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藩纪事本末


  李永茂去,以疏荐刘湘客;主肇基持之,被斥故也。

  以朱治涧为两广总督,守肇庆。

  顺治四年(丁亥)二月,以瞿式耜、严起恒为东阁大学士。

  以锦衣指挥马吉翔掌丝论房事,同票拟。

  三月,进式耜文渊阁大学士,兼吏、兵两部尚书,守桂林。

  五年(戊子)四月,王子生,大赦。

  召旧辅何吾驺、黄士俊为东阁大学士。

  六年(己丑)冬十月,封黔镇皮熊为匡国公、播镇王祥为忠国公,防滇寇也。

  七年(庚寅)春正年,王奔梧州,留马吉翔、李元胤守肇庆。

  下都御史袁彭年、少詹事刘湘客、给事中丁时魁、金堡、蒙正发诏狱。彭年以反正功,免议;堡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时朝士各树党,从李成栋至者,袁彭年、曹晔、耿献忠、洪天擢、潘曾纬、毛毓祥、李琦,自夸反正;从广西扈行者,朱天麟、严起恒、王化澄、晏清、吴贞毓、吴其雷、洪士彭、雷得复、尹三聘、许兆进、张孝起,自恃旧臣。久之,复分吴、楚两党:主吴者,天麟、孝起、贞毓、李用楫、堵胤锡、王化澄、万翱、程源、郭之奇,皆内倚马吉翔、外结陈邦傅;主楚者,袁彭年、丁时魁、蒙正发、刘湘客、金堡,皆外结瞿式耜、内倚李元胤。元胤,成栋子也;彭年等附之,时号五虎。于是,互相攻诘无虚日。王知群臣水火,令盟于太庙;然党结益固,不可解。堡尤恃强,化澄、吾驺相继排去;贞毓等欲排之,而畏元胤,不敢发。是春,王赴梧州,元胤留肇庆、邦傅率兵援广州,贞毓乃合御史程源等十四人共诘之。

  八年(辛卯)春二月,孙可望遣贺九仪杀大学士严起恒,追杀督师兵部尚书杨鼎和于崑仑关,并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张载述等;并执阁学杨畏知以归,杀之。

  以吴贞毓为东阁大学士。

  九年(壬辰)二月,孙可望迁王于安陆所,改陆为隆、升所为府。后复改为安龙。

  十年(癸巳)二月,王使林青阳于李定国,约来迎也。

  十一年(甲午)三月,孙可望遣郑国、王爱秀至安隆,杀大学士吴贞毓及张镌等十八人;并议废后,后泣诉于王,乃止。

  十三年(丙申),孙可望自置内阁六部等官,以文安之为东阁大学士。安之走川东。

  李定国护王迁云南。

  十六年(己亥),王入缅。

  十月,从官请造庚子历,从之。

  十八年(辛丑),缅人执王归于王师。

  四镇

  崇祯甲申,封黄得功为靖南伯。福王僭立,进侯;令驻仪真。命总兵刘泽清为东平伯,驻庐州;总兵高杰为兴平伯,驻瓜州;总兵刘良佐为广昌伯,驻临淮。大学士史可法开府扬州,兼督其师。

  得功,榆林卫人,素忠勇,醉后运双刀如飞;每战血渍手腕,以水需之,久乃得脱。军中呼黄闯子。建功河北,与良玉先得封。杰本闯贼部将,窃自成妻刑氏,来归,积功至总兵。京城陷,杰南走。福王设镇淮上,诸将皆欲得扬州,而杰先至;扬民畏杰淫毒,不纳。杰遂攻城,掠妇女。可法议以瓜州予杰,乃止。九月,移镇徐、泗,而家属寓扬。得功故守庐州,可法虑杰难制,乃移得功仪真相牵制(杰死后,得功乃驻庐州也)。时东莱总兵黄蜚,将之任。蜚与得功称兄弟,得功闻其将至,率骑三百迎之高邮。杰疑得功图己,潜帅精卒,伏道中;得功至土桥,方作食,伏起。得功出不意,举铁鞭走,飞矢雨集,马踣,腾他骑驰。有骁将舞槊直前,取得功;得功反斗,挟其槊而抶之。复杀数十人,声咆哮如雷,跳入颓垣中,乃免;所随三百人,无一存者。而仪真兵将亦被杰劫,杀伤过半。得功大忿恨,归诉于朝,愿与杰决死战;可法命万元吉和解之。适得功值母丧,可法命杰以千金为赙,乃止。

