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竹侯灯窗漫录

顾竹侯灯窗漫录（原名《小掌故》）　　作者：顾震福

　　北平射虎社
　　民国四年（乙卯）冬，樊樊山、易实甫、罗瘿公诸先生创“寒山诗钟社”，地址假宣武门外江西会馆。一时胜朝遗老，避地寓公，竞病尖叉争奇角胜，同社诸子不下百数十人，予亦社员之一。社中宋敦甫（康复）、刘剑侯（桪）、高阆仙（步瀛）于敲灯击钵外，兼嗜商灯，知予与同好，语意廋词，极感兴趣。五年（丙辰）夏，遂有设隐社之意，社外之张郁庭（瑜）、金子乾（元善）、佟春霆（霖）、韩少衡（光奎）、薛少卿（宜兴）辈复赞襄介绍，遂定社址假徽州会馆，馆距钟社咫尺，时附设“学界俱乐部”者也。名称从少卿议，曰“北平射虎社”，门外悬牌则樊山老人题字也。草定社章，每月开常会一次，每人最少悬谜三十条，由社员互商。值上元、中秋则开大会，先期登报，公开候教，中者赠彩。谜集用油印，标题某次常会或大会隐语。其已揭晓者，如：“广橘红”射四子，系樊山作，予射中为“五羊之皮”，则注明“山制、竹中”。其未猜破者，悉录谜面，如高阆仙作：“世纪”射《书经》；“去年今日此门中”射蒙经。顾竹侯作：“朱门草没大功坊”射《诗经》；“仲子”射四子，分寄京外社员。吾侪阅谜集后，凡前在社时有思而未得玉者，是仍可一再思索，且远居他省，接谜集后，亦能得多条猜度，如在一堂。倘觉所射可以获中，即选函社中。如某君作（一）射某、（二）射某。同时社员亦将谜底函寄虎社，如己作（一）是某、（二）是某。社员督同书记将京外来函，孰底孰面，一一对勘，在下次会后印谜集时，载“前某次隐语揭晓”。如：高阆仙（一）“活五六年，或三四年”（郁中）（竹中），（二）“削竹简”（乾中）（竹中）；顾竹侯（一）“遂荒徐宅”（卿中）（阆中），（二）“舍其路而弗由”（汉中）（衡中）之类。遐迩闻风，云集景附，直接间接，入社愈多，至次年（丁巳）春，已达六七十人之多。其他，或于开会时邀作社友而仅来观光一二次，虽到而无所表示，或始终从未来社者，概不阑入，意在纪实，因无取乎标榜也。是社成立三年，共开常会三十余次大会六次，成谜集约四十册，所揭谜语不下二三万条，实开破天荒之记录。其间薛少卿寓津，张味鲈寓湘，所作尤巧夺天工，社中推为“二妙”，曾先后北来与会。社员拥彗郊迎，开樽促坐，迭为东道，宾主尽欢。阆仙之为味鲈作《续春灯话序》每句隐药名一。及味鲈南返，为敦甫、阆仙、郁庭、子乾及予作四言离合诗，隐每人原籍及姓字，即此时也。乃以时局屡变，经费不充，不得不缩小范围，另迁地点，殊属可惜。先是印有同人相片，又社门亦曾摄影。辛未孟夏郁庭题句云：“十丈红尘玉井寒，疏堂杰阁筑崇坛；谁知竞赛春灯处，都作前朝影事观。入室升堂巧可阶，有涯生愿遣无涯；重来怕看蟆颐路，风月萧条射虎牌”。殊不胜今昔之感云。

　　隐秀社
　　隐秀社，即射虎社所改组，成立于民国九年二月，名本《雕龙·隐秀篇》，由阆仙改定。地址迁入西长安街铁路协会，规则与射虎社略同。两年以来，开会二十余次，油印谜集亦得二十余册。当第六会后，已得谜三千余则，社中同人公推关君颖人、高君阆仙、刘君剑侯选政，选出五百余条，印《隐秀谜选》一卷，卷中所选拙作五十则，几占全篇十分之一。颖人为前序云：“社友刘子剑侯癖于谜，尝语予：‘吾国今日学术，无一不远逊于昔，惟隐语一类，驾古人之上。’予骇其说，然心疑未敢遽以为定谳也。既剑侯与诸同好结社春明，名曰‘隐秀’，逾半载，选印社稿，请序于予。予爱读之，艰为得未曾有，领异翻新，缒幽凿险，洵足夺明远之席，而拔荆公之帜。以是知剑侯果不予欺也”云云。则是编佳作可以想见。乃因政变，又复离社，致二集未能嗣出，殊可惜矣！

