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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宋编年资治通鉴
钦定四库全书 史部二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 编年类
提要
【臣】等谨按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十五巻宋刘时举撰时举里贯无考其结衔称通直郎户部架阁国史实録院检讨兼编修官宋季三朝政要载史嵩之父防去位诏以右丞相起复时举为廪学生有与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上疏力争一事其始末则未之详也是书所记始髙宗建炎元年迄寕宗嘉定十七年当成于理宗之世而书末附论一条称理宗撑拄五十年而后亾不可谓非幸云云其言乃出于宋亾以后似非时举原文按旧本目録后有书坊题识一则称是编系年有考据载事有本末增入诸儒集识三复校正一新刋行云云则书中所附议论有元时刋书者所增入非其旧矣其中纪载虽以简约为主或首尾未具于事迹间有脱遗然如论张浚不附和议而不讳其党汪黄攻李纲引秦桧之罪辨李纲之被谤逺谪而不讳其庇翁彦国防宋齐愈之失褒贬颇协至公无讲学家门户之见巻端有朱彛尊题词称其过于王宗沐薛应旂所撰殆不诬云乾隆四十六年九月恭校上
总纂官【臣】纪昀【臣】陆锡熊【臣】孙士毅
总 校官【臣】 陆 费 墀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原序
宋中兴通鉴一十五巻通直郎国史院编修官刘时举编史嵩之丧父以右相起复时举为京学生与王元野黄道等九十四人太学生黄恺伯金九万孙翼鳯等百四十四人武学生翁日善等六十七人宗学生赵子寰等三十四人上书争之是亦慷慨之士也观者嫌其太略然以视王宗沐薛应旂所撰斯条理过之矣小长芦七十九老人朱彛尊题
钦定四库全书
续宋编年资治通鉴巻一
宋 刘时举 撰
宋高宗一
丁未建炎元年五月庚寅朔即位于南京大赦改元其诏略曰惟孝弟可以动天惟忧勤可以成务惟恭俭可以富民惟兢畏可以保国惟大公可以悦人惟至仁可以安众惟来谠论屏侧言可以达聪惟近正人逺宠佞可以成徳庶几降监俾复父母宗族朕将谨视旧章不以手笔废朝令不以内侍典兵权容受直言斥去浮靡非军功无异赏非戎备无僝正尚虑羣臣狃于故习有以竒巧献有以祥瑞闻大臣蔽贤有举非实台谏怀匿有言不尽凡此之属必罚无赦
中兴大事记曰天下之势者在人主一动念一转手之间耳观此一诏则高宗恻然之心实然之政眞足以转移天心而感动人心矣而不以手笔废朝令不以内侍典兵权尤足以惩崇观之积而去靖康之乱根也
又诏戒厚敛除政赦盗贼治賍吏録忠义昭智勇以汪伯彦同知枢宻院黄潜善为中书侍郎以右仆射召李纲赴阙汪黄自谓有攀附之劳虚相位以自拟及自外召纲二人由此与纲忤纲行至太平州疏曰恭俭优于天下兴衰拨乱之主非英哲不足以当之惟其英故用心刚足以决大事而不为小故之所摇惟其哲故见善明足以任君子而不为小人之所间
中兴大事记曰呜呼天之爱人甚矣有感于人事之变而迫于气数屈伸消息之不齐然后不得已而降殃咎焉然是气之屈于此也则必有以伸于彼其消于今也必有所息于后是以天将降非常之祸于斯世则必为之预出非常之人以御之使夫国家犹有所依而立生民之类不至于糜烂冺灭而无余是则理势之必然而天之所以为天者其心固如此也若李公者其天之所出以御宣和靖康之祸而开建炎绍兴之业者欤当上即位之初悮国之臣不可用伪命之臣不可用张赵之徳望未孚天下人望之所归者李公一人而已上不自内用汪黄而自外召纲则高宗之志主于恢复可见矣观上未即位时与公书云王室多故乗舆蒙尘方今生民之命急于倒垂谅非有不世之才何以成协济之功则髙宗属意于公久矣遄为汪黄所挤才七十五日而去位岂天意未欲恢复耶
