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音

谷音元杜本

提要
卷上
巻下
跋

　

提要

　　《谷音》二巻，元杜本编。本有《清江碧嶂集》，已着録。是编末有张榘跋，称右诗一巻凡二十三人，无名者四人，共一百首。明毛晋跋则称谷音二巻，宋末逸民诗也，凡二十有九人，诗百篇。此本上巻凡十人，诗五十首，下巻凡十五人，无名者五人，诗五十一首，当为三十人，诗一百一首。与二跋皆不合，其厘为二巻，亦不知始自何人也。毎人各载小传，惟柯芝柯茂谦父子共一传，杨应登杨霖祖孙共一传，凡小传二十有八。其间如王浍、程自修、冉琇、元吉、孟鲠皆金元间人。张璜以牙兵战没，汪涯以不草露布，为贾似道所杀，毛晋以为皆宋逸民。亦约畧大概言之耳。本所著《清江碧嶂集》词意麤浅，不称其名，而是集所録，乃皆古直悲凉风格遒上，无宋末江湖龌龊之习，其人又皆仗节守义之士，足为诗重。王士祯论诗絶句曰：谁嗣箧中冰雪句，谷音一巻独铮铮。其品题当矣。
　
卷上

　　○辽东王浍玄佐（六首）

　　浍博学醇行，博州刺史迎为师，教授弟子百余，贞佑中，就拜宣抚辽东，宰相累书请浍之镇，浍不应，浮海遯去。

　　河之坊

　　河之坊矣截截其平，岂曰不力言持其盈。国■〈亻旣〉覆矣视尔梦，梦云，胡昊天不终惠我。生云，胡昊天疾威堂堂，辗转翫日四国卒荒，偃仰在位不知匪臧，不顾其行。有粟有粟，亦集于缶，则不敢饘抑糊。余口谇曰，哲矣，孰秉其咎。知我懮懮，不知我疚。陟彼南山石，其扁矣。戒尔勿伤足其趼矣，■〈口沓〉■〈口沓〉■〈口昏〉■〈口昏〉颜之腼矣。猗余何言，涕之泫矣，民之种种，具曰赘疣，弗于尔躬，曷云能瘳，勖哉夫子，保尔有位，慎尔为犹！

　　感遇

　　迅景走北陆，髙木交朔风，众情悦妖冶，岂云惠其终，万事无不有，流转大化中，古来论成败，咄咄鱼为龙，牛车窜下国，势异情则同，浦姚本徂击，桓桓汤武功，彼美二三子，一笑清酤空。

　　又

　　两虎闘中野，利乃归衡虞，血肉相蹂躏，鼓吹行通衢，独倚刚膂力，箕踞倾百壶，未必非祸福，凡百持尔躯，吾闻虎畏罴，吹竹不枝梧。

　　又

　　光风荡繁囿，丹绿缀柔柯，游子去万里，空闺敛翠蛾，行云落江水，酒尽不成歌，鸡飞与狗走，妾命独奈何。

　　又

　　槁梧蒙绂冕，峥嵘化侯王，■〈衍上食下〉饵先百牢，兰烟浮玉房，儿女何所见，拜跪色甚庄，四海正聋瞽，威灵尔翕张，哀哉杞梓材，弃捐官道傍。

　　赠段十

　　相识风尘下，斯文伯仲间，骑驴逢圣日，扪虱对秋山，忠信偏成拙，支离最得闲，秦川贵公子，早计适荆蛮。

　　○洛阳程自修忘吾（七首）

　　自修性孝，友读书，城东门翰林元裕之上其言行，除礼部郎中，自修闻之，弃家南去。

　　归龙门

　　来往空书札，行藏但布衣，直为知已用，可惜转头非，岁月百忧集，江山一笑归，祢生狂到死，君子要知几。

　　出城

　　束带供人事，扶藜强病身，诛求非上意，盗贼本良民，湿翠山藏雨，轻黄栁带春，小儿随白首，行坐各沾巾。

　　独坐

　　终南在吾目，秋色逺接应，谁招天外翠，来作窓中靓，娟娟初画眉，盈盈独临镜，云去物象空，月出心源莹，我欲往从之，有客夸快捷方式，洗耳复洗耳，松风入清听。

　　痛哭

　　日射石虬鳞甲开，草色又换青春回，精灵聚散岂拘束，山鬼呌呼松柏哀，当时沸天箫鼓动，今日悲风陵上来，匆匆今古成传舎，人生有情泪如把，乾坤误落腐儒手，但遣空言当汗马，西晋风流絶可愁，怅望千秋共潇洒。

