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子藏
- 笔记
- 史讳举例
史讳举例
史讳举例
陈垣著
序
序
卷一避讳所用之方法
第一避讳改字例
第二避讳空字例
第三避讳缺笔例
第四避讳改音例
卷二避讳之种类
第五避讳改姓例
第六避讳改名例
第七避讳辞官例
第八避讳改官名例
第九避讳改地名例
第十避讳改干支名例
第十一避讳改经传文例
第十二避讳改常语例
第十三避讳改诸名号例
第十四避讳改物名例
第十五文人避家讳例
第十六外戚讳例
第十七宋辽金夏互避讳例
第十八宋金避孔子讳例
第十九宋禁人名寓意僭窃例
第二十清初书籍避胡虏夷狄字例
第二十一恶意避讳例
卷三避讳改史实
第二十二避讳改前人姓例
第二十三避讳改前人名例
第二十四避讳改前人谥例
第二十五避讳改前代官名例
第二十六避讳改前代地名例
第二十七避讳改前代书名例
第二十八避讳改前朝年号例
卷四因避讳而生之讹异
第二十九因避讳改字而致误例
第三十因避讳缺笔而致误例
第三十一因避讳改字而原义不明例
第三十二因避讳空字注家误作他人例
第三十三因避讳空字后人连写遂脱一字例
第三十四讳字旁注本字因而连入正文例
第三十五因避讳一人二史异名例
第三十六因避讳一人一史前后异名例
第三十七因避讳一人数名例
第三十八因避讳二人误为一人或一人误为二人例
第三十九因避讳一地误为二地或二地误为一地例
第四十因避讳一书误为二书例
第四十一避讳改前代官名而遗却本名例
第四十二避讳改前代地名而遗却本名例
卷五避讳学应注意之事项
第四十三避嫌名例
第四十四二名偏讳例
第四十五已祧不讳例
第四十六已废不讳例
第四十七翌代仍讳例
第四十八数朝同讳例
第四十九旧讳新讳例
第五十前史避讳之文后史沿袭未改例
第五十一避讳不尽或后人回改例
第五十二避讳经后人回改未尽例
第五十三南北朝父子不嫌同名例
卷六不讲避讳学之贻误
第五十四不知为避讳而致疑例
第五十五不知为避讳而致误例
第五十六不知为避讳而妄改前代官名例
第五十七不知为避讳而妄改前代地名例
第五十八非避讳而以为避讳例
第五十九已避讳而以为未避例
第六十以为避讳回改而致误例
卷七避讳学之利用
第六十二因讳否不画一知有小注误入正文例
第六十三因讳否不画一知有他书补入例
第六十四因讳否不画一知书有补版例
第六十五因避讳断定时代例
第六十六因避讳断定二人为一人例
第六十七因犯讳断定讹谬例
第六十八因犯讳知有衍文脱文例
第六十九因犯讳或避讳断为伪撰例
第七十据避讳推定而讹误例
第七十一避讳存古谊古音例
卷八历朝讳例
第七十二秦汉讳例
第七十三三国讳例
第七十四晋讳例
第七十五南北朝讳例
第七十六唐讳例
第七十七五代讳例
第七十八宋讳例
第七十九辽金讳例
第八十元讳例
第八十一明讳例
第八十二清讳例
序
民国以前,凡文字上不得直书当代君主或所尊之名,必须用其他方法以避之,是之谓避讳。避讳为中国特有之风俗,其俗起于周,成于秦,盛于唐宋,其历史垂二千年。其流弊足以淆乱古文书,然反而利用之,则可以解释古文书之疑滞,辨别古文书之真伪及时代,识者便焉。盖讳字各朝不同,不啻为时代之标志,前乎此或后乎此,均不能有是,是与欧洲古代之纹章相类,偶有同者,亦可以法识之。研究避讳而能应用之于校勘学及考古学者,谓之避讳学。避讳学亦史学中一辅助科学也。
宋时避讳之风最盛,故宋人言避讳者亦特多。洪迈《容斋随笔》、王楙《野客丛书》、王观国《学林》、周密《齐东野语》,皆有关于历朝避讳之记载。清朝史学家如顾氏《日知录》、钱氏《养新录》、赵氏《陔馀丛考》、王氏《十七史商榷》、王氏《金石萃编》等,对于避讳,亦皆有特别著录之条。钱氏《廿二史考异》中,以避讳解释疑难者尤多,徒因散在诸书,未能为有系统之整理。嘉庆间,海宁周广业曾费三十年之岁月,为避讳史料之搜集,著《经史避名汇考》四十六卷,可谓集避讳史料之大成矣。然其书迄未刊行,仅《蓬庐文钞》存其叙例,至为可惜。今肆上所通行专言避讳者,有陆费墀《帝王庙谥年讳谱》一卷,刊历代帝王年表末,黄本骥《避讳录》五卷、周榘《廿二史讳略》一卷,分刊《三长物斋》及《啸园丛书》中。此三书同出一源,谬误颇多,不足为典要。如开篇即谓“汉文帝名恒,改恒农曰弘农;汉和帝名肇,兼避兆、照 ”之类。人云亦云,并未深考。其所引证,又皆不注出典,与俗陋类书无异。其所记录,又只敷陈历代帝王名讳,未能应用之于校勘学及考古学上发人深思,所以有改作之必要也。
