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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溪诗话
六一居士《诗话》载:梅圣俞《赋河豚鱼》诗云:“春渊生荻芽,春岸飞杨花。河豚於此时,贵不数鱼虾。”此鱼常出於春暮,食柳絮而肥,南人多与荻芽为羹,最美。知诗者谓祇破题两句已道尽河豚好处。然余尝寓居江阴及毗陵,见江阴每腊尽春初已食之,毗陵则二月初方食。其後官於秣陵,则三月间方有之,盖此鱼由海而上,近海处先得之,鱼至江左,则春已暮矣。江阴毗陵无荻芽,秣陵等处则以荻芽芼之。然则圣俞所咏,乃江左河豚鱼也。圣俞诗多古淡,而此诗特雄赡,故尤为人称美。如曰:“忿腹若封豕,怒目犹吴蛙。烹炰敬失所,入喉为镆鎁。”又曰:“退之来潮阳,始惮餐笼蛇。子厚居柳州,而甘食虾蟆。二物虽可憎,性命无舛差。斯味曾不比,中藏祸无涯。甚美恶亦称,此言诚可嘉。”真佳作也。(lz)
吴中每暑月,则东南风数日,甚者至逾旬而止,吴人名之曰舶趠风趠音敕教切。云。海外舶船,祷于神而得之,乘此风至江浙间也。东坡《吴中》诗曰:“三旬已过黄梅雨,万里初来舶趠风。”余官吴门,庚竿岁夏六月既望之三日,风作,逾旬而止,暑气顿减。余因作赋以广之,其略曰:“度华厦而既爽,入穷阎而亦清。无雌雄之或异,信造物之均平。盖弥旬而後止,失六月之炎蒸。”又曰:“彼蛮樯与海楫,得乘时伺便而至耳。谓区区专意於此曹,则亦岂天壤之至理?盖欲脱吾民於焦灼,窃意造物其专在是也。”即其後往来吴中不常,至丙子岁,余罢尚书郎,寓居无锡,至六月晦前三日,此风作,凡七日而止。按坡诗谓梅雨已过,此风初来,则当在五月或六月初,而余两见之,乃在六月望後与六月晦前。或曰节气有早晚也,然庚午岁梅雨过两旬而风来,丙子岁梅雨过一月始来,得非此风早晚本无定,东坡亦据当时所见而言耶?
元祐间,有旨修上清储祥宫成,命翰林学士苏轼作碑纪其事。坡叙事既得体,且取道家所言与吾儒合者记之,大有补於治道。绍圣元符间,党禁兴,遂毁其碑,命翰林学士蔡京别为之。京之文类三舍举子经义程文耳,正如唐时仆韩退之《平淮西碑》,命段文昌改作。後人有诗曰:“淮西功业冠吾唐,吏部文章日月光。千载断碑人脍炙,不知世有段文昌。”余於《储祥宫碑》亦云。後见韩无咎元吉,云是江子我诗。
本朝诗人与唐世相亢,其所得各不同,而俱自有妙处,不必相蹈袭也。至山谷之诗,清新奇峭,颇造前人未尝道处,自为一家,此其妙也。至古体诗,不拘声律,间有歇後语,亦清新奇峭之极也。然近时学其诗者,或未得其妙处,每有所作,必使声韵拗捩,词语沚,曰“江西格”也。此何为哉?吕居仁作《江西诗社宗派图》,以山谷为祖,宜其规行矩步,必踵其迹。今观东莱诗,多浑厚平夷,时出雄伟,不见斧凿痕,社中如谢无逸之徒亦然,正如鲁国男子善学柳下惠者也。
陈亚少卿有《惜竹》诗曰:“出槛亦不剪,从教长旧业。年年到硃夏,叶叶是清风。”其兼收并蓄,使物各效其用,则此诗深可尚也。余比因洗竹,戏用其韵曰:“直簳解新箨,低枝蔽旧丛。芟繁留嫩绿,引用更添风。”其去冗除繁留嫩绿使物无所壅蔽,则余诗亦自有味也。
钱塘吴山有美堂,乃仁宗朝梅挚公仪出守杭,上赐之诗,有曰:“地有吴山美,东南第一州。”梅以上诗语名堂,士大夫留题甚众。东坡倅杭,因令笔吏尽录之,而未著其姓名,默定诗之高下,遂以贾收耘老诗为冠。其诗曰:“自刊宸画入云端,神物应须护翠峦。吴越不藏千里色,斗牛常占一天寒。四檐望尽回头懒,万象搜来下笔难。信静中疏拙意,略无踪迹到波澜。”坡因此与耘老游从。
