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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北杂志
无咎有《朔日行记》。
昔柳子厚记其先友六十七人于其父墓碑之阴,考之于传,卓然知名者盖二十人。子厚曰:“先君之所友,天下之善士举集焉。”
袁高(恕子)、姜公辅、齐映、严郢、杜黄裳、杨凭(弟凝)、裴枢、穆赞(宁子)、李鄘、梁肃、韩愈、许孟容、袁滋、卢群、郑余庆、奚陟、卢景亮、杨于陵、高郢、柳登(芳子,弟冕)。
谢师直谓刘贡父曰:“王介父之知人也,能知中人以上者,自中人以下,或不能知,由其性韵独高而言。”贡父曰:“子好奕棋,请以棋为喻。李重恩天下之善奕者也,与重恩敌者知之,过重恩者知之,下于重恩,或倍蓰,或什五,重恩有不知者乎?介父轻处人以颜子、孟轲,得其说者悦而服之。故谓介父善知人。”
贡父所居,在宋门城下,胁有地可方尺余,去地一丈以上。每登以眺远,其子戏曰:“阊阖台”。
田承君有庐在乱山中,前有竹,傍有溪,溪畔有大石,前后树以梨枣。日与二弟穿竹渡溪,倦则坐石上,或藉以草,葛巾草履,咏而归,足以遗老而忘忧。
宋次道为修撰日,言馆阁四部书猥多舛驳,请以《汉·艺文志》目,购寻数本,委直官重复校正,然后取历代至唐录所载,第为数等,择其善者校留之,余置不用,则秘书得以完善也,苏子容撰志文。
次道撰著,有《书闻集》十二卷,《后集》六卷,《西垣制集》十卷,《东观绝笔》二十卷,《大唐诏令》一百三十卷,《续唐武宣懿僖昭哀六朝实录》总一百四十八卷,《东京记》三卷,《长安》、《河南志》各二十卷,《阁门仪制》十三卷,《集例》三十卷,《例要》五卷,《蕃夷朝贡录》十卷,《三川官下录》、《入蕃录》、《春明退朝录》各二卷,《韵类》、《宗室》各五卷,《安南录》三卷,《元会故事》一卷,《讳行后录》五卷,《宝刻藂章》三十卷。其家书数万卷,多文庄宣献手泽与四朝赐札,藏秘惟谨。或缮写别本,以备出入,退朝则与子弟翻雠订正,故其所藏,最号精密。平生无他嗜好,惟沈酣简牍,以为娱乐,虽甚寒暑,未尝释卷也。
刘禹锡,唐卿尝谓翻讨书传最为乐事,忽得异书,如得奇货,人知其如此,故求怪僻难知之籍,穷其学之浅深。唐卿皆推其自出以示之,有所不及见者,累日寻究,至忘寝食,必得而后已。故当时士大夫,多以博洽推之。
吕缙叔夏卿,在唐史局,论史书。谓陆羽秦系避僭藩辟命,终穷不仕,宜列隐逸。阎立德、王玙,由艺术躐取高位,宜附方技。其表善、抑恶之意切矣。
山阴陆氏,赠光禄卿。昭生尚书吏部郎中直史馆轸,轸生国子博士圭,字廉叔,娶毗陵边氏,兵部调之女,生四子:曰佖、曰佃、曰傅、曰倚。
吕居仁《师友杂志》,记阳翟卒某,前辈贤者,苏子容妻弟,而失其名与字。后见《苏魏公集》中,有《朝请郎卒君墓志》,始知其名雍,字化光,有文艺节行。
泉石之美与夫佛老之宫,岳渎之祠,瑰伟之观,人迹所罕至者,皆得以穷探而历览。晚帅高阳,土瘠且陋,无台榭可以眺望,无林樾可以游息。独城之东北隅,有故壕水,其袤二里,广二百尺。昔尝濒水为台而功未竟,乃因其旧址,畚筑而成之,得废堂四十楹,徙置其上,前值水,后为阁道以属于城,又构小榭于其西,以休宾佐云。
