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林典故

词林典故【明】张位撰
词林典故序
翰林之设，防于唐初，历代靡不崇重，而我朝为尤盛。高皇帝既罢中书省，乃特命词臣详驳诸司章奏，辟文华堂，遴英俊进学其中，学成而官之，皆古所未有。土释蹻而进乎是，辄与九卿分庭抗礼，百执事无得以资品雁行者，岂真天子有私人哉矣！矢谟进讲，启沃上心，视草代言，宣布德意，以至于抡校群品，是非万世，职诚无重焉者也。二百年来，衙门所行事体，时移事易，故牒多所变更，通籍者遇有考问，靡得而征焉。万历丙戌，余承乏掌策，教习庶吉士，日坐玉署，多暇，尝辑《掌院题名》及《翰苑题名录》二书行矣。是时，宗伯山阴朱公示余典故数条，因与同官学土东阿于公、南充陈公访采见行事宜，得三十余款，曰职掌，曰仪节，分门类载，遂成此编。复以就正于中堂老先生，再质诸词林诸君子，谓可以存掌故也，遂梓而传之。
於戏！我祖宗优词臣以体貌，而不烦以事，使静观博习，涵养薰陶，从容沉浸于古今之中，以广其聪明而坚其志意，它日当天下事，以事外之身衡之，可以毗上总揽为六典纪纲，意甚隆厚。盖地切斯貌重，官清斯体严。而或引虚文以自高，废成规以为让，皆非也。虽然，愿地以人而重，毋愿人以地而重。故居是官者，宁淡毋浓，宁朴毋华，宁韬毋炫，宁让毋竞，饬躬慎度．不用为用，翱翔冰衔冷局间，天下望之，屹然钟彝鼎吕，夫非自重而人愈益重之乎！至于交际服用，失在于增不在于减。当末俗凌夷之时，稍以古道自振，固又在吾党之自勉矣。
万历十四年丙戌仲冬既望，翰林院掌院事、礼部右侍郎兼侍讲学士、经筵日讲官、记注起居、《会典》副总裁、教习庶吉士新建张位，书于本院之瀛洲亭。
经筵
凡初开经筵，以勋臣一人及首位中堂充知经筵官，其余中堂俱同知经筵，衙门自编修以上年探相应者及掌詹、祭酒，俱充讲官，修撰以下年浅者充展书官，近年检讨亦题讲官，讲读亦展书。礼部正卿亦有充讲官者。每岁春秋，开讲辍讲，俱诣中堂作揖，朝房投帖，讲官撰完讲章，先送中堂看定，三日前进呈。临讲先一日，须要演习精熟。
凡讲期，春间二月十二日起，至五月初二日止，秋间八月十二日起，至十月初二日止，逢二则讲。开讲之日，于丹陛上行五拜三叩头礼，以后止一拜三叩头。
凡讲官当讲者，照经书分立于东西第一班之末，鸿胪赞进讲，齐出至讲案前，稍南北向并立，鸿胪赞行一拜三叩头礼。看东展书官出至御案前，东讲官即进至讲案前，启界尺，取讲章展开压定，俟展书官退至铜鹤下，讲官先念讲某书，乃讲。讲章中遇称皇上圣明，则拱手俯躬。讲毕，看展书官出，至御案前收讲章，讲官亦收讲章，俟展书官躬退，方退就原所。次西讲官亦如之。收讲章毕，将界尺压书既毕，鸿胪赞行一拜三叩头礼，一躬，东西分行，各就本等班次。
凡展书官候讲官出至讲案，俱出至铜鹤之下站定。讲官叩头毕，即进至御案前，径跪于地，平上不用躬，取右金尺用左手，左金尺用右手。展讲章毕，起身一躬，仍退至铜鹤下立。收讲章亦如之。后展者收讲章毕，仍取金尺压书，讲官退，亦退就本班。