  杰以得功事解,感可法,与谋恢复,请调得功、泽清赴邳、宿,而自提兵趋归开,且■〈耳敢〉宛、洛、荆、襄,以为根本。可法壮之。然揣知得功必不为杰后继,故不谓,仍驻仪真。杰复具疏言曰:今大势守江北以保江南,人人言之。然从曹、单渡则黄河无险,自颍、归入则凤、泗可虞,犹曰有长江天堑在耳。若何而据上游、若何而防海道,岂止瓜、仪、浦、采为江南门户已耶!伏乞和盘打算,定期速行,中兴大业庶有可观。随发总兵李朝云赴泗州,参将蒋应雄、许占魁、郭茂荣、李玉赴徐州防守。

  八月,可法巡淮安,阅泽清军;随具疏请饷,为进攻计。九月,巡仪真,阅得功军。十月,闻自成败还陕西,杰即率兵进。可法赴清江浦,遣官屯田开封,为经略中原根本。时诸将各分汛地,自王家营至宿迁最冲要,可法自任之。

  十月,王师致书可法,以「春秋」之义,有贼不讨,则故君不得安葬、新君不得即位。今闻有僭号江南者,弃恩忘仇,将谓长江天堑、北军不能飞渡耶?夫以中华全力受制潢池,而欲收江左一隅抗衡大国,胜负之数,不待蓍龟矣。诸君子果识时知命、厚爱贤王,宜劝令削号归藩,永绥福位。可法答书,言有贼未讨、新君不得即位,乃不忍死其君者之说耳。若夫天下共主身殉社稷,青宫皇子惨变非常,而拘牵不即位之说,坐昧大一统之义;中原鼎沸,仓卒出师,将何以维系人心、号召忠义?紫阳「网目」,踵事「春秋」。其闻如光武、昭烈,晋元、宋高,皆于国仇未复之日,亟正位号,「网目」未尝斥为自立。又言:契丹和宋,多输金帛;回纥助唐,不利土地。况贵国笃念世好,兵以义动。今贼未伏天诛,卷土西秦,方图报复;此不独本朝不共戴天之仇,亦贵国除恶未尽之虑。伏祈全师进讨。问罪秦中。至于牛耳之盟,本朝使臣久已盈道。

  十一月,我兵入宿迁,可法令刘肇基、李栖凤复之。未几,大兵围邳州,肇基拔之,相持半月而解。

  十三日,杰至徐州,遗书大军,约同灭闯贼。大军回言同灭闯贼,其事不合与予言;且劝其弃暗投明,择主而事。我副将唐起龙、唐虞时亦致书于杰,劝之早降,有「大王小侯、世世茅土」之语;杰并不从。乃沿河筑墙,专力备御。又具疏请以重兵驻归、洛,联络河南总兵许定国以奠中原;且以银币赠定国,与结好。时闻我豫王将由孟县过河,河南抚镇接踵告警。杰遗书泽清,言彼军若一越渡,则长江迤北尽为战场;时事至此,令人应接不暇。泽清以闻,马士英疏称:清兵虽屯河北,然贼势尚张,不无后虑,岂遂投鞭问渡乎?况强弱何常?赤壁三万、肥水八千,惟在诸将刻厉之而已。时,陈洪范奉使燕都还,亦言清兵万分紧急。士英恶之曰:有四镇在,何虑?大兵至夏镇,别由济宁南下,一从雒阳攻海州,图邓州。可法、杰、泽清各具疏告急,不应。十二月,大兵下邳、宿,可法飞章报闻,不应。