尊元祐皇后孟氏为太后
元祐皇后初无失徳哲宗废于熙宁之时徽宗复于元符之际后羣臣以元符元祐并后非古制又复废居瑶华宫至是乃正尊位中兴大事记曰前世尝罹母后之祸而我朝高曹向孟之属【仁宗后曹氏英宗后高氏神宗后向氏哲宗后孟氏】独享母后之福既留宣仁以开元祐之治复留元祐以开炎兴之运此固天意然亦祖宗修身齐家之效也
遥上孝慈渊圣皇帝尊号遥尊母韦氏为宣和皇后立邢氏为皇后又诏改宣仁皇后谤史播告天下于是追贬蔡确蔡卞邢恕
中兴大事记曰当靖康元年二月敌退之后士大夫争法新旧辨党邪正识者以讥其治不急之务今高宗即位首诏改宣仁谤史不防复蹈前辙耶曰不然张敬夫谓此乃拨乱反正之宏纲古今人心之天理盖我朝之治元祐为盛母后之贤宣仁为最当熙丰小人相继用事之后使非继以元祐则中原之祸不待靖康而后见当京师失守之时使非元祐之治在人耳目又何以开炎兴之运哉此宣仁之功也章蔡初意不过欲去元祐之人耳而至于变元祐之法又虑元祐之人复用也而至诬以废立之罪谤及宣仁一念之私燎原滔天可畏哉
罢耿南仲言者谓陛下欲进兵京城为南仲父子所沮上曰南仲悮渊圣天下共知朕尝欲手剑击之命安置南雄又论主和悮国罪李邦彦及吴敏蔡懋李棁宇文虚中郑望之李邺窜于岭南望之邺皆使敌请割地者中兴大事记曰金人自攻陷太原以来即以讲和割地为饵李邦彦吴敏唐恪诸人皆堕其计盖小人始者惟以拓地邀功及敌人已入中国小人无功之可邀则惟幸和之可成故政和之开衅者即宣和求和之人而宣和之求和者即靖康卖国之人也此小人以和误国尤甚于敌人之以和误我也耿南仲既以和误渊圣犹以和沮高宗缓兵此小人之尤者上至欲手剑之此高宗之初心未为汪黄所误之时也观此则后日遣使议和者皆非其本心矣
置御营司以黄潜善汪伯彦兼使副
中兴大事记曰国朝兵权隷于三衙本之枢府枢府有发兵之权而无握兵之权三衙有握兵之权而无发兵之权今本复三衙而别置御营司分委之枢府而置御营使其后专掌兵权枢府不得而预议者以本朝故事分为两府又制御营使是政出于三此赵鼎所以举行故事以正西府之权范宗尹所以兼枢宻使而罢御营使宜也
置直州茶盐司 张叔夜从渊圣北迁道中惟时饮汤义不食其粟至白沟河御者曰界河矣乃仰天大呼明日扼吭死何防至敌中不食而死孙传后不知所终中兴大事记曰靖康之难能死节者前有李若水后有张叔夜二人而已敌再犯阙勤王之师无一至者独叔夜以孤军入卫其忠已足称及北迁之后犹不食其粟不入其境则终始之义无憾矣李若水尝主车驾出城者也使其不死亦在误国诸人之数惟其一死之明白昭晰故误国之罪尽释而言忠义者亦首称焉若何防孙传身为大臣乃引其君以降敌求生其不忠不义无父无君孰大焉使其能为若水之死已不足以赎误国之罪而乃死于敌庭则其死不足言矣论者犹以二子不屈于伪楚为忠夫屈于大而不屈于小不屈于前犹或有益不屈于后复何补哉
