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氏杂记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
  提要
  吕氏杂记      杂家类三【杂説之属臣】等谨案吕氏杂记二卷宋吕希哲撰希哲字原明先世莱州人后家寿州夷简其祖公着其父也初以父荫入官公着为相之日不肯求进取公着没始为兵部员外郎进崇政殿説书绍圣初以秘阁校理出知懐州旋分司南京居和州徽宗初召为光禄少卿力请外补以直秘阁知曹州坐党籍夺职后复厯知相邢二州罢奉宫祠羁寓淮泗间以卒事迹具宋史本传希哲少从焦千之孙复石介学又从二程子张子及王安石父子游故其学问亦出入于数家之中醇疵互见朱子语録称其学于程氏意欲直造圣人尽其平生之力乃反见佛与圣人合今观此书喜言禅理每混儒墨而一之诚不免如朱子所言又宋史载王安石欲荐希哲为讲官希哲辞曰辱与公相知久万一从仕将不免异同则畴昔相与之意尽安石乃止故所记安石父子事亦无讥诃之词然其记顾临使北之对则谓为世教者当重儒又谓祖孔宗孟学之正也茍异于此皆学之不正又记司马光辟佛之语又斥老子剖斗折衡之説而深辨孔子非师老子又极论礼乐之不可废则其所见特如苏轼苏辙之流时时出入二氏固未可尽以异学斥至于直载刘泾太学颂以见过尊安石直载程公逊贺待制诗以见过谀王雱则于荆舒父子亦有防词非竟相党附者矣其他所记家世旧闻朝廷掌故多可与史传相叅考中如柳湍水一条喜怒哀乐一条耕莘钓渭一条今皆悮入程氏遗书中殆以词防相近故不及辨别耶是书宋志不着録通考嵗时类中有吕原明嵗时杂记二卷考陆防渭南集有嵗时杂记跋称太平无事之日故都节物及中州风俗人人知之若不必记自丧乱来七十余年遗老凋落无在者然后知此书之不可阙则当如梦华録之类又周必大平园集有嵗时杂记序称上元一门多至五十余条则分门辑类之书与此不合惟文渊阁书目载吕原明杂记一册葢即此本其中所载诗话如王逵赠蔡襄作元綘贺王安石作吕公弼游东园作诸篇厉鹗宋诗纪事皆未采入知近代久无传本今以永乐大典所载裒合成帙编为二卷间有吕氏他书之文而永乐大典误标此书者疑以传疑亦并録之而各附案语订正焉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臣】 陆 费 墀














  钦定四库全书
  吕氏杂记卷上     宋 吕希哲 撰
  王圣美尝云尧舜禹皆圣人也而尧为先觉文武周公皆圣人也而文王为先觉舜禹汤武王周公待尧伊尹文王觉之而后觉者也
  学有本末循而下之至于末循而上之至于本洒扫应对进退所以涵养浸润而求至于道也但恶夫画耳
  思而得至于无思行而得至于无为此所谓学而知之者也书曰思曰睿睿作圣
  吕与叔中庸口义君子中庸章总论中庸之大体中庸之书圣门学者尽心以知性躬行以尽性始卒不越乎此书孔子传之曾子曾子传之子思子思述所授之言以着于篇故此书所论皆圣人之绪言入徳之大要也
  中庸鬼神之为徳章王圣美言此章说至诚也而胡先生以鬼神说之似见处浅矣吕与叔口义亦言此章论诚之本
  论语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易曰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赐也闻一以知二知之进也回也闻一以知十知之尽也十成数也老子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易曰天一地二以至天九地十
  尧舜性者也至俟命而已矣汝州云尧舜性与道合者也其于为善则无意于为善也如此然后与道合汤武则初未能尽合道学而知之反而至于此然后为圣人
  性之比柳者荀子之说也湍水者子之说也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意必固我既絶之后
  古之学者为已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为人其终至于防已田明之云诗曰庶几夙夜以永终誉经曰立身行道名于后世名誉不可以已也但不可饰行以取名曲意以避谤与其有负于心而得者曷若直道受谤而无愧于心也若使人受其谤而已取其誉尤非君子长者之用心也
  学道之人当自检察今日以前所作不善诚心懴悔不可一向归罪先世
  祖孔子而宗孟轲学之正也茍异于此皆学之不正也先致其所知然后修身其为功也易盖有知之而不能行者矣虽然不免为小人也先修其身然后求致其所知其为功也难盖有强力而行而所知未至者矣虽然不害为君子也其所患者诚身有道不明乎善则有流而入于异端者焉知譬则目也行譬则足也
  君子直道而行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是也为学者用力愈久则愈见其深
