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

墨子
经名:墨子。旧题墨翟撰。十五卷。底本出处:《正统道藏》太清部。

  目录
  卷一
  亲士第一
  修身第二
  所染第三
  法仪第四
  七患第五
  辞过第六
  三辩第七
  卷二
  尚贤上第八
  尚贤中第九
  尚贤下第十
  卷三
  尚同上第十一
  尚同中第十二
  尚同下第十三
  卷四
  兼爱上第十四
  兼爱中第十五
  兼爱下第十六
  卷五
  非攻上第十七
  非攻中第十八
  非攻下第十九
  卷六
  节用上第二十
  节用中第二十一
  节用下第二十二阙
  节葬上第二十三阙
  节葬中第二十四阙
  节葬下第二十五
  卷七
  天志上第二十六
  天志中第二十七
  天志下第二十八
  卷八
  明鬼上第二十九阙
  明鬼中第三十阙
  明鬼下第三十一
  非乐上第三十二
  卷九
  非乐中第三十三阙
  非乐下第三十四阙
  非命上第三十五
  非命中第三十六
  非命下第三十七
  非儒上第三十八阙
  非儒下第三十九
  卷十
  经上第四十
  经下第四十一
  经说上第四十二
  经说下第四十三
  卷十一
  大取第四十四
  小取第四十五
  耕柱第四十六
  卷十二
  贵义第四十七
  公孟第四十八
  卷十三
  鲁问第四十九
  公输第五十
  第五十一阙
  卷十四
  备城门第五十二
  备高临第五十三
  第五十四阙
  第五十五阙
  备梯第五十六
  第五十七阙
  备水第五十八
  第五十九阙
  第六十阙
  备突第六十一
  备穴第六十二
  备蛾傅第六十三
  卷十五
  第六十四阙
  第六十五阙
  第六十六阙
  第六十七阙
  迎敌祠第六十八
  旗帜第六十九
  号令第七十
  杂守第七十一
  墨子卷之一
  亲士第一
  入国而不存其士,则亡国矣。见贤而不急,则缓其君矣。非贤无急,非士无与虑国。缓贤忘士而能以其国存者,未曾有也。
  昔者文公出走而正天下,桓公去国而溜诸侯,越王勾践遇昊王之丑,而尚摄中国之贤君。三子之能达名成功於天下也,皆於其国抑而大丑也。太上无败,其次败而有以成,此之谓用民。吾闻之日:非无安居也,我无安心也。非无足财也,我无足心也。是故君子自难而易彼,众人自易而难彼。君子进不败其志,内究其情,虽杂庸民,终无怨心,彼有自信者也。
  是故为其所难者,必得其所欲焉;未闻为其所欲,而免其所恶者也。是故倡臣伤君,谄下伤上。君必有弗弗之臣,上必有詻詻之下。分议者延延,而支苟者詻詻,焉可以长生保国。臣下重其爵位而不言,近臣则暗,远臣则哇,怨结於民心,谄谀在侧,善议障塞?则国危矣。桀纣不以其无天下之士邪?杀其身而丧天下。故曰:归国宝,不若献贤而进士。
  今有五锥,此其钴,钴者必先挫。有五刀,此其错,错者必先靡。是以甘井近竭,招木近伐,灵龟近灼,神蛇近暴。是故比于之噎,其抗也;孟贲之杀,其勇也;西施之沈,其美也;昊起之裂,其事也。故彼人者,寡不死其所长,故曰:太盛难守也。
  故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是故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胜其爵而处其禄,非此禄之主也。良弓难张,然可以及高入深;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致远;良才难令,然可以致君见尊。是故江河不恶小谷之满己也,故能大。圣人者,事无辞也,物无违也,故能为天下器。是故江河之水,非一源#1也;千镒之裘,非一狐之白也。夫恶有同方取不取同而已者乎?盖非兼王之道也。
  是故天地不昭昭,大水不僚潦,大火不燎燎,王德不尧尧。者,乃千人之长也。其直如矢,其平如砥,不足以覆万物。是故溪陕者速涸,逝浅者速竭,烧埔#2者其地不育。三者淳泽,不出宫中,则不能流国矣。
  修身第二
  君子战虽有陈,而勇为本焉;丧虽有礼,而哀为本焉;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是故置本不安者,无务丰末。近者不亲,无务来远。亲戚不附,无务外交。事无终始,无务多业。举物而间,无务传#3闻。是故先王之治天下也,必察迩来远。君子察迩而迩修者也。见不修行,见毁,而反之身者也。此以怨省而行修矣。
  谱慝之言,无入之耳;批抒之声,无出之口;杀伤人之孩,无存之心,虽有诋讦之民,无所依矣。故君子力事日强,愿欲日逾,设壮日盛。
  君子之道也,贫则见廉,富则见义,生则见爱,死则见哀。四行者,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藏於心者无以竭爱,动於身者无以竭恭,出於口者无以竭驯。畅之四支,接之肌肤,华发紫巅而犹弗舍者,其唯圣人乎。
