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言

寤言述义
  自新学行而文字革命之说作高明之士辄竞挹东西文术号召吾华于是自由革命流血之徒党派纠纷睅然鄙吾国数千年圣神建制伦常文字之大原谓举不足胜东西人之遗唾尝窃痛之夫天地之气机流动至今日极矣吾中国晚近政教之衰虽上圣不能不撷异域之菁华以求吾朔而东西杰士渐摩中说必将认伦常文字尽归吾国然后环球政教由然自翕于大同若谓吾国二千年流积寝轶古初举而正之宜也必举古圣神建制嶻然殊卓天壤者而自绝之则乾坤或几乎息呜呼庸独非贤者之过欤蒙少孤贱独嗜经世古文之术垂三十年不敢泥陈说以阏新机尤不敢僻奇论以摧世本唯深见伦常心术为建言治事之根荄兢兢焉厉此区区非经世之言不敢道妄冀远祧孟氏建一说以求协乎人心世运之自然病郁悲怆莫由返视听以成吾说今诏更科制大愳英年才俊惑新说以抉吾中国纲常名教之藩谬举近着微言质诸海内知言君子光绪二十有八年秋七月桐城陈澹然静潭甫书于南皮张氏金陵寓斋
  寤言一
  天统篇上 天统篇中 天统篇下 东晋论 读十六国春秋 读三国论书后 陈平论 周勃论 霍光论 权臣论
  寤言二
  迁都建藩议 黑龙江建置议 拟陈政本疏 拟陈南北军势疏 拟陈朝鲜军事疏
  
  不佞年十五即忾然企慕古人之文尝慨汉氏词藻盛而文集以兴宋氏语录繁而文集益猥多者至乃百数十卷而存者益稀故尝以谓词非经世不足言文言而不文终难永世每读欧公唐艺文志心实悲之甲午秋年三十五痛朝鲜之变返自都门顾念老母就衰不得不忍耻逃名以求幸免喟焉举南中书簏尽返故山誓取中外全史镕炼成编将取畴昔之言概归一炬毋蹈唐艺文志之悲困郁至今茫焉靡获此昌黎所伤天竟何如者也今老母遽亡抑复何心人世弟此十年来感怆世变时郁毫端甲午之役谬请迁都建藩与龙江建置诸说不行而 西狩之危乃见庚子家居夏初北乱乃益汲汲焉明吾天统之言推之东晋十六国权臣诸篇大都一时悲感又以其间舄儿辈生徒涂抹陈平周勃霍光诸作要皆悲感之余大抵客游十载类皆应世为言未暇自明曲抱课耕寂守所言乃仅于斯自笑抑殊自恧辛丑重履江南乃知幽壑微言于世竟成符契杞人智薄弥用忧皇空言无施往事抑知奚届瞻乌谁屋四海苍茫身隐焉文敝帚何关纤末独念科制改求论策之数者尚未失贾苏之遗或可赞高明万一聊搜秘箧敬质时贤上编取弱冠书三国论附之所以明君臣处变之道也下编取甲午三疏殿之所以明世变之所由亟也朝鲜一役谣者乃谓吾拟疏以隐惎合肥知言者可以观其概矣苏洵有言吾言不幸而中则天下受其祸而吾获知言之名悲夫吾生几何世变胡已诚使天心悔祸天下后世家吾以谰言之讥斯不肖之愚所为祷祀求焉者耳
  
  天统篇上[光绪庚子] 寤言一
