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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事实类苑
太祖将改年号,谓宰臣等曰:『须求古来未尝有者。』宰臣以干德为请。三年正月平蜀,宫人有入掖庭者,太祖因阅奁具,得鉴,背字云:『干德四年铸。』大惊曰:『安得四年铸字 【明抄本作『此』。】 鉴?』以出示宰相,皆不能对。乃召学士陶谷、窦仪问之,仪曰:『蜀主曾有此号,鉴必蜀中所得。』太祖大喜曰:『作宰相须是 【明钞本作『必用』。】 读书人。』自是大重儒臣矣。
太祖躬履俭约,多所减损,常服澣濯之衣。乘舆服用,皆尚质素,寝殿设青布缘苇帘,宫中闱幕,无文采之饰。尝出麻屦布裳赐左右,曰:『我旧所服者也。』 【出圣政录。】
太祖初临御,欲知外事,有史珪者,尝为队长,掌卫殿廉事入白,颇得实。后有德州刺史郭贵知邢州,贵之亲吏在德为奸,知州国子丞梁梦升以法绳之。贵素与珪善,以事告珪,图去梦升。珪记于纸,伺便言之。一日,探 【原作『采』,据明抄本改。】 怀中所记进曰:『祗如德州梁梦升欺蔑刺史郭贵几至死。』上曰:『此必贵所为不法,梦升真清强吏。』取记纸,召黄门付中书,以梦升为赞善大夫。既行,又曰:『与左赞善。』珪惭怏而退,俄坐漏禁中语,黜官。
太祖时,赵普为相,车驾因出,忽幸其第。时两浙钱王俶方遣使致书及海物十瓶于普,置在庑下,会车驾至,仓卒出迎,不及屏也。上顾见,问何物,普以实对,上曰:『此海物必佳。』即令启之,皆满贮瓜子金也。普惶恐,顿首谢曰:『臣未发书,实不知,若知之,当奏闻而却之。』上笑曰:『但受之无妨。彼谓国家事皆由汝书生耳。』 【事实。此条又见卷六引涑水纪闻,文全同,仅末多二十字。】
开宝中,教坊使卫某年老,当补外,援后唐故事,求领小郡。太祖曰:『伶人为刺史,岂治朝事,尚可法耶?第令于本部中迁叙。』乃以为太常太乐令。 【出渑水燕谈。】
自唐天宝后,历肃、代,藩镇遂不复制,以及五代之乱。太祖即位,罢藩权,择文臣使治州郡,至今百余年,生民受赐。每一诏下,虽拥重兵,临大众,莫不实时听命。
太祖晚年,好读书,尝曰:『尧舜四凶之罪,止从投窜,何近代法网之密哉?』盖有意措刑矣。 【出事实。】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一
●宋朝事实类苑卷第二
祖宗圣训(二)
◆祖宗圣训(二)
太宗皇帝
○太宗皇帝
太宗尝谓皇属曰:『朕即位以来,十三年矣。朕持俭素,外绝游观之乐,内却声色之娱,真实之言,固无虚饰。汝等生于富贵,长自深宫,民庶艰难,人之善恶,必是未晓,略说其本,岂尽余怀。夫帝子亲王,先须克己厉情,听言纳诲,每着一衣,则悯蚕妇,每餐一食,则念耕夫,至于听断之间,勿先恣其喜怒。朕每亲临庶政,岂敢惮于焦劳。礼接羣臣,无非求于启沃,汝等勿鄙人短,勿恃己长,乃可永久富贵,以保终吉。先贤有言曰:「逆吾者是吾师,顺吾者是吾贼。」不可不察也。』
