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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典命运部
命运部总论
列子
力命
力谓命曰若之功奚若我哉命曰汝奚功于物而欲比朕力曰寿夭穷达贵贱贫富我力之所能也命曰彭祖之智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四八仲尼之德不出诸侯之下而困于陈蔡殷纣之行不出三仁之上而居君位季札无爵于吴田恒专有齐国夷齐饿于首阳季氏富于展禽若是汝力之所能奈何寿彼而夭此穷圣而达逆贱贤而贵愚贫善而富恶邪力曰若如是言我固无功于物而物若此耶此则若之所制邪命曰既谓之命奈何有制之者邪朕直而推之曲而任之自寿自夭自穷自达自贵自贱自富自贫朕岂能识之哉北宫子谓西门子曰朕与子并世也而人子达并族也而人子敬并貌也而人子爱并言也而人子庸并行也而人子诚并仕也而人子贵并农也而人子富并商也而人子利朕衣则裋褐食则粢粝居则蓬室出则徒行子衣则衣锦食则粱肉居则连欐出则结驷在家熙然有弃朕之心在朝谔然有敖朕之色请谒不相及遨游不同行固有年矣子自以德过朕耶西门子曰余无以知其实汝造事而穷余造事而达此厚薄之验欤而皆谓与予并汝之颜厚矣北宫子无以应自失而归中涂遇东郭先生先生曰汝奚往而反偊偊而步有深愧之色邪北宫子言其状东郭先生曰吾将舍汝之愧与汝更之西门氏而问之曰汝奚辱北宫子之深乎固且言之西门子曰北宫子言世族年貌言行与予并而贱贵贫富与余异余语之曰予无以知其实汝造事而穷余造事而达此将厚薄之验欤而皆谓与予并汝之颜厚矣东郭先生曰汝之厚薄不过言才德之差吾之言厚薄异于是矣夫北宫厚于德薄于命汝厚于命薄于德汝之达非智得也北宫子之穷非愚失也皆天也非人也而汝以命厚自矜北宫子以德厚自愧皆不识夫固然之理矣西门子曰先生止矣予不敢复言北宫子既归衣其裋褐有狐貉之温进其茙菽有稻粱之味庇其蓬室若广厦之荫乘其荜辂若文轩之饰终身逌然不知荣辱之在彼在我也东郭先生闻之曰北宫子之寐久矣一言而能寤易悟也哉管夷吾鲍叔牙二人相友甚戚同处于齐管夷吾事公子纠鲍叔牙事公子小白齐公族多宠嫡庶并行国人惧乱管仲与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鲍叔奉公子小白奔莒既而公孙无知作乱齐无君二公子争入管夷吾与小白战于莒道射中小白带钩小白既立胁鲁杀子纠召忽死之管夷吾被囚鲍叔牙谓桓公曰管夷吾能可以治国桓公曰我雠也愿杀之鲍叔牙曰吾闻贤君无私怨且人能为其主亦必能为人君如欲霸王非夷吾其弗可君必舍之遂召管仲鲁归之齐鲍叔牙郊迎释其囚桓公礼之而位于高国之上鲍叔牙以身下之任以国政号曰仲父桓公遂霸管仲尝叹曰吾少穷困时尝与鲍叔牙贾分财多自与鲍叔不以我为贪知我贫也吾尝为鲍叔谋事而大穷困鲍叔不以我为愚知时有利不利也吾尝三仕三见逐于君鲍叔不以我为不肖知我不遭时也吾尝三战三北鲍叔不以我为怯知我有老母也公子纠败召忽死之吾幽囚受辱鲍叔不以我为无耻知我不羞小节而耻名不显于天下也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也此世称管鲍善交者小白善用能者然实无善交实无用能也实无善交实无用能者非更有善交更有善用能也召忽非能死不得不死鲍叔非能举贤不得不举小白非能用雠不得不用及管夷吾有病小白问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可不讳云至于大病则寡人恶乎属国而可夷吾曰公谁欲欤小白曰鲍叔牙可曰不可其为人洁廉善士也其于不己若者不比之人一闻人之过终身不忘使之理国上且钩乎君下且逆乎民其得罪于君也将弗久矣小白曰然则孰可对曰勿已则隰朋可其为人也上忘而下不叛愧其不若黄帝而哀不己若者以德分人谓之圣人以财分人谓之贤人以贤临人未有得人者也以贤下人者未有不得人者也其于国有不闻也其于家有不见也勿