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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迹三谈
《四库全书简明录》云:“宋晏天章撰《玄玄棋经》一卷,凡十三篇,盖以弈通于兵,故仿《孙子》之篇数,于弃取攻守之道,言简而理该,历代国手,无能出其范围。”。
刘仲达《鸿书》云:“围棋有十诀,一不得贪胜,二人界宜缓,三攻彼顾我,四弃子争先,五舍小就大,六逢危须弃;七慎勿轻速,八动须相应,九彼强自保,十势孤取和。”
邢居实《拊掌录》云:“叶涛好弈棋,王介甫作诗切责之,终不肯已。弈者多废事,不以贵贱,嗜之率皆失业,故人目棋枰为木野狐,言其媚惑人如狐也。”
宋何《春渚纪闻》云:“弈棋古谓之行棋,宋文帝使人赐王景文药,时景文方与客行棋,以函置局下,神色不变,且思行争劫。盖棋战所以为人困者,以其行道穷迫耳,行字于棋家亦有深意,不知何时改作著棋,著如著帽、著屐,皆训容也,不知于棋有何干涉耳。”
《春渚纪闻》又云:“棋待诏刘仲甫,初自江西人都,行次钱塘,舍于逆旅。
逆旅主人陈余庆言仲甫舍馆既定,即出市游,每至夜分,扣户而归,初不知为何等人也。一日,晨起,忽于邸前悬一帜,云江南棋客刘仲甫,并出银盆酒器等三百星,云以此偿博负也。须臾,观者如堵,即传诸好事,翌日数土豪集善棋者会城北紫霄宫,且出银如其数,推一棋品最高者,与之对手。始下至五十余子,众视曰:“势似北。‘更行百余,其对手者亦韬手自得,责其夸言,曰:”今局势已判黑当赢筹矣。’仲甫曰:“未也。‘更行二十余子,仲甫忽尽敛局子,观者合噪云:”是欲将抵负耶?’仲甫袖手徐谓观者曰:仲甫,江南人,少好此技,忽似有解,因人推誉,致远国手,年来数为人相迫,欲荐补翰林祗应,而心念钱塘一都会,高人胜士精此者众,棋人谓之一关,仲甫之艺,若幸有一著之胜,则可前进。凡驻此旬日矣,日就棋会,观诸名手对弈,尽见品次矣,故敢出此标示,非狂僭也。如某日某人某白本大胜,而失应棋著,某日某局黑本有筹,而误于应劫,却致败局。凡如此覆十余局,观者皆已愕然,心奇之矣。即覆前局,既无差误,指谓众曰:“此局以诸人视之,黑势赢筹,固自灼然,以仲甫观之,则有一要著,白复胜,不下十数路也。然仲甫不敢遽下,在席高品,幸精思之,若见此者,即仲甫当携孥累还乡里,不敢复名棋也。‘于是众棋极竭心思,务有致胜者,久之不著,已而请仲甫尽著,仲甫即于不当敌处下子,众愈不解,仲甫曰:”此著二十著后方用也。’即就边角合局,果下二十余著,正遇此子,局势大变,及敛子排局,果胜十三路。众观于是始服其精至,尽以所对酒器与之,延款十数日,复厚敛以赆其行。至都,试补翰林祗应,擅名二十余年,无与敌者。“按刘仲甫有《棋诀》一卷,凡四篇,后附《论棋杂说》,则即晏天章《棋经》之末篇,仲甫为之注耳。
