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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贯问答
知天命则以天为吾矣,顺则听古今之往来交吾而皆通,逆则随吾之往来古今而无碍;此乃合不碍分,不烦提总。
圣人之顺从,与舜之若决江河有别乎?若决江河,乃摹写?地一声也。居深山中,与木石、鹿豕无情无知之物打做一片,忽然触着一毫,若决江河,搅成酥酪矣。孔子指示学人,先须逆入。其顺从也,乃天然尊贵,别本是同,同不妨别。
《齐物论》,正谓其不可齐即是至齐,此之谓以明,乃所以知止其所不知也。古德云:“这竿恁么长,这竿恁短。”云门举法住法位,可明长短即无长短矣。混不得,类不齐;因是因非;容是非乃能明是非,明是非乃能容是非。老子曰:“惟容乃公”,公则平。平则无心,无心则明。是即般若无知无所不知,今人捉着一个死无知、死无意,正寿昌谓东苑,莫落此大险坑者也。
宰我最善言语之科,乃作痴问,此有妙于痴者矣。既以短丧逼出夫子于汝安乎,定万世之铁案,忽有设井有仁焉之铁橛子,旧说改仁为人,真痴人矣。夫子冷答四句,旨别有在。僧问赵州:“古涧寒泉时如何?”?曰:“苦。”曰:“饮者如何?”曰:“死”。会得此公案,即会得孔子答井仁公寒。
有放心而不求,知字是人生第一方便门,放心如何去求?才一知则放心即回来矣。觉了随他放去,放去一觉即收,收放自如,则放如收,收如放,谓之如如可也,即以此为一橛可也,知此即是消而息,息而消,张弛、来往、代错、交轮之故尽于此矣。有心即放,无心亦放,牧牛亦妙在放牛,操则存,舍则亡,正是消息。世人以操、存为求放心,捉定不放,岂不苦杀!兜风网索,障水篱笆,沙里压油,枉费气力。存存者,正谓亡而存、存而亡。亡亡、存存,即曰无存亡;消消、息息,即曰无消息,可也。圣人婆心,只说半边话,即如善与人同,内亦有舍人从己之时,而只说舍己从人。盖世病在这一半,故须说那一半也。到得化境,人皆是己,即无人己;则舍人从己正是舍己从人处。放心即是收心处,亡亡即是存存处。未到此地,铁锤下楔,正不可少。即到此地,则如耳目手足于自己,以各各不相知之求,为不期然而然之知。非如今人,捉定个死空空,以为极则也。贪观百浪,失却手挠。面面东风,名无相相。女?告子葵曰:“守三日而外天下,七日外物,九日外生,而期彻,而见独,而无古今,而入于不死不生,名曰樱宁。”此中国之禅也。禅者时变也,斋戒慎独,洗心藏密;忽曰聪明睿智,神武不杀;此非金刚刀乎?杂卦特取中互之八而首拈大过颠也,大过送死不惧而终生以决,朝闻夕可,此非金刚刀乎?颜子而外,夫子不以轻语,而庄子颇窥见之。吾师提正真摩醢眼矣。愚谓《庄子》者,《易》之风也,《中庸》之魂也,禅之先机也,外字从退藏来,朝彻从朝闻来,樱宁从震、艮来。《天游》寓庸,庸,用也,通也,适得也。以刑为体,以礼为翼,果?有理,人伦相齿,原是知崇礼卑、戒慎神明之学。今参禅人多住见独境界,便捉此以逼人,不知真彻者天下古今具是独,而不贼泥土橛也。入道深浅、先后自有根缘,各各不同;岂能执定大黄将军家屠而户灭乎?老子虚心实腹,得一守中,尚嫌他死描艮背行庭之影本;必得鲲怒鹏从,鸠笑蝶化,方不是个死天死海,凿破中央,游南即北;不免诠解之曰:背即北也,北化南,则艮而时行,敦而??矣。小心坎一,原后天之始。大心乾一,返先天之终。习险者信中,知险者专直,总是以死善生,以危入微。阴符到手,原是阳符,物盗天地,即是子受父财,宝藏家珍,任凭挥洒;费而阴者有而无,中寓庸者息而游矣。使老、庄当事不得已而应,彼亦能为伊尹、为伯夷,岂便限他以柳下为委蛇耶!彼所谓委蛇者,金刚坚忍之剑也。彼因人情贪生,故特地排突夷、比一流以宽庸人之地步,而劝其莫贪名利,自可曲全耳。至其大义正经,以?淬于“无所逃于天地之间”一语。《养生主》提出养亲,即是以善刀为大孝。旷以天海,正为洗心。洗心即是放下,放下方能无累。则旷览乃慎独之砺石,真透《六经》而读《庄子》者,不增放而加慎。嗣宗放达乃为至慎。叔夜、太初皆于庄子有几分相应处,俱是主敬存诚慎独真境界,莫以俗眼断他死得不好,便一笔抹杀也。