　　岁云莫矣

　　岁云莫矣百工休，独持千古供索逰，丈夫礌落如天日，促促胡为升斗谋，望尘下拜乃东市，山中茹芝可白头，呜呼此道弃如土，眼中厯厯圣贤蠧，乡里小儿纥那歌，前辈先生八风舞，欲挽东流无万牛，抱膝长吟听更雨。

　　送元吉归河东

　　独怜风格困尘埃，敢料天涯共酒杯，花鸟偏于前辈好，江山更有后人哀，颜回盗跖终归命，诸葛曹丕岂论才，正自别离愁未透，更教栁色带青来。

　　王猛墓

　　男儿有才须有识，死塟蛮夷真可惜，君不见渴虎不饮盗泉水，始吾虞君今已矣。

　　○琅琊冉琇温季（六首）

　　琇好纵横谈，业渔猎，世为李氏客，难且作，琇累书，止之不听，乃南走渡江，闻璮灭东乡，三哭伏剑。

　　蓬莱阁

　　倚阑吟不就，看剑老相催，鸟逐孤云没，帆从别国回，鲁连惟有死，王粲不胜哀，回问依依栁，秋声何处来。

　　遄台

　　游目遄台上，烟色秋暧曃，当时驻文舆，君臣良宴会，歌钟正喧喧，华缨接飞盖，行乐遽未央，已见颜色改，爽鸠焉可知，齐景尚何在，世运如日月，朝夕还相代。

　　海州

　　波涛起天末，舟檝满城隅，管晏非王佐，田韩有霸图，何门堪趿履，吾道欲乘桴，倚杖春风近，含愁向绿芜。

　　宿京口

　　推篷在京口，山色对秋眠，搔首半帆落，怀人孤月悬，形骸成独往，风物共流年，随处逃名姓，乌啼又发船。

　　秦吉了

　　有鸟秦吉了，鸣声一何悲，自言承主恩，十载供提携，雕笼闭羽翼，系之双华丝，一朝不终惠，零落投荒夷，自伤去汉土，岂不怀南枝，诚堪利主家，生死不敢辞，努力万里风，寄此长相思。

　　独立

　　独立春将晚，周游道正穷，江山千古后，形影百年中，士论元无的，人生各有终，临危负知已，泪落海云东。

　　○河东元吉文中（五首）

　　吉，太原大侠也。报雠市上，吏求捕，更杀吏，走太行谷中。会以赦，归乃絶。甞与游者三年，通左氏、史记，家益贫，至元甲子从戍，开平道卒。

　　上党

　　怒山出老拳，寒色顽赑屃，城根挿沙水，斗絶虎相视。忆昔宣武兵最强，合围步骤如搤吭，那知一叱立破散，谁道亚子口尚黄，呜呼皇天肯悔祸，岂有盗贼称天王，要留千古论曲直，故垒依稀榆叶赤。

　　自葫芦河至居庸闗

　　男儿不成名，命也，负羁绁投袂出门去。浩荡破邉色，飞沙白荡胸，落叶黄没膝，微阳割层暝，山骨紧格格，抉眼已峥嵘，置身何突兀，健鵰势欲落，老马智亦屈，气岸勇枝梧，脉络大包括，物候秋冬交，土风夷夏隔，怀归畏简书，欲往投鬼蜮，无言答酸楚，有血洒寥閴，古来丧乱中，天地坐局蹐，形骸尽则已，烈士裹马革。

