭海，力之弥勤，功之殊妙，终劫行之，去道愈远。是故我今告诸众生，若欲求火，当须人功，备其钻具，运动力手，然后见火。众生学道，修习正行，亦复如是，当以善功，备其种智，观此身中，运动心神，然得见道。以是之故，我令众生修习正真，乃得安乐。习空鳞水，亦须运用而得升降，空行水去，真道众生，不以为类。云升雨降，无识无心，不关习学，如斯等类，并是世间，不比真道。子善思惟，自当得解。
　　於是，圣行又复白言大德天尊：众生求道，於身中求，不於他求，身中空邪？他方有邪？天尊答曰：圣行真士，三十六问，名为邪见。圣行又问：大德天尊，见木有火，见冰有水，见冰无火，见木无水邪？天尊答曰：圣行真士，为诸未悟，随顺世间。圣行又问大德天尊：冰有火耶？木有水耶？天尊答曰：圣行真士，於虚空中见众色像。圣行又问大德天尊：於冰求火，於木求水，斯见处邪？
　　天尊答曰：圣行真士，见身求道，灭诸有为，求得解脱，斯非是处。若求真道，但自观身；若求虚空，但观诸有。观身实相，道从身生，亦从心生，从眼耳生，从鼻舌生，从四大生，从百体生。观物真相，空从天生，亦从地生，亦从我生，亦从他生，从水火生，从草木生，从十方生，从万物生。以是义故，我说此经，度微尘众，而未尝见有一众生得受度也。何以故？我眼既空，众生亦空，空无分别。分别空故，是故我眼智慧明浄，能观一切通达无碍，观诸三千大千世界，过去未来，一切众生，悉已受度。以是因缘，我说空中具足一切无量色像。於是圣行并诸大众闻说要言，俱起作礼而说偈言：
　　具足一切智，善哉奇特尊。说今微妙法，邪正甚分明。
　　颠倒生取舍，正真非有无。心法非本有，有心虚妄生。
　　善巧顺诸有，有灭齐正真。正真无复相，烦恼实本空。
　　众生不异道，诸见悉无为。有心欲除断，大行永不行。
　　三清非远妙，寂灭在胸襟。若起有心见，惠牙永消摧。
　　天尊说此类，名为僧慢人。犹如畏大地，疾走欲藏身。
　　纵日驰千里，非地不容身。厌身欲求道，见道不忘身。
　　存身去道远，生死反成亲。至真无起灭，大道离断常。
　　若有体斯妙，名为修正真。众生由障重，失道唯见身。
　　将身欲求道，观色不知空。譬如愚见木，不知火所从。
　　影响非殊远，形声是本源。邪见生烦恼，蒺藜刑棘丛。
　　有见生毒害，伤身何异斯。三清即烦恼，大道谅我身。
　　犹如木中火，钻具及人功。积善求真道，安乐会正真。
　　说经度一切，算数不能量。照本元来去，受度悉虚陈。
　　虚空谅无际，众生何所依。我眼本清浄，通达了大千。
　　未来及过去，见在尽微尘。久於无量劫，悉己会正真。
　　大乘妙林经卷上竟
　　大乘妙林经卷中
　　观身品第四
　　尔时，大慈真人即从座起，稽首礼问，白天尊言：我等今众心自念言，天尊所说，微妙难思，烦恼真相，性无差别，其义幽微。我今等众亲承圣旨，得释所疑。将来众生，心根未悟，闻此大法，云何得解？天尊所说，三清非远，道即我身。一切众生闻身有道，未了斯义，益加疑网，当以何法得释彼疑，令诸众生泰然安乐？
　　天尊答曰：善哉善哉，大慈真士，於无量劫荷负一切众生苦恼，故於今日善发斯问。子今复座，吾当为说，令诸将来有心之人，使得安乐。若有众生，入我法门，闻我妙义，未能晓了，当以三法安慰其心，令得开悟。何谓三法？一者，若有众生闻此大乘，未能信受，当以五戒修摄其身，令无放逸，五根明浄，体性调和，於法无畏，堪任听受。二者，若有众生闻此大乘，未能善解，当以三定继录其心，令无动应，心地端静，性气调和，於法无畏，堪任诵持。三者，若有众生闻此大乘，未能通观，当以六慧遍被身心，令无障碍，内外明浄，身意澄清，慧洞虚空，了见真性，於法无畏，堪任寄付。何谓五#1戒？一者，若有眼根贪着色尘，当以妙林大戒，观彼色尘，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观我眼根，与彼无异。二者，若有耳根贪着声尘，当以妙林大戒，观彼声尘，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观我耳根，与彼无异。三者，若有鼻根，贪着香尘，当以妙林大戒，观彼香尘，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观我鼻根，与彼无异。四者，若有舌根贪着味尘，当以妙林大戒，观彼味尘，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观我舌根，与彼无异。五者，若有身根，贪着法尘，当以妙林大戒，观彼法尘，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观我身缘，与彼无异。何谓三定？一者，若有众生心神驰动，多所贪着，当以妙林大定，观诸世间，如幻如梦，如焰如电，非真实有，既知非有，心不驰动，是名安定。二者，若有众生心神驰动，多所慎恚，当以妙林大定，观诸世间，如声如响，如雾如云，非真实有，既知非有，无所瞋恚，名为法定。三者，若有众生心神驰动，多有痴慢，当以妙林大定，观诸世间，如风如空，如泡如影，非真实有，既知非有，无可痴慢，名为决定。何谓六慧？一者，既了彼色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可贪着，眼根清浄，名为见慧。二者，既了彼声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所贪着，耳根清浄，名为闻慧。三者，既了彼香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所贪着，鼻根清浄，名为通慧。四者，既了彼味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所贪着，舌根清浄，名为辨慧。五者，既了诸法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所贪着，身缘清浄，名为觉慧。六者，既了三毒随时迁易，念念无常，无所滞碍，心根清浄，名为洞慧。大慈真士，若后末世，一切众生欲入法门，当以三法安定其心，令无所畏。既无畏已，自然安乐，身心坚固，常住不动，六慧明浄，通达无碍，观诸世间，无非妙相。以是当知不断烦恼而得真相。汝等今众勿以此法轻示非人，一念疑毁，万劫不生。慎之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