  乙酉正月,杰抵归德,约定国同事。时定国驻睢,有言其送子渡河者。杰遣人邀定国,不至。杰因邀巡抚越其杰、巡按陈潜夫,同赴睢。定国郊迎,其杰讽杰勿入城,勿听。十三日,杰兵已尽发开封戍守,且邀定国去睢。是夜,定国享杰。杰醉,微言及送子事;定国大疑。杰既卧,传炮大呼,众拥杰至定国所杀之;其杰、潜夫遁。明日,杰部回睢攻城,老弱无孑遗;定国来降于王师。杰为人淫毒,扬民闻其死,皆相贺;然是行也,进取之志甚锐,故时有惜之者。可法闻杰死,急至徐州,为请恤于朝。王赠杰太子太保,许其子元爵世袭,封荫一子锦衣百户;而以杰部李本身为左都督,领杰兵,提督本镇赴归德。本身,杰甥也;故使之,后亦来降于王师。得功闻杰死,引兵袭扬州,将尽杀其妻子以复焉;可法急遣同知曲从直解之,乃去。可法寻归扬州。

  三月,大兵入仪封,破归、睢,进逼江北,直下徐、颍。四月,左良玉以清君侧为辞,提兵下九江;急调得功、良佐御之。泽清亦托名勤王,大掠而东。可法连疏告警;王曰:上游急则赴上游,北兵急则赴北兵,自是长策。可法曰:上游不过欲除君侧之奸,原不敢与君父为难。若北兵一至,宗社可虞,不审辅臣何意蒙蔽若此!又移书士英;士英惟以左兵为虑,不应。刘洪起亦奏称:清兵直下,恐为南京忧。总督王永吉亦言:徐镇势不能有,何以保江北?俱不应。大兵渡淮,人情鼎沸。十九日,召对群臣,大理卿姚思孝、尚宝卿李之椿等,合词请备淮扬。工科给事中吴希哲,亦言淮扬亟应备御。王谓士英:良玉虽不该逼南京,然看他本上原不曾反,如今还该守淮扬。士英厉声曰:此皆良玉死党为游说,不可听。宁可君臣同死于清,不可死于左良玉手;有异议者,斩。王嘿然。二十日,大兵屯斑竹园,总兵李栖凤、监军副使高岐凤欲劫可法出降。可法叱之,二人遂拔营来归。二十四日,大兵薄城下,时诸将惟肇基自白洋河以兵四千至,请乘清兵未集,背城一战。可法不可而止。可法血疏告急,不报。刘泽清通款我朝,我朝恶其反覆,磔诛之。二十五日,大兵攻城,炮发,城墙、敌楼顷刻崩陷。城破,可法自刎不死,参将某拥之出山东门,遂被执;谕降,不从,杀之。肇基率所部巷战,一军尽殁;副将乙邦才、马应魁、庄子固、楼挺、江云龙、李豫、副旗鼓参将陶国祚、内左营参将许谨、内右营参将冯国用、前营参将陈光玉、李隆、徐纯仁、游击李大忠、孙闻忠、都司姚怀龙、解学曾等皆巷战死。兵部职方主事何刚入城甫一日而城破,投井死。原任兵部尚书张伯鲸被数创死;妻杨氏、子妇郝氏从之。时得功破左兵于铜陵,收军屯芜湖。五月八日,大兵抵江浒。京口水师总兵郑鸿逵、郑彩及佥事杨文骢等督兵守江;我军用大炮击江南军,每炮发,江水涌激高数丈,二郑师先遁,文骢亦逃。八日昧爽,烟雾蔽江,乃缚刍置木筏上顺流下,以绐京口兵;而大军潜从龙潭竹哨渡。十日,士英犹有「长江天堑」之对。十一日,大兵薄都城,士英奉王母、妃率先遁,城中无一卒御敌者。王荒宴至夜半,乃奔芜湖。都城破,勋臣自赵之龙、汤国祚、文臣自王铎、钱谦益以下文武数百员、军士二十三万,俱迎降。吏部尚书张捷、刑部尚书高倬死之。庶僚同死者,则有杨维垣、黄端伯、刘成治;杂流诸生殉难者,则有陈于偕、吴可箕、黄金玺、陈士达。六合则有诸生马纯仁,抱石投水死。如皋则有布衣许德溥,刺字于胸曰「不愧本朝」,又刺字于臂曰:「生为明人、死为明鬼」。遂被逮,杀之。邳州则有监生王台辅,自缢死。

