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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庵语录
钦定四库全书
子部十
乐庵语録
杂家类一
杂学之属
提要
臣等谨案乐庵语録五卷宋龚昱撰昱字立道昆山人从学于李衡録衡平日讲学之语为此书乐庵者衡所居也衡为学以论语为本尝有得于洛人赵孝孙之说孝孙之父受业伊川故衡亦渊源程氏所著周易义海撮要已别着録是编阐明理学间论诗文亦有涉及二氏者如因縁地狱诸说未能粹然无疵而超悟处自非浅人所及卷末载衡本传及遗事数则又有吴仁杰后序王蔺孙侨游洚周必大范成大王遂刘炜诸人跋语甚详观其抗章论事不避权贵临殁从容笃于任恤真能脱然于富贵生死之际以之印证所言庶几躬行实践非空谈性命者可比仁杰后序云吾友龚君立道笃意于学从先生游者六年闻微言要指必书于策亦可谓不忘其师者矣明方鹏昆山人物志称昱蔚有文学安贫乐道乡人谓之龚山长所居曰栖间堂陆游刘过皆为赋诗云
乾隆四十七年二月恭校上
总纂官 臣纪昀 臣陆锡熊 臣孙士毅
总校官 臣陆费墀
●钦定四库全书
乐庵语録卷一
(宋)龚昱 编
先生曰宣和庚子岁某以舎选贡京师入辟雝肄业率性斋同舎生赵孝孙仲修者洛人伊川先生髙弟赵颜子之子也于某有十年之长辛丑春同试南宫仲修中优选而某被黜落仲修勉之曰公盛年一跌庸何伤姑归读书可也且曰公曽读论语否某意颇不怿即应之曰三尺之童皆读此何必某仲修笑曰公既知读此果曽从头理会否且道学而时习之一句以何者为学某未知所对仲修徐曰所谓学者非记问诵说之谓非絺章绘句之谓所以学圣人也既欲学圣人不可有作辍之伪出入起居之时学也饮食游观之时学也疾病死生之时亦学也人须是识得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方可以学圣人某闻其言顿若有悟请益曰为学之道敬闻命矣敢问事业何如仲修曰事业正自为学中来今且未要论大事只如作一郡若行得论语中三句便做个好知州先生曰愿闻之仲修曰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是也千乘之国若今之一州果能行此如何做得不好先生佩服其言每曰吾平生操心行已立朝事君皆赵公之言有以发之
先生蚤岁尝问胡靖元绩曰人皆悦生恶死死果足畏耶元绩曰死何足畏人之所以畏死者无他只自惑于释氏天堂地狱之说我若无罪何畏之有先生曰如何可使无罪元绩曰但于颜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处再三体验自然无罪先生是其言常书之座右饮食起居以自省云
或问如何是道先生曰世所谓学道者往往外求不知向外去又那得道若能于父子亲于君臣义于夫妇和于兄弟敬于朋友信只此便是道何必他求今人更不去人伦上寻讨但曰吾学道亦惑矣
人理会得一个诚字便是天理中人不可只作不妄语说中庸言诚则明孟子言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到这般田地上多少快活仆曰毕竟如何先生曰别有甚难暁处只是一念不动若妄念一生便不是诚
或问如何是天命之谓性先生曰此一句要说出之谓二字天命你的便是你之性不干天事
扬子云著书首言学行之上也学而不行与不学同今人读书作文岂不是学至于圣贤事业则不能行所阅者纸上语耳何益于事
瞿昙自谓从旷大刼来种种修行后来只得个一念不动方能成道虽然如是若只守着一念不动乃是个土木人易言寂然不动必继之以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人须是理会得这个道理
或曰汉髙祖言陈平智有余而难独任五常中惟智不可有余智有余则流于小人所以难独任先生曰岂独智不可有余仁有余则流而为姑息义有余则流而为忍人礼有余则巽在床下信有余则如尾生矣大凡作事只是适中便了若有余于此则不足于彼
人读书须是识字固有读书而不识字者如汉之孔光张禹唐之许敬宗栁宗元非不读书但不识字或问其说先生曰孔光不识进退字张禹不识刚正字许敬宗不识忠孝字栁宗元不识节义字
惟辟作威固是如此纣之作威杀戮岂不是作威乃以此得罪天下后世惟有徳然后可以作威故曰徳威惟畏
学者当以心明经不当以经明经
西都无三杰则四皓不得高卧东都无寇邓则子陵不得终隐
或问如何是天得一以清先生曰夫物不一而各有其一如日月之照临星辰之辉粲风雷之鼔舞雨露之渗漉各有其一而不相乱天惟得此不一之一是以清净无为而化推此言之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以为天下正亦只是这个道理且如人君治天下亦何容心哉公卿大夫各依其等列士农工商各就其职分如此则尊卑贵贱不相混殽好恶取舎不相贸乱天下自然而治