王荆公介甫辞相位,退居金陵,日游锺重,脱去世故,平生不以势利为务,当时少有及之者。然其诗曰:“穰侯老擅关中事,长恐诸侯客子来。我亦暮年专一坚,每逢车马便惊猜。”既以丘壑存心,则外物去来,任之可也,何惊猜之有,是知此老胸中尚蒂芥也。如陶渊明则不然,曰:“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然则寄心於远,则虽在人境,而车马亦不能喧之。心有蒂芥,则虽擅一壑,而逢车马,亦不免惊猜也。
众禽中,唯鹤标致高逸,其次鹭亦闲野不俗,又皆尝见於《六经》,如“鸣鹤在阴,其子和之”,“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振鹭于飞,于彼西雝”。《易》与《诗》取之矣,後之人形於赋咏者不少,而规规然祇及羽毛飞鸣之间。如《咏鹤》云:“低头乍恐丹砂落,晒翅常疑白雪销。”此白乐天诗。“丹顶西施颊,霜毛四皓须。”此杜牧之诗。此皆格插无远韵也。至於鲍明远《鹤赋》云“长唳风宵,寂立霜晓”,刘禹锡云“徐引竹间步,远含云外情”,此乃奇语也。如《咏鹭》云:“拂日疑星落,凌风似雪飞。”此李文饶诗。“立当青草人先见,行近白莲鱼未知。”此雍陶诗。亦格卑无远韵也。至於杜牧之《晚晴赋》云:“忽八九之红芰,如妇如女,堕蕊黦颜,似见放弃。白鹭潜来,邈风标之公子,窥此美人兮,如慕悦其容媚。”虽语近於纤艳,然亦善比兴者。至於许浑云:“云汉知心远,林塘觉思孤。”僧惠崇云:“曝翎沙日暖,引步岛风清。照水千寻迥,栖烟一点明。”此乃奇语也。
韩退之《联句》云:“遥岑出寸碧,远目增双明。”固为佳句。後见谢无逸云:“忽逢隔水一山碧,不觉举头双眼明。”若敷衍退之语,然句意清快,亦自可喜也。
蔡天启肇尝从王介甫游,一日语及卢仝《月蚀》诗,辞语奇嶮。介甫曰:“人少有诵得者。”天启立诵之,不遗一字。一日又与介甫同泛舟,適见群凫数百掠舟而过,介甫戏曰:“子能数之乎?”天启一阅即得其数。因遣人询之放畜者,其数不差,可谓机警也。天启绍圣元符间为中书舍人,坐尝与元祐诸公游,遂曹斥不复用。尝守睦州,到任谢表有曰:“城谯阒寂,一叶落而知秋;岛屿萦回。二水合而成字。”复有诗曰:“叠嶂巧分丁字水,腊梅迟见二年花。”人谓能状桐庐郡景物也。
唐以前僧寺中,或僧有疾病者,未有安养之所。唐末,一山寺有僧卧病久,因自题其户曰:“枕有思乡泪,门无问疾人。尘埋床下履,风动架头巾。”適有部使者经从过寺中,见其题,因询其详,恻然怜之,邀归方庵疗治之。其後部使者贵显,因言於朝,遂令天下寺院置“延寿寮”,专安养病僧也。
江南李泰伯,尝著书非《孟子》,名曰《常语》。时有一士人,颇滑稽而饕餮,闻有馈李以酒者,欲以计求之,因录所业诗数篇投之,其首章乃《非孟》诗也。诗曰:“焚廪捐阶事可嗤,孟轲深信不知非。岳翁方且为天子,女婿如何弟杀之?”言虽鄙俚,然颇合李之意。李喜甚,留饮连日,酒尽方去。他日,士人又闻有馈李以酒者,复著论一篇,名曰《疑孟》,以投之。李读毕,谓之曰:“前此酒本拟留作数日计,君至一饮遽尽,旬馀殊索寞也。公之论固佳,然此酒不可复得也。”士人遂觖望逡巡而退,传者以为笑。
京师景德寺东廊三学院壁间题曰:“明月斜,秋风冷。今夜故人来不来?教人立尽梧桐影。”皆传吕先生洞宾所题也。
闽中一士人,姓杨,家贫而事亲孝。忽七月七日,一道人自称姓回,至其家,久之,因取囊中药,点化一小石为金,赠之曰:“助尔甘旨之费。”杨力辞曰:“不愿得此,只欲求一诗为陋室之光。”道人因用硃题於壁间曰:“杨君真壳士,孝行动穹壤。上帝怜其勤,七夕遣回往。须臾药顽石,助子为孝养。子既不我受,吾亦不汝强。风埃难久留,愿子志勿爽。行看首鼠纪,青云如返掌。”後不知其所终。