淳化三年,太宗谓宰相曰:『治国之道,在乎宽猛得中,宽则政令不成,猛则民无所措手足,有天下者,可不慎之哉!』吕蒙正曰:『老子称治大国若烹小鲜,夫鱼扰之则乱。近日内外皆来上封,求更制度者甚众,望陛下渐行清净之化。』上曰:『朕不欲塞人言路,至若愚夫之言,贤者择之,亦古典也。』赵昌言曰:『今朝廷无事,边境谧宁,正当力行好事之时。』上喜曰:『朕终日与卿等论此事,何愁天下不治?苟天下亲民之官皆如此留心,则刑清讼息矣。』
太平兴国九年,太宗谓宰相曰:『朕每日所为,自有常节,辰巳间,视事既罢,便即观书。深夜就寝,五鼓而起,盛暑昼日,亦未尝寝。乃至饮食,亦不过度,行之已久,甚觉得力。凡人食饱,无不昏浊,傥四肢无所运用,更便就枕,血脉凝滞,诸疾自生,欲求清爽,其可得乎?老子云:「我命在我,不在于天」,全系人之调适,卿等亦当留意,无自轻于摄养也。』
上尝御便坐,录京城系囚,至日旰,近臣或以劳苦过甚。上曰:『不然,傥惠及无辜,使狱讼平允,不致枉挠,朕意深以为适,何劳之有?』因谓宰相曰:『国家设官分职,本为治人,如受任外居,悉能尽公,勤于决断,焉有不治之事?古人宰一邑,治一郡,致飞蝗避境,虎渡凤集,臣下为政,尚能致兹感应,若帝王用意惠民,申理冤滞,岂不感召和气?朕孜孜求治,今得天下安泰,亦其効也。』宋琪曰:『天下治乱,系在一人,陛下临御十年,勤劳致治,阴阳和顺,寰海谧宁。每日前殿所谈,止在刑政,退朝惟观古史,究历代兴亡善恶之事,以往古成宪,上资圣神,中外幸甚。』上谓侍臣曰:『法律之书,甚资致理,人臣若不知法,举动是过,苟能读之,益人智识。比来法寺断案,多不识治体。』侍臣曰:『今天下所上案牍,狱情已定,法官止阅案定刑,事之虚实,不可改也。当在精择知州通判,庶清狱讼,若州县得良吏一二,其下必无冤人。』上然之。灵州河外寨主李琼以城降贼,有司将坐其家属,上曰:『穷边孤垒,又无援兵,缘坐之法,朕不忍行也。』二年北虏寇边,边将言文安、大成二县监军弃城遁走,请以军法论。上遣军使诛之,既行,谓之曰:『此奏尚有疑,得无所部召之邪?当详而后决。』使至,许 【明抄本作『计』。】 之,果干宁军令部送民入城,非擅离所部,遽释之。上之明察如此。上尝语谓宰相曰:『朕于黎民,孜孜访问,务欲令其得所,感悦人情,亦不难致。且虎狼之性,最是难御,然而能畜虎者,以时饲之,使知养育之意,伏牙藏爪,而况于人乎?因思君臣之间,要在上下情通,即事无凝滞,若稍间隔,岂能尽致理之道?古人有言:「君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此言甚有理致。』宋琪曰:『易卦:干在上,坤在下,谓之否,此天气不下降,地气不上腾之谓也。坤在上,干在下,谓之泰,此天地交泰之象也,则知君臣之道,必在情通,乃能成天下之务。』上悦。
上闻汴水辇运卒有私贸市者,谓侍臣曰:『幸门如鼠穴,何可塞之?但去其尤者可矣。篙工楫师,苟有少贩鬻,但无妨公,不必究问,冀官物之入,无至损折可矣。』吕蒙正曰:『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在君子岂不知之?若以大度兼容,则万事兼济。曹参不扰狱市者,以其兼受善恶,穷之则奸慝无所容,故慎勿扰也。圣言所发,正合黄老之道。』 【并事实。】