天地之性人为贵当作两句读宇宙之间一切所有之物皆具天地之性虎狼有父子之仁蝼蚁有君臣之义雎鸠有夫妇之别鸿鴈有兄弟之序仓庚有朋友之情若此者岂非天地之性而人独为贵者何哉物得其偏人得其全也
或问孟子尽心之说先生曰一念不动便是尽心处或人未悟先生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情也人之真性了无一物一或翳之懵不之觉若不为物所动则妄念情欲廓然自除非尽心而何
孔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道是何物闻何所闻易曰通乎昼夜之道而知又曰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只这个便是道有生必有死犹有昼必有夜能通死生于一理则可以死矣人所以贪生恶死者无他只为不闻这个道理
孔子对颜渊问仁曰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必继之曰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尧舜非不克己而不能诏其子禹非不克己而不能诤其父周公非不克己而不能化其兄须是他自肯始得
中体也庸用也体以居之用以行之中庸之义尽矣
读一部书须是识他宗旨如孟子一书宗旨在仁义上
人之贫富贵贱吉凶夭寿莫不有命召公告成王曰若生子罔不在厥初生自贻哲命今天其命哲命吉凶命歴年此数事固定于有生之初必曰自贻哲命岂所谓命者虽系于天而亦自我为之邪
周之礼乐备于庶事之间如汉上之游女无思犯礼伐条之妇人能勉以正衰世之公子信厚中林之武夫好徳无非礼乐中和之发见者至秦并吞六国尽有三代礼乐之器扬子云乃谓其庶事之不备者以其皆文具也
曰心曰性曰天曰命此四物难为分别挥而散之一者为四敛而归之四者为一
王氏之学离伊川之学合
昔有学无心者前辈谓之曰将学无心即有心矣求之六经曰存心也养心也治心也正心也知此然后可以无心
圣人著书立言皆所以开导后学但一堕言诠未免一偏之蔽要当言语断絶处黙识而意会
直方大固可与天地参然能直而不能屈能方而不能圎能大而不能细第可语显诸仁而不可语藏诸用
文章事业本无二理学者不可溺其偏一以贯之则无入而不自得论语谓子以四教文行忠信则文在所先又谓弟子入则孝出则弟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则文在所后或先或后错综之义也是之谓一贯之学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遂事不谏既往不咎使民战栗上又加一曰字即知非宰我对哀公之辞乃哀公自言也夫子闻之是以云云若是宰我错说了夫子必直攻之
大事固当理会须是更去小事上用心子思言致广大而尽精微大者既无所不通于小事亦不放过如孔子自是天縦圣人乡党一篇举足动步皆不敢忽故能纎悉尽善山谷尝有诗戒少游云才难不易得志大略细谨细谨诚不可略
子贡尝曰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子贡非特不闻性与天道夫子之文章亦未之闻日月星辰天之文也山川草木地之文也威仪文辞人之文也天地一元之气亭毒于覆载之间故着为日月星辰散为山川草木圣人之盛徳充实而有光辉故见面盎背施于四体发而为威仪文辞文章之与性天道岂二物哉
既曰思道又曰无思既曰得道又曰无得方求悟时固当思固当得及其既悟则了无所思了无所得此入道浅深之候也
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曽子曰唯至于论孝乃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夫道在我一唯便悟无容声焉若论孝曽子非不晓必求夫子详言之者岂欲因以诏天下后世邪
以中庸大学杂置礼记中汉儒明经惟此一事可人意
散文自有声律如盘谷序醉翁亭记皆可歌韩退之送权秀才序云其文辞宫商相宣金石谐和即此可知矣
栁子厚言儒者韩退之犹赵岐言儒家唯有孟子
曽子启手足之际告孟敬子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欲使孟敬子切于信已之说耳曽子之言何尝一日不善岂特见于将死之时
乐庵语録卷一
●钦定四库全书
乐庵语録卷二
(宋)龚昱 编
人之行已在夫妇上不能尽道他无足观矣诗三百篇可以厚人伦美教化等而上之又能动天地感鬼神推其原亦不过始于夫妇