钱希白《南部新书》曰:“李讷仆射性卞急,酷尚亦棋,每下子安详,极于宽缓。性躁怒作,家人辈密以弈具陈于前,讷睹便忻然改容,以取其子布算,忘其恚矣。”
《世说补》云:“苏养直隐京口,绍兴间,与徐师川同召,养直不起,师川造朝,时便道过养直,留饮甚欢。二公平日对弈,徐高于苏,是日养直拈一子笑曰:”今日还须让老夫下此一著。“师川有愧色。”
《荆公诗话》云:“苏子瞻言太宗时,有贾元侍上棋,太宗饶元三子,元常输一路,太宗知其挟诈,谓曰:”此局复输,当榜汝。“既而满局,不死不生。
太宗曰:“更围一局,胜当赐绯,不胜当投泥中。‘既而局平,不胜不负。太宗曰:”我饶汝子,是汝不胜。’命抱投之水,乃大呼曰:“臣握中尚有一子。‘太宗大笑,赐以绯衣。”
苏东坡《观棋诗》序云:“司空表圣有‘棋声花院闭’之句,吾尝独游五老峰,入白鹤观,松阴满地,不见一人,古松流水间,惟闻棋声,然后知此句之妙也。”
罗大经《鹤林玉露》云:“陆象山少年时,常坐临安市肆观棋,如是者累日。
棋工曰:“官人日日来看,必是高手,愿求教一局。‘象山曰:”未也,三日后却来。’乃买棋局一副,归而悬之空中,卧而仰视者两日,忽悟曰:“此河图数也。‘遂往与棋工对棋,工连负二局,乃起谢曰:”某是临安第一手棋,今官人之棋,饶得某先,天下无敌手矣。’“
蒋正子《山房随笔》云:“永嘉余德邻宗文与聂碧窗弈棋,余屡北。有卖地仙丹者,国手也,余呼之至,绐聂云:”某有仆能棋,欲试数著,但不敢耳。‘聂俾对枰,连败数局,余自内以片纸书十字示聂云:“可怜道士碧,不识地仙丹。’聂大笑曰:”吾固疑其不凡。‘“
范正敏《遁斋闲览》云:“荆公棋品本不高,每与人对局,未尝致思,随手疾应,觉其势将败,便敛局曰:”本图适性忘虑,反至苦思劳神,不如其已。‘“
叶梦得《避暑录话》云:“著棋竭力,不过能进其所能,至于不可进,虽一著,终老不能加也。”
《山堂肆考》云:“林和靖每云:”世间事皆能之,惟不能担粪与著棋耳。‘“
按此语殊过,围棋何可与担粪并论,不得以和靖而为之词。或亦自嫌其棋力之不高,故为此谰语以自解耳。今人目棋品低者谓之为臭,殆此语为之滥觞也。
胡应麟《甲乙剩言》云:“余年八龄,即喜对弈,时已从塾师授书,每于常课外,必先了竟,且语师曰:”今皆弟子余力,请以事弈。‘塾师初亦惩挞禁之,后不复能禁,且于书案下置局布算,天下遂无敌手。“
魏瑛《耕蓝杂录》云:“明太祖智勇天纵,于艺事无所不通,惟于弈棋不耐思索,相传其与人对弈,无论棋品高低,必胜一子。盖每局必先著,辄先于枰之中间,孤著一子,此后黑东南,则白西北,黑右后,则白左前,无不遥遥相对,著著不差,至局终,则辄饶一子也。帝王自有真。非凡手所能拟议矣。”按此事余素不敢信,尝与友人按此法演之,二三十步外即隔阂不能通,友人亦好学深思者,终不得其故。或天聪明者,自优为之欤?
