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池笔记

  
  治内障眼
  
  《本草》云:「熟地黄、麦门冬、车前子相杂,治内障眼有效。」屡试信然。其法,细捣罗,蜜为丸,如桐子大。三药皆难捣罗和合,异常甘香,真奇药也。露蜂房、蛇蜕皮、乱发,各烧灰存性,取钱匕酒服,治疮久不合。
  
  潘谷墨
  
  潘谷墨既精妙,而价不二。一日,忽取欠墨钱券焚之,饮酒三日,发狂赴井死。人下视之,趺坐井中,尚持数珠也。
  
  雪堂义尊
  
  元佑中,驸马都尉王晋卿置墨十数品杂研之,作数十字,以观色之浅深。若果佳,当捣和为一品。昔在黄州,邻近四五州送酒,合置一器,谓之雪堂义尊。今又为雪堂义墨耶!
  
  颜鲁公临逸少字
  
  颜真卿写碑,唯《东方朔画赞》最为清雄。后见逸少本,乃知鲁公字临此,虽大小相悬而意良是。非自得于书,未易为之言也。
  
  欧公书
  
  欧公用尖笔作方阔字,神釆秀发,膏润无穷。后人见之,如见其清粹丰颊,进趣裕如也。
  
  荆公书
  
  王荆公书得无法之法,然不可学,学之则无法。仆书作意为之,颇似蔡君谟,稍得意则似杨风子,更放则似言法华。
  
  真人之心
  
  道家云:「心不离田,手不离宅。」又云:「真人之心,若珠在渊。众人之心,若瓢在水。」
  
  搬运法
  
  扬州有武官侍其者,官于二广十余年,终不染瘴。面红腻,腰足轻快,初不服药。每日五更起坐,两足相向,热摩涌泉穴无数,以汗出为度。欧公平日不信仙佛,笑人行气。晚年云:「数年来足疮一点,痛不可忍。近有人传一法,用之三日,不觉失去。」其法,重足坐,闭目握固,缩谷道,摇飐两足,如气毬状。气极即休,气平复为之,日八九度,得暇则为,乃搬运捷法也。文忠痛已即止,若不废,当有益。
  
  勤修善果
  
  佛言:「三千大千世界,犹如空华乱起乱灭。」而况我在空华起灭之中,寄此须臾,贵贱、寿夭、得失、贤愚,所计几何?惟有勤修善果以升神明,照遣虚妄以识知本性,最为着身要事也。
  
  众狗不悦
  
  惠州市寥落,然每日杀一羊,不敢与在官者争买。时嘱屠者买其脊,骨间亦有微肉,熟煑熟漉,若不熟,则泡水不除,随意用酒薄点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摘剔,得微肉于牙綮问,如食蟹螯。率三五日一食,甚觉有补。子由三年堂庖所食刍豢,灭齿而不得骨,岂复知此味乎!此虽戏语,极可施用,用此法,则众狗不悦矣。
  
  三老人问年见《志林》二卷
  
   
  
  梦韩魏公
  
  夜梦登合江楼,月色如银,韩魏公跨鹤来,曰:「被命同领剧曹,故来相报。」他日北归中原,当不久也。
  
  真一酒
  
  余在白鹤新居,邓道士忽叩门,时已三鼓,家人尽寝,月色如霜。其后有伟人,衣桄榔叶,手携斗酒,丰神英发如吕洞宾,曰:「子尝真一酒乎?」就坐,三人各饮数杯,击节高歌合江楼下。海风振水,大鱼皆出。袖出一书授余,乃真一法及修养九事,其末云「九霞仙人李靖书」。既去,恍然。
  
  法报化三身见《志林》二卷
  
   
  
  蒸豚诗
  
  王中令既平蜀,饥甚,入一村寺。主僧醉甚,箕踞,公欲斩之。僧应对不惧,公奇之。公求蔬食,云有肉无蔬。餽蒸猪头甚美,公喜,问:「止能饭酒肉耶,尚有他技也?」僧言:「能诗。」公令赋蒸豚,立成云:「觜长毛短浅含膔,久向山中食药苗。蒸处已将蕉叶裹,熟时兼用杏浆浇。红鲜雅称金盘饤,熟软真堪玉筯挑。若把毡根来比并,毡根自合吃藤条。」公大喜,与紫衣师号。
  
  儋耳地狱见《志林》二卷
  
   
  