  画瀚海而东极幽并南割青海西藏越南环东南尽海凡今十八行省之地皆谓中国天地精华之气聚焉伊古神圣仁贤之所奠定而教育者也故凡主中国者辄为域外万国所宗而争端辄因此而亟自晋至于南北朝极于五季宋元之间天下骚然几无宁岁有宋朱子乃创为统以一之其纷纶而莫能一者则创为楚汉南北朝五季以为之制其大旨则严正据夷夏之防谓凡为夷者不得主中国故当南北朝之际虽北魏之盛且以宋齐梁陈加其上而不使或伸其于夷夏之严可谓至矣顾当北元之会中国之统绝而不续者且百年其将何以处之也且当羽毛饮血之初中国一夷域耳圣人者出制为男女宫室礼乐教化以明之而其天始变至三代而治化乃成然其地西不过大河北不过流沙南不过江淮雍梁荆徐之间辄视为蛮夷要荒之地自周起邠岐而雍梁始为畿甸秦皇汉武辟岭粤而臣之其地始渐为中国而西晋之乱且弃五帝三王之土归诸戎狄而东晋所藉以存中国之法安中国之民者乃在荆徐岭粤古蛮夷之交盖天帝之不主故常如此而说者乃欲以夷夏之殊尽国统之变抑何隘欤吾尝谓天帝之所以立君者无他凡以为民耳其始必思举环球九万里之民而蓄之乃可使之为君不则各就其土地疆域而君之而吾必择其蓄吾民者以为之主此天帝之苦心也譬诸一人之家而有十子七子愚而二子盗其父必择其能蓄诸弟者主之夫天之视天下皆其子耳宁复有夷夏正据之说存其间哉而奈何溺一统而殊正据夷夏者之纷纷也古之时初无所谓统之说也故虽成周之盛诸侯且各据其即位以正其元史氏且因之以为实录孔子之作春秋也其智岂不足辟羣僭而统之周而必即鲁以系年者何哉明乎天下之大固非可以一统治之吾为鲁人则姑即鲁以明天统故曰中国而进于夷狄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为纲目者必举正统之余区之以偏安割据尽中国之外而屏诸夷抑何狭五帝三王之治且安所处舜文之生东西夷也子舆氏之言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曰定于一不嗜杀人者能一之夫天帝之所以立君者何哉凡以为民耳天帝之意不获举环球而统诸一君而画其域以为之主此天帝不得已者之所为吾必立一统以绳之则秦隋元之方绝于天下必将荼毒吾民以成其统此岂天帝之心哉故吾谓凡为史者不得不各主其国以立其元而通鉴纲目之书亦无能绝于天下当车书未达其势必以中国为归而环海羣来其书必以万国为极若无年可纪夷于草昧则略之而其法必以天统为断乃可辟羣竞而定于一尊惧其漫而无宗也则取中国以为之主所谓定于一者也其法大书天统某干支为纲继书主中国者年号若干以主其元而分注各国先中后外以别之为吾之处中国亦若孔氏之生于鲁其势不得不以鲁为纪元也故夏殷周而后则秦汉晋隋唐宋元明继之谓夫势之在彼也至若纷争之世则主民重君轻之说以定其权于楚汉则主义帝而楚汉附之义帝亡则附楚而归之汉于南北朝则主北魏西魏以及隋而宋齐梁陈则附之于五季则后唐南唐而附梁晋汉及南唐属周而后主周以及于宋岂必诸国之餍吾志哉所谓彼善于此者也
  天统篇中
  曷言乎楚汉之必主义帝也夫乱世之所立以为君者从民望耳而所以能坚其位则天项梁始从民望以立义帝则楚之系民望也可知楚系民望而义帝适承之则其道亦惟用将以定天下安吾民已耳项梁既死楚将之善战者宁孰逾籍哉而义帝之心则谓籍暴而不足以苏吾民则宁遣沛公入关而不遣项籍且使籍救赵而宋义将之夫岂谓沛公宋义之能胜籍哉君人之道所以重吾民也王籍杀宋义袭沛公霸西楚而分王天下迁己于郴而弒之此王莽董卓刘裕之所为而岂义帝之过欤故高帝谓天下共立义帝而籍杀之乃亲鸟发