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纪事

　　《幸秦始皇陵赋诗》云：“眷言君失德，骊邑想秦余。政烦方改篆，愚俗乃焚书。阿房久已灭，阁道遂成墟。欲厌东南气，翻伤掩鲍车。”

　　十月帝诞辰，内殿宴群臣，联句云：“润色鸿业寄贤才。帝云。叨居右弼贵盐梅。李峤。运筹帷幄荷时来。宗楚客。职掌图籍滥蓬莱。刘宪。两司谬沗谢钟裴。崔湜。礼乐铨管效尘埃。郑愔。陈师振旅清九垓。赵彦昭。忻承顾问侍天杯。李适。衔恩献寿柏梁台。苏颋。黄缣青简奉康哉。卢藏用。鲰生侍从忝王枚。李乂。右掖司言实不才。马怀素。宗伯秩礼天地开。薛稷。帝歌难续仰昭回。宋之问。微臣捧日变寒灰。陆景初。远惭班左愧游陪。婕妤上官。”帝谓侍臣曰：“今天下无事，朝野多欢，欲与卿等词人，时赋诗宴乐，可识朕意，不须惜醉。”大学士李峤、宗楚客等跪奏曰：“臣等多幸，同遇昌期。谬以不才，策名文馆。思励驽朽，庶裨河岳。既陪天欢，不敢不醉。此后每游别殿，幸离宫，驻跸芳苑，鸣笳仙禁，或戚里宸筵，王门卺席，无不毕从。”

　　长宁公主，韦庶人所生，下嫁杨慎交。制曰：“驸马都尉杨慎交，分荣戚里，藉宠公门。恭肃著于立身，恪勤效于从政。凤凰楼上，宛符琴瑟之欢；乌鹊桥前，载协松萝之契。宜分覃茅土，式广山河。”造第东都，府财几竭。又取西京高士廉第、左金吾卫废营，合为宅，作三重楼，筑山浚池。帝及后数临幸，置酒赋诗，群臣属和。故李峤《长宁公主东庄侍宴诗》，其未云：“承恩咸已醉，恋赏未还镳。”崔湜云：“席临天女贵，杯接近臣欢。”李适云：“愿奉瑶池驾，千春侍德音。”李乂云：“地出东郊回日驭，城临南斗度云车。”徐元伯云：“凤扆怜箫曲，鸾闺念掌珍。”

　　公主之生也，帝诞日而公主满月。李峤诗云：“神龙见象日，仙凤养雏年。大宝来天正，明珠对月圆。祚延金箧里，歌奏玉箱前。今日宜孙庆，还参祝圣篇。”

　　《登骊山高顶诗》云：“四郊秦汉国，八水帝王都。阊阖雄里闬，城阙壮规模。贯渭称天邑，含岐实奥区。金门披玉馆，因此识黄图。”帝自题序，末云：“人题四韵，后罚三杯。”日暮，成者五六人，余皆罚酒。刘宪诗云：“骊阜镇皇都，銮游眺八区。原隰旌门里，风云扆坐隅。直城如斗柄，官树似星榆。从臣词赋末，滥得上天衢。”苏颋云：“仙跸御层氛，高高积翠分。岩声中谷应，天语半空闻。丰树连黄道，秦关入紫云。圣图恢宇县，歌赋小横汾。”武平一云：“銮舆上碧天，翠帟拖晴烟。绝崿纡仙迳，层岩敞御筵。云披丹凤阙，日下黑龙川。更睹南薰奏，流声入管弦。”

　　景龙四年正月五日，移仗蓬莱宫，御大明殿，会吐蕃骑马之戏，因重为柏梁体连句。帝曰：“大明御宇临万方。”文江皇后曰：“顾惭内政翊陶唐。”长宁公主曰：“鸾鸣凤舞向平阳。”安乐公主曰：“秦楼鲁馆沐恩光。”太平公主曰：“无心为子辄求郎。”温王重茂曰：“雄才七步谢陈王。”昭容上官曰：“当熊让辇愧前芳。”吏部侍郎崔湜曰：“再司铨管恩可忘？”著作郎郑愔曰：“文江学海恩济航。”考功员外郎武平一曰：“万邦考绩臣所详。”著作郎阎朝隐曰：“著作不休出中肠。”时上疑御史大夫窦从一、将作大匠宗晋卿素不属文，未即令续。二人固请，许之。从一曰：“权豪屏迹肃严霜。”晋卿曰：“铸鼎开岳造明堂。”此外遗忘。时吐蕃舍人明悉猎请，令授笔与之，曰：“玉醴由来献寿觞。”上大悦，赐与衣服。
　