  言学者当习不动初习不动时但违其心及人之憎恶已加之捶楚杀害皆坚忍不动久习自然不动矣既不动则曰我不动也
  修身至于乐修之至也则乐生矣和气薫蒸盭气自消烦虑定心乃强为学者须先得其要闲邪然后能存其诚孰不为言法言言之长孰不为行徳行行之宗也二程之学以圣人为必可学而至而已必欲学而至于圣人横渠张子厚之学以行而不能使人化之则所行未至也徐仲车之学以诚为主
  张载字子厚修徳讲道所居而化敎学于横渠人谓之横渠先生每至京师予必从之问学焉其弟张戬天祺亦自立予亦友之
  修已以正人谓之善政修已以敎人谓之善教修已以化人谓之善化以身化人者吾见其人矣以心化人者未之见也或问以身化人之人曰横渠张先生其人也言忠信行笃敬闻其风者从之游者日迁善而不自知也
  胡安定先生自庆歴中敎学于苏湖间二十余年束修弟子前后以数千计皇祐末召先生为国子监直讲专管勾太学数年进天章阁侍讲兼学政其初人未甚信服乃使其徒之已仕及早有世誉者盛之侨顾子敦临呉元长孜辈分治职事又孙莘老觉説孟子中都士人稍稍从之一日升堂讲易音韵髙朗意指明白众方大服然并列者皆不喜谤议蠭起先生偃然不顾也彊力不倦以卒有立迄今三十余年循用其规模不废时髙弟犹有不悦者方之在湖学亦少屈矣
  呉坦求在太学时尝谒姜先生先生时方闭门谢客坦求从牖间窥之见其俨然危坐如对大賔知其不为无人而辍也遂师事之
  福唐有陈烈季甫周希孟公辟郑穆闳中陈襄述古穷经苦节以古人相期故当时有四先生之号章望之表民作四贤传行于世又其友人刘彝执中方佐胡安定先生兴学校于苏湖间及其归也乡人谓之五先生闻于天下陈郑刘三君吾皆从之问道焉季甫公辟未尝出乡里故不得而识之吾弱冠之年与纪常在太学时王道粹学士王才叔学士并辔来谒先生且问贵游子弟之贤者先生答吕晦叔二子皆有父风二公即先生所染刺欲相见先生召吾二人者同坐于首善堂后久之安定先生之治学校虽规矩备设而不尽用焉以徳敎为主关中【案此下原本阙文】
  纪常赋好察迩言虞舜其斯以为舜不耻下问孔文是以谓之文
  欧阳文忠公每为文既成必屡自窜易至有不留本初一字者其为大文章则书而傅之屋壁出入观省之至于尺牍单简亦必立藁其精审如此每一篇出士大夫皆传冩讽诵唯覩其浑然天成莫究斧凿之迹也【曾于诸子学舍中与刘原父书一书十数本】
  范中发言吟诗有二害招悔吝损心气
  予幼时有敎学老人谓予曰人借书而与之借人书而归之二者皆痴也闻之便不喜其语后观顔氏家训説借人典籍皆须爱防先有阙壊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乃知忠厚者如此诗曰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语助之字若都无意义然不可相易也则其意义深矣逺矣
  污俗之溺人也甚于渊水以谢安之贤而不能自拔于流俗况不及安者心术正者虽遇不善之人不善之政不能化之使为恶也心术不正者虽遇至善不能化之使为善也是故择术不可不慎正者吾心也不正者非吾心也习焉而已矣静而观之则吾心可见矣
  人固有一言而可以观之者今世俗喜道无好人三字此可以观其自处矣君子谓人皆可以为尧舜者无他焉观于已而知之人好言无好人三字甚非也是不知其父祖也是不自见于其身也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盖以已观之
  京师人有以金银缯锦实二箧附放其相知数年而死彼人归诸其子子曰我父平日未尝一言及此且无契券之验殆公之误也其人曰我躬受之尔父岂待契券与汝必尝预闻哉两人相推无敢当其人持以白于官府时包孝肃公尹京验究其实断与子世俗之説皆谓今人无复良心唯有利耳闻是二人之风可以释一时之疑
  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其次不遇尧舜文王而不尽其材多矣亦有尧舜之政尧舜之敎尧舜之化或能变其心易其虑或止能革其面者圣人在上革道已成乃仅使小人革面非圣人之罪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有浅深也
  既有斗不可复剖也既有衡不可复折也后世圣人因而为之法度禁约期于使民不争而已矣
  老子曰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书称尧之徳曰平章百姓百姓昭明记曰明明徳于天下老子曰报怨以徳孔子曰以直报怨以徳报徳老子曰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盖孔子未尝师老子也
  伊尹之耕于有莘也说之筑于傅岩也太公之钓于渭水也其于天下非事事而究其利病也非人人而竭其贤否也明其在已而已矣及乎得志行乎天下举而措之耳
  鸣条之事出于伊尹牧野之事基于文王伊尹圣人也太公仁人也书曰伊尹相汤伐桀武王伐殷又曰惟尹暨汤咸有一徳汤曰聿求元圣武曰既获仁人【王介甫谓仁人者指微子也】