金人陷河中府权府事郝仲连及其子致原死之 张所言亟还京城者有五利奉宗庙保陵寝一也慰安人心二也系四海之望三也释河北割地之疑四也早有定处而一意于边防五也又曰国家之安危在乎兵之强弱与将相之贤不肖而不在乎都之迁与不迁也诚使兵弱而将相不肖虽云渡江而南安能自保上欲以其事付所防所言黄潜善兄弟奸邪不可用潜善引去上留之乃窜张所于江州 六月李纲入见 置检鼓院 窜张邦昌于潭州寻赐死窜从张邦昌者王时雍徐秉哲吴訏莫俦李维顔博文孙觌王绍李回等有差中兴大事记曰朱文公谓李纲入来方成朝廷者正谓此也公之十议一一施行而议僣叛议受伪命一章独不下纲曰此刑政之大者盖为臣之罪莫甚于僣叛莫大于从伪此而不诛何以正朝廷何以示百官何以晓天下何以惩戒后世之事君者上未遽行者以祖宗不忍杀大臣也邦昌忍于易姓忍于负宗社王时雍之徒忍于覆国忍于事异姓茍可以谋身者皆无所不忍若使覆宗社而无诛宗社何罪焉弃主事伪而无刑彼尽忠守节者何辜哉然纲之议虽行而公之谤愈多矣纲去之后朱胜非以敌犯维扬而欲立邦昌后盖胜非邦昌友壻也未一二年间伪
命之臣亦骤然擢用而为宰相台谏者矣可胜叹哉复公主号 宗泽闻黄潜善等复倡和议上疏言河之东北陜之蒲解此三路者祖宗基命之地奈何轻听奸邪附敌者张皇之言遂自分裂今日之事正宜与敌不共戴天今即位已四十日矣未闻有所号令今但见刑部指挥不得觇报赦文于河东河北陜之蒲解兹非新人耳目也是欲蹈东晋既迁之覆辙裂王者一统之疆土为伪霸耳为是説者不忠不孝之甚臣虽驽怯当躬冒矢石为诸将先上壮之 以宗泽知开封府寻命留守东京泽至京时盗贼纵横泽下令曰为盗者赃无轻重并从军法由是盗贼屏息人情相安黄潜善白上遣傅雩为祈请使未行朝论遣重臣以取信改命周望为通问使未行李纲为上言今日之事内修政事外攘强敌使国势日强则二圣不俟迎请而自归不然虽车盖相望卑辞厚礼终恐无益今所遣使但当奉表两宫致思慕之意可也上乃命纲草二帝表付雩因献二帝衣各一袭且致书于尼玛哈置赏功司 每县添武尉一员李纲请置沿河淮江帅府要郡以备控扼帅府带安
抚要郡带钤辖次要郡领兵马都监皆武臣为之副大率自川陜广南外总分为十九路自帅府外要郡三十九次要郡三十八总为兵九十六万七千五百人非要郡不与焉又别置凌波等水军 皇长子生赐名旉李纲为上言登极赦独遗河东北而不及勤王之师乃大赦 罢职田 封吐蕃嘉勒彭后 李纲上三议一曰募兵二曰买马三曰募民出财助军费且言熙丰间内外禁旅五十九万今禁旅单弱何以捍强敌而鎭四方故莫若取财于东南而募师于西北若得数十万付诸将以时练之不久皆成精兵此最为急务于是诏陜西河北各募三万京东河东各募二万仍创骁胜壮捷忠勇义成龙武虎威折冲果毅定难靖边凡十号每号四军每军二千五百人李纲又言步不足以胜骑而骑不足以胜车乃请以车制颁于京东西路使制造而攻习之 谏议宋齐愈入对以纲招军买马劝民出财助国非是 上重北迁龙徳宫器玩悉为都监王球所窃及是内侍陈烈以其余宝器来上皆遐方异物李纲谏上亟命碎之 秋七月命王渊刘光世韩世忠张浚分讨羣盗
时羣盗蜂起如淮宁之杜用山东之李昱河北之丁顺王善杨进皆拥兵数万不可招而拱州之黎驿巩州之鱼台亦有溃卒数千为盗光世斩李昱渊杀杜用丁顺等皆赴河北招讨司自劾盗益衰
皇叔士培复洺州 省冗官 诏修京城略曰朕将亲督六师以援京城及河东河北诸路已奉迎隆祐太后津遣六宫及卫士家属置之东南朕与羣臣独留中原应在京屯兵聚粮修楼橹治器具令留守司趣办之东京留守宗泽造战车千二百乗又据形胜立二十四壁于城外驻兵数万沿大河鳞次为垒结两河山水寨濒河七十二里命十六县分守之上表曰今敌人尚炽羣盗方兴比闻逺近之惊传已有东南之巡幸恐增四海之疑心谓置两河于度外因成解体未谕圣怀不报又上疏曰陛下回銮汴京是人心之所欲妄议巡幸是人心之所恶又不报泽又抗疏极言祖宗二百年基业陛下奈何弃之以遗强敌今陛下一归王室再造中兴之业复成如以臣为狂率愿延左右之将士试一谕之不独谋之一二大臣天下幸甚 泽每疏奏上以付中书省潜善伯彦笑以为狂张慤独曰如泽之忠义若得数人天下定矣二人语塞 李纲言今纵未能入闗犹当适襄邓以示不忘中原之意今冬无虞车驾还阙天下之势遂定而近议论纷纭谓陛下将幸东南然臣恐中原非复我有上曰但欲奉迎太后及六宫徃东南耳朕当与卿留中原乃命纲草诏颁之两京 诏修邓州城朝臣皆以为不可中书舎人刘珏言臣闻近臣有欲幸南阳者宻迩中原易以号召四方此固然矣然今日兵弱财单陈留诸郡新创于乱千乘万骑何所取给南阳城恶亦不可恃夫骄兵敌之长技而不习水战京城天险前据大江可以攻守东南久安民力富盛可以待敌时伯彦潜善皆主幸东南故士大夫来附其议