  王至得功军,得功惊泣曰:王死守都城,各镇尚可合兵以图兴复;奈何听奸臣言,先出乎?大兵追王,十五日及于芜湖,得功战于荻港。时,良佐已降于我,即阵上招得功;得功叱之。降将张天禄从良佐后射得功,中喉偏左;得功知不可为,掷刀拾所拔箭刺喉以死。其妻闻之,亦自经也。总兵翁之琪投江死。中军田雄挟王出降。

  两案

  顺治二年(乙酉)二月,鸿胪寺少卿高梦箕密奏先帝太子在浙。初,甲申之变,太监栗宗周、王之俊以太子、二王献于李贼,贼幽之刘宗敏所;至是,南来。左良玉疏称:吴三桂实有明验,今不可考。三月初一日,命太监李继周往浙召至,寓僧寺。令内员迎入宫,内员报不实;寻命移寓锦衣卫都督冯可宗家。传文武官识认,大学士王铎指原任讲官方拱乾问曰:此何人?对曰:方先生。而讲官刘正宗趋上,不识也。又问:先帝亲鞫吴昌时时,东宫立何地?不能对。于是,给事中戴英直诘其伪。授以纸笔,供称高阳人王之明,系驸马都尉王昺侄孙;家破南奔,遇高梦箕家人穆虎,教以诈冒东宫。王铎等回奏,遂敕法司根究。乡史陈以瑞奏:愚民观听易惑,将谓诸臣有意倾先帝血胤,请勿加刑。时有内员上密疏于王,王令持示士英。士英言细阅密疏,其言虽似,疑处实多:既为东宫,幸脱虎口,不即到官说明,却走绍兴,可疑一也。东宫厚质凝重,此人机辨百出,可疑二也。公主现养周奎家,而云已死,可疑三也。臣愚宜付法司,穷究主使,与臣民共见而弃之。越三月,鞫于午门外,梦箕、穆虎皆具服,下刑狱。

  士英欲并倾姜、黄,令法司究主使附逆者。宁南侯左良玉具疏言:东宫之来,吴三桂实有明验;朝廷诸臣但知逢君,不顾大体。前者李贼逆乱,尚锡王封;何至一家视同仇敌?明知穷究必无别情,必欲展转诛求,遂使陛下忘屋乌之德、臣下绝委裘之义,亲亲而仁民,愿陛下省之。靖南侯黄得功言:东宫之来,何人定为奸伪?先帝之子,即陛下之子;未有不明不白,付之刑狱,人臣之义谓何?在廷诸臣,谄徇者多、抗颜者少,即使明白识认,谁敢出头取祸乎?广昌伯刘良佐言:王之明、童氏两案未协舆论,恳求曲全两朝彝伦,毋贻天下后世口实!湖抚何腾蛟言:太子到南,何人奏闻?何人物色?取召至京,马士英何以独知其伪?既是王昺侄孙,何人举发?内官公侯多北来之人,何无一人确认而泛云自供?高梦箕前后两疏,何不发抄?此事关天下万世是非,何可不慎!江督袁继咸言:太子移气移体,必非外间儿童所能假袭。王昺原系巨族,高阳未闻屠害,岂无父兄群从?何以只身流转到南?望陛下勿信偏辞,使一人免向隅之泣,则宇宙享荡平之福矣。各疏上,王惟以王之明自供甚明,将审明节略谕之而已。

  四月,左良玉称奉太子密旨,举兵南下,至九江。江督袁继咸请赦太子以止之;王切责,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