《耕蓝杂录》又云:“我朝弈师,以范西屏为最。范名建勋,海昌人,偶骑驴至扬州探亲,路过一棋局,入与对枰,连负两局,局中人责负钱,范曰:”我身边适无钱,但有一驴可抵。‘众诺之,即牵驴去,初不知其何许人也。越月余日,而范复至,连胜两局,众议价以钱,范曰:“不须钱,即还我旧驴可矣。’盖范前度适欲舟行他往,无地寄驴,故借棋局喂养,至是则加茁壮矣,于是众始知其为范西屏也,相与爽然。”
《耕蓝杂录》又云:“吾福州乾隆间有薛翁师丹,素称国手,余弱冠即从之学弈,初饶九子,至十年,始进至饶两子,今又十年,不能再进半子也。尝私问其命名之义,翁曰:”昔尧以围棋教丹朱,余岂敢言师尧,但窃愿师丹而已。‘味翁之言,乃谦逊而实自负也。“按薛翁短小精悍,人甚蕴藉,与先王父天池公相友善,饶先王父弈,在先两之间。先王父对弈,必令余侍旁敛子,偶私叩以弈事,翁曰:”足下若有志学弈,但务学士大夫之棋,不可学市井之棋。今后生小子,偶有一知半解,即自视甚高,一局未终,而鄙倍嚣陵,令人不可向迩,此即所谓市井之棋也。“先王父令余识之。又按余虽及见薛翁,而未尝一日对弈。至嘉庆间,始偷闲从弈师学弈,一为钟望高,一为林茂敬,皆足与薛翁抗手。钟以学力胜,林以天资胜,而薛则学力与天资并胜者也。此二人者,余视之皆高不可攀,其时与对手者,一为余同年郑成纶,一为云骑尉何文上,郑亦以学力胜,何亦以天资胜,虽视国手尚远,然在士大夫棋品中,亦可谓大雅不群者矣。此外有王登碧者,为福州府署皂役,人颇粗俗,貌亦 ,惟与围棋,则甚觉温雅,故曼云兄颇重之,亦著有棋谱数十纸,为人所称。善饮酒,余尝与对弈,辄在鼾睡中,诘其故,则曰:”昨夜伺候本官坐堂,彻晓未睡耳。“昔宋李憨与人弈,皆昏睡,但随手应之,多出人意表,此人正类是,未尝得其一著之差也。
余尝叩以弈决,曰:“士大夫之棋,自有根器,不可如我之下流,但须处处出人头地,不被人笼罩,即得之矣。”呜呼,此亦可谓隐于弈者矣!
方勺《泊宅编》云:“朱正夫致仕家居,杜门谢客。一日,晓容大师自京来谒,公欣然接之,二子行中、久中,秋试不利,皆在侍下,公强使冠带而出,容一见惊起,贺曰:”后举状元也。‘睥睨久之,径辞出。后三年,久中谋赴举之资,暮至六和,才泊岸,见容在寺中遥揖,久中归,与之款。是秋,二朱至京师,舍开宝塔寺,容寓智海禅刹,行中预荐,惟殿试病作,不能执笔。是时,王氏之学,士人未多得,行中独记其诗义最详,因信笔写答,极不如意。卷上,日方午,遂经御览,仁宗良爱之。行中不知也,日与同舍客围棋,每拈子欲下,必骂曰:’贼秃!‘盖恨容许之误。有士人通谒,行中方棋,遽使人却之,曰:“此必下第人欲丐出关之资。’士人立于门下,不肯去,行中乃出,延之坐。不暇寒温,揖行中,起附耳曰:”乃梁御药门客,御药特令奉报,足下卷上,已置魁等,他日幸相记。‘行中唯唯而入,再执棋子,辄手颤,缘宠辱交战,不能自持也。“
范公《过庭录》云:“旧家多藏异书,兵火之后,无复片纸,尚记有一《黄须传》,云李靖微时,甚穷,寓于北郡一富家,一日,靖窃其家女而遁行,至暮,投一旅舍,饭罢,濯足于门,见一黄须老翁坐于侧,且熟视,神色非常,靖恐富家捕己者,欲避之。见其于身皮箧中,取一人头切食,甚闲暇,靖异之,乃亲就问焉。翁曰:”今天下大乱,汝当平天下,然有一人在汝上,若其人亡,则汝当为王,汝可从我寻之。‘靖随翁数程,至汴州,见一大第中,数人弈,翁同伫立,云:“不见其人矣!’顷又有一披衣从中出视弈者,盖太宗也,翁警曰:‘即此人当之,汝善佐其事。’遂别,饯,留连久之,语靖曰:”此去四十五年,东夷中有一黄须翁杀其君而自立者,即我也。‘靖既佐唐平乱,贞观中,东夷果奏一黄须翁杀君而自立,异哉!异哉!“按此与《虬须客传》相仿佛,疑本一事而误演之。