靖康间,游京师天清寺,於僧房壁间得一绝云:“空馀绿绮琴,懒把新声写。不见临邛人,谁是知音者?”不题名氏,想有感而题之也。
卢赞元襄,宣和末靖康间为吏部侍郎,诗篇极多,向尝得其数十篇,皆清拔可喜,後因兵火失之。尚记其《赠鼓琴者》曰:“试将锺子山水意,一洗退之冰炭肠。”恨失其全篇。
绍兴初,余之官建康,舣舟溧阳邮亭,见壁间题云:“十年弃微官,归来事却扫。扁舟访安期,要觅如瓜枣。不知膏粱珍,恶食诗自好。田园苦无多,生理但草草。浊酒时一樽,孤斟从醉倒。”然不著名氏,不知何人所作。观其言淡而旨远,决非汨没名利而不知返者也。
昔年过邵伯埭,登平野亭,见梁间题曰:“地势如披掌,天形似覆盘。三星罗户牖,北斗挂阑干。晚色芙蕖静,秋香桂子寒。更无山碍眼,剩觉水云宽。”此刘涛《无言》诗。此诗写尽平野之景物也。
王梵志诗曰:“幸门如鼠穴,也须留一个。若还都塞了,好处却穿破。”此言近乎曹相国所谓以狱市为寄也。
何晋之大圭,广德人。早年有俊声,宣政间为馆职。但其人拓弛不羁,不能自重,仕官晚亦不偶。其咏殊有可喜者。尝记其一诗曰:“茅屋松窗小隐家,茶烟漠漠水斜斜。檐间乳燕未成语,庭下石榴争放花。赖有诗书销白日,倦随车马走黄沙。林泉旧约好径去,风雨满江垂钓车。”又尝记其一联云:“蜂垂倒世界,蚊聚小雷霆。”又尝为姓韩贵人作乐语,乃以“唐吏部”“汉将军”为对,亦有巧思。
昔过阳羡,舣舟溪寺,临溪一亭,壁间题曰:“碧云亭上碧云飞,竟日回环面翠微。梅萼破香知腊尽,柳梢含绿认春归。风前古涧琴三叠,雪後群峰玉一围。遥想上人清太甚,水精宫里说禅机。”碧云亭未知在何地,诗亦未知何人作,见其词意清绝,因笔之。
濠梁许伯扬庭,为《柳》词五章,寄意於古,而词语清新。其一曰:“不见昭阳宫内柳,黄金齐撚轻柔。东君昨夜到皇州,玉阶金井,无处不风流。怅望翠华春欲暮,六宫都锁春愁。暖风吹动绣帘钩,飞花委地,时转玉香球。”其二曰:“不见隋河堤上柳,绿阴流水依依。龙舟东下疾於飞,千条万叶,浓翠染旌旗。记得当年春去也,锦帆不见西归。故抛轻絮点人衣,如将亡国恨,说与路人知。”其三曰:“不见陶家门外柳,柴扉一径遥通。闭门终日掩清风,感君高节,绿廕向人浓。篱落萧疏鸡犬静,日长飞絮濛濛。先生一醉万缘空,经时高卧,不到翠阴中。”其四曰:“不见都门亭畔柳,春来绿尽长条。柳边行色马萧萧,一枝折赠,相见又何朝。酒尽曲终人去也,风前亦自无聊。祇应於我恨偏饶,东君特地,付与沈郎腰。”其五曰:“不见灞陵原上柳,往来过尽蹄轮。朝离南楚暮西秦,不成名利,赢得鬓毛新。莫怪枝条憔悴损,一生唯苦征尘。两三烟树倚孤村,夕阳影里,愁杀宦游人。”以乐府《临江仙》按之,可歌也。
宣政间,修西京洛阳大内,掘地得一碑,隶书小词一阕,名《後庭宴》,其词曰:“千里故乡,十年华屋,乱魂飞过屏山簇。眼重眉褪不胜春,菱花知我销香玉。双双燕子归来,应解笑人幽独。断歌零舞,遗恨清江曲。万树绿低迷,一庭红扑簌。”余见此碑墨本於李丙仲南家,仲南云得之张魏公侄椿处也。
吴兴陆蒙老元光,尝为常之晋陵宰,颇喜作诗。时州幕官有好谗谤同列者,一日同会,饭闻蝉声,幕官谓陆曰:“君既能诗,可咏此也。”陆辞之,不可,因即席为之,曰:‘绿阴深处汝行藏,风露从来是稻粱。莫倚高枝纵繁响,也宜回首顾螳螂。“因以是讥之,其人愧而少戢。
周少隐紫芝,早年尝学为诗於一士大夫姓刘者。尝传刘君《路中遇雪诗》曰:“四野同云漫不收,停骖一望思悠悠。乍疏还密如人事,易聚难消似客愁。倍费橐金归酒盏,苦添风色上征裘。驿亭今夕定无寐,淅沥寒声未肯休。”
旧传有太守因旱祈雨於龙潭,得小雨而未甚应,因作一绝云:“祈雨精诚尚未通浮云开阖有无中。潭龙恐我羞归去,略洒些些表不空。”因写此诗投潭中,继即大雨随足。