凡经筵讲章有字者计六叶，在御前者尽展开，用尺两旁直压；在讲官者，先开三叶，讲至半，再揭开后三叶，两尺俱八字斜压。收讲章，俱入原书内。
日讲
凡日讲官，或用四员，或用六员。初开讲之日，俱穿红，行五拜三叩头礼，以后俱常服，止一拜三叩头。遇景命之日皆穿红，如遇皇上及两宫本命之日，皆称景命。遇忌辰皆穿青素。
凡开讲辍讲，俱诣中堂作揖，讲章撰完，先送中堂看定，先一日进呈。每讲毕，至东阁会揖，毕，光禄属官二员先揖中堂，次揖讲官，一躬退，中堂上坐，讲官列坐，茶毕，拱手而别。
凡年终，将讲过讲章类抄送阁，装潢进呈。
凡讲期，隆庆间，每日视朝毕．即御文华殿讲读，冬夏则辍。今上以三六九视朝不讲，余日皆讲，冬夏不辍。
凡进讲读，先至直房，候驾出，内官传宣，即随中堂入文华殿，中堂于屏之左右，讲官于东西暖阁门南，各东西分立。少选，中堂稍进屏内，讲官进至屏南，仍各东西分立。候上口宣，同躬身承旨毕，入讲筵，行叩头礼，中堂为一班，讲官分为二班，东西退立。以次进读《四书》者，先至御案前，离三尺许，一躬，向左盘旋二步至案，取金尺置于案上，展开书，置起止于书下，看本日所读面叶行款，务移中正，尺或旁压，或上压一尺，或一直一横，书有连叶者，或中摺，或用左手揭书角，皆随其便。执牙签读五遍，仍置牙签在书内，掩书，不压金尺，仍一躬，退立本班。读经者亦如之。然后以次进讲，其执签、展书、掩书、进退之节，皆如读仪。但讲毕置牙签于案上书外，左边签头向上，用金尺压书毕，仍盘旋二步至原立所，一躬，退就本班。候上赐酒饭，承旨毕，一拜三叩头，一躬，候上出案，举手仍向北一躬，出至文华门外，谢赐酒饭，行一拜三叩头礼。酒饭后，俟进字毕，仍进讲史书，如前仪。讲毕，一拜三叩头，一躬，候上出案，举手仍北向一躬而出，万历九年，该内阁题免进读，仍多讲经书，亦不进字。遇有章奏系重大事情者，中堂先进后殿面讲，及讲祖宗训录，出，仍同讲官进讲史书。万历十四年春，三书一连进讲。
凡日讲官初入讲筵，于大班叩头外不打躬，埃班定，跪致词云“新补日讲官某官某人叩见。”致词毕，三叩头。其升迁、行取到京、考试回还等项，遇免朝之日，即于讲筵致词。万历四年讲官陈经邦，八年讲官陈于陛，给假省亲口籍，亦进讲筵面辞，辞毕，即先趋出。
凡侍班或偶咳嗽，不妨先趋出，或偶患病，欲给假调理，须具本奏请。病痊谢恩外，仍于讲筵致词叩头。致词云：“日讲官某官臣某，钦蒙圣恩，给假调理，今病痊可，叩头谢恩。”
凡日讲官初补致词，及叙劳升迁，遇免朝当讲筵致词者，或二三人及六人，惟听首一位总叙致词云：“日讲官某官臣某等，钦蒙圣思，升某官臣某为某官，某官臣某为某官，臣等不胜感戴，叩头谢恩。”
凡讲官遇不时恩赉，中堂具本总谢。其随例赐，鲜同众顶门谢。惟圣节、元旦及大庆非常赉与，报名廷谢。
凡遇皇太子出阁读书，用提调官，钦命中堂轮侍；用侍班官四员，宫坊以上年深者充之；用讲读官四人，宫坊以下衙门官充之。各项仪节，大约与日讲同。
凡日讲官、经筵讲官及经筵展书官，初题请后，俱约同官偕赴文华殿看视讲案，询演礼仪。日讲官请同官于私宅演讲，备饭；经筵官于射所演讲，备椅桌茶。
凡讲章内字音，须与前辈同事者讲求校勘，务要字字明白，时常念熟，最忌误读及杂乡音。