  志不强者,智不达。言不信者,行不果。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守道不笃,褊物不博#4,辩是非不察者,不足与游。本不固者,末必丧。雄而不修者,其后必惰。原浊者,流不清。行不信者,名必耗#5。名不徒生,而誉不自长,功成名遂,名誉不可虚假反之身者也。务言而缓行,虽辩必不听;多力而伐功,虽劳必不图。慧者心辩而不繁说,多力而不伐功,此以名誉扬天下。言无务为多而务为智,无务为文而务为察。故彼智无察在身,而情反其路者也。善无主於心者不留,行莫辩於身者不立。名不可简而成也,誉不可巧而立也。君子以身戴行者也。思利寻焉,忘名忽焉,可以为士於天下者,未尝有也。
  所染第三
  子墨子言:见染丝者而叹曰:染於苍则苍,染於黄则黄,所入者变、其色亦变。五入必而已则为五色矣。故染不可不慎也。
  非独染丝然也,国亦有染。舜染於许山#6、伯阳,禹染於皋陶、伯益,汤染於伊尹、仲虺,武王染於太公、周公。此四王者所染当,故王天下,立为天子,功名蔽天地。举天下之仁义显人,必称此四王者。夏桀染於干辛、推咚,殷纣染於崇侯、恶来,厉王染於厉公长父、荣夷终,幽王染於傅公夷、蔡公谷。此四王者所染不当,故国残身死,为天下僇。举天下不义辱人,必称此四王者。齐桓染於管仲、鲍叔,晋文染於舅犯、高偃,楚庄染於孙叔、沈尹,吴阖闻染於伍负、文义,越句践染於范蠡、大夫种。此五君#7所染当,故霸诸侯,功名传於后世。范吉射染於长柳朔、王住#8,中行寅染於籍秦、高强,吴夫差染於王孙雄、太宰豁,知伯摇染於智国、张武,中山尚染於魏义、偃长,宋康染於唐鞅、仙不礼。此六君者,所染不当,故国家残亡,身为刑戮,宗庙破灭,绝无后类,君臣离散,民人流亡。举天下之贪暴苛扰者,必称此六君也。凡君之所以安者何也7以其行理也,行理性於染当。故善为君者,劳於论人,而佚於治官。不能为君者,伤形费神,愁心劳意,然国逾危,身逾辱。此六君者,非不重其国、爱其身也,以不知要故也。不知要者,所染不当也。
  非独国有染也,士亦有染。其友皆好仁义,淳谨畏令,则家日益、身日安、名日荣,处官得其理矣,则段干木、禽子、傅说之徒是也;其友皆好矜奋,创作比周,则家日损、身日危、名日辱,处官失其理矣,则子西、易牙、坚刁#9之徒是也。《诗》曰必择所堪,必谨所堪者,此之谓也。
  法仪第四
  子墨子曰: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虽至士之为将相者皆有法,虽至百工从事者亦皆有法。百工为方以矩,为圆#10以规,直以绳,正以县。无巧工不巧工,皆以此五者为法。巧者能中之,不巧者虽不能中,放依以从事,犹逾己。故百工从事,皆有法所度。今大者伯天下,其次治大国,而无法所度,此不若百工辩也。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当皆法其父母奚若?天下之为父母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父母,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学奚若?天下为学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学,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当皆法其君奚若?天下之为君者众,而仁者寡,若皆法其君,此法不仁也。法不仁,不可以为法。故父母、学、君三者莫可以为治法而可#11。
  然则奚以为治法而可?故曰:莫若法天。天之行广而无私,其施厚而不德,其明久而不衰,故圣王法之、既以天为法,动作有为,必度於天。天之所欲则为之,天所不欲则止。然而天何欲何恶者也?天必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奚以知天之欲人之相爱相利,而不欲人之相恶相贼也?以其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奚以知天兼而爱之,兼而利之也?以其兼而有之,兼而食之也。今天下无小大国,皆天之邑也。人无幼长贵贱,皆天之臣也。此以莫不物羊#12,豢犬堵,絮为酒醴乐盛,以敬事天。此不为兼而有之,兼而食之邪?天苟兼而有食之,夫奚说以不欲人之相爱相利也。故曰:爱人利人者,天必福之;恶人贼人者,天必祸之。日杀不辜者,得不祥焉。夫奚说人为其相杀而天与祸乎?是以天欲人相爱相利,而不欲人相恶相贼也。
  昔之圣王禹、汤、文、武,兼#13天下之百姓,率以尊天事鬼,其利人多,故天福之,使立为天子,天下诸侯皆宾事之。暴王桀、纣、幽、厉,兼恶天下之百姓,率以诟天侮鬼,贼其#14人多,故天祸之,使遂失其国家,身死为僇於天下,后世子孙毁之,至今不息。故为不善以得祸者,桀、纣、幽、厉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禹、汤、文、武是也。爱人利人以得福者有矣,恶人贼人以得祸者亦有矣。
  七患第五
  子墨子日:国有七患。七患者何?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官室,一患也;边国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民力尽於无用,财宝虚於侍#15客,三患也;仕者待禄,游者忧反#16,君修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六患也;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七患也。以七患居国,必无社稷;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七患之所当,国必有殃。