丧帅诸侯讨籍而天下叛楚而籍卒以是而亡使义帝不亡虽迫于项籍若周赦汉献之于羸曹则秦亡之役一义帝之天下耳而何楚汉之有哉且义帝之立当二世二年明年而秦灭又二年而义帝始亡其号令天下盖已四年春秋书法君不逾岁则略之谓其不成乎君也义帝岂其然欤且观义帝之亡是年汉遂都栎阳发诸侯兵讨籍及还遂立太子建宗庙社稷于关中固已成乎其为国矣籍虽都彭城而不能一日安其国刖乘义帝之亡而径属之汉不其然欤曷言乎南北朝之必主元魏也史称东晋孝武十一年春魏道武拓跋珪始立为代王夏四月国号魏务农息民国人悦之其始非有所篡夺也安帝二年遂徙都平城立社稷宗庙宫室于是正封畿平权度制礼乐是年遂称皇帝在位二十二年而子嗣始立盖魏事之见诸晋者如此及南北朝时宋义符元年嗣殂在位十四年子焘立是为太武使崔浩定律以经义决之创登闻鼓达冤民除田禁亲祀孔子以太牢故能西平凉夏东并燕柔混五胡而跨淮汉在位三十年殂孙浚立是为文成在位十四年殂子弘立是为献文六年禅位太子宏是为孝文而国益大治首罢门诛除候官禁谶纬班禄均田定民户作明堂辟雍赈流民赉府藏正祀典养老于明堂营洛都求遗书法度量兴学校定族姓仁孝之声高乎文景文治之盛比于成康在位二十九年殂子恪立是为宣武任高肇杀元勰而其业始衰在位十六年而子翊立是为孝明自是数废数立至孝武帝修奔长安更三主而周始代更百七十三年而魏始亡总其创国之初数兴数灭至道武而独起孤危务耕桑以壮国本修文教以革夷风其君实无一不兢兢以恤民为务六传至于孝文都中断囚岁裁五六承平之效虽三代何以加之其立国之原实不出成周之下而疆域过之其臣高允元勰苏绰皆大贤命世之才武侯而降莫与为匹其君虽有废弒类皆孽子强后逆臣之所为绝无弒君自立而其臣遂腼然北面视若奕棋如南朝者论者徒以其夷而抑之仰何其不与人为善之甚欤南朝篡弒起自宋高浸滛百七十三年至隋而未绝其间君臣相夺父子兄弟夫妇骨肉相残人纪殄灭不可胜数至乃一君未死一君至而举朝羣起而戴之至于百姓死亡莫之或恤虽宋文梁武号为小康曾不能安吾民以毕其世夫所贵乎中国之君者谓其君臣父子夫妇兄弟之伦皆有尊卑上下之统而至性以结之故祸乱不生而后吾民得以涵煦蕃息于天地之间耳传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故孔子欲居九夷而乘桴以浮于海其作春秋也诸侯用夷礼则夷之夷而进于中国则中国之者秋之世诚得元魏者以主中国孔子其必馨香而崇之也次矣后世儒者汩于中外之防而独自昧春秋之义呜呼独何傎哉或曰元魏之说既闻命矣宇文周之篡魏也犹齐陈之篡魏梁也而子必举周而及之隋奈何曰将以存古而望治也周自苏绰为大诰其言治法无一不出于天人性命之精微文体之严实非魏晋六朝之所能逮其万一故能改制度本周官而有唐一代租庸调府兵之法实无一不由乎此而治且因之此天地哀悯吾民之苦心痛中国民彝礼教之荡然不得已而托诸夷以存万物之命者也且魏隋之统实以周为承授之原独奈何其抑之也曷言乎后唐南唐之必承李氏也曰春秋之法王室衰微则不得已而尊五霸孔子之心岂必嫥嫥于五霸哉谓其有尊主恤民之名且惧霸之衰而流为战国则吾民益将无所毗赖而莫可如何也后梁之篡唐也如盗而竟以盗贼