卷二

　　明皇　德宗　文宗　宣宗　昭宗

　　明皇

　　《轩游宫十五夜》云：“行迈离秦国，巡方赴洛师。路逢三五夜，春色暗中期。关外长河转，宫中淑气迟。歌钟对明月，不减旧游时。”

　　《初入秦川路逢寒食诗》云：“洛川芳树映天津，灞岸垂杨窣地新。宜为经过行处乐，不知虚度两京春。去年有闰今春早，曙色和风著花草。可怜寒食与清明，光辉并在长安道。自从关路入秦川，争到何人不戏鞭。公子途中方蹴踘，佳人马上戏秋千。渭水长桥今欲渡，葱葱渐见新丰树。远看骊岫入云霄，预想阳池起烟雾。烟雾氛氲水殿开，暂拂香轮归去来。今岁清明行已晚，明年寒食更相陪。”

　　《早渡蒲关》云：“钟鼓严更曙，山河野望通。鸣鸾下蒲坂，飞斾入秦中。地险关逾壮，天平镇尚雄。春深津树合，月落戍楼空。马色分朝景，鸡声逐晓风。所希常道泰，非复俟繻同。”

　　帝幸蜀，西至剑门，题诗曰：“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灌木荣旗转，仙云拂马来。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材。”至德二年，普安郡守贾深勒石。

　　开元间，河南参军郑铣、朱阳丞郭仙舟投匦献诗，敕曰：“观其文理，乃崇道法，至于今时，不切事情，宜各从所好。”并罢官，度为道士。

　　裴宽除太原尹，帝赋诗饯之曰：“德比岱云布，心如晋水清。”

　　《早登太行山中言志》云：“清跸渡河阳，凝笳上太行。火龙明鸟道，铁骑绕羊肠。白露霾阴壑，丹霞助晓光。涧泉含宿冻，山草带余霜。野老茅为室，樵人薜作裳。宣风问耆艾，敦俗劝耕桑。凉德惭先哲，徽猷慕昔皇。不因今展义，何必冒垂裳。”

　　帝巡省，涂次上党旧宫，赋诗，序曰：“朕昔在初九，佐贰此州，未遇扶摇之力，空俟海沂之咏。洎大横入兆，出处斯易，一挥宝剑，遽履瑶图，承历数而顺讴谣，著天衣而御区夏。嗟乎！向时沈默，驾四马而朝京师；今日逍遥，乘六龙而问风俗。爰因巡省，途次旧居，山川宛然，人事无间，忽其鼎革，周游馆宇，触目依然。虽迹异汉皇，而地如丰邑，击筑慷慨，酌杯留连，空想《大风》，题兹短什。”诗云：“三千初击浪，九万欲抟空。天地犹惊否，阴阳始遇蒙。存贞斯历试，佐贰伫昭融。多谢时康理，良惭宝剑功。长怀问鼎气，夙负拔山雄。不学刘琨舞，先歌汉祖风。英髦既包括，豪杰自牢笼。人事一朝异，讴谣四海同。如何昔朱邸，今此作离宫。雁沼澄澜翠，猿岩落照红。小山秋桂馥，长坂旧兰丛。即是淹留处，乘欢乐未穷。”

　　《答张说出雀鼠谷》云：“雷出膺乾象，风行顺国人。川途犹在晋，车马渐归秦。背陕关山险，横汾鼓吹频。草依阳谷变，花待北岩春。闻有鹓鸾客，清词雅调新。求音思欲报，心迹竟难陈。”

　　《送张说巡边》云：“端拱复垂裳，长怀御远方。股肱申教义，戈剑静要荒。命将绥边服，雄图出庙堂。三台入武帐，八座起文昌。宝胄匡韩主，华宗辅汉王。茂先惭博物，平子谢文章。尽节恢时佐，输诚御寇场。三军临翔野，驷马即戎行。鼓吹威夷狄，旌轩溢洛阳。云台先著美，今日更贻芳。”

　　《送张说集贤上学士》云：“广学开书殿，崇儒引席珍。集贤招衮职，论道命台臣。礼乐沿今古，文章革旧新。献酬樽俎列，宾主位班陈。节变云初夏，时移气尚春。所希光史策，千载仰兹晨。”