●卷二◎改元之始改元始于汉文帝之十七年戊寅,称后元年,其后景帝之八年壬辰,称中元年,又七年戊戌,称后元年,至武帝始以即位之元年,称建元元年,后遂或仍或改,以迄于今。《随园随笔》云:“古以虞、芮质成之年,为文王受命改元之年,《史记》秦惠文君十四年,更为元年,《竹书纪年》魏惠王有后元年,《商书》‘睢元祀十有二月乙丑朔,伊尹祠于先王’,疑是汤崩不逾年而改元之证。”按改元之制,古亦无一定,唐、虞终三年丧,舜、禹皆行之,而逾年即位者,周也。
然汉人亦不甚重之,故列侯皆自称元年,《功臣表》称平阳侯曹参元年,《诸侯王表》称楚王戊二十一年,是侯王亦有改元之制,不以为嫌也。后世惑长生之说,乃缩去其已往之年,而为更新之号,竟有以四字改元、三字改元者,如唐之天册万岁,魏之太平真君,梁之中大通、中大同是矣。
◎元号相同《随园随笔》载年号雷同者,建武有七,中兴有六,建元有六,建平有八,天成有六,永和有五,应天有五,太平有五,建兴、建初、正始俱有四,建始、天、乾德、光天、天兴、天正俱有三,其余元康、元和、中元、永和、贞观、天宝俱有二,又指不胜屈矣。按随园所列,尚多未备,如永兴有六相同,甘露、永康、永安、建元、建平皆五相同,永平、太和、太安皆四相同,嘉平、龙兴、元兴、永宁、太宁、太定、太安(当为大安)皆三相同,其二相同者,如天禧、天德、天顺、天启、天玺、和平、黄龙、皇始、元康、元和、元嘉、天汉、延兴、延和、天保、光天、贞元、青龙、咸康、五凤、武乎,武成、绍兴、承光、永初、永建、永嘉、永熙、永昌、永泰、永隆、景福、凤皇、至德、至元、太始、太兴、大同、大宝、大和、大德、大庆、建和、建义、上元、正德诸号,真指不胜屈也。
◎易世仍称旧号《随园随笔》又云:“唐昭宗天复四年,改元天,李克用仍称天复五年,而哀宗亦称天。梁太祖崩于乾化二年,而明年末帝仍称乾化三年。晋高祖建号天福,至重贵已改开运矣,而后汉高祖仍称天福。至于高祖、:隐帝俱称乾枯,周祖、世宗、恭帝俱称显德,大抵五代之际,乐于因循也。”
◎通鉴删纪元《随园随笔》又云:“《通鉴》遇一年两纪元之事,必硬删其一,如后唐闵帝改元应顺在正月,潞王改元清泰在四月,今但提清泰元年,而删去应顺,则闵帝之数月天子,无故遭削矣。《史记索隐》讥史迁全没惠帝之六年,而不为之作本纪,亦此类也。”
◎纪号之变梁曜北《瞥记》云:“年号自汉武帝始,前此惟纪年而已。嗣后皆仍之,惟北魏(应为西魏)废帝、恭帝,周闵帝,金末帝,元明宗、宁宗无年号,而唐肃宗上元二年辛丑九月,去上元号,称元年,以建子月为岁首,以斗所建辰为名,至明年四月复旧,此纪号之一变,旋即殂落,非佳兆矣。”
◎历代年号△元鼎元封郎仁宝《七修类稿》云:“上古无年号,不过纪甲子而已,世以为始于汉文帝后元,不知后元应由前有元年,故称后也,如景帝则又有中元、后元,皆欲延年之意耳。至武帝建元,方为有号之始。而刘氏据《封禅书》得鼎改元,以为年号之起,实在元鼎,其前皆有司追补,以足武帝之始。又据元封改元始有明诏为证,而夹氵祭郑氏亦以为是。予谓既以元封明诏而言,则当以元封为始,又何为年号之起实在元鼎?然在元狩,因得白麟而称,元光,因见长星而称,又何不可乎?至于元封有诏,偶尔,因是年巡边、封禅之后,大颁天下,故曰以十月为元封,不当据此即以为始。若以其前有司补称,则末年复以文、景称后元一、二年,又不可以补其名耶?但光武建武共该三十三年,至三十一年之时,因封禅后,又加中元二字,犹景帝中元意也,今史即以为改元,明系以中元另起,错矣。观范史于《祭祀志》内,载本年封禅后赦天下之诏曰:以天下三十二年为建武中元元年。尚冠建武于首可知也。大抵一帝止是一号,最为有理,但遇事遇瑞,即屡易之,岂如本朝之高出千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