已则隰朋可然则管夷吾非薄鲍叔也不得不薄非厚隰朋也不得不厚厚之于始或薄之于终薄之于终或厚之于始厚薄之去来弗由我也邓析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当子产执政作竹刑郑国用之数难子产之治子产屈之子产执而戮之俄而诛之然则子产非能用竹刑不得不用邓析非能屈子产不得不屈子产非能诛邓析不得不诛也可以生而生天福也可以死而死天福也可以生而不生天罚也可以死而不死天罚也可以生可以死得生得死有矣不可以生不可以死或死或生有矣然而生生死死非物非我皆命也智之所无奈何故曰窈然无际天道自会漠然无分天道自运天地不能犯圣智不能干鬼魅不能欺自然者默之成之平之宁之将之迎之杨朱之友曰季梁季梁得疾七日大渐其子环而泣之请医季梁谓杨朱曰吾子不肖如此之甚汝奚不为我歌以晓之杨朱歌曰天其弗识人胡能觉匪佑自天弗孽由人我乎汝乎其弗知乎医乎巫乎其知之乎其子弗晓终谒三医一曰矫氏二曰俞氏三曰卢氏诊其所疾矫氏谓季梁曰汝寒温不节虚实失度病由饥饱色欲精虑烦散非天非鬼虽渐可攻也季梁曰众医也亟屏之俞氏曰女始则胎气不足乳湩有余病非一朝一夕之故其所由来渐矣弗可已也季梁曰良医也且食之卢氏曰汝疾不由天亦不由人亦不由鬼禀生受形既有制之者矣亦有知之者矣药石其如汝何季梁曰神医也重贶遣之俄而季梁之疾自瘳生非贵之所能存身非爱之所能厚生亦非贱之所能夭身亦非轻之所能薄故贵之或不生贱之或不死爱之或不厚轻之或不薄此似反也非反也此自生自死自厚自薄或贵之而生或贱之而死或爱之而厚或轻之而薄此似顺也非顺也此亦自生自死自厚自薄鬻熊语文王曰自长非所增自短非所损筭之所亡若何老聃语关尹曰天之所恶孰知其故言迎天意揣利害不如其已杨布问曰有人于此年兄弟也言兄弟也才兄弟也貌兄弟也而寿夭父子也贵贱父子也名誉父子也爱憎父子也吾惑之杨子曰古之人有言吾尝识之将以告若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今昏昏昧昧纷纷若若随所为随所不为日去日来孰能知其故皆命也夫信命者亡寿夭信理者亡是非信心者亡逆顺信性者亡安危则谓之都亡所信都亡所不信真矣悫矣奚去奚就奚哀奚乐奚为奚不为黄帝之书云至人居若死动若械亦不知所以居亦不知所以不居亦不知所以动亦不知所以不动亦不以众人之观易其情貌亦不以众人之不观不易其情貌独往独来独出独入谁能碍之墨单至啴咺四人相与游于世胥如志也穷年不相知情自以智之深也巧佞愚直婩斫便僻四人相与游于世胥如志也穷年而不相语术自以巧之微也情露凌谇四人相与游于世胥如志也穷年不相晓悟自以为才之得也眠娗諈诿勇敢怯疑四人相与游于世胥如志也穷年不相谪发自以行无戾也多偶自专乘权只立四人相与游于世胥如志也穷年不相顾盼自以时之适也此众态也其貌不一而咸之于道命所归也佹佹成者俏成也初非成也佹佹败者俏败者也初非败也故迷生于俏俏之际昧然于俏而不昧然则不骇外祸不喜内福随时动随时止智不能知也信命者于彼我无二心于彼我而有二心者不若揜目塞耳背□面隍亦不坠仆也故曰死生自命也贫穷自时也怨夭折者不知命者也怨贫穷者不知时者也当死不惧在穷不戚知命安时也其使多智之人量利害料虚实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其少智之人不量利害不料虚实不度人情得亦中亡亦中量与不量料与不料度与不度奚以异唯无所量无所不量则全而亡丧亦非知全亦非知丧自全也自亡也自丧也齐景公游于牛山北临其国城而流涕曰美哉国乎郁郁若何滴滴去此国而死乎使古无死者寡人将去斯而之何史孔梁丘据皆从而泣曰臣赖君之赐疏食恶肉可得而食驽马棱车可得而乘也且犹不欲死而况吾君乎晏子独笑于旁公雪涕而顾晏子曰寡人今日之游悲孔与据皆从寡人而泣子之独笑何也晏子对曰使贤者常守之则太公桓公将常守之矣使有勇者而常守之则庄公灵公将常守之矣数君者将守之吾君方将被蓑笠而立乎畎亩之中唯事之恤行假念死乎则吾君又安得此位而立焉以其迭处之迭去之至于君也而独为之流涕是不仁也见不仁之君见谄谀之臣臣见此二者臣之所为独窃笑也景公惭焉举觞自罚罚二臣者各二觞焉魏人有东门吴者其子死而不忧其相室曰公之爱子天下无有今子死不忧何也东门吴曰吾常无子无子之时不忧今子死乃与向无子同讵奚忧焉农赴时商趣利工追术仕逐势势使然也然农有水旱商有得失工有成败仕有遇否命使然也墨子