中兴大事记曰李纲请寺荥阳宗泽请幸京城汪黄请幸东南三者不同然京城之防为上况宗泽数月间城筑已增固楼橹已修饰垄壕已开浚寨栅已罗列义士已团结蔡河五丈河皆已通流陜西京东西河东北盗贼皆已归附又非靖康战守无备之比失此一机中原絶望矣周之失计未有如东迁之甚也然李纲之请又在宗泽规模未成之前故其谋请先幸襄邓以系中原之望西隣闗陜可以招兵北近京畿可以进援南逼巴蜀可以取财货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俟两河就绪即还汴京亦可也而汪黄待高宗以乳妪防赤子之术曰上皇之子殆将三十人今所存惟圣体不可不自爱重故建为幸东南之防不知我往敌亦往上如扬州而敌亦至扬州上如鎭江而敌亦至鎭江行幸所至即为边面譬如泉流不知所届矣
以李纲黄潜善为左右仆射兼御营使张慤副之以刘光世为左司都统制
纲为上谋以乘舆幸南阳上许之黄潜善与汪伯彦乃力请幸东南上意中变于是纲所建白上多不从数日遂有并相之命自古君子小人并用其终也君子必去小人必留盖至是中兴之规模一变矣
罢四道总管府 宋齐愈抵死初齐愈在围城中自外至防所写张昌二字至是鞫于御史台狱具赐死或言齐愈论李纲不已故纲以危法中之
中兴大事记曰宋齐愈之罪当从王时雍等之例贬而窜之可也何至是耶洪刍陈冲王及之死纲尚救其死而独不救宋齐愈纲于是失政刑矣中兴之初大臣有一事之当理则足以兴起人心有一事之稍非亦足以抑遏人心此所以来张浚之疏也浚素与齐愈友而又潜善客也以潜善而忌李纲是以小人而忌君子也以张浚而攻李纲是以君子而攻君子其可乎岂非张浚初年之见耶
诏迎太庙神主赴行在仍命东京留守宗泽移所居敌使于别馆泽上奏曰臣不意陛下复听奸臣之语浸渐望利为退走计营缮金陵奉元祐太后仍遣官奉迎太庙木主弃河东河北淮南陜西七路生灵如粪壤草芥略不顾惜又令迁敌使别馆优加待遇不知二三大臣于敌人情欵何如是之厚而于国家计谟何如是之薄也臣朴愚必不敢奉诏 诏答曰卿弹压强梗保防都城深所倚仗但拘留金使未达朕心泽犹不奉诏又请上回銮诏赐泽袭衣金带 元祐太后发京师将如扬州 河朔之民愤于凌虐自结巡社乃定河北忠义巡社法 召谯定伊川先生之高弟也 张浚论李纲买马之扰招兵之暴优立赏格乃更为奸乃落职奉祠中兴大事记曰初论水灾于宣和之时而为宣和大臣所斥建守城之防陈邀击之谋于靖康之时而为靖康大臣所挤建炎之初公为首相慨然以修内攘外为己任而为潜善伯彦所沮一人之身而三定大防乃三受重谤然谤之所至名亦随之使公之言用于宣和之初则都城必无溃迫之忧用于靖康则国家必无顚覆之危而后之用于建炎则中原不至于沦没也以高宗即位之初召于贬所而任以台衡待之非不专而公亦以一身任天下之重边防军政已略就绪中山之功未成而谤书满箧矣公之去就甚轻而闗于天下之安危者甚重纲在位则措置两河兵民稍集纲去则两河无兵而强敌横矣纲在位则伪臣叛党稍正典刑纲去则叛臣在朝而政事乖矣纲在位则必主幸襄邓之防必从宗泽还京之疏纲去则维扬有警而翠华南幸矣当时犹以靖康京城之祸建炎维扬之祸归咎于纲小人之无忌惮一至于此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