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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垒
兵垒 (明)尹宾商着
〈兵垒提要〉
《兵垒》七卷,明尹宾商撰。宾商字于皇,一字亦庚,号白毫子,汉阳人。晚更名商,今世传《武书大全》题「尹商编」者,盖亦宾商所纂也。尝以恩贡授屯留知县,调祁县,忤上官罢。是书统以三十六字言兵,曰:「声」、「煦」、「整」、「先」、「迅」、「羸」、「佯」、「乘」、「静」、「集」、「因」、「突」、「捭」、「诳」、「肄」、「信」、「必」、「鎭」、「异」、「持」、「诛」、「制」、「变」、「袭」、「合」、「待」、「独」、「谲」、「纡」、「果」、「分」、「扼」、「寡」、「疑」、「托」、「微」。字下俱有小序,申述大意,次引史事以证之。小序多采前人论兵之语,虽乏独见,庶无横发空论之弊。所引史事,大抵摘自诸经、史、子之文,皆有所据,且按时序条次,颇便披览。序云:「是编出而胡文忠公《读史兵畧》之价值减矣。」,信非谀辞也。惟述武侯事既据正史本传,复引小说之文,真伪相掺,殊失芜杂。「必」下引崔盰破诸蕃事,「扼」下载道宗答秦王语,皆与所论无涉。虽然,其体例之严、去取之当,究为明人兵家之佳者也。寻以公私书目,是书独见载于《湖北通志》,盖书成于晚明荒乱之际,未得广传欤?考宾商所撰辑者,尚有《武书大全》三十一卷、《阃外春秋》三十二卷,亦可谓富于著述矣,言兵者勿以游士撰述目之也。
著录
《湖北通志.艺文志》:「《兵雷记》,明尹宾商撰(《汉川志》)。宾商字亦庚,一字于皇,汉川人。以恩贡授屯留知县,调祁县,忤上官罢。有隽才,喜谈兵。京山利瓦伊杠序其书。」
显之
●目录
序
〔卷一〕 〈声〉八则 〈煦〉七则 〈整〉六则 〈先〉七则 〈迅〉七则 〈羸〉七则 〈佯〉十一则
〔卷二〕 〈乘〉十二则 〈静〉十则 〈集〉六则 〈因〉十则 〈突〉九则 〈捭〉十一则
〔卷三〕 〈诳〉十二则 〈肄〉七则 〈信〉八则 〈必〉七则 〈镇〉十二则 〈异〉十则 〈持〉七则
〔卷四〕 〈诛〉十八则 〈制〉十则 〈变〉十则
〔卷五〕 〈袭〉十则 〈合〉七则 〈待〉十则 〈独〉九则 〈谲〉十一则 〈纡〉八则
〔卷六〕 〈果〉八则 〈分〉九则 〈扼〉十则 〈寡〉十则 〈疑〉十四则 〈托〉七则
〔卷七〕 〈微〉十二则
点校凡例
●兵垒序
云林主人者(云林,方君幼读书处,自称为云林主人),余交以义;天香花坞主人者,(天香花坞,刘君别墅,尝自谓天香花坞主人),余交以神。二主人皆好谭兵接客,尝留学古扶桑地。余自恨不武,谬以文章见称侪辈,亦云羞矣。矧足不出里闾跬步,胸际拘促,尚能强颜为人操笔墨乎!
丁未之春,浮居武昌,帘外花影纵横,禽声上下相对,乐甚,不自知为遭际蹉跎客。时二主人与诸同志,谋刻郢中白毫子《兵垒》,余为之弁数言于首,曰:「是书得之钞本,其传必不广。询之好古家、兵家,鲜有藏且读者。然无论如何,是书一出,白毫子之名将大显于世矣!」二主人曰:「然,请即以子言为券。」
光绪三十三年春三月黄安石琴陈冠冕谨序。
白毫子《兵垒》序
止戈为武,古圣人大同之论,不可行于据乱升平之世。吾辈上瞩往古,下瞩来今,无论为和平,为战争,总为竞争最烈时代。浅陋者欲持道德仁义之说,以与强有力者相搏抗,其能胜乎?适足以供宰割而已矣。
余生当斯世,万变撄心。不揣固陋,愤自振厉,跨海东渡。意谓生虽不能马革裹尸,誓死杀贼,为古今地球历史上赫赫名将,亦当择其近似者,勇力为之,以旌吾过,于是乎习警务。伯英刘氏者,余囗交也〔一〕。年少气锐,时正留学东京,昕夕过从,日与上下言囗〔二〕,意又益壮。
洎余以卒业归国,伯英亦丁父艰归,又相与把晤武昌,因谓曰:「鄂州位天下之中,陆有京汉、粤汉、川汉之铁轨;水有汉、沔、长江之贯注,四方宾客,咸萃斯土。吾将集天下之贤隽,共辑图书,发明古今真学术,以饷馈瀛海内外。」伯英曰:「壮哉斯言!昔先君子宦京师时,好收古书。每念版籍凋丧,存者孑遗,大为惋惜,因遍处搜讨,贮书满家。拟以次谋资出证海内,窃从曝书之下,收拾残编。得吾楚明儒尹氏白毫子所著《兵垒》一书,盖最后手自校正未刊原本也。读而好之,日置座侧,把玩不释,可与东西今古兵法,互相印证。秘而不传,非公也。」出书相示,叹其语必析精,事必征实,适合陆军学校教科之用。噫!是编出而胡文忠公《读史兵畧》之价值减矣。伯英曰:「吾行又将东去,其急呼周少臣君、吴少秋君,共相雠校,质之谭兵家。」余曰:「诺。」
光绪三十三年五月黄安方以南谨叙于鄂渚之雄楚楼。
校勘记