非命上
子墨子言曰古者王公大人为政国家者皆欲国家之富人民之众刑政之治然而不得富而得贫不得众而得寡不得治而得乱则是本失其所欲得其所恶是故何也子墨子言曰执有命者以杂于民间者众执有命者之言曰命富则富命贫则贫命众则众命寡则寡命治则治命乱则乱命寿则寿命夭则夭命虽强劲何益哉上以说王公大人下以驵百姓之从事故执有命者不仁故当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明辩然则明辩此之说将奈何哉子墨子言曰必立仪言而毋仪譬犹运钧之上而立朝夕者也是非利害之辩不可得而明知也故言必有三表何谓三表子墨子言曰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何本之上本之于古者圣王之事于何原之下原察百姓耳目之实于何用之废以为刑政观其中国家百姓人民之利此所谓言有三表也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有益盖尝尚观于圣王之事古者桀之所乱汤受而治之纣之所乱武王受而治之此世未易民未渝于桀纣则天下乱在于汤武则天下治岂可谓有命哉然而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有益尝尚观于先王之书先王之书所出国家布施百姓宪也先王之宪亦尝有曰福不可请而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所以听狱制罪者刑也先王之刑亦尝有曰福不可请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所以整设师旅进退师徒者誓也先王之誓亦尝有曰福不可请祸不可讳敬无益暴无伤者乎是故子墨子言曰吾当未盐数天下之良书不可尽计数大方论数而五者是也今虽毋求执有命者之言不必得不亦可错乎今用执有命者之言是覆天下之义覆天下之义者是立命者也百姓之谇也说百姓之谇者是灭天下之人也然则所为欲义在上者何也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万民被其大利何以知之子墨子曰古者汤封于亳绝长继短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移则分率其百姓以上尊天事鬼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昔者文王封于岐周绝长继短方地百里与其百姓兼相爱交相利则是以近者安其政远者归其德闻文王者皆起而趋之罢不肖股肱不利者处而愿之曰奈何乎使文王之地及我吾则吾利岂不亦犹文王之民也哉是以天鬼富之诸侯与之百姓亲之贤士归之未殁其世而王天下政诸侯卿者言曰义人在上天下必治上帝山川鬼神必有干主万民被其大利吾用此知之是故古之圣王发宪出令设以为赏罚以劝贤是以入则孝慈于亲戚出则弟长于乡里坐处有度出入有节男女有辨是故使治官府则不盗窃守城则不崩叛君有难则死出亡则送此上之所赏而百姓之所誉也执有命者之言曰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也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是故入则不慈孝于亲戚出则不弟长于乡里坐处不度出入无节男女无辨是故治官府则盗窃守城则崩叛君有难则不死出亡则不送此上之所罚百姓之所非毁也执有命者言曰上之所罚命固且罚不暴故罚也上之所赏命固且赏非贤故赏也以