凡取压书上二金尺者，取时先书脚，用右手，压时先书头，用左手。又指书牙签，头尾相似，但签头略有微尖，讲官当执取收置时，须要辨认，不可倒持。
纂修
凡纂修实录，以勋臣一人充监修官，中堂充总裁，俱领敕，学士以上官充副总裁。近年衙门缺人，谕德亦充副总裁。纂修用资深史官。近因纂修缺人，资浅者亦与，亦间有学士而为纂修官者。纂修官不在任者，吏部行文催取。纂修官各撰稿送副总裁，副总裁看定，另誊稿送中堂。书完之日，间有参对校正官。或系前辈续到及后辈初进者。若《会典》等书，则不用监修官。
凡纂修初开馆，中堂同监修、副总裁至东阁行揖礼，次翰林、坊局堂上官入揖，中堂、监修官送出槛外，次翰林讲读以下官入揖，监修官送出槛外，次两房官入作三揖，监修官亦送出槛外，次史馆官于槛外作三揖，次史馆冠带监生等于槛外两跪作三揖。中堂同监修、副总裁画会讫，历阅各馆，每馆纂修、誊录官候于馆门外，纂修官迎入馆，揖毕，送出门外。候中堂还阁，副总裁及纂修、誊录等官仍诣内阁揖。每年正月初四日开馆，同前仪，其记注起居官，是日另赴起居馆会揖，或赴东阁。年终封馆，副总裁以下诣内阁揖。
凡朔望日，副总裁及纂修官俱诣内阁作揖，纂修官仍诣总馆作副总裁揖，副总裁亦于收掌馆答纂修官揖。凡前辈续题副总裁者，到馆之日，纂修官齐诣总馆作揖，副总裁亦于收掌馆答揖。凡衙门书成迁转，历捧三年以上者升一级，六年以上者升二级。凡实录及《大明会典》成，俱于皇极殿进；或如玉牒及前代通鉴等书，皆于文华殿进。仪注具载《会典•礼曹》。
考试
凡会试主考，或钦命中堂一人，以詹、翰一人为副，或俱用詹、翰，命下之日，札部堂上官送聘，行拜礼，次日辞朝。例候于东长安门板房，不回私寓。候礼部请赴宴，正主考中席，礼部正卿左席，副主考右席，俱上坐；札部亚卿及衙门同考官俱下坐；掌科及监试道长亦下坐；部属旁坐。宴毕，入帘至公堂，有宴多不坐，径入与外帘官别。将内帘门封锁讫，各同考官于会经堂分班相向而揖，揖毕，至聚奎堂与二主考相见，作二揖，二主考还揖讫，送至屏后，不过槛，相别。二主考随至会经堂总答揖，揖毕，同考官送至过道，俟主考进槛到屏间而别，随上堂谢，揖送如前仪。
凡同考官初入帘，揖主考后，各房彼此相揖，不拘先后，以后每日俱于会经堂序立相揖。或内有门生，另出班与座主一揖；儒士，于阶下向上东西各一揖。揖毕，俱上堂揖主考。如看卷之日，主考传免揖，则三日一上堂。其送卷请教，见主考，止穿衬衣。取定试卷，或陆续送主考，或类送，不拘。候钦定正榜名数，各照主考分定数目，取中正卷若干，送同经房会批，批定，次日填草榜。
凡外帘进卷到内帘，主考即上堂令掌卷官当堂查收，随手掣取，分派各房，用小印子印毕，登记号簿，然后分送各同考官。二场、三场则令掌卷官径收，查照原号分送。
凡初场、二场、三场，先一日出题，各同考官饭毕，副主考先将各经房门看封讫，即将屏后总门封锁，匠人、儒士俱不许出堂。中书及儒土于两主考房内各写进呈题一张，懦士写者多不用。候礼部领题出，散同考官各回本房。