　　学馀社游艺会
　　铁路协会附设之学馀社。每值春初必由交通界要人召集全体会员，特开大会，午后选举会长、职员，提议会务。向晚竣事，有电影、博弈、诗钟、隐语等以助馀兴。张君郁庭、宗君子威皆会中职员，每代招会外之隐君子，携谜来会，共同娱乐。赠品由协会会员捐助，善缚虎者得彩较丰。自射虎、隐秀两社时期，即有是举，虽至隐秀散社后，迄民国十三四年，协会迁至府右街，仍未间断。每值开会，予皆在被邀之列，惜不似前社油印成编，事过易忘，莫窥陈迹。

　　丁卯社
　　丁卯社创于民国十六年，旧历岁在丁卯，因名曰“丁卯社”。发起人为故都寓公子两粤人士，即顺德黎六禾、番禺林策云、杜鹿笙、桂林陈勉安、周公阜诸先生。而北平李成伯、荪仲昆季、无锡施杏初三君，亦力为襄赞。常年会费二元，月费五毛。其初不过数人，嗣少衡、心樸、郁庭、子乾、蟹鲈及予相继加入，至壬申之夏，会员已达三四十人之多。杏初南旋，心台在闽，皆远寄邮筒，嘱人代表。油印成绩，始只已揭晓者；后则于未猜破者，皆由作者自宣，一并披露，篇幅较多。其每次按人分缮，如：某君作，少则一叶，多者十数叶，积久拆订，各成一集，尤便观览。每周必会，六禾、策云、鹿笙、公阜、郁庭、子乾轮流值社，社坛即在值社者之寓所，为具晚餐。六禾于每轮中且愿多加一次，予及越青，亦或择期自值，预先在上周社中声明。计从创始起，迄癸酉春季，共开会约三百次，成绩出至第七集，每集恒三四十期，共得谜语数万条。视射虎、隐秀两社共出谜集，有过之无不及，期维持社缘至七年之久不衰，实六禾、公阜、心樸三君力也。

　　《隐语鲭腴》
　　光绪三年（戊寅）春，吾乡先辈徐丈宾华（嘉）、段丈笏林（朝端）招集同好设隐社，次年（己卯）孟夏刊是编，后跋云：“灯谜相传有‘广陵十八格’，‘包意’似腐而实奇，‘离合’似庸而实古，兹刻不外此例。至《竹西春社》所列‘梨花’一格，尤脍炙于淮人士之口。顾方音各异，未可强同，概置弗录。”曰“广陵”，曰“竹西”，宾也，曰“淮人士”主也。言扬州谜语有白字格，淮安人士亦喜为之，兹编则概不采录，语意甚明。顾以不署真名，致人皆不知谁氏所作，何地所刊，今为述明于后：卷首骈体文之序言，末署东溪渔隐，即徐丈宾华，丈于同治庚午举于乡，选昆山教谕，著《顾亭林诗集笺注》、《味静斋诗存》，家住城东梁波桥北，溪水清涟，故别号东溪渔隐；段丈，邑廪贡生，署甘泉训导，著《椿花阁诗存》、《续纂山阳县志》，别号蔗湖，晚年称蔗叟，皆予父执，常随侍奉教，知之甚稔。是编即此两先生所选刊，而前序独称：“偶园寓客，绘秋馆主逢场作剧，结习未除。当九十春光，邀二三知己，分为斯制，务去陈言。”操觚者有少芗、霜圃、苏台、蔗湖、嗣龙、霭岑、镜珊、云黼诸君。偶园寓客即少芗，姓于，字绍香，官海州盐运分司，著《今雨楼诗存》；绘秋馆主即霜圃，姓黄，字蕙伯，官富安盐运大使，著《借竹宦藏书提跋记》。两公卸职后皆寓淮，记问赅博，工诗词。乡先辈既与过从，自不得不推重寓公，所以奉偶园、绘秋馆为首。其他操觚诸君，少芗、霜圃、蔗湖外，予所知者：苏台即薛苏台，霭岑即程冶臣，镜珊即王觐三。只嗣龙、云黼两先生不识真姓名。

　　《蜨阶廋辞》
　　是编为吾乡先辈何年丈庾香作，丈原名庆芬，后改名绮，同治举人，选华亭教谕，工诗文，善谐谑，幼年所作滑稽诗恒脍炙人口，任教职后，与松江文彦创隐社，松江古迹有日河，今《日河新灯录》中谜稿，计二十四家，首姚福奎（湘渔），次即何绮（庾香）。谜共四百则，收入《娱萱室小品》中，实则何丈佳构在此录以外者甚多。丈不恒返淮，返则必张灯招射。初以诗、古文、词、隐语等汇为一册，名《蜨阶闲事》。宋·朱载上，官黄州教授，有诗云：“官闲无一事蝴蜨飞上阶”，丈官教职，故取此诗意命名。年七十外卒于家。予幼时以年家子曾往抠谒，承殷殷训迪，益教以谜格、谜诀，并读其《蜨阶闲事》抄稿，岁久多忘，《娱萱室》所收亦未见。

　　顾竹侯灯窗漫录（原名《小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