　　陪翟三游平州东城

　　老境逢春色，平州聚德星，不堪歌敕勒，并欲案丁零，雪泥残年白，山呈太古青，殊方更分手，莫角若为听。

　　早发博州

　　落落空城在，萧萧独客归，古今殊未了，心迹每相违，魏国山河美，唐家节度非，偷生惭宿鸟，霜月上征衣。

　　夜坐

　　森森夜气落寒櫩，闲把离骚酒正酣，忽忆梅花不成语，梦中风雪在江南。

　　曲阜孟鲠介甫（四首）

　　鲠沈毅雄畧，中綂癸亥，山东兵欲起，劫鲠计事，甲者三至，鲠不肯，遂被害。

　　徐州

　　徐州压城霜木赭，可能回首风尘下，当年缟素从西来，仰天伏地声呜哑，君臣大义日月白，牧野鸣条此其亚，帝王气象佳葱葱，举止却类田舎翁，美人琼玉是粪土，四海正在水火中，如龙如虎尚蹉跌，况乃竖子贪天功。

　　南京

　　愔愔坊陌傍深春，活活河流雨过浑，花鸟几时充贡赋，牛羊今日上丘原，犹传栁七工词翰，不见朱三有子孙，我亦前生梁楚士，独持心事过夷门。

　　猛虎

　　猛虎被束缚，皮肉不相保，人生到错迕，天地亦草草。古来割据何代无，可怜百万殉匹夫，渔阳突骑如风火，青州城门铁作枢，丈夫好在识时务，座上赤龙公莫舞，沙海荒荒魂不归，莫说青州泪如雨。

　　折花怨

　　匆匆杯酒又天涯，迟日墙东呌卖花，可惜同生不同死，却随春色去谁家。

　　○广汉安如山汝止（二首）

　　如山善击剑，左右射，读经史百氏之书，端平甲午，安抚曹友闻，辟掌书记，不起。友闻战死三泉。如山往收其骨，藏诸其先之侧，乃东下老于会稽。

　　曹将军

　　将军精悍姿，齿齿碎铁石，在昔童稚中，但闻饱经术，纵横骋柔翰，丹雘间金碧，有司塞明诏，敝邑屈词伯，芹香春水生，冠玉侍重席，脱畧章句陋，搜抉穷理窟，未及文化成，其如王土窄，丈夫报主愿，岂必蒙清秩，苍然请去位，满面秋栗烈，纠合熊虎羣，旌斾扬广陌，正当摩厉间，一鼓拔勍敌，屯兵沔水源，千里斧截截，浩荡排烟旻，西极安屼嵲，奈何国无人，腐儒秉旄钺，赏予入私门，金汤授盗贼，公时奋臂争，反遭献玉刖，三军视马首，痛哭下天壁，功成坐龃龉，愤怒须挿戟，中宵拔剑起，肃肃整劲翮，吐气风云生，搴旗陷坚列，贯穿死生地，蹀血天地黒，势虽众寡悬，形未雌雄决，路穷断首尾，众尽乃手格，岂知龙虎逝，黯淡山川色，百万尚震惊，呜呼死诸葛，长城但自坏，千古痛稠结，肉食无逺谋，野史有直笔，酒酣歌节士，皛皛霜日白。

　　下瞿唐

　　去去如奔马，来来无尽船，人心似江水，日夜向吴天。

　　○成都王翥一飞（五首）

　　翥笃学，尚气，吴曦谋反，来请，翥阳病，风瘖，潜往安丙谋诛曦事。定。匿巴中，为农终身。

　　送张判官归巴州

　　回首三巴曲，平生万里桥，衣冠无赖客，花月可怜宵。

　　灌口秋涨

　　所向愁无地，穷源欲上天，蛟龙胡尔怒，鸥鹭更谁怜，万里朝宗意，羣凶跋扈年，生涯秋色里，独立问渔船。

　　吴宣抚故宅

　　社稷疲奔命，乾坤服至诚，扶持三蜀，在出入两朝荣，豚犬有遗恨，麒麟空复情，家声隤已尽，国法用犹轻，成季翻无后，花卿浪得名，门庭黄鸟语，几杖绿苔生，威福何偏重，精神恐不平，庶几蒙世美，凡百慎持盈。