  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於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五谷不收谓之饥。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旱,则损五分之二;凶,则损五分之三;馈,则损五分之四;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五#17,大夫彻县,士不入学,君朝之衣不革制,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食而不盛,彻胶腓,涂不芸,马不食粟,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
  今有负其子而汲者,队其子於井中,其母必从而道之。今岁凶,民饥场道,饿重其子,此疚於队,其可无察邪?故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夫民何常此之有?为者寡,食者众,则岁无丰。故曰: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故先民以时生财,固本而用财,则财足。故虽上世之圣王,岂能使五谷常收,而旱水不至哉。然而无冻饿之民者,何也?其力时急,而自养俭也。故《夏书》曰:禹七年水。《殷书》曰:汤五年旱。此其离凶饿#18甚矣。然而民不冻饿者一何也?其生财密,其用之节也。
  故食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城郭不备全#19,不可以自守。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是若庆忌无去之心,不能轻出。夫桀无待汤之备,故放;纣无待武王之备,故杀。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灭亡於百里之君者,何也?有富贵而不为备也。故备者,国之重也。
  食者,国之宝也;兵者,国之爪也;城者,所以自守也。此三者,国之具也。故曰:以其极#20赏、以赐无功,虚其府库,以备车马衣裘奇怪。苦其役徒,以治宫室观乐,死又厚为棺椁#21,多为衣裘。生时治台榭,死又修坟墓。故民苦於外,府库单於内,上不厌其乐,下不堪其苦。故国离寇敌则伤,民见凶饥则亡,此皆备不具之罪也。且夫食者,圣人之所宝也。故《周书》曰: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此之谓国备。
  辞过第六
  子墨子曰:古之民,未知为宫时,就陵阜而居,穴而处。下润湿伤民,故圣王作为官室,为宫室之法,曰:高足以辟润湿,边足以圉风寒,上足以待雪霜雨露,宫墙之高,足以别男女之礼。谨此则止,费#22财劳力不加利者,不为也。是故圣王作为宫室,便於生,不以为观乐也。作为衣服带履,便於身,不以为辟怪也。故节於身,诲於民,是以天下之民可得而治,财用可得而足。当今之主,其为宫室则与此异矣。必厚作敛於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以为宫室台榭曲直之望,青黄刻镂之饰、为宫室若此,故左右皆法象之,是以其财不足以待凶饥,赈#23孤寡,故国贫而民难治也。君实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也,当为宫室不可不节。
  古之民未知为衣服时,衣皮带荚,冬则不轻而温,夏则不轻而清。圣王以为不中人之情,故作诲妇人治役,修其城郭,则民劳而不伤;以其常正,收其租税,民则费而不病。民所苦者,非此也。苦於厚作敛於百姓#24丝麻,捆布绢,以为民衣。为衣服之法:冬则练帛之中,足以为轻且#25唷。谨此则止。故圣人为衣服,适身体、和肌肤而足矣,非荣耳目而观愚民也。当是之时,坚车良马不知贵也,刻镂文采不知喜也。何则?其所道之然。故民衣食之财,家足以待旱水凶饥者,何也?得其所以自养之情,而不感於外也。是以其民俭而易治,其君用财节而易赡也。府库实满,足以待不然;兵革不顿,士民不劳,足以征不服。故霸王之业可行於天下矣。当今之王,其为衣服则与此异矣。冬则轻烟,夏则轻睛,皆已具矣。必厚作敛於百姓,暴夺民衣食之财j以为锦绣文采靡曼衣之#26。铸金以为钩,珠玉以为佩,女工作文采,男工作刻镂,以身服。此非云益烟之情也,单财劳力,毕归之於无用。以此观之,其为衣服,非为身体,皆为观好。是以其民淫僻而难治,其君奢侈而难谏也。夫以奢侈之君,御好淫僻之民,欲用无乱,不可得也。君实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当为衣服不可不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