  五谷耗地气
  
  吾昔有田在蕲水,仅种一斗,得稻十斛。问其故,云:「连山皆野草散木,不生五谷,地气不耗,故发如此。」以是知五谷耗地气为最甚。王莽末,天下旱蝗,黄金一斤易粟一斗。至汉建武二年,野蚕成茧,被于山泽,至五年渐少,而农事益修。盖土不生谷,地气无所耗,蕴蓄日久,发而为野蚕旅谷,其理甚明。凡地不生草木者,多产金锡,亦其理也。书此,以为卫生之方。
  
  论菊
  
  菊黄中之色香味和正,花叶根实,皆长生药也。北方随秋早晚,大略至菊有黄华乃开。岭南冬至乃盛,地暖,百卉造化无时,而菊独后开。考其理,菊性介烈,不与百卉并盛衰,须霜降乃发,岭南尝以冬至微霜也。仙姿高洁如此,宜其通灵也。
  
  本秀二僧见《志林》二卷
  
   
  
  梅询非君子见《志林》四卷
  
   
  
  吴育不相见《志林》四卷,并上条,见真宗仁宗之信任内
  
   
  
  时无英雄竖子成名见《志林》一卷
  
   
  
  永洛之役
  
  张舜民云:「永洛之役,李舜举、李稷、徐禧皆在围中。上以手诏赐西人云,若能保全吏士,当尽复侵地。诏未至而舜举等已死。」圣意可谓重一士而轻千里,惜此等不被其赐也,哀哉!
  
  二李优劣
  
  中官李舜举死于永洛。将死,以故纸半幅书曰:「臣舜举死无所恨,但愿陛下勿轻此贼。」使一健黠者间走以闻。时李稷亦将死,书纸尾曰:「臣稷千苦万屈。」上为一恸。然二人优劣贤不肖,已可见矣。
  
  太尉足香
  
  方李宪用事,士大夫或奴事之,穆衍、孙路至为执袍带。王中正盛时,俞充令妻执板以侑酒。彭孙本一劫盗,招出,气陵公卿。韩持国至诣其第,出妓饮,酒酣慢持国,持国不敢对。然尝为李宪濯足,曰:「太尉足何香也!」宪以足踏其头,曰:「奴谄不太甚乎!」孙在许下,私捉逃军三百人役之。予时将乞许,觊至郡斩讫乃奏,会除潁乃止。
  
  西征途中诗
  
  张舜民通练西事,稍能诗,从高遵裕西征回,途中作诗曰:「灵州城下千株柳,总被官军砍作薪。他日玉关归去后,将何攀折赠行人。」「青冈峡里韦州路,十去从军九不回。白骨似山山似雪,将军莫上望乡台。」为李察所奏,贬郴州盐税。舜民云:「官军围灵州不下,粮尽而返。西人城上问官军汉人兀捺否,答曰兀捺,城上皆笑。」兀捺者,惭愧也。
  
  招高丽见《志林》三卷
  
   
  
  易书论语说
  
  孔壁、汲冢竹简科斗,皆漆书也,终于蠹坏。编钟、石鼓益坚,古人为不朽之计至矣。然其妙意所以不坠者,特以人传之耳。《易》言:「神而明之,存乎其人。」吾作《易》、《书》、《论语说》,亦粗备矣。呜呼,又何以多为!
  
  太极真人见《志林》三卷
  
   
  
  论金盐
  
  王莽败时,省中黄金三十万斤。陈平用肆万斤间楚,董卓郿坞金亦多,其余赐三五十斤者不可胜数。近世金不以斤计,虽人主,未有以百金与人者,何古多今少也!凿山披沙无虚日,金为何往哉?颇疑宝货神不可知,复归山泽耶。尝闻盐亦然。峡中大宁监日有定数,若大商覆舟,则盐泉顿增。乃知寻常便液之出,不拘远近,皆归本原也。
  
  放生池碑
  
  湖州有《放生池碑》,载其所上肃宗表云:「一日三朝,大明天子之孝;问安视膳,不改家人之礼。」鲁公知肃宗有愧于此乎?孰谓公区区于放生哉!
  
  三騣马
  
  唐李将军思训作《明皇摘瓜图》,嘉陵山水,帝乘赤骠,起三騣,与诸王嫔御十数骑出飞仙岭下。初见平陆,马皆若惊,而帝马见小桥不进,正作此状,不知三騣谓何。今乃见岑参诗有《卫驾赤骠歌》,曰:「赤髯胡雏金剪刀,平时剪出三騣高。」乃知唐御马皆剪治,而三騣其饰也。
  
  诵金刚经见《志林》二卷
  
   
  