唐子西尝为关注子东言,罗浮山道士观,忽有老虎来廊庑间。子西瞿然。道士曰:“此郭文先生守丹灶虎也,年深爪牙落尽,亦复无声,可狎而玩,然其视眈眈,光采射人,若不驯扰也。”子东因赋《哑虎诗》,见文集中。又子东《咏俞仲羲屏上王内史》云:“手追心慕漫悠悠,写向丹青入卧游。绝胜山阴问陈迹,茂林修竹想风流。”
吏部侍郎葛立方,因陛对。高宗从容语及前代书法曰:“唐人书虽工,至天然处,终不及魏晋,如铺算之状,皆非善书。”立方对曰:“古人论书,先论笔法,若不能求用笔意于点画之外,便有铺算之状矣。”上曰:“然。”
黄鲁直书遒媚,米元章书俊拔,薛道祖书温润。
淳熙、绍熙间,尤常伯延之、王左曹顺伯两公酷好古刻,以收储之富相角,皆能辩别真伪。(倪文正云。)
《逸少十七帖》盱眙本,较之阁帖太肥,无标韵,然其骨骼尚具体也。
凡学士撰述,院吏以官纸书词头及常式,学士乃于其下起草。
陈去非善行草,得晋人意。
士大夫家多蓄前代墨迹,未必知始末也。
世以画名家者多矣,然其人不足贵,君子不道也。
题桓宽《盐铁论》云:“夫以桑大夫之辩,加以凭势恃贵,卒见屈于贤良文学,信功利之不胜仁义也。”
又跋《绛帖》云:此帖乃林中书摅家旧物,其背纸,皆用门状谢书,知其为林中书旧物不疑。祖义得之于常卖担,止九册,欠一册。林政宣间为执政,方当太平极盛之时,其所藏碑刻,莫非精好,故知此帖为难得也。方其盛时,自谓蓄藏,可以传世,曾不百年,已皆散而为他人之有。林乃蔡京党,以非道冒显位,其子孙不肖,家业一空久矣,奚独此帖?世间物无常主,贤者之后,犹不能常有,而况于林乎?然观其帖背,谢送惠书,其送馈之物,极为微鲜,政宣视祖宗侈费矣,然不过如此,则知今之侈费尤甚也。背纸更百年,略不蒸动,又以见当时一艺之微,亦非今日所及。”
程正叔尝游秦中,历观汉唐诸陵,无有完者,唯昭陵不犯。陵旁居人,尚能道当日俭素之事,此所以历数百年,屡经寇乱而独全也。
天台山有余爽题诗,甚佳。《福圣观》三章云:“九峰回合抱琼田,石蕊云英漱瀑泉。闻说丹成从此路,玉虹芝驾上青天(一)。紫府金庭太帝宫,露坛苍桧响天风。上清神虎何年见,云锦空传两玉童(二)。子晋鸾飞侍帝班,吹台今在碧云间。高秋白月霜风夜,时有笙箫赴洛还(三)。”《玉京洞》三章云:“羽驾归来洞已扃,洞门深琐读残经。琼台一觉仙都梦,不觉松根长茯苓(一)。东临沧海宴群仙,误入桃源小洞天。一局残棋消几刻,老龙须甲已苍然(二)。半山松柏散天声,芝盖当年谒赤城。我是上皇芸阁吏,玉京应有旧题名(三)。”又《题桐柏崇道观》云:“乘风御云气,来访真人家。玉阙散朝彩,琼台焕晨霞。高临太元天,下眄赤水涯。阴魄位霜采,阳精散丹华。桐君奉元书,姹女弄绛纱。祥虹混五色,神芝秀三葩。煌煌王母裾,飘飘紫皇车。飙轮动无迹,风马去亦赊。矫首挹浮邱,蹑履追皇娲。珠宫俯台斗,石梁碍流槎。操持却日鞭,跨踏食月蛙。龙旗拂烟鹜,鹤袂策云斜。清都隐虚无,金庭郁嵯峨。横霄杂美气,空界流浩波。橐龠劳吹嘘,吐纳烦羲和。倏尔度灰劫,超然绝尘罗。灵箫步何徐,玉斧鬓已皤。飞驾逐凤吹,班驎奏鸾歌。宁留饭青精,幸我栽胡麻。交梨营肝胆,大枣醒齿牙。咽嗽华池津,咀嚼碧奈花。有待越三井,思虑何由耶。”