凡填草榜，或各房俱在，或经房挨次上堂，榜俱副主考亲写字号，从第十八名起。金增一房，从十九名起。填榜毕，即传外帘送进墨卷箱。进毕，仍将内帘门封锁讫，同考官便衣各认本经，挨号查封。三场俱不差，即将朱墨卷并束一处，近日同经各房，将字号类编一处挨查，查明之后，各房分散，甚便。同考官各用纸封记入箱，主考官封锁明白，安放堂上。其各房首卷，俱送主考收贮，候明日填正榜。
凡填正榜之日，礼部知贡举官、监试官、提调官俱入内帘，同考官俱上堂，封锁各房。与出题之日，同主考知贡举官上坐，同考内年深翰林二人及监试御史下坐，其余旁坐。拆卷亦从十九名起，填完，始拆各房首卷，正主考写朱卷名次，副主考写纸条付儒士填榜，知贡举官写墨卷名次。
凡副榜，近年亦于填草榜之日，将各房取下各卷，另填一副草榜，候填正榜日，付提调官拆卷填写。
凡开榜即见朝，仍入内阁作揖。午间，部中有宴，仪节如入帘时。送出时，宫坊以下俱在二门外阶下上马，学士以上在二门内。
凡会试武举，兵部题请考官，行文到院，内阁具题，自掌院以下、编修以上皆得推举。受聘、辞朝、赴宴、入帘、填榜各事体，俱同会试，但同考官与掌卷官俱下坐，看卷将毕，主考请同考于房内一饭，同考官亦答请。
凡会武宴，钦命中堂一位主席，二主考下坐。凡乡试考官，用宫坊以下、修撰以上。命下之日，顺天府尹送聘，次日宴于顺天府，其余在帘内事宜，俱同会试，但看卷之时，各房取过正卷，送主考总裁，其不堪者尽数退下，另取二主考总裁。旧有分经者，或一人总裁《易》、《书》，一人总裁《诗》、《春》、《礼》，或二人公同裁定，不拘。但无一经分二主考之例。会场，先二日送卷封号；乡场，先一日提调、监试同拆卷。填正榜之日，主考与提调、监试皆上坐，其余旁坐。
凡进呈试录，先期令儒士填考官名，仍将录文逐字修饰停当，二主考仍逐字看过，方可装潢。其烛下填写水行，最宜详慎。
凡武举及顺天乡试揭晓之日，二主考先于场中封中堂试录，每位二册，开门即遣人驰送私宅。见朝之后，入内阁作揖，仍每位面送二册，以后续送，无定数，多不过百册。
凡南京乡试考官，未命下前二日，同诣朝房请教，不独见。初六日命下，共遣一牌，称翰林院为公务事云云，不着姓。次日谢恩辞朝，如免朝，即于会极门具本辞，仍赴内阁作揖，毕，从长安东门出。下湾登舟，逐一搜检封识，管船水手人等俱给牌悬带，以防诈伪。开舟日夜兼程，两舟先后随，有司迎送皆不见，亦不停泊，廪给下程驿递官载小舟傍舟送上，礼单物件，当面检验，方与收受。至夏镇，已入南直隶境，更同发一牌，仰地方官严加防护，牌式如前。至仪真，少泊江口，待风顺便发，驻龙江驿前江中，两舟相维．候至期，府官出迎，始移舟泊涯，入龙江驿。饭毕，迎入府，用二帖拜二府官于后堂，时监试、同考皆相见。宴毕，迎入贡院。场中事宜，与北京同。揭晓之日，各官皆随榜出，两考官少息，移时出谒陵，回，暂憩翰林院。饭毕，赴鹿鸣宴。次日拜客交际。数日后，翰林掌院请宴，凡从衙门官南都者皆与，谓之瀛洲会。大约九月望前离南都，十月终或十一月初回朝复命。
凡两京乡试事毕，四主考合请衙门前后辈，谓之鹅头会，近久不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