  神清洞
  
  曹焕游嵩山,中途遇道士盘礴石上,揖曰:「汝非苏辙之壻曹焕乎?」顾其侣,曰:「何人?」曰:「老刘道士寓此,未尝与人语。」道士曰:「苏辙,欧永叔门人,汝以永叔为何等人?」焕曰:「文章忠义为天下第一。」道士曰:「所知者如是而已。我永叔同年也,此袍得之永叔,盖尝破而不补,未尝垢而洗也。近得书甚安。汝岂不知神清洞事乎?汝与我以某年某月某日同集某处,我当以某月某日化于石上。」复坐,不复语。焕亦行入山,果如期化于石上。
  
  论杜甫杜鹃诗
  
  南都王谊伯谓杜子美诗,历五季兵火,多舛缺;且如「西川有杜鹃,东川无杜鹃,涪、万无杜鹃,云安有杜鹃」,盖是题下注,断自「我昔游锦城」为首句。谊伯为误矣。子美诗备诸家体,岂可以文害词、词害意耶?原其意,类皆有感,亦《诗》之比兴、《离骚》之法。按《百物志》,杜鹃生子,寄之他巢,百鸟为饲之。胡江东所谓「杜宇昔为蜀帝王,化禽飞去旧城荒」。此鸟至微,知有尊,故子美云「重是古帝魂」,又曰「礼若奉至尊」,讥当时刺史禽鸟有不若也。明皇以后,天步多棘,刺史能造次不忘君者可数也。严武在蜀,虽横敛刻剥,实资中原,是「西川有杜鹃」耳。其废王命,擅军旅,绝贡赋,如克逊在梓州为朝廷忧,是「东川无杜鹃」耳。涪、万、云安刺史,微不可考,凡其承君者为有也,怀贰者为无也。谊伯又云:「子美不应叠用韵。」子美自我作古,叠韵何害于为诗。
  
  轑釜见《志林》四卷
  
   
  
  论淳于髠
  
  淳于髠一斗亦醉,一石亦醉。至于州闾之间,男女杂坐,几于劝矣,何讽之有?盖有微意。以多少之无常,知饮酒之非我,观变识妄,平生之嗜亦少衰矣。是以讬于放荡之言,而能规荒主长夜之饮,世未有识其趣者。
  
  竹雌雄
  
  竹有雌雄,雌者多笋,故种竹当种雌。自根以上至梢一节发者为雌。物无逃于阴阳,信哉!
  
  戒杀
  
  余少年不杀,未能断也,近年始能不杀猪羊。惜嗜蟹,每见饷者,皆放之江中,虽在江无活理,庶几求一活。即使不活,亦愈于烹煎也。亲遭患难,不异鸡鸭之在庖厨,不忍以口腹之故,使有生之类受无量怖苦耳。犹恨未能忘食味,食自死物可也。
  
  广利王召
  
  余一日醉卧,有鱼头鬼身者自海中来,云:「广利王请端明。」予披褐履革,黄冠而去,亦不知身步入水中,但闻风雷声。有顷,豁然明白,真所谓水晶宫殿也。其下骊目、夜光、文犀、尺璧、南金、火齐,不可仰视。珊瑚、琥珀,不知几多也。广利佩剑冠服而出,从二青衣。余曰:「海上逐客,重烦邀命。」有顷,东华真人、南溟夫人造焉,出鲛绡丈余,命余题诗。余赋曰:「天地虽虚廓,惟海为最大。圣王皆祀事,位尊河伯拜。祝融为异号,恍惚聚百怪。三气变流光,万里风云快。灵旗摇虹纛,赤虬喷滂湃。家近玉皇楼,彤光照无界。若得明月珠,可偿逐客债。」写竟,进广利,诸仙迎,咸称妙。独广利旁一冠簪者,谓之鳖相公,进言:「苏轼不避忌讳,祝融字犯王讳。」王大怒。余退而叹曰:「到处被相公厮坏。」
  
  夏敬观跋
  
  右《仇池笔记》二卷,旧题宋苏轼撰,亦宋人所裒集,非轼所手定也。赵开美既刊《志林》,又取此书于曾慥《类说》中刻之,去其与《志林》并见者三十六则,但存其题,详见赵序。今钞本《类说》列第十卷。凡上下二卷,共百三十八则。四库所收,从赵本录出,凡载全文者九十二,去文存题者三十四。昆山徐氏传是楼钞本亦然,疑所见乃赵氏刊版既佚后不全之本。此本取自钞本《类说》,增全文九,存题三,并见《志林》者实有三十七则,与赵刻去文存题三十六则之数又不符。或赵氏检对《志林》有漏略耶?玆以三本对校,以正盌脱之误。其见于商刻《志林》中者,往往视此为详,殆商刻集自原文,此则已经曾慥删削,间有足以订正讹误者,因亦刺取之,其无关订讹者,不入校语,以存《类说》之旧焉。己未仲春,新建夏敬观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