至道二年夏,大旱,遣中使分诣五岳祈雨,学士草祝,上自书名,随其方设香,再拜而遣之。王禹偁时在翰林,上言:『五岳视三公,从前祝版御署,已踰礼典,固无君上亲书之理。』上署之纸尾云:『昔成汤剪爪断发,祷桑林之社,尚无爱,矧为百姓请命,岂 【原作『起』,从明抄本改。】 于笔札,而有所惜哉?』
内侍王继恩平李顺之乱,中书议欲以为宣徽使,太宗曰:『宣徽者,执政之阶也,朕览前籍多矣,皆不欲宦者预政,止可授以他职。』宰相等恳言,继恩有大功,今 【明抄本作『合』。】 任昭宣使、河州团练使,非此拜不足以为赏。上不悦,因召翰林学士张洎、钱若水,议置宣政使之名,班在昭宣使之上,以授之,加领顺州防御使。
登州海岸林中,常有鹘,自高丽一夕飞度海岸,未明至者绝俊,号曰『海东青』。淳化中,夏帅赵保忠得献上,上报曰:『朕久罢畋游,尽放鹰犬,无所事此,今却以赐卿,当领之也。』 【并杨文公谈苑。】
兴国中,张观、乐史鏁厅合格,不得进士第,祗以为幕职官。太宗之爱惜科名如此。 【出渑水燕谈。】
史馆,贞观三年置,以宰相监修,复有修国史史馆修撰,直馆之员。集贤院,自开元五年置,丽正修书院于集仙殿,十三年改为集贤殿,以丽正书院为集贤书院,有学士、侍讲学士之名,后置大学士,以宰相领之,并有修撰、校理、直院之职。贞元中,增置校书、正字。梁氏都汴,正明中,以今古长庆门东北小屋十数间为三馆,湫隘卑痹,周庐徼道在旁,卫士驺卒喧杂,每受诏有所撰述,徒它所以就之。太宗即位,因临幸周览,曰:『若此之陋,何以待天 【『天』字据活字本、明抄本增。】 下贤俊耶?』即日诏有司,度左升龙门东北车府地为三馆,栋宇宏大,自举役,车驾再临视,劳赐工卒。又令作园囿,植卉木,引金水河以注焉。西序启便门通干元殿,以俟行幸。三年春,新馆成,赐名崇文院。悉迁西馆书分布西廊,为昭文书库,南廊为集贤书库。西廊为 【活字本作『分』。】 经史子集,南廊为史馆书库。初平蜀得书一万三千卷,平江左又得二万卷,参以旧书,为八万卷,凡六库,皆周 【明抄本作『用』。】 雕木架,青绫帕羃之。昭文馆、集贤殿大学士,监修国史,常以宰相兼领。此外有史馆修撰、直史馆、集贤院直学士、校理之名。淳化中,复置直昭文馆、直集贤院,亦有修国史、崇文院检讨、编修、祗候,皆无定员,不常置。
太宗诏诸儒,编故事一千卷,曰太平总类。文章一千卷,曰文苑英华。小说五百卷,曰太平广记。医方一千卷,曰神医普救。总类成,帝日览三卷,一年而读周,赐名曰太平御览。
太平兴国八年,日本国僧然至,言其国王传袭六十四世矣。文武僚吏,皆是世官。上顾宰臣等曰:『此蛮夷耳,而嗣世长久,臣下亦世官,颇有古道。中国自唐季,海内分裂,五代世数尤促。又大臣子孙,鲜能继述父祖基业。朕虽德不及往圣,然而孜孜求治,未尝敢自暇逸,深以畋游声色为戒。所冀上穹降鉴,亦为子孙长久计,使皇家运祚永久,而臣僚世袭禄位,卿等各思尽心辅朕,无使远夷独享斯美。』太宗尤重内外制之任,每命一舍人,必咨询宰辅,求才实兼美者,先召与语,观其器识,然后授之。尝谓近臣曰:『词臣之选,古今所重,朕尝闻人言,朝廷命一舍人,六姻相贺,谚以谓一佛出世,岂容易哉?郭贽,南府门人,朕初即位,以其乐在词笔,遂命掌诰,颇闻制书一出,人或哂之,亦其素无时望,不称厥任,朕亦为之腼颜,业已进用,亦终不令入翰苑。后因览唐书故事,见其多自卑位作学士者,遂令杜镐检阅录唐朝学士,不拘品秩,自校书正字畿尉至尚书,皆得为之。』会光禄丞尹少连上书,引马周遇太宗事,其词多捭阖,上异其才,召试何以措刑论,文理可观,即欲超擢,询及枢宰,无有知少连名者,虑不协时望,遂止。苏易简荐吴人浚仪尉周亨俊拔可任,因御试贡举人,遂令亨考校,临观与语,以察器局,俾易简索其文章,得白花鹰赋以比张茂先鹪鹩之作,文彩亦可尚。上意其非大器也,语易简曰:『且可令序迁京秩,更徐观之。』改光禄寺丞,月余,暴遇疾卒。上之衡鉴精审如此。 【杨文公谈苑。】