廖明略谓:“范晔之文,秀整温绎。”
关子东云:“叔父庐州使君蔚宗,平生好事,多蓄书画,尝有褚河南所模《虞永兴枕卧帖》。落笔精微,仅如丝发,既存骨气,复有精神,米元章爱之重之。叔父游宦交广二十余年。先兄长源,叔父长子也。至崇宁间,解后元章于京口,是时叔父已捐馆,从长源求此书。长源靳之曰:‘惟得公陆探微师子’乃可从之。’长源复靳曰:‘此画不足以当此帖,更得公案上盈尺朱砂乃可。’又从之。长源又靳之曰:‘细思二物皆有愧虞帖,非得公头,不可有此帖。’及长源不赴其约,于是移书曰:‘顷在扬州,蔚宗待我甚厚,示以此帖,追想笔法,写一通去,较其所藏,妙若刻楮,不复能辨矣。’(元章《取头帖》)又云:‘襄阳漫士米公笔法,一代余波,为画亦复造微入妙,其子元晖书画,自谓非古今画家者流,识者或不以为过。元晖作远山长云,出没万变,古未有辈,安得匹纸以尽其笔势之妙乎?至于林麓近而雄深,冈峦远而挺拔,木露干而想高茂,水见涯而知渺弥,皆发于笔墨之分,此常人之所难,而元晖之所易也’。”
车溪赟上人为子东言:“尝与其徒月夜登阁听江,贯道鼓琴。贯道信手忘弦,曲尽其妙,于是据琴而弗弹,坐客皆自失,莫不超然得意于丝桐之表,隆茂宗乃画为《据琴图》。”
楼大防言,乐之本在声,无知之者,而力求于尺度秬黍之未,为可叹也。(修《太常寺记》)黄钧《太常寺壁记》云:“后世以仪为礼,以器为乐,其于圣贤之道远矣。惟仪与器,又皆因陋就寡,浸非六经之故。”
余姚虞氏,实世南之裔,有为农者,故谱系尚存。自舜氏以来,莫不可纪,如汉之翊,吴之翻,凡有名于史者,皆略载其行事,历晋、宋、齐、梁、陈、隋皆尝上于朝,而名臣为之修纂。齐则王俭修之,它皆类是。玉山鲁氏,有谱亦然,唐史所载甚详。至武氏而谱法大坏,唐人犹能各守其阀阅,今则亡矣。宋惟一二名门,如杜祁公,上世自三代、春秋诸侯之子孙,千有余岁,不绝世谱。
王顺伯博雅好古,蓄石刻千计,单骑赋归,行李亦数箧,家藏可知也。评论字法,旁求篆隶,上下数千载,衮衮不能自休,而一语不轻发。
赵州石桥,色深碧,而累甃坚致,中为大洞,跨水两旁,桥基各为小洞三,若品字,多前人题刻。
刘原父有诗云:“苍茫六合外,渺莽三皇初。近既未必有,远亦未必无。”
楼大防云:“家有唐氏《风宪记》,晁以道纂,记许氏文字。”
南唐李后主谓:“善法书者,各得右军之一体。若虞世南,得其美韵,而失其俊迈;欧阳询得其力,而失其温秀;褚遂良得其意,而失其变化;薛稷得其清,而失于窘拘;颜真卿得其筋,而失于粗鲁;柳公权得其骨,而失于生犷;徐浩得其肉,而失于俗;李邕得其气,而失于体格;张旭得其法,而失于狂;独献之俱得,而失于惊急,无蕴藉态度。”观此言,则是终无有得其全者。
