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薮

宋中直府判为池之青阳簿老吏,言绍兴初有县丞夫妇,皆年三十而无子。令吏辈求婴儿为嗣,不数日辄死。又求之数年内,凡失十余子。最后一子死,棺殓就焚。其本生父母来视之,循其体,两股微热。复视之,阴囊已破,去双肾矣。哭告于官,追丞家人,劾治具得其状。乃丞用道人授房中之术,用婴儿肾入药,伪为求嗣,实为药资。案成,丞死于狱,不克正其罪。
兀术见一卒妻美,杀其夫而纳之,宠眷殊甚。术有所佩匕首,极利,寝则枕之。他日方寝,此妇取匕首,将杀之。术觉,惊问,妇曰:“将杀汝。”术曰:“何故?”曰:“我夫为汝杀,吾欲报仇。”术默然久之,曰:“吾不忍杀汝,当为汝别求夫。”乃尽集诸将,使自择。妇指一人,即以嫁之。邱宋卿同客谈此,曰:“此其所以为兀术也。”
京师士人出游,迫暮过人家,缺墙似可越。被酒试逾以入,则一大园,花木繁茂,径路交互,不觉深入。天渐暝,望红纱笼烛而来,惊惶寻归路,迷不能识,亟入道左小亭。毡下有一穴,试窥之,先有壮士伏其中,见人惊奔而去,士人就隐焉。已而烛渐近,乃妇人十余,靓妆丽服,俄趋亭上。竞举毡,见生惊曰:“又不是那一个。”又一妇熟视曰:“也得,也得。”执其手以行,生不敢问。引入洞房曲室,群饮交戏,五鼓乃散。士人惫倦不能行,妇贮以巨箧,舁而缒之墙外。天将晓,惧为人所见,强起扶持而归。他日迹其所遇,乃蔡太师花园也。
今军营中有天王堂。按《僧史》,天宝初西蕃寇安西,奏乞援兵。明皇诏不空三藏诵《仁王护国经》,帝见神人带甲荷戈在殿前。不空云:“此毗次门天王第二子独健,往救安西也。”后安西奏有神人长丈余,被金甲,鼓角大鸣,蕃寇奔溃。斯须城上天王见形,谨图形上进。因敕诸节镇所在州府,于城西北隅各立天王形像,佛寺亦别院安置,但不知何时流入军营耳。
赵德老常戏言,明州有三贱:烧底贱,著底贱,吃底贱。或问其故,曰:“烧底是灯草,著底是草鞋,吃底是盐。”又云慈溪县有三荐:茶店汤瓶不曾荐,客店床上无藁荐,大街上好放荐。皆可资笑。
德安有人家土库中被盗者,绝无踪迹。一总辖谓其徒曰:“恐是市上弄猢狲者,试往胁之,不伏则执之。又不伏,则令唾掌中。”如其言,其人良久觉无唾可吐,色变具伏,乃令猢狲由大窗中入取物。或谓总辖何以知之,曰:“吾亦不敢必,但人之惊惧者,必无唾可吐。姑以卜之,幸而中耳。”又一总辖坐霸头,茶坊有卖熟水人持两银杯,一客衣服济然,若巨商者,过行就饮。总辖遥见呼谓曰:“吾在此,不得弄手段,将执汝。”客惭悚而去。人问其故,曰:“此奸盗之魁也。适饮水时,以两手捧盂,盖度其广狭,作伪者以易之耳。吾既见,安得不问?”韩王府中忽失银器皿数事,掌器婢叫呼为贼伤手,赵从善尹京,命总辖往府中测视。良久执一亲仆,讯之立伏。归白赵云:“适视婢疮口在左手,盖与仆有私,窃器与之,以刀自伤,伪称有贼。而此仆意思有异于众,以是得之。”
建宁监作院郑江,三衢吏也,以棘寺推司得官,常云:岳鹏举初入狱,欲坐以得督视所子,令策应而三日不行,为违节制,当行军法。何伯寿承奏命治其事,乃谓岳曰:“相公但放心,若相误,令某子孙皆无眼。”岳乃署,竟坐死。何由此得执政,既而其家生子,果皆青盲。此事得于老吏。
蔡元定字季通,博学强记,通术数,游朱晦翁门,极喜之。詹元善尤重之,荐其传康节之学,命使定历密院,创令赴行在。蔡虽不应命,人犹以聘君称之。晦翁以道学不容于时,胡闳章疏并及蔡,谓之妖人,坐谪道州以死。蔡喜地理学,每与乡人入葬,改定其间吉凶,不能皆验。及贬,有赠诗者曰:“掘尽人家好邱陇,冤魂欲诉更无由。先生若有尧夫术,何不先言去道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