太宗尝谓侍臣曰:『国若无内患,必有外忧;若无外忧,必有内患。外忧不过边事,皆可预为之防。惟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焉。』帝王当合用心于此。
太宗初即位,幸左藏库,视其储积,语宰相曰:『此金帛如山,用何能尽?先皇居常焦心劳虑,以经费为念,何其过也!』薛居正等闻上言,皆喜。其后征晋阳,讨幽蓟,岁遣戍边,用度寝广,盐铁榷酤,关市矾茗之禁弥峻,太宗尝语近臣曰:『俟天下无事,当尽蠲百姓租税。』终以多故,不果。
故钱侯若水言,至道中,尝知枢密,太宗尝召至玉华殿议边事,议既定,向敏中取纸笔将批之,上曰:『卿大臣,不当自作文。李揆在外否?』即召入,授其意,令具草之。揆,副承旨也。
太宗留心政事,淳化五年,自署一幅云:『勤公洁己,奉法除奸,惠爱临民,始可称良吏。本官有俸,并给见缗。』凡手札三十余通,命有司择京朝官之有课最者赐之。殿中丞李虚己以循良清白预其选,得知遂州,虚己作叙感诗以献,自陈祖母年八十余,喜闻其孙中循吏之目。上喜甚,批纸尾云:『吾真得良二千石矣。』赐钱五十万 【明抄本作『五百缗』。】 以遗祖母,翌日,对宰相言及之,云:『已与五十缗』,宰相曰:『前日所赐盖五百缗』,上曰:『此误也,不可以追改。』虚己父寅,举进士,年六十余,以母老,求致仕,得著作佐郎,有词学,清苦。虚己亦纯学笃慎,家极贫,虽至尊之误笔,乃天之所赐,如郭巨得金,黄寻飞钱之比欤?然自是诏合门,不得受羣臣诗赋杂文之献,欲自荐者,授文于中书宰臣,第其臧否上之。 【并杨文公谈苑。】
太宗淳化五年日历载,上谓侍臣曰:『听断天下事,直须耐烦,方尽臣下之情。昔庄宗可谓百战得中原之地,然而守文之道,可谓懵然矣。终日湛饮,听郑卫之声,与胡家乐合奏,自昏彻旦,谓之聒帐。半酣之后,置畎 【明抄本作『畋』。】 酒篦,沈醉射弓,至夜不已,招箭者但以物击其银器,声言中的。与俳优辈结十弟兄,每略与近臣商议事,必传语伶人,叙相见迟晚之由。纵兵出猎,涉旬不返,于优倡猱杂之中,复自矜写春秋,不知当时刑政如何也?』苏易简书于时政曰:『上自潜跃以来,多详延故老,问以前代兴废之由,铭之于心,以为鉴戒。』上来数事,皆史传不载,秉笔之臣,以记录焉。
太宗将讨太原,选军中骁勇趫捷者数百人,教以舞剑,皆能掷剑高丈余,袒裼跳跃,以身左右承之,妙绝无比,见者莫不震惧。会北戎使至,宴便殿,因令剑舞者数百人,科头露股,挥剑而入,跳掷承接,霜锋雪刃,飞舞满空,戎使惧形于色,淮海国王钱俶等惊惧不敢仰视。俶言于上曰:『此尚书所谓:「如熊如罴,如虎如貔」者也。』上甚悦,及亲征,每巡城督战,必令前导逞技,贼乘城望之,破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