之术治之其于人伦之间则益盗贼之不若夫安得帝而庄宗存勖独起孤危尊父命出百死而灭之奉唐天佑之号二十年而始自立且当李克用之初乃心唐室其志谊固已远绝朱梁庄宗之立复奉唐高祖太宗懿宗昭宗于太庙而以其三世继之此其于君父之间抑已至矣则安得不帝况乎明宗之均田税蠲逋缗刊九经以饫多士和契丹以静吾民其立国固有本也曰庄宗之祖实起朱邪而李氏厥由唐赐固非高祖太宗之所自出者也夫安得帝且即彼之所为奉天佑立高祖太宗之庙而号为唐者从民望而以为名耳夫岂真能为唐者哉曰不然夫所谓尊为天子建国名年号立宗庙以祀其先者亦名耳而所以定其名者则民是故民心不亡则必不忍其名自绝于天下民心既去则虽重其名以号召天下而其名终不能一日自存于天地之间唐之亡也称天佑号者三国则民之不忍亡唐也可知故群雄得假此以安其百姓而庄宗乃独从民志复唐国建宗庙以实之而吾安忍别其统而绝之唐也且所谓姓者亦名耳唐已李之吾安得而不李之譬若大宗之既穷祧小宗以绵其祀则固礼之变而不诡于正者也且潞王从珂王氏也周世宗柴氏也后唐与周既已李而郭之矣则子又安能别其氏而黜之而不使继其统耶若夫南唐亦犹是耳彼既已建宗庙奉高祖太宗而复唐号为李氏矣则吾安忍而不唐之也或曰通鉴载唐烈祖昪之祖皆有司为名乌在其为唐后也曰欧史不云乎宪宗之子建王恪生超超生志志生荣而昪实为荣子夫人虽至愚鸟忍甘祖他人者且彼既帝吴国矣即不称唐还李氏且孰从而夺之哉曰昪之父温而为徐已数十年于兹矣其复李氏立唐庙奈何不于受禅之始而复之而必俟之岁余何也曰怀本故也其禅而称唐也固已心乎其为李矣而特以温之故而徐之此其遘遇之艰用情之挚夫岂晋汉之父契丹以取人国者所能希其万一耶观其自言托身义祖不忍别建宫庙以殊之及为李氏发丧且重之以斩衰居庐朝夕哭之礼自非至诚蕴结乌能缠绵哀感于数十年垂老之后若是耶故五代之祚俱促而南唐独晏安江表逾五十年盖其立国有自来矣或曰子之所疾者篡也昪之于吴也而独非纂乎哉奈何其独进之也曰篡夺之事固魏晋唐宋之所由来者也子奈何独责之昪欤且昪虽为篡而于让皇则事之以终其身此其志宁独出魏晋唐宋下耶且其立国严杜宦官外戚之权独断断于耕农文物之本休兵保境且四十年与唐明宗同为安静勤民之主则安得不统之也或曰唐之统斯则然矣其由周及宋奈何曰所贵乎为天子者谓夫自帝其国无以尚之耳晋汉父契丹以盗中国君子既得而黜之南唐去帝号奉宗朔于周则其所以为名者亡矣吾抑乌从而续之耶且以周太祖之代汉既自别于诸篡夺者之为而重之以世宗之贤且不能一日以统中国其何以劝天下也故必由唐及周而逮诸宋犹北魏及周以逮诸隋而其名始正或曰唐奉朔于周二年而宋已代奈何曰无害也夫所谓统者名耳名也者吾民之心耳民心一日不亡则其名一日可以自主于天下且春秋所不成其为君者未逾年耳周之为国既已九年其主中国已二年矣等诸义帝以及之汉庸非天地自然之局欤或曰刘渊之称汉其始亦建高祖太宗光武昭烈之庙而奉之而不能续汉者何也曰彼之为刘特以其母而刘之非国赐也且安得加昪之实为李氏而上溯其祖乎哉故夫中宗为高宗子虽遭武氏而不得不纪其年少帝为患帝子则虽遭吕氏而不得不严其统统之既绝则取彼善于此为民心所系者而存之则吾民可祛荼酷之灾而天下乃定