叶梦得少蕴镇许昌日,通判府事韩晋公表,少师持国之孙也,与其季父宗质彬叔,皆清修简远,持国之风烈犹在。其伯父,丞相庄敏公玉汝之子,宗武文若年八十余致仕,耆老笃厚,历历能论前朝事。王文恪公乐道之子实仲弓,浮沉久不仕,超然不婴世故,慕嵇叔夜、陶渊明为人。曾鲁公之孙诚存之,议论英发,贯穿古今。苏翰林二子迨仲豫过叔党,文采皆有家法。过为属邑郾城令,岑穰彦休已病,羸然不胜衣,穷今考古,意气不衰。许亢宗干誉,冲澹靖深,无交当世之志,皆会一府。其舅氏晁将之无斁,自金乡来,过说之。以道居新郑,杜门不出,遥请入社,时相从于西湖之上,辄终日忘归,酒酣赋诗,唱酬迭作,至屡返不已。一时冠盖人物之盛如此。(《许昌唱和集》)
“风月胜日,时一展玩于嵁岩之间;虽伯牙之弦已绝,而山阳之笛尤足慰其怀旧之思”云。(同上。)
王实仲弓,许昌人,文恪公陶之子。未冠,从司马温公学,温公不以膏梁蓄之,教以名节,授《礼》、《易》二经。仲弓亦超然,不以仕宦进取为意。韩少师持国,归以女,仲弓又从受《诗》,祖陶、谢、韦、杜,故其文典雅温丽,华畅而不靡。诗静而深,婉而厉,有一唱三叹之音。未尝急于人知,人亦不皆知仲弓也。惟范蜀公以耆老退居,忘年接之。元祐初,梁右丞寿首荐于朝,为籍田令。秩满,苏尚书轼镇中山,辟为属,不行。自是浮沉,遂欲远去世故,家与范忠宣公有连,末尤为忠宣所许。崇宁初强起,一守信阳,归即谢事挂冠。里中叶少蕴守许昌,下车即往过之,视其貌盎然,不为崖异而简远萧散,若初未尝与世交者。口吃不能极语,徐听其言,衮衮皆有远致。善饮酒,所居凤台园,有修竹万余本,道潩水贯其中,水木幽茂,不觉在城市间。闻东南山水之胜,辄拊髀雀跃。靖康之难南渡,死于鄂之咸宁。遗令不为铭文,而前自志其大略,使纳之圹中,其旷达无累于世如此。
林虙,字德祖,其先福州福清人,今为吴县人。祖概集贤校理,父旦直秘阁。虙少颖悟绝人,能传其祖父业,年数岁,伯父希尝获古鉴,背有“龙朔”二字,虙从旁曰:“是非唐大帝时物乎?”希奇之曰:“是儿眉过于目,当复以文名,可继其祖矣。”乃以德祖字之。既长,益刻苦,自淬砺,故其学早成。绍圣四年进士及第,调宜兴主簿,改润州教授,入为太学录,复为常州教授。常州号多士,籍于学者常千余人。时方以三舍取士,虙乃身为劝率,从者风靡,大司论天下贡士,常州得人为最。上为下诏褒美,特改宣德郎,用从官荐,诏诣政事堂,改扬州教授,擢河北西路提举学事。陛对日,上首以久历师儒,顾问甚渥,且使遍行所部,推广风旨。虙顿首奉诏,因请加赐邹、兖二国谥,复捐公廨菜圃归于学,示不以利自封,除开封府左司录。一日,上章请老,夜自书牍,旦报可,家人无知者。即日束装出国门,士大夫奔走出饯皆不及。既归,杜门一室,间与宗族故党,啸咏山水间,无一言及世事,卒年六十六。虙为人博学强敏,有志操,自六经、诸子而下,错综贯穿,无不记诵。为文章,捉笔数百言,闳易敷畅,初若不经意,然论辩研核,皆有所抵宿,其所欲为,自信不疑。晚喜浮屠外生死说,不肉食十四年。始疾,即不呼医饮药,逮属纩不乱。所著书有:《大云集》、《元丰圣训录》、《易说》、《诗义》、《书解》、《礼记解》、《道德经解》、《子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