  或谓周公之功人臣之所不能为谅乎曰圣人之为人臣尽臣道而已
  伯夷叔齐叩马谏武王伐纣不听不食周粟此庄周寓言也孔子言饿于首阳之下孟子曰伯夷辟纣耳盗跖横行天下此庄周寓言也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耳
  六韬兼权尚数谋利计功战国隂谋之书非出于太公也
  吕吉甫曰徳盛不狎侮庄子乃不能克己复礼之顔回所谓知及之仁不能守之也程正叔曰庄子若学佛而未至者
  王圣美言尝见介甫説老庄者圣不足以言之
  曹子方言列子伪书也何以言之其见于庄子者则甚善其他则不足取是以知之苏浩然谓刘向不足以知列子杨朱力命二篇最其深者也而谓非一家之言庄子曰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治国家其土苴以治天下予以为不然圣人以其所以治身者治国家天下诰誓不及五帝盟诅不及三王皆不然也君子屡盟乱是用长但刺屡盟为非苗民罔中子信以覆诅盟但罪其覆诅盟不以诅盟为非也
  周公之卜洛也曰使有徳者易以兴无徳者易以亡周公岂豫恐后王之无徳者而欲其易以亡乎以为知其所以易亡则不敢不修徳也
  晋文公之伐曹令无入僖负羁之宫则兵之所入者徧一国矣圣王之兵吊民伐罪故无复雠之师无逞欲之师能以众正心于为民而已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曰奚为后我何施而得斯于民也
  子犯恃表里山河不如呉起之言在徳也其欲伐秦穆公又不如文公之不背施也谓子玉不可失又不如先轸之言定人之谓礼也然则何以为霸者之佐也能以民未知信未知义未知礼为先务谓师直为壮曲为老此其所以为霸者之佐也欤若王者之佐如之何勿杂而已矣
  旅泊三界如晋公子重耳在诸国时蜀先主在刘表处时关羽在曹操处时
  七敎者父子有亲兄弟有爱夫妇有别君臣有义长幼有序朋友有信賔客有礼
  君臣之义父子之亲男女之别百代所不易者衣服之制宫室之度器皿之量王者因时而损益之故商因于夏礼而有所不从也周因于商礼而有所不从也为士者当从今王之礼礼之本出于人情圣人因而道之礼之器出于民之俗圣人因而为之节文耳
  礼仪三百复三千酬酢天机理必然寒即加衣饥即食孰为末节孰为先
  程正叔以为自洒扫应对以至赞天地之化育皆常道也
  子进云圣人制祭祀之仪祝以孝告嘏以慈告则人神之际往来有礼制朝廷之仪君南面臣北向则君臣之际往来有礼
  用牲于郊牛二天地也社于新邑牛一羊一豕一止祀社也社不言配则郊之二牛非祭配也顾諟天之明命以承上下神只谓如晋之参宋之火楚之江汉沮漳也世人以往来宴防书问为徒费日不若不讲之愈是未知先王治人道之意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礼乐相交接之道故曰灿然有文以相接驩然有恩以相与此其所以讲信修睦而免于争夺相杀之患者常消祸于未萌也孟子曰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则百姓亲睦言往来之不可以已也乡饮酒曰吾于乡饮而知王道之易易言宴防之不可以已也聘义曰相接以礼让则不相侵陵言书问之不可以已也此三者所以消祸于未萌而使民免于争夺相杀之患也
  竿牍请谒君子所重常人所轻甚者至云可削而去之盖未之思耳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以有礼也有礼则有交易曰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扬子曰天地交万物生人道交功勲成夫能交则相敬相敬则无害此谦让所以兴而争夺相杀之祸不作是以圣人重之或曰今之所谓竿牍请谒者徒以为文耳而子重之何也答曰圣人之敎有由中出者乐是也有自外作者礼是也由中出者其文见于外自外作者其情动乎内始则既其文终则既其实其于小人也始则革面终则与之化矣是礼之敎也虽未能化不犹愈于直情而径行者欤而子欲投鱼于渊寘猿于木乎
  安定先生尝曰今人家以郑卫之乐敎处女于礼义无所取郑卫之音导淫
  尹吉甫前妻子伯奇后妻子伯封后妻欲其子为世子言于吉甫曰伯奇好妾如不信主上台观之乃取蜂去毒而置之衣领中使伯奇掇之吉甫见之使让伯奇伯奇投于河矣
  曾防圣人之所与而书传被以不慈之名盖出于寓言非摭实也
  年钧择贤此语失之矣兄弟天伦也先生一日即兄也族人虽贵不敢以贵加于父兄尊长至于道路则或先或后不同行也惟他人有当回避者
  吾家旧规中表兄弟甥壻皆来以长幼叙坐唯妹壻则賔之有年齿爵位之相逺者则不尽然
  予少时诣见父执欧阳公王荆公司马温公欧阳公拜则立扶之既再拜但曰拜多其慰抚之如子侄及传逹正献公语则变容唯唯见荆公温公皆先答拜俟叙述世契然后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