  天统篇下
  古者帝王自卑而尊天下故天下之气常伸而争机以息三代之盛远者且八百年独秦始皇称皇帝自尊以抑天下天下之气郁勃而莫能伸者且二千年而争端以亟故虽英亮之主牢络天下不数传而辄以衰亡夫岂真民之不古若哉郁愈深则争愈汲势固然也儒者不察辄谓古治之不复徒归狱于秦之灭先王礼乐使然庸可谓知本者欤夫礼乐之治天下亦惟其意焉耳自五帝二王不相沿袭而外夷之国近者数百年远者且二千年而其礼乐则无一同乎中国惟其君民上下由然父子兄弟骨肉之相亲自朝会大典而外未尝严等威以自尊于天下故其民亦遂夷然若赤子之依父母而不忍一息以相睽虽昏乱之主或取衰亡得一二英杰之君其国辄治安富强横中国而莫之或抗呜呼知此者可与言古治矣何以明其然也禹之为天子也益戒之曰毋若丹朱傲成王既立周公且孺子之其它君臣尔汝之呼见于古者尤众而三公坐论谋及庶人则尤周天子典法之皎然秦则称朕称宫臣民莫得同其号及宋而三公坐论之礼废虽亲为叔父尊居师保亦且兢兢跪对稽首搏颡以致其严故虽若桀纣之为且莫敢不称尧颂舜以神其褒嬍故天子之志日骄而臣下廉耻之原日益绝虽郊坛大祀亦且警跸戒备百姓虽欲窥仰天子之风采而其道莫由故其臣民视若帝天神异之尊严莫由倾肺鬲而伸其痛疾其君亦遂听其臣民之死生穷札而膜焉若不相知呜呼六朝五季之间臣若民视其君若敝屣之适于道涂而莫相收恤其不以此夫而奈何其不知变计也今欲返古以奠吾民匪合中外之法而损益以协古帝王之意不可顾宣圣有言非天子不议礼而儒生之术且穷于何救之亦惟其名而已名何在亦惟其史而已然观秦汉以来史之盛者莫如纲目而其旨莫大乎尊天子而抑臣下尊中国而黜外夷故凡一统之君曰帝曰即位其君若后之亡也则崩之而据割之君则称某国主其没也则卒之外夷则不君而其君之亡则曰死凡君而杀之则曰弒弒者没则死之其法可谓严己且以为此法行而臣民不敢干君外夷不敢入中国矣乃不数年而蒙古遂起以灭宋皇濠上之民且起而干天下则何也夫秦汉以降其君之所为篡争屠虐而不恤吾民者谓吾苟得中国而或据一邦固不失为帝为即位为崩为主为殂已吾亦何爱乎君若民而不竭吾力以篡争屠虐以骋吾志乎哉吾以为君人者之生其篡争屠虐当世臣民固已慑其势而莫敢违为之史者苟不度其仁暴而例书之复何所惧而不骋其志也且夷而不君君没而必恶之以死则彼之强有力者几何其不痛吾书而剿绝吾民以争中国之土地为耶是故纲目之说行而宋世金元之祸益烈浸滛及乎后世吾民且将无一日得苏息于天地之间故吾以为必统万国之史而大同之而天下乃定同之奈何亦惟宽上下之分廊中外之防以仁暴为书法而已书之奈何中国建元之君其仁也则帝之而即位而崩之不幸而遇弒则弒之其庸暴则上之其即位也则立之暴而死则死之而杀则书诛庸死则卒而杀则弒余书国主以别之而其即位与崩与弒则一等诸建元之君而一以仁暴庸为断若隋炀石虎符生高洋刘鋹之属则斥其名以绝之其逆取而爱民也则恕之若皇后之没仁则降天于一等而薨之其遇弑则别其罪与否而等诸君庸则卒而暴则死至若太后之仁者则崩之余一以庸暴仁与后等凡此者不以其国以其人责其大而宽其细以帝后而等诸匹夫庶几不敢酷吾民以骋其欲或曰弒君之法始自春秋子奈何其诛之也且帝后匹敌而子独薨之何欤曰此正春