　　《左丞相说右丞相璟太子少傅乾曜同上官命宴东堂赐诗》云：“赤帝收三杰，黄轩举二臣。由来丞相重，分掌国之钧。我有握中璧，双飞席上珍。子房推要道，仲子讶风神。复辍台衡老，将为调护人。鹓鸾同拜日，车骑拥行尘。乐聚南宫宴，觞连北斗醇。俾予成百揆，垂拱问彝伦。”

　　《同二相已下群臣宴乐游园赐诗》云：“撰日岩廊暖，需云宴乐初。万方朝玉帛，千品会簮裾。地入南山远，城分北斗余。林塘垂柳密，原隰野花疏。帟幕看逾暗，歌钟听自虚。兴阑归骑转，还奏弼违书。”二相，谓张、宋也。

　　《千秋节赐群臣镜诗》云：“台上冰花澈，窗中月影临。更衔长寿带，留意感人深。”是日，赐宴诗云：“月衔花绶镜，露缀彩丝囊。”张说应制云：“珠囊含瑞露，金镜抱仙轮。”

　　开元十六年，帝自择廷臣为诸州刺史，许景先治虢州，源光裕郑州，寇泚宋州，郑温琦邠州，袁仁恭杭州，崔志廉襄州，李升期邢州，郑放定州，蒋挺湖州，裴观沧州，崔诚遂州，凡十一人。行，诏宰相、诸王、御史以上祖道洛滨，盛具，奏太常乐，帛舫水嬉。命高力士赐诗，令题座右。帝亲书，且给笔纸，令自赋，赉绢三千遣之。帝诗云：“眷言思共理，鉴寝想惟良。猗欤此推择，声绩著周行。贤能既俟进，黎献实伫康。视人当如子，爱人亦如伤。讲学试诵论，阡陌劝耕桑。虚誉不可饰，清知不可忘。求名迹易见，安贞德自彰。狱讼必以情，教民贵有常。恤惸且存老，抚弱复绥强。勉哉各祗命，知予眷万方。”

　　帝为赵法师别造精院，过院赋诗，并序云：“秋九月，听政观风，存乎游息。退朝之后，历西上阳，入清虚院，则法师所居之地也。法师得玄元之法，养浩然之气，故法此仙家，特建真宇。紫房对耸，绿竹罗生，既亲重其人，每经过其地，以怡神洗雪，进德修业，何必斋心累月，远在顺风。因而赋诗，用适真意云尔。”诗云：“宗师心物外，为道运虚舟。不恋岩泉赏，来从宫禁游。探玄知几岁，习静更宜秋。烟树辨朝色，风湍闻夜流。坐朝繁听览，寻胜在清幽。欲广无为化，因兹庶可求。”

　　又《送赵法师还蜀因名山奠简诗》云：“道家奠灵简，自昔仰神仙。真子今将命，苍生福可传。江山寻故国，城郭信依然。二室遥相望，云回洞里天。”法师观宇在今蜀州新津县也。

　　天宝十六年，又《送忠州太守康昭远等诗》云：“端拱临中枢，缅怀共予理。不惟台阁英，孰振循良美。分符侯甸内，拜首明庭里。誓节期饮冰，调人方导水。嘉声驰九牧，惠化光千祀。时雨侔昔贤，芳猷贯前史。伫尔颂中和，吾将令卿士。”

　　德宗

　　《元日退朝观军仗归营》云：“献岁视元朔，万方咸在庭。端旒揖群后，回辇阅师贞。彩仗宿华殿，退朝归禁营。分行左右出，转斾风云生。历历趋复道，容容映层城。勇余矜捷技，令肃无喧声。眷此戎旅节，载嘉良工诚。顺时倾宴赏，亦以助文经。”

　　《中和节日宴百僚赐诗》云：“韶华启仲序，初吉谐良辰。肇兹中和节，式庆天地春。欢酣朝野同，生德区宇均。云开洒膏露，草疏芳河津。岁华方载阳，东作方肆勤。惭非薰风唱，曷用慰吾人。”

　　《中和节赐百官宴集因示所怀》云：“至化常在宥，保和兹息人。推诚抚诸夏，与物长为春。仲月风景暖，禁城花柳新。芳时协金奏，锡燕周群臣。丝竹岂云乐，忠贤唯所亲。庶洽朝野意，旷然天下均。”

　　帝移晦日为中和节，故吕渭诗云：“皇心不向晦，改节号中和。淑气同风景，佳名自咏歌。湔裙移旧俗，赐尺下新科。历象千年正，酺醵四海多。”贞元八年试宏词诗，以中和节应诏。

