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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氏演义
俗呼奴为邦,今人以奴为家人也。凡邦、家二字,多相连而用,时人欲讳家人之名,但呼为邦而已,盖取用于下字者也。又云仆者,皆奴仆也。但《论语》云:“邦君树塞门”,树,屏也。不言君但言邦,此皆委曲避就之意也。又今奴拜多不全其礼,邦字从半拜,因以此呼之。《说文》曰:“奴者,古之罪人也。婢者,卑也。奴者,徒也,徒役卑贱之义。古之■〈亻女〉字,文从人边作女。”《周礼》云:“男子入奸罪隶,女子入奸槀,盖谓此也。
婚姻之礼,坐女于马鞍之侧,或谓此北人尚乘鞍马之义。夫鞍者,安也,欲其安稳同载者也。《酉阳杂俎》云:“今士大夫家婚礼,新妇乘马鞍,悉北朝之余风也。今娶妇家新人入门跨马鞍,此盖其始也。”
风流者,态度之貌。风者,风味,风规,风格。流者,传也,行也。谓有风可以为法度,有味可以流传于后人,遂谓之风流。
醋大者,一云郑州东有醋沟,多士流所居,因谓之醋大。一云作此措字,言其举措之疏,谓之措大。此二说恐未当。醋大者,或有抬肩、拱臂、攒眉、蹙目以为姿态,如人食酸醋之貌,故谓之醋大。大者,广也,长也。篆文■,象人之形。(按《资暇集》:醋大言峭醋冠四民之首,一说衣裳俨然有不可犯之色,犯必有验,比于醋而更验。一说新郑有贫士,以驼负醋巡邑而卖,邑人指其醋驼而号之。又云郑州东有醋沟,多甲族,以甲乙叙之,曰醋大。四说皆非,言其能举措大事也)
艺者,蓺也。《毛诗》云:蓺之言种莳也,今以人蕴蓄其能,谓之艺者,如百谷之有种也。从草从执,谓执持苗稼之实,以散种也。今之艺字又从云,云者,词语之气而有所云也。能者,兽也。许慎云:熊之类字,亦象兽之形,其足似鹿。能兽坚中,故称贤能而强壮者为能杰也。今人以多艺者谓之艺能,盖慕此名耳。任昉云:尧使鲧治洪水,不能其任,遂诛鲧于涂山,化黄能入于羽泉。鲧,禹之父。后会稽人祭禹庙不用熊,曰游羽泉之化也。《尔雅》又云:“三足鳖谓之能。”(奴来反)盖出水为熊,入水为能(奴登反)。冬化为雉,春化为蛇,谓无不能也。
从容者,踟蹰容与之貌,即从(读与舂同)容是也。《学记》云:“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小者则小鸣,叩之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谓善问学者必待尽其词理委曲之意,即更问答,如撞钟之声,以待尽其从容虚徐杳来去之音也。《礼记正义》云:“谓舂击以声之形容,言钟之为体,必待其击者,每一舂为一容,然后尽其声,如善答问者待其一问,然后乃尽其义理。”今人言从容者,盖自此也。从读为舂(士恭反),盖后人以其本作从(疾容反),遂相传而呼之。
狼狈者,事之乖舛也,狼者,豺也。狈者,狼之类。《神异经》云:“狈无前足,一云前足短不能自行,附狼背而行,如水母之有虾也。”若狼为巨兽,或猎不逐之而逸,即狈坠于地,不能取济,遂为众工所获。失狼之背,故谓之狼狈。狈字者,形声也,犬兽也。贝者,背也,以狈附于狼背,遂犬边作贝。贝者,北海之介虫。陆居为炎,在水名■〈虫丞〉,几货贿之字皆从贝者,盖古之货也。篆文象介虫之形,即玳瑁之类也。
滑稽者,诽谐也。滑者,浑也,谓物之圆转,若戏弄之不定。稽者,考也,寔也。言一有诽谐戏弄之言,二有稽寔之理。《汉书》“东方朔滑稽”是也。
娄罗者,干办集事之称。世曰娄敬、甘罗,非也。(按自此以下三条从曾慥《类说》补入)
龙钟者,不昌炽、不翘举貌。如■〈髟上監下〉鬖、拉搭、解纵之类。
拉■〈風立〉者,与龙钟,繿缕之义略同。
《汉书注》乾没两字云:“得利曰乾,失利曰没。”盖务于穿凿,不欲浅近荒俗之意解之,殊不知道理之所未当,且乾没之义如陆沉之义。陆沉者,因陆沉之水。又曰陆地而沉,不待在于水中也。乾没者,言乾在于地,没在于水,货殖之事。或在于陆地,或没于水。又言物之极不利者,乾地而没,不特沉于江湖也,故谓之乾没。《魏志》傅嘏云:“恪心不倾根,不竭本,寄命洪流,自取于乾没乎。”裴松之注《汉书注》云:“‘得利为乾,失利为没,’于理未解。乃云乾者,乾燥也,不取其乾燥反沉没之也。”