〔一〕复印件「交」上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二〕复印件「言」下一字模糊难悉,姑阙疑。
●兵垒卷一
郢中尹宾商毫翕着 后学黄安刘誉棻、方以南、吴树芬、周树藩校勘
〈声〉八则
解纷者不控拳,救斗者不抟撠。批亢捣虚,形格势禁,则自为解。盖东西有坎离也,南北有震兑也。形神不并往,主客不共位,虚实不同势,强弱不衡立,精觕不具陈,疾徐不预定,坚瑕不先设。有声者,有声声者。声者,可知;声声者,不可得而知也。敌将狃于声,而盲于所以声,则是我之所攻者,乃敌人所不守也。法曰:「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考得
汉韩信已斩陈余,禽赵王歇,以千金募生得李左车者。解其缚,东乡坐,师事之。问曰:「仆欲北攻燕,东伐齐,何若而有功?」左车谢曰:「臣败亡之虏,何足以权大事。」信曰:「仆愿委心归计,足下勿辞。」左车曰:「将军虏魏王,擒夏说,不终朝而破赵二十万众,威震天下,此将军之所长也。然众劳卒罢,其实难用。燕若不服,齐必自强,此将军之所短也。善用兵者,不以短击长,而以长击短。为将军计,莫若按甲休兵,北守燕路,而遣辩士奉书于燕,暴其所长,燕必不敢不听从。燕已从,而东临齐,虽有智者,不知为齐计矣。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此之谓也。」信从其策,燕从风而靡。
后汉建武时,耿弇与张步相距。步使其弟蓝将兵二万守西安,诸郡太守合万余人守临淄,相去四十余里。弇进兵二城之间。弇视西安城小而坚,且蓝兵又精,临淄虽大而实易攻,乃敕诸将校后五日会攻西安。蓝闻之,日夜警守。至期,弇敕诸将,夜半蓐食,会明至临淄城。护军荀梁等争之,以为宜攻西安。弇曰:「西安闻吾欲攻之,日夜为备,方自忧,何暇救人;临淄出其不意而至,必惊扰,吾攻之一日必拔。拔临淄,则西安孤,张蓝与步隔绝,必复亡去。所谓击一而得二者也。」遂攻临淄,半日拔之,入据其城。张蓝闻之,即亡去。
后汉末,黄巾贼起,汉将朱嶲率兵讨之。贼帅韩忠据宛拒隽,隽兵少不敌,乃长围结垒,起土山,以临城内。鸣鼓攻西南,贼悉众赴之,隽自将精兵五千,掩其东北,乘城而入。忠乃追保小城,惶恐乞降。
魏武征河北,师次顿丘,黑山贼于毒等攻东武阳。魏武引兵入西山,攻毒等本屯。毒闻之,弃东武阳。魏武要之于内,大破之。
石勒将袭王浚,而畏刘琨及鲜卑、乌桓为后患。张宾曰:「刘琨、王浚,虽同名晋臣,实为雠敌。」于是遣使奉笺于琨,请讨浚自效。军达易水,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诸将佐亦疑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设飨以待。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马数千,声言进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勒升其厅事,执浚于前,曰:「公位冠元台,手握强兵,坐观本朝倾覆,曾不救援。乃欲自尊为天子,非凶逸乎!」即送襄国。
唐骑曹王皐讨李希烈之叛,贼立堡栅于蔡山。皐度峻险不可攻,乃声言西取蕲州,理战船,分兵滂南涯,与舟师泝江而上。贼以老弱守栅,引军随战舰,南北与皐兵相拒,去蔡山三百余里。皐令步兵登舟,顺流东下,不日拔蔡山。贼还救,一日方至,大破之,因进拔蕲州,降其将。
魏田豫到马城,鲜卑攻之,围之十重。豫密使司马建旌旗,鸣鼓吹,将步兵从南门出,胡人皆属目往赴之。豫将精锐自北门出,鼓噪而起,两头俱发,出虏不意。虏众散乱,皆无弓马步走,追三十余里,僵尸积地〔一〕。
宋刘道济为益州刺史,刑政失中,羣盗蜂起攻围州城。道济将裴方明出东门,破贼三营,斩首数万级。贼虽败走,复合。方明又伪出北门,迥击城东大营,杀千余人。时天大雾,方明等复扬声出东门,而潜自北出,攻城北、城西诸营,贼众大溃奔散〔二〕。
校勘记
〔一〕田豫,《三国志.魏书》有传。据此可知此则为三国时事,当置「魏武征河北」则下。
〔二〕刘道济,《宋书》有传。据此可知此则为刘宋时事,当置「石勒将袭王浚」则下。
〈煦〉六则