兵部侍郎刘朝美仪凤,蜀之普州人,性酷嗜书,喜传录。初以礼部郎兼摄秘书少监,後即真凡秘府书籍,传写殆遍。如国史之类,又置副本,亲自校雠,至杜门绝交。迁兵侍,犹传写不已。张持国之纲为副端,言其书癖至旷废职事,以是罢归蜀。蜀人关寿卿耆孙为著作佐郎,以诗饯行曰:“公义久不作,世无公是非。祇因翻故纸,不觉蹈危机。东壁梦初断,西山蕨正肥。十年成底事,赢得载书归。”
林懿成季仲尝为太常少卿,永嘉人,颇喜为诗。尝与会稽虞仲琳少崔相好,虞颇通性理之学,林以诗送其行曰:“男兒何苦弊群书,学到根原物物无。曾子当年多一唯,颜渊终日只如愚。水流万折心无竞,月落千山影自孤。执手沙头休话别,与君元不隔江湖。”又尝为婺守,题赤松山黄初平祠云:“路转溪回草木香,有人荷笠山之阳。定知我是金华守,笑道牧民如牧羊。”又云:“羽仗霓旌去不还,空馀菊水落人间。至今山下无枯旱,便是田家九转丹。”诗语佳而意新也。
尝见兰溪范茂安许云:“严陵一士人,忘其姓名,能诗,好为大言,而间有可取者。如《咏林影》曰:‘日月明方见,乾坤暗即收。’又《咏扇》曰:‘大柄如归手,蚊虻莫浪飞。’言皆类此,不能尽记也。”
陈桷待制,绍兴中,尝从诸大将为谋议官,颇好修养之方,且自以为得道。尝题其所居曰:“神仙多是大罗客,我比大罗超一格。”有簿续其後曰:“行满三千我四千,功成八百我九百。”
靖康之变,中原为虏窃据,当时文人胜士,陷於彼者不少。绍兴庚申、辛酉,河南关陕之地暂复,有自关中驿舍壁间得诗二绝云:“鼙鼓轰轰声彻天,中原庐井半萧然。莺花不管兴亡事,妆点春光似昔年。”又云:“渭平沙浅雁来栖,渭涨沙深雁不归。江海一身多少事,清风明月我霑衣。”
方靖康之变,燕人有随虏过相州,因谒韩魏公祠堂,题诗祠中,一联云:“有客能吟丞相柏,无人敢伐召公棠。”魏公熏德之重,而外夷亦知景慕如此也。
绍兴间,陈侍郎相之往使虏,至燕山驿,壁间得一词云:“书剑忆游梁,当时事,底处不堪伤。念兰楫嫩漪,向吴南浦,杏花微雨,窥宋东墙。禁城外,燕随青步障,丝惹紫游缰。曲水古今,禁烟前後,绿杨楼阁,芳草池塘。回首断人肠。流年去如电,双鬓如霜。欲遣当年遗恨,频近清觞。听出塞琵琶,风沙淅沥,寄书鸿雁,烟月微茫。不似海门潮信,犹到浔阳。”然不著名氏,必中原士大夫沦异域者所作也。以乐府《风流子》按之,可歌也。
陈简斋去非诗名夙著,而其弟某弟下原本缺一字,今以某字填之。诗亦可喜。见张林甫举其《夏日晚望》一联云:“前山犹细雨,高树已斜阳。”恨不见其全篇。
梦笔驿乃江淹旧居,姚宏令声一绝可警後学者,诗云:“一宵短梦惊流俗,千里高名挂里闾。遂使晚生矜此意,痴眠不读半行书。”
所至驿舍旅邸,留题壁间,亦多有可取者。见李仲南丙言临安旅邸壁间一绝云:“太一峰前是我家,满床书籍旧生涯。春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又方建州崇安分水驿壁一绝云:“江南三月已闻蝉,麦熟梅黄茧作绵。料得故园烟雨里,轻寒犹作勒花天。”又吕叔潜大虬言镇江丹阳玉乳泉壁间一绝云:“骑马出门三月暮,杨花无奈雪漫天。客情最苦夜难度,宿处先寻无杜鹃。”三诗皆可喜,然皆不著名氏也。
康待制执权,奉祠寓居永嘉。籍妓中有姓山者,颇慧丽,康时命之侑樽俎。一日,妓之父以事系县中,当坐罪,倡泣涕历求救於士大夫。康悯之,戏为一绝云:“昔日缇萦亦如许,尽道生男不如女。河阳满县皆春风,忍使梨花偏带雨。”明日,倡诣县投状,乞代父罪,且连此诗於状前,邑宰一见,遂笑而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