《毛诗·小旻》章云:“筑室于道谋,(句)是用不溃于成。”注云:“溃,遂也。”笺云:“如当道筑室,得人与谋,所谓路人意不同,故不得成遂也。”昔慕容垂访苻坚伐晋,亦引此语,令坚不用广访朝臣,“以乱圣虑。”今俗云“当道造屋,三年不成,”是由此也。欲又云:“问路不行。”《诗》云:“如彼行迈谋,是用不得于道”是也。
古之神人有獬豸献圣帝,帝问何食?曰:“廌草。”廌字从豸,盖因豸所食尔。今又以荐字为廌字,未知自何始也。篆文廌象兽,有角尾四足之形,若为荐进之字,则无意义。豸为廌乃谓同用,古文廌字从豸从水,非从廌也,谓法律之正,遂从于豸。法律之平,遂从于水,即腐豸明矣。
臭者,气之揔名,从自从犬。篆文自(音自)字,象口鼻之形。从犬者,谓犬能寻臭,而知其路,后人依违撰造,遂从自下作死,实非稽古之制也。只如田夫民为农,百念为忧,更生为苏,两只为双,神虫为蚕,明王为圣,不见为觅,美色为艳,口王为国,文字为学,如此之字,皆后魏时流俗所撰,学者之所不用。(按颜之推云:萧子云改易字体,邵陵王颇行伪字。前上为草、能傍作长之类是也。至为一字惟见数点,或妄斟酌,逐便转移。北朝丧乱之余,书迹猥陋,甚于江南,乃以百念为忧,言反为变,不用为罢,追来为归,更生为苏,先又为老,如此非一,遍满经传)
获字从犬,谓猎有所获也。
陆法言著《切韵》,时俗不晓其韵之清浊,皆以法言为吴人而为吴音也。且《唐韵序》云:“隋开皇初,仪同刘臻等八人诣法言论音韵,曰:‘吴楚则多伤轻浅,燕赵则多伤重浊,秦陇则去声为入,梁益则平声似去’”,此盖研穷正声,削去纰缪也,岂独取方言乡音而已哉?洎孙愐等论音韵者二十余家,皆以法言为首出,薛道衡隋朝之硕儒,与法言同时,尝与论音韵,则岂吴越之音而能服四方之名人乎?盖陆氏者,本江南之大姓,时人皆以法言为士龙、士衡之族,此大误也。法言本代北人,世为部落大人,号步陆孤氏。后魏孝文帝改为陆氏,及迁都洛阳,乃下令曰:“从我入洛阳,皆以河南洛阳为望也。”当北朝号四姓,穆、奚、于,皆位极三公,比汉朝金、张、许、史,兼贺、娄、蔚谓之八族。后魏征西将军东平王陆俟生颓、归、骐、驎、馥,皆相继为黄门侍郎。驎孙爽隋中书舍人,生法言、正言,正言隋朝承务郎。
《日重光》、《月重轮》群臣为汉明帝作也。明帝为太子,乐人作歌诗四章,以赞太子之德。一曰《日重光》,二曰《月重轮》,三曰《星重晖》,四曰《海重润》。汉末丧乱,后二章亡。旧说云:天子之德,光明如日,规轮如月,众晖如星,沾润如海,太子皆比德焉,故云重也。(以下六条皆见《古今注》)
《淮南王》,淮南小山之作也。王服食求仙,遍礼方士,遂与八公相携俱亡,莫知所往。小山之徒思恋不已,乃作《淮南王》之曲焉。
《吴趋曲》,吴人以歌其地也。
《平陵东》,翟义门人所作也。王莽杀义,义门人作歌以悲之。
《武溪深》,用马援为征南之所作也。援门生爰寄生善吹笛,援作歌以和之,名曰《武溪深》。其曲曰:“滔滔武溪一何深,鸟飞不度兽不能,临嗟哉武溪多毒淫。”
《箜篌引》,朝鲜津卒霍里子高妻丽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而棹,有一白首狂人,被发提壶乱河流而渡,其妻随呼,止之不及,遂堕河水死。于是援箜篌而鼓之,作《公无渡河》之曲,声甚凄怆,曲终,自投河而死。霍里子高还,以其声语妻丽玉,玉伤之,乃引箜篌而写其声,闻者莫不堕泪饮泣焉。丽玉以其曲传邻女丽容,名之曰《箜篌引》焉。
《易》曰:“龟为卜,策为筮。”《周礼》云:“玉瓦原三兆皆灼龟之文,如玉瓦原坼裂之文也。”古文卜(音卜)字,象龟支兆之文。卜法云:“大曰兆,旁出文曰支。”支者,如草木有枝叶。俗云“十字不全为卜,”大谬尔。梁川子曰:“卜者,钻龟之声。”卜者攴(普木反)。许慎云:“攴者,小击之音,从卜,下从又。篆文攴字作攴,象右手之形,即是以手击物成声也。”凡子日不卜者,谓龟为玄武之精,玄武水神子,为本王之日,盖不敢钻灼之。或为不筮者,非也。古文申,篆文龟,二皆龟,俱象其形。《大戴礼》云:“甲虫三百六十,神龟为之长。”《说苑》云:“灵龟五色,似金似玉,背阴向阳,上高象天,下平法地。”柳氏《龟经》云;“龟一千二百岁,可卜天地之终始。天子之龟一尺二寸,诸侯之龟八寸,大夫之龟六寸,士之龟四寸,其龟有紫灵者,黄灵者。”