兹编所论,以史为主,体裁略仿俞氏《古书疑义举例》,故名曰《史讳举例》。为例八十有二,为卷八:第一避讳所用之方法;第二避讳之种类;第三避讳改史实;第四因避讳而生之讹异;第五避讳学应注意之事项;第六不讲避讳学之贻误;第七避讳学之利用;第八历朝讳例,凡八万余言。意欲为避讳史作一总结束,而使考史者多一门路一钥匙也。纠谬拾遗,以俟君子。一九二八年二月十六日,钱竹汀先生诞生二百周年纪念日,新会陈垣。
卷一避讳所用之方法
第一避讳改字例
避讳常用之法有三:曰改字,曰空字,曰缺笔。
改字之例显于秦,《史记秦始皇本纪》:“二十三年,秦王复召王翦使将击荆。”《正义》曰:“秦号楚为荆者,以庄襄王名子楚,讳之,故言荆也。”又《秦楚之际月表》端月注,《索隐》曰:“秦讳正,谓之端。”《琅邪台刻石》曰:“端平法度”,“端直敦忠”,皆以端代正也。然《史记李斯传》,赵高诈为始皇书赐公子扶苏,有曰“蒙恬与扶苏居外不匡正”,是不讳正。李斯狱中上二世书,有曰“北逐胡貉”,是不讳胡。
汉承秦制,亦有改字法。《汉书高帝纪》注引荀悦曰:“讳邦之字曰国。”师古曰:“臣下所避以相代也。”其后各纪均引荀悦说。《后汉书》各纪注,自质帝以前,则引伏侯《古今注》说,各讳皆有一同义互训之字以相代。故《史记》恒山作常山,微子启作微子开,盈数作满数。《隶释》十四引汉石经残碑:《论语》“邦君为两君之好”,“何必去父母之邦”,《尚书》“安定厥邦”,皆书邦作国。又《周易》蹇卦:“以正邦也。”《释文》曰:“荀、陆本作正国,为汉朝讳。”荀、陆,荀爽、陆绩也。《张迁碑》:“诗云旧国,其命维新。”《开母庙石阙》,以开为启,则避讳改字之见于现存汉碑者。然《隶释》引汉石经《尚书》残碑,保字志字仍不避,其他东汉碑中之邦、盈、恒、启等字尤数见,犹可谓建武以前,亲尽不讳也。今将建武以后诸讳字之见于现存诸碑者列下:
建宁四年《孔碑》曰“睿其玄秀”,光和四年《逢盛碑》曰“苗而不秀”,中平五年《张纳功德叙》曰“旌甄秀异”,是不避秀。
和平元年《严訢碑》曰“兆自楚庄”,延熹三年《孙叔敖碑》曰“庄王置酒以为乐”,中平元年《郭究碑》曰“严庄可畏”,是不避庄。
延熹六年《平舆令薛君碑》曰“我君肇祖”,建安十年《樊敏碑》曰“肇祖宓戏”,是不避肇。
元嘉元年《丁鲂碑》曰“隆平”,永寿二年《韩敕碑》阴曰“袁隆”,光和二年《华山亭碑》曰“大华优隆”,是不避隆。
建宁二年《史晨奏铭》曰“玄德焕炳”,是不避炳。
熹平四年《帝尧碑》曰“缵尧之绪 ”,熹平六年《尹宙碑》曰“克缵祖业”,中平三年《张迁碑》曰“缵戎鸿绪 ”,是不避缵。
建宁四年《刘脩碑》曰“志曒拔葵”,熹平三年《娄寿碑》曰“岐嶷有
志”,中平二年《曹全碎》曰“先意承志 ”,是不避志。
建宁元年《衡方碑》曰“揽英接秀”,曰“肇先盖尧之苗”,曰“ □隆宽慓”,曰“保障二城”,于秀、肇、隆、保四字皆不避。
则汉时避讳之法亦疏,六朝而后,始渐趋严密耳。马衡曰:“《开母庙阙》,亦庙名因避讳而改,后人因之,非书碑者避讳改字也。”然则《张迁碑》之“诗云旧国”亦所据传本如此,非书碑时避讳所改。
第二避讳空字例
有因避讳,空其字而不书,或作空围,或曰“某”,或径书“讳”字,其例亦古。《书金縢》曰:“惟尔元孙某。”《孔传》:“元孙武王,某名,臣讳君故曰某。”《史记孝文本纪》:“子某最长,请建以为太子。”某谓景帝启也。《史记》《汉书》于汉诸帝纪皆不书名。许氏《说文》于禾部光武讳、艸部明帝讳、火部章帝讳、戈部和帝讳、示部安帝讳,皆注曰“上讳”,空其字不注。