视卒如婴儿,故可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昔秦穆公享食骏之报(秦穆公尝亡其骏马,自往求之,见人已杀而共食矣。穆公曰:「食骏马不饮酒者,杀人。」因饮之酒。杀马者惭而去。居三年,晋攻秦,围秦穆公。乡之食骏马者,相率出死以报恩,遂溃围。穆公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唐太宗获吮血之益(唐太宗亲征高丽,师次白岩城。将军李思摩中弩矢,太宗亲为之吮血。由是从行文武,竞思奋励。)。人君且然,而况于将乎?故古之良将,贤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饥者,给食而饲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泣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军井未汲,将不言渴;军米未炊,将不言饥;军火未燃,将不言寒;军幕未拽,将不言热;夏不操扇,冬不披裘,雨不张盖,财不私己,劳必共众,凡以拊循士卒而致其死命也。经曰:能爱人之生者,可使人舍生而赴死,能亲人之身者,能使人捐身以犯难。考得
楚师伐宋围萧,萧溃。楚大夫申公巫臣曰:「师多寒。」楚子于是循三军,抚而勉之。三军之(土)〔士〕〔三〕,皆如挟纩。
魏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卧不设席,行不乘骑,亲裹糇粮,与士卒分劳苦。卒有病疽者,起为吮之,卒母闻而哭。或曰:「子卒也,而将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父战不旋踵,遂死于敌。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于是文侯以吴起得士卒心,使守西河。与诸侯大战七十六,全胜六十四。
汉李广历七郡太守,前后四十余年。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卒共之,家无余财,终生不言生产事。将兵之绝处,见水,士卒不尽饮,不近水;士卒不尽餐,不尝食。士卒以此感恩,乐为之用。
汉(叚)〔段〕颎为破羌将军〔四〕,以征西羌。仁爱士卒,病疾者亲自瞻看,手为裹疮。在边十余年,未赏一日蓐寝。与士卒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
后汉皇甫规为中郎将,持节监讨零吾等羌。会军中大疫,死者十三四。规亲入庵庐,巡视将士。三军感悦,东羌遂乞降。
后汉皇甫嵩能温恤士卒。每军行顿止,须营幔修立,然后就舍;军士俱食,乃尝饭。时董卓以无功抵罪,乃诏遣皇甫嵩。贼角已死,嵩与其弟梁战。梁众精勇,嵩不能克,乃闭营休士。伺其少懈,潜夜勒兵,鸡鸣驰赴其阵。战至脯时,破之,斩梁,剖角棺,传首京师。
校勘记
〔三〕「三军之土」,《左传》宣公十二年作「三军之士」,据正。
〔四〕「叚颎」为「段颎」之讹,据《后汉书.皇甫张段列传》正。
〈整〉六则
善行师行军者必整。整者,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御,退不可追;前后应节,左右应麾;与之安,不与之危。其众可合而不可离,可用而不可疲也。是故不整而嚣,郄至料其必克(晋伐楚,晋大夫郄至曰:「楚军陈而不整,在阵而嚣,各顾其后,莫有斗心,必克之。」败于鄢陵。);旗靡辙乱,曹刿决其可逐。(鲁庄公与齐师战于长勺,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既克,公问其故。曰:「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兵顾可不整耶?夫一人之身,举百万之众,俛首伏喙,束肩敛息而莫敢仰视,法制整也。故匹夫忽操兵权,申之以法令,威之以赏罚,人未敢有逆其命者。整之时义大矣哉!考得
孙武子以兵法见吴王阖庐。阖庐曰:「子之兵法,可试以妇人乎?」曰:「可」于是出宫人百八十人,分为二队,以宠姬二人为队长。武令之曰:「前视吾心,左视左手,右视右手,后视吾背。」妇人曰:「诺。」于是皷之右,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三令五申而皷之左,妇人大笑。孙子曰:「约束不明,申令不熟,将之罪也。既已明而不如法,吏士之罪也。」乃斩左、右队长。于是复皷之,妇人左右前后跪起皆如法,无敢出声者。孙子报曰:「兵既整齐,惟王所用,虽赴水火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