《公羊》云:“有青纯者,碧灵者,又千岁青髯者,出于蔡地。有金线者,甲间皆如金线萦络,有千里路端直者,光明通莹,如金玉者。已上皆神龟,卜必有灵。”所以《龟经》云:“欲得知龟圣,但看千里径,欲得知龟神,视骨如白银,欲得龟语质,其色黄如日,欲得龟有灵,其色乃带青。”又龟中有王,其形尤小于常龟。巢莲者,游于叶之上者,得非王乎?其千里路取端直,千里路前上文下彻,第一横文不偏曲者,是为王也。虽千百无一二矣。或为人得之,而众龟悉从焉。得者宝藏之,不可施于钻灼。每卜则置于诸龟间以祝之,而诸龟皆有灵,其腹下竖文,谓之千里路,五行支兆之文,悉以千里路为准也。凡文头上向千里路,下向外者,为金兆也。文头上向外,下向千里路者,为火兆也。竖为木兆,平为土兆,下垂而细者为水兆。夫金兆之长者,为良金坚刚,短者为钻锡柔钝。火兆之长者,为光明炳焕,短者为煨烬台煤。木兆之长者,为舟楫林木,短者为槎枯朽。土兆之长者为山陵墟阜,短者为泥滓尘垢。水兆之长者,为江海淮河,短者为洼涔阴浅。昔楚元君梦人披发而告曰:“予为清江使河伯,渔者豫且得予。”元君乃访豫且,且以白龟五尺献于元君,元君得之,将舍之,卫平请刳之以卜,七十钻无遗策。仲尾曰:“龟能梦于元君,不能避豫且之网。智能七十钻无遗策,不能免刳肠之患。如是者智有所不知,神有所不及也。”《史记》曰:“神龟出江水中。卢江郡岁将生龟尺二寸者二十枚输之大官,以吉日刳取其甲,千岁乃尺二寸也。”筮者,蓍蒿之属。生千岁而生百茎,易以为数,天子之蓍九尺,诸侯之蓍七尺,大夫五尺,士三尺。蓍生满百茎者,其上有云覆之,其下龟守之,将筮于易者,必操其易蓍五十。《易》云:“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衍者,天地之数,所赖者五十也。四十有九,数之极也。其一不用者,以不用为用,盖天地之心也。天地之本者,天地以大静无为为本,其一不用者,乃大静之义。故《复》卦云:“复其见天地之心乎。”王辅嗣注云:“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为本矣。”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才揲之以象四时。四揲之以成其爻。《系辞》云:“成天下之亹亹者,莫大于蓍龟。”古文筮字,盖从竹从巫也。竹者,筮之类。巫者,舞也。舞以降神,谓之巫。巫字象举两袂而舞者也。
卷下
《急就篇》曰:“以竹为书牒,谓之简。”《释名》云:“简者,编也,可编录记事而已。”又曰:“简者,略也,言竹牒之单者,将以简略其事,盖平板之类耳。”
牍者,读也。以尺二寸之木为之。简,又独也,言单独而用也。既可书而读诵,又执以见于尊者,形类今之笏,但不锉其角。荀悦《汉纪》云:“武帝与单于书,以尺一牍,辞曰:‘皇帝敬问单于’,单于报以尺二牍,印封皆大字,辞曰:‘天地所生、日月所置、匈奴大单于敬问汉皇帝’”是也。
笺者,编也。古者书纪其事,以竹木编次而为之,与此笺同义。古文或从前,下作木。又曰:“荐也。谓书其事,皆可荐进于尊者,南朝上太子以笺。
表者,白也,言其情旨表白于外也。《传》曰:“下言于上曰表”。表者,本裳上之衣,表字从毛,下作衣,盖古者以羽皮为焉。《论语》云:“当暑,袗絺綌,必表而出之。”言非私便之服。表者,衣上之衣。今之言表、启者,盖披露于外也。
檄者,告誓之流。《史记注》云:“檄者,皎也,辞理皎然令知我意”,非也。颜师古注《急就篇》曰:“以木为书,长三尺曰檄。檄者,激也,以词旨慷慨发动之意。”又曰:“檄,激也。陈琳檄魏武帝,祖君彦檄隋炀帝,皆此类焉。”《战国策》曰:“张仪檄楚”,而始得名。
诰者,告也,言布告王者之令,使四方闻之。今言告身,受其告令也。
觚者,棱也。学书之牍,或以记事,削木为之。其形或六面,或八面,面面皆可书,以有棱角,遂谓之觚。今或呼小儿学书简为觚木。《文选》又云:“操觚进牍”,《急就篇》云“奇觚与众毕”,皆此义耳。或云:“觚者,笔类”,误也。班固赋曰:“上觚棱而栖金爵”,此乃阙角者也。《文字音义》云:“觚者,酒器,受二升”。《论语注》:“礼器一升曰爵,三升曰觚”,为笔者,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