　　忆舎弟

　　药物吾仍病，花时汝未归，不眠愁月落，独立看云飞，诗礼自持律，饥寒谁解围，遥知理舟檝，西望涕沾衣。

　　浮世

　　浮世惟髙枕，平生有敝裘，江花中酒日，巴雨落帆秋，老矣英雄事，愚哉盗贼谋，啼猿长自在，一笑下沧洲。

　　○襄阳师严道立（六首）

　　严读书，识大义，善槊射，自围中拔身走行在，所上书论事，不报拂衣，去，客死武陵。

　　渡江

　　尘门山人沧浪客，洒泪已枯眼见骨，风尘峥嵘万里空，不知何处营三窟，城中性命汤火近，路穷援断无消息，鼠窃狗偷何足忧，都将十指漫天日，大言阔步好公卿，三百年余涵养成，已闻郑五但搔首，复道龎涓竖子名，平时肉食夸果决，谁信临危跋■〈士冖田疋，上中中下〉行，白头面皱牙齿落，万事巳矣秋风生。

　　大阅

　　长江天设险，荆州国西门，幕前杖斧钺，赫赫齐晋尊，熊罴在掌握，百万不敢喧，固列厓峤立，动色虹蜺翻，虽云上将猷，亦是明主恩，髙秋鼓角壮，惨淡伤精魂，山南正困戹，血肉连川原，由来多垒辱，岂不在大藩，既同事王室，于义如弟晜，勖哉从简书，恤邻古所敦。

　　蔺五见访

　　汉阴美人青兕裘，独骑痩马寻荒丘，花前下马迎一笑，珠玉在侧形骸羞，酒酣散髪箕踞坐，锦带烂熳悬吴钩，断蛟刺虎好身手，碧瞳如水涵清秋，惜哉科目太脱畧，壮士岂为章句囚，中原格闘困不巳，江波木落寒悠悠。

　　庚午三月五日朱尚书席上醉歌

　　天风浩荡何处来，荆南府中好春酒，我公此日盛宾佐，但饮无劳问升斗，座中十万无下箸，乌帽朱衣马牛走，妙舞清歌如有神，翠烂金明各回首，人生行乐须壮年，小人再拜为主寿，满堂泪落起挽须，临馈三叹成郁纡，干戈未定郡国破，乱臣贼子何代无，主忧臣辱坐感激，忍对花鸟调欢娱，近闻士卒愿一战，猛气正倚风尘麤，丈夫行事动千古，快意一饱非雄图。

　　武陵客居

　　浩荡千年调，饥寒八尺身，不愁逢魍魉，可笑系麒麟，残雪江村路，空山涧水春，时违终逺去，道在岂全贫。

　　公安早发

　　去国秦公子，穷途阮步兵，别离如昨日，豪侠异平生，江月为谁好，巴船何处行，髙秋伴摇落，早发若为情。

　　○广陵张琰汝玉（五首）

　　琰身七尺长，鬛倜傥有节，槩补州牙兵，随制置李庭芝溃围，南赴行在，所追者及之，麾下鸟兽散，琰独斗死。

　　出塞曲

　　腰间挿雄剑，中夜龙虎吼，平明登前途，万里不回首，男儿当野死，岂为印如斗，忠诚表壮节，灿烂千古后。

　　又

　　朝发山阳去，莫宿清水头，上马左右射，捷下如猕猴，先发服勇决，手提血髑髅，兵家互胜负，凡百慎前筹。

　　又

　　驱马饮淮水，千里黄草平，种谷却流血，痛哭秋风生，寡妻出租税，孤儿荷戈行，武威既不足，愿见和亲成。

　　又

　　军中日奏凯鼓行，辽海东当宁，怡玉色千金，劳成功焉知，昨日地袒甲，去如空邉，人不敢语，将军益褒崇。

　　官栁

　　不见桥东黄布帘，树犹如此，我何堪，袅袅亭亭忒无赖，又将春色误江南。

　　○汉阳汪涯万顷（四首）

　　涯家贫，事母孝，宣抚贾似道请为客。当作露布，献捷，涯瞋目曰：啖人以利，而退其师，又儿弄主上。似道大怒，挝杀之。其母曰：汝以直死，我则不辱，可以下报先君矣。亦自沈。

　　江帆

　　江帆去去可肠断，千古万古越王台，埽空黄叶晚风定，飞尽碧天晴鸟回，半生无成坐笔砚，万事不理问樽罍，年年看梅今白首，已矣英雄留七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