　　《重阳日即事》云：“令节晓澄霁，四郊烟霭空。天青白露洁，菊散黄金丛。寡德荷天贶，顺时休百工。岂怀歌钟乐，思为君臣同。至化在亭育，相成资始终。未知康衢咏，所仰惟年丰。”

　　《丰年多庆九日示怀》云：“爽气肃时令，早衣闻朔鸿。重阳有佳节，具物欣年丰。皎洁暮潭色，芬敷新菊丛。芳樽满衢室，繁吹凝烟空。惠合信吾道，保和惟尔同。推诚至玄化，天下期为公。”

　　《九日绝句》云：“禁苑秋来爽气多，昆明风动起沧波。中流箫鼓诚堪赏，讵假横汾发棹歌。”

　　《重阳中外同欢》，余字韵，群臣亦以其韵奉和，故权德舆云：“宸衷在化成，藻思焕琼琚。微臣侍窃忭，岂足歌唐虞。”又《重阳即事》、《丰年多庆》二诗，以同字韵，亦依以奉和，故德舆前章云：“天道光下济，睿词敷大中。”后章云：“泽均行苇厚，年庆华黍丰。”武元衡前章云：“重阳德泽振，万国欢娱同。”后章云：“赓歌禹功盛，击壤尧年丰。九奏碧霄里，千官皇泽中。”

　　《重阳日中外同欢以诗言志因示群官》云：“爽节在重九，物华新雨余。清秋黄叶下，菊散金潭初。万宝行就稔，百工欣所如。欢心畅遐迩，殊俗同车书。至化自敦睦，佳辰宜宴胥。锵锵间丝竹，济济罗簮裾。此乐匪足耽，此诚期永孚。”

　　《七月十五日题章敬寺》云：“招提迩皇邑，复道连重城。法筵会早秋，驾言访禅扃。尝闻大仙教，清净宗无生。七物匪吾宝，万行先求成。名相既双寂，繁华奚所荣？金风扇微凉，远烟凝翠晶。松院静苔色，竹房深磬声。境幽真虑恬，道胜外物轻。意适本非说，含毫空复情。”贞元七年。

　　贞元五年，初置中和节，帝制诗，写本赐戴叔伦于容州。诗云：“东风变梅柳，万汇生春光。中和纪月令，方与天地长。耽乐岂予尚，懿兹时景良。庶遂亭育恩，同致寰海康。君臣永终始，交泰符阴阳。曲沼水新碧，华林桃稍芳。胜赏信多欢，戒之在无荒。”

　　《送徐州张建封还镇》云：“牧守寄所重，才贤生为时。宣风自淮甸，授钺膺藩维。入觐展遐恋，临轩慰来思。忠诚在方寸，感激陈情词。报国尔所尚，恤人予是资。欢宴不尽怀，车马当还期。谷雨将应候，行春犹未迟。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已知。”贞元后藩帅入朝，独建封获赐诗。

　　帝善为文，尤长于篇什，每与学士言诗于浴堂殿，夜分不寐。贞元中，昭义节度李抱贞荐贝州宋庭芬之女若昭，召入禁中试文，帝咨美。帝每与侍臣赓和，若昭姊若莘等五人皆预，呼学士。

　　贞元四年九月，赐宴曲江亭，帝为诗，序曰：“朕在位仅将十载，实赖忠贤左右，克致小康，是以择三令节，锡兹宴赏，俾大夫卿士，得同欢洽也。夫共其戚者同其休，有其初者贵其终。咨尔群僚，顺朕不暇，乐而能节，职思其忧，咸若时则，庶乎理矣。因重阳之会，聊示所怀。”诗云：“早衣对庭燎，躬化勤意诚。时此万机暇，适与佳节并。曲池洁寒流，芳菊舒金英。乾坤爽气澄，台殿秋光清。朝野庆年丰，高会多欢声。永怀无荒诫，良事同期情。”因诏曰：“卿等重阳会宴，朕想欢洽，欣慰良多，情发于中，因制诗序，令赐卿等一本，可中书门下简定文词士三五十人应制，同用清字，明日内于延英门进来。”宰臣李泌等虽奉诏简择，难于取舍，由是百僚皆和。上自考其诗，以刘太真及李纾等四人为上等，鲍防、于邵等四人为次等，张蒙、殷亮等二十三人为下等，而李晟、马燧、李泌三宰相之诗，不加考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