世有言西方凈土者先生曰东方南方北方无凈土邪
夫子言非礼勿视非礼勿聴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又曰毋意毋必毋固毋我勿也毋也皆禁止之辞未造乎时中之妙也时中之妙圣人罕言小人窃此则为无忌惮矣
仁者觉也声色之来我能觉则不为声色所移货利之来我能觉则不为货利所溺若能随念而觉随事而觉去圣人不逺矣论语云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此之谓也
讼六五曰讼元吉六五得位居尊人岂得而讼之故诸儒皆以为聴讼之主聴讼者臣下之职非人君所当知也孔子曰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得位居尊有过而能自讼斯无愧于为君之道禹汤罪已正合此义
蒙初六曰发蒙利用刑人用脱桎梏以往吝童蒙之时知识未明欲发其覆当如用刑而加之桎梏俾不得放逸可也若脱之以往则吝戾象曰以正法也正法者严以正其师法云耳
欲知天心但看人心如何记得唐时一岁会稽大旱迁市不雨祈山川庶神又不雨觞土龙舞巫觋愈益不雨或言有能捕退龙而噪之者召之至尽其术而旱复如故太守怒将擒治之术人遁去得其遗箧大书一纸曰人旱此语亦自有理
治天下国家与一郡一邑不必屑屑求人之小过但择其罪之尤者治一二辈足矣舜典言四罪而天下咸服所罪者止四人而天下之人莫不尽服罚当其罪则惩一可以劝百矣何必多杀
前辈自警之际止是思量做人邵康节尝言学为人之仁学为人之事吕舜从训其子弟曰吾从贤士大夫游毎毎过相推重吾自省纔免禽兽之行而巳未能便合人之理也此语后生当先学做人却学做文章
但患我不知人不患人不知我四凶不知舜舜知四凶少正夘不知孔子孔子知少正夘
艺祖一日居殿中有小黄门涂糊其壁即欲斩之且曰此天之物也汝焉得损之正合舜禹有天下而不与之意又尝露坐或谏以星月在上帝曰尔以为蔀屋之下星月所不及耶正合不欺闇室之意
韩退之作方桥诗其言虽若鄙近考其意则大不凡曰非阁复非船盖以此自命曰可居兼可过喻其道之可以安天下而济斯民也终言君欲问方桥方桥如此作则又断然以有为自任此一篇诗意人多不察退之规模如此惜乎其不大用若杜子美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此志亦甚广但不合露筋骨
或问如何斯可以安心曰乐则安若早夜戚戚然以得失荣辱为虑虽一日亦不能安矣古人穷亦乐通亦乐未有其心不乐而能安之者也
帝乙归妹其君之袂不如其娣之袂良君者小君之君娣者其媵妾也尝见前辈治家之法所谓主母者往往以淡薄自居而姬侍皆靓妆丽服亦有合易之遗意
孔子见南子诺阳货从佛肸之招赴公山之召所谓入鸟不乱行入兽不乱羣也
孟子曰天下之言性者则故而已矣故者以言一性之真我之所固有非外加一物也言性而止于此则几于无所事事天理之妙何自而发之于用故又曰故者以利为本
孟子曰圣人之于天道何谓天道如天命有徳五服五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之类是也尧舜禹汤文武达而在上故能行天道孔孟穷而在下终不以命之不偶而废天道是以作春秋以明一王之法着七篇以明仁义之道故曰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谓命也所谓仁之于父子义之于君臣礼之于宾主智之于贤者亦是此意
孟子言舜为法于天下而不数尧禹及汤文者盖以舜当人伦之变而能每事尽道也以父子则有瞽瞍以兄弟则有象起于侧陋而一旦立尧之朝则君臣之间为甚难以匹夫而妻帝之二女则夫妇之间为甚难与四凶之徒羣居而杂处则所谓朋友者亦不可以一朝居也惟舜皆能处之以道故于人伦上了无一毫之累此其所以能为法于天下
禅者论一百二十种心人只有一心自其能宰制万物则谓之心君能经纬万方则谓之心神其本则一而巳易曰一致而百虑所谓一致者心之常而百虑者皆其变也
理致于极处直是说不得此夫子所以黙而识之曰予欲无言
一念不动处虽鬼神亦窥伺不得而况于人乎故曰圣人藏于天
先生曰向闻竹西王居正刚中论思无邪其说甚妙且如桑中墙有茨东门之枌之类皆具道闺房淫乱之事圣人乃不以为非者以其一念自正也故存其辞以劝戒后世后人谓圣人不能删之乃留此以乱人之聴其说大谬道本无邪正自正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正自邪人视之天下万物未始不皆邪昔有学道者久而未得一日闻市倡歌悲怨之辞因跃然大悟观人之言系乎心术之邪正如此夫子言之非特明作诗者之思虑不及于邪亦欲使读诗者其心术不可不出于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