秋之旨也春秋之于诸侯也则薨之于夫人则卒为其统于诸侯也而后世独崇其后而崩之女祸之原其有豸乎且子舆氏不云乎贼仁者残贼善者贼残贼之人谓之一夫故曰闻诛一夫纣而不闻弒君纣固君也孟子奈何独诛之哉曰后薨而太后崩何也曰子无臣母之义也夫天下且有无父母之国乎哉且其罪则吾故未尝因其子而讳之也曰异国之君曰殂曰死矣而子独进而崩之其何以别建元也曰为其仁也且正统之君既有帝上以别之夫彼已自帝其国矣则吾又安得而不崩之耶或曰子之说则善矣至欲统万国之史而一之几何其自免于繁累猥屑为耶曰无虑也去建元之不关治乱者而严其书法然后统中外治乱兴革创制之大者而纲之目则仿通鉴辑览以严正注之分而精其文一归左氏则文愈简而事愈备无待辑览之繁而中外成矣且何繁猥之有或曰子之所以为天统者何也曰凡以为民也而其所以为天统者名夫世之所由争此统以酷吾民者凡以为名耳既得其名则虽残贼而无所可制争之不已人类且将澌灭而莫之或存吾故统诸天而别仁暴以诛赏之使天下豁然知不恤吾民者后世决不与之名虽盗其名且将诛削而无所贷则凡为君者不敢与天争吾法可行诸万世而吾民乃安或曰魏周二唐其地固未举中国而一之也而子必进之以建元者何欤曰凡以为民也夫大乱之世吾民转死而莫之或收诚得哀吾民者而保一隅以殖之以稍存乎先王建国之意此固天之所亟为嘉予者也而吾安得违天以黜之耶且东周蜀汉东晋其为地也几何而奈何其独靳诸此也且以中国论其地固等于偏安举天下全局而观之则中国亦偏安也嗟夫二帝三王之莅中国其为地也几何而奈何其独靳诸此也曰国众而相伐奈何曰亦惟于仁暴别之而已其罪也则讨之伐之其无罪也则侵之袭之其甚也则入寇之不问具正据中外也曰夫既已建元矣而等诸列国何也曰自秦汉以来其得国未有能正者也其得而正者曰汉曰明然高帝事义帝而为发丧而英布吴芮实弒义帝汉且不讨而王之安在其弒之果出于籍也太祖始事韩林儿诸将弒之江上而不讨安在其不与弒也且秦与隋元天下之所共疾者也汉晋唐宋明天下之所谓一统者也皆不数传而兵刃生于骨肉其残贼至为君子所不忍言奈何独以其势而统之耶或曰子之定名而必称天者何也曰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是故民之所附天之所归民之所去天之所绝故凡匹夫之起能建一国以授其子孙其始未有不爱其民而能自立者而国之小大则视其爱之广狭以为衡至其祚之短长则其子孙自为之而非其人之事也故当大乱之世豪杰者苟有不忍吾民之心天心亟从其志以息吾民之命而符瑞往往见于数十百年之前此以知天之悲怛吾民无时地而不矜择其人亟思畀以斯民之统绝无正据中外之殊而论者必区而绝之呜呼此岂天意也哉嗟乎君也者凡以为民耳顾其能保民者心而其所以能保民者势故伊周之圣其势不足以保吾民则假其能保者而保之孔孟之圣不得假其势以运其权则托诸言以待后世呜呼天地之大世变之繁必得大圣者出统万国而定于一尊而后吾民得以苏息而其道且必王霸兼资中外并用贞之以哀怛吾民之意乃可一天下而无所劳不得其人则且俟诸天以明其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