此为君则不义为臣则不忠为父则不慈为子则不孝为兄则不良为弟则不弟而强执此者此持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着然则何以知命之为暴人之道昔上世之穷民贪于饮食惰于从事是以衣之财不足而饥寒冻馁之忧至不知曰我罢不肖从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贫苦上世暴王不忍其耳目之淫心涂之辟不顺其亲戚遂以亡失国家倾覆社稷不知曰我罢不肖为政不善必曰吾命固失之于仲虺之告曰吾闻于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伐之恶龚丧厥师此言汤之所以非桀之执有命也于泰誓曰纣夷处不肯事上帝鬼神祸厥先神禔不祀乃曰吾民有命无廖排天亦纵之弃而弗葆此言武王所以非纣执有命也今用执有命者之言则上不听治下不从事上不听治则刑政乱下不从事则财用不足上无以共粢盛酒醴祭祀上帝鬼神降绥天下贤可之士外无以应待诸侯之宾客内无以食饥衣寒将养老弱故命上不利于天中不利于鬼下不利于人而强执此者此持凶言之所自生而暴人之道也是故子墨子言曰今天下之士君子忠实欲天下之富而恶其贫欲天下之治而恶其乱执有命者之言不可不非此天下之大害也 非命中
子墨子言曰凡出言谈由文学之为道也则不可而不先立义法若言而无义譬犹立朝夕于□钧之上也则虽有巧工必不能得正焉然今天下之情伪未可得而识也故使言有三法三法者何也有本之者有原之者有用之者于其本之也考之天鬼之志圣王之事于其原之也征以先王之书用之奈何发而为刑此言之三法也今天下之士君子或以命为亡我所以知命之有与亡者以众人耳目之情知有与亡有闻之有见之谓之有莫之闻莫之见谓之亡然胡尝考之百姓之情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见命之物闻命之声者乎则未尝有也若以百姓为愚不肖耳目之情不足因而为法然则胡不尝考之诸侯之传言流语乎自古以及今生民以来者亦尝有闻命之声见命之体者乎则未尝有也然胡不尝考之圣王之事古之圣王举孝子而劝之事亲尊贤良而劝之为善发宪布令以教诲赏罚以劝沮若此则乱者可使治而危者可使安矣若以为不然昔者桀之所乱汤治之纣之所乱武王治之此世不渝而民不改上变政而民易教其在汤武则治其在桀纣则乱安危治乱在上之发政也则岂可谓有命哉夫曰有命云者亦不然矣今夫有命者言曰我非作之后世也自昔三代有若言以传流矣今故先生对之曰夫有命者不志昔也三代之圣善人与意亡昔三代之暴不肖人也何以知之初之列士桀大夫慎言知行此上有以规谏其君长下有以教顺其百姓故上有以规谏其君长下有以教顺其百姓故上得其君长之赏下得其百姓之誉列士桀大夫声闻不废传流至今而天下皆曰其力也一不顾其国家百姓之政繁为无用暴逆百姓使下不亲其上是故国为虚厉身在刑僇之中必不能曰我见命焉是故昔者三代之暴王不缪其耳目之淫不慎其心志之辟外之驱骋田猎毕弋内沈于酒乐而罢不肖我为刑政不善必曰我命故且亡虽昔也三代之穷民亦由此也内之不能善事其亲戚外不能善事其君长恶恭俭而好简易贪饮食而惰从事衣食之财不足使身至有饥寒冻馁之忧心不能曰我罢不肖我从事不疾必曰我命固且穷虽昔也三代之伪民亦犹此也繁饰有命以教众愚朴人久矣圣王之患此也故书之竹帛琢之金石于先王之书仲虺之告曰我闻有夏人矫天命布命于下帝式是恶用阙师此语夏王桀之执有命也汤与仲虺共非之先王之书太誓之言然曰纣夷之居而不肯事上帝弃阙其先神而不祀也曰我民有命毋僇其务天不亦弃纵而不葆此言纣之执有命也武王以太誓非之有于三代不国有之曰女毋崇天之有命也命三不国亦言命之无也于召公之执令于然且敬哉无天命惟予二人而无造言不自降天之哉得之在于商夏之诗书曰命者暴王作之且今天下之士君子将欲辩是非利害之故当天有命者不可不疾非也执有命者此天下之厚害也是故子墨子非也 非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