子之所慎:斋、战、疾,谓此三事当慎,当慎岂独三慎乎?此摹写千圣所慎之独,空空如也之秘旨耳。有如齐明祭祀,对越上帝,洋洋在上;敢自欺耶?然在他人或有欺怠处。战则轮刀上阵,不顾死亡,而自念其性命;敢自欺乎?此或趁一时血气之勇人有能者。疾则生死关头,非身外之法所能代,亦非血气精神知见道理所能持者。以此磨吹毛之心法,岂复挂一丝乎?《维摩经》曰:“居士以神力空其室内,除去所有及诸侍者,惟置一床,以疾而卧。”吾师尝同拈之。人能消其心室中所有闲法,?则黄襞所云“卧疾菩蓍域”,固慎独之第一斩截方也。千言万语,无非矢上加尖。至日闭关,即是心如墙壁。本自古今不隔,四面无门,万机寝息自如,何碍露地超迥!试问不睹不闻之先,有甚么处容得戒慎否?故知大胆小心、解脱承担总是一个,只没奈何如此说法耳。无妄之疾,勿药勿喜。无妄之眚,莫大于功利、得失、死生,故以疾为乾中之心法,此岂更待药乎?故《象》曰:“无妄之药,不可试也。”老子曰:“惟此病病,是以不病。”庄子曰:“其病病者未尝病也。”须知一大藏教、千七百葛藤,俱是为病病增修枷锁。自此玉律遂成刊版网捕,正眼看来,无妄之药瞎试不少。
龙惕公曰:“使穷世皆水,指何为水。才有陆地,水始可名。《中庸》言戒、惧,惟圣人常戒、常惧,无有畔岸,故不见其戒、惧。众人惟有放佚,而戒、惧始形。然则戒、惧者固天命之性工夫,本体何尝有工夫!”文长曰:“此可以知先生之号惕矣,人在暗室不能见物,苟得日光,还见秋毫。下至盲瞽,曰亦不见。及复眼光,乃仰圆魄。则知光有得失,见体无为。惟耳目手足,莫不皆尔。故人心既失,其颠倒悖逆,甚于耳目手足之病,而惕体依然。”愚者曰:惕者几也,闲居掩著此惕海也,惕则潜者皆住矣。老之黑,庄之玩,皆惕也。禹惕勤俭,故视龙犹?蜓。孔惕发愤,故无可无不可。故曰:古人大胆俱是小心,绝非畏葸之说。
孔子志字,即是贯字,即是塞字。?文殊曰:“虚空无中边,诸佛心亦然。”神无方、易无体,可以悟塞字之妙。
“苟志于仁矣,无恶也。”即此提起,即此放下。新建有立志、责志之说,正是金刚王剑,神武不杀,倚天逼人。?《楞严》曰:“若能转物,即同如来。”正是志能帅气,担荷便行。子舆直塞养知,亲见夜气,则薄暮亦是平旦。庄子曰:“古之真人其心志。”以志字为形容之词,状其专直也。直塞二字, 即志仁之状也,即转物之全体作用也,即放下之一际真空也。《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一章,正是逼出志字。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此率直心,即如好好色、如恶恶臭之本来。中峰常言:“爱憎是生死根本,然即是菩提捷法,只在反世俗而用之。”
“举一隅而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深造自得,居安资深,则左右逢源。此孔、孟用狭小门,把至日之关,锻炼众生处。百原老人于此迸破圆神,方知四分用三之妙。宗门全体作用,总是激人之愤悱,以自发其三祗之愤。举举、反反,原来总是、总不是,则左不得、右不得,正是有日子左右逢源处,吾故拈塞字为贯字先几。
“朝闻道夕死可矣。”闻道之日,方算得初生之日。夕可之日,即是不死之日。且说道是甚么?道如何闻?“未知生,焉知死?”此二句,人闻得否?向子平曰:“吾已知贵不如贱,富不如贫,但未知死何如生。”此“未知”二字最亲切,正是知生处。面赤不如语直,现前无贵贱、无贫富、无生死之朝夕,有人闻得否?有人可得否? 《论语》终以知命、知礼、知言,此尼山诪字也。始于志立,终于顺从,乃所以知命,此是三一一三弄丸一际。孟子之知天、践形、知言,亦此三昧;荀子之云、蚕、针,亦此三昧也。心性本无名而有名,命即古名字,自贯先后天者,命先天,先天命天地,而人受之。名即无名,犹生即无生,性即无性也。知此即知命、知天矣,知天而原、反不作两橛矣,此格天人、格生死之物也。有体、有用,而贯体、用者,惟此无礼之礼。礼处南而用北,正践天命之形者也。知礼则真谛中节两性不作两橛,此格内外、格本末之物也。有默、有语,而贯语、默者、惟此言即无言。言感几而通寂,正以直塞於穆之气者也。知言则世谛立诚而人我不作两橛,此格彼此、格古今之物也。可与惟几也、惟深也、惟神也,合参。 乾知大始,三德首知,知譬则巧,知天、知命,大明终始,通昼夜而知此。天地间惟此灵明、至尊至贵,世人不知,变为妄想。故又须明知即无知,所谓般若无知、无所不知,非无知也。
明此《论语》之终,益知开首三节之旨,寂而悦,即无隐怪之述;感而乐,即无半途之废。归于确不拔之潜体,则贯寂、感之易,而有无思、无不思、无为、无不为之能矣。首尾专提君子者,以至人为性、圣人为率、君子为教,恒一是三,恒三是一,而君子乃缘事掌印者也。“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可见君子一颗印,统仁、知、不知。但仁、但智、但不知,皆不能掌君子之印者也。隘与不恭,君子不由。清、任、和三圆为时是极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