《南齐书》为梁武父顺之讳,凡顺字皆改为从,遇顺之名则空之。汲古阁本犹存其旧,于《豫章文献王嶷传》宋从帝下,注 “北雍本作顺,宋本讳”,其下载嶷《上武帝启》,有“前侍幸□宅 ”语,□下注“顺之,宋本讳”,此乃幸萧顺之宅,故子显直空其字耳。《鱼復侯子响传》,萧顺之则作□,而其下注一顺字,又加一圈云“宋本讳”,凡此今本皆直书,盖据《南史》改。
《宋书武帝纪》,于书檄诏策等,称刘裕名曰刘讳,而其间亦有称裕者。
数行之中,忽讳忽裕,皆后人校改。又永初元年六月,书 “立彭城公义隆为宜都王”,八月则书“荆州刺史宜都王讳进号镇西将军”。义隆,文帝也。忽称义隆,忽称讳,亦后人校改。
《文帝纪》,元嘉十三年九月,书“立第三皇子讳为武陵王”。第三皇子,即孝武帝骏。《孝武帝纪》,孝建二年正月“以冠军将军湘东王讳为中护军”。湘东王即明帝彧,皆讳而不名。
《顺帝纪》,升明三年正月“新除给事黄门侍郎萧讳为雝州刺史”,谓文惠太子长懋也。同年三月“以中军大将军讳为南豫州刺史”,谓齐武帝萧赜也。《萧思话传》“南汉中太守萧讳”,萧讳者,萧道成之父承之,追谥宣帝者也。《略阳清水氐传》“思话使司马萧讳先驱进讨”,亦谓承之。
《旧唐书睿宗纪》“临淄王讳”,临淄王即玄宗。《旧唐书》于太宗、高宗、中宗纪,皆直书高、中、睿三宗之名,此纪于玄宗独称讳。盖五朝之史,成于玄宗之世,后史承袭其文,未及改正耳。
《金石萃编》摹刻碑文,遇清讳,辄书“庙讳”二字,令人暗索,有如射覆,甚不应也。
第三避讳缺笔例
避讳缺笔之例始于唐。唐以前刻石,字多别体,不能定何者为避讳。北齐颜之推《家训风操篇》,言当时避讳之俗甚详,亦只云“凡避讳者皆须得其同训以代换之”,可见当时尚无缺笔之例。今将唐碑中之与避讳有关者列下:
贞观三年《等慈寺塔记》,称王世充为王充。
贞观四年《豳州昭仁寺碑》,用世字凡五处。
贞观五年《房彦谦碑》,有世字民字,惟书虎贲为武贲。
贞观十四年《姜行本碑》“慜彼苍生
”,避太宗讳,借慜为愍。
贞观十六年《段志玄碑》,文内王世充不避世字。
贞观十八年《盖文达碑》,有“世子”字。
永徽二年《马周碑》“持书侍御史”,改治为持。
显庆四年《大唐纪功领》,王世充俱作王充。
乾封元年《赠泰师孔宣公碑》,两引“生民以来”,俱作生人。“愚智齐泯”,泯作汦。此为唐碑避讳缺笔始见,以后缺笔之字渐多。
乾封元年《于志宁碑》,“世武”世字作卅。
仪凤二年《李勣碑》,本名世勣,因避讳但名勣。而王世充世字特缺中一笔,未去世字。
万岁登封元年《封祀坛碑》,虎字不避,葉作。据右表,避讳缺笔,当起于唐高宗之世。《册府元龟帝王部名讳门》,载显庆五年正月诏曰:“孔宣设教,正名为首,戴圣贻范,嫌名不讳。比见钞写古典,至于朕名,或缺其点画,或随便改换,恐六籍雅言,会意多爽;九流通义,指事全违,诚非立书之本意。自今以后,缮写旧典文字,并宜使成,不须随义改易。”
由此可见显庆初年已有避讳缺笔之事。《旧唐书高宗纪》:“显庆二年十二月,改昬葉宫。”《十七史商榷》七十,疑“宫”字为“字”字之讹,谓:“必是以昬字之上民字、葉字之中世字犯讳,故改昬从氏,改葉从云。”其说近是。宫字盖承上文洛阳宫而讹也。
《野客丛书》十七云:“世谓昬字合从民,今有从氏者,避太宗讳故尔。仆观《唐三藏圣教序》,正太宗所作,褚遂良书,其间‘重昬之夜’则从民,初未尝改民从氏也。谓避讳之说谬矣,盖俗书则然 ”云。然此正可证其时尚无缺笔
之法,不得谓昬之从氏,为非避讳。
《雪堂校刊群书叙录》下云:“往在武昌,于杨星吾舍人许,见所藏古写本《春秋集解》桓公残卷,舍人跋称是北齐人书。然观桓公十八【当作十六】年传,冬城向,注引诗‘定之方中’及‘此未正中也’,二中字作,缺末笔之下半,避隋讳,乃隋写本,非出北齐,舍人未之知也。”又跋敦煌本《文选》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