馥芬居日记


  从来天爵自超伦,人爵如尘不足珍。人造恶盈宜读易,小心持满可书绅。
  纲常克尽儒方贵,经史能通学始真。守拙安贫为孝子,何惭宗祖与慈亲。

  咸丰四年十一月,夜半地震。五年正月二十九日申时又震。自四年分起当十钱,每钱重七分三厘,以后渐轻,轻至三分不等。民间不胜其苦,盖买物不肯用;即用,物价高抬也。六年四月,丁公死。五月,吉抚阵亡,向经略退至丹阳,七月初九病死。难民逃进关者,四、五千人,嘉邑派养二百人。是年之苦亢旱,春间无大雨,黄梅又不雨,河水尽竭。余家太仓,航船不能通,停止二十余日。自七月十六日有潮水进内河,方能通。是年之旱,同于嘉庆十九年,而米价自二十八文长至三十八文。柴,自个七毫长至四、五文不等,较三年分尚好些。乡间苗存五分,木棉存三分。计雨数,自四月以来至六月初十方雨,约计一寸。七月初七,雨约计七分。十四日,雨约计二分。县尊王佛云现在下乡勘荒,未知其如何办法也。外边杀至丹阳,合省内地旱荒。荒乱交集,未知举家何如结局也。七月廿三,敬夫兄死。幸安甫敛钱,买棺成殓。二侄荣甫同伊子和尚到昆山安葬。余恨其变卖坟树,母何氏安葬不到家,亦未亲到乡送丧,拟于五七在家设祭一拜,以完手足之谊。八月初五日,蝗虫蔽天,自西北至东南。初六日,城中仍有。余捉一只观之,即只蜢样子。四扇旱荒,至秋不雨,故有此虫。莫大之灾,老年及见,不幸也。七月初九,向经略死在丹阳,又差德阿色刻勒到丹阳办理,未知局势何如?可叹,可叹!蝗伤稻十分之二,是年收成约计四、五、六分。八月十四日大雨,约计三寸,河路稍通。是年收成,通县约计三分余。县主张元揆匿灾,仅报二分八厘。荒民陆逐闹县堂,县主许其劝捐济荒,可发一叹。是年白粮,幸侄安甫抄着旧年金雪泉抬价捏浮详案,官与吏俱心虚胆软,仅议定三两九钱九分。其时白米价较旧岁四千八百大二千余,议价银止增三钱一分,小极矣。如再小,办不过矣,此通县人之福也。夏秋以后,南京人有家者,往往逃之嘉定,借房居住。叩其被难情形,据说:长发男有男兵,女有女兵,城破杀掠一空。被掳者,父母妻子不能交谈。即有赏赐婚配,必另配他人,不能如旧为夫妇也。其法,亦七日一礼拜耶蘇;其人,多是天主教。可知反乱之故,总属被夷人煽惑也。可叹,可叹!咸丰七年小熟,麦、豆、菜子约计七分收成。通省各县,上年冬间起,至今年五月,收买蝗虫子、小蝗虫无数,亦一良法也。五月,夷人来讲书、送书,竟说耶蘇命我等进中华,帮天国取天下。盖上年,英夷已与广东督抚打仗也。余谓反乱天下者,总属夷人,良不谬矣。余不善诗,所作甚少,幼年有诗数首,存之。

  秋菊七律一首:
  风卷秋云雨乍晴,菊开浓艳有深情。浮金对槛香偏别,点玉含烟色愈清。
  暮醉赠仙还自摘,朝吟携酒欲同盟。三余不减陶潜径,让尔常昭独秀名。

  冬日偶成七律一首:
  霜铺银野近春游,妙境闲看胜早秋。月照柳条横雪面,天寒鸟语绝枝头。
  深林竹绕音偏逸,曲处河冰水不流。独醉后园身未倦,为怜冬景再登楼。

  冬日同友登迎霞阁七律一首:
  携手登楼一望平,无边清景有余情。亭前杨柳传春早,阁外梧桐叠雪轻。
  月照小山偏皎洁,河冰倒影不分明。诗戒饮酒相评乐,说笑归家松竹迎。

  久雪七绝一首:
  白云密布寒光烈,遍野如花飘不绝。梦回枕上寂无声,破晓窗开天又雪。

  偕友雪夜郊望七律一首:
  天寒白雪积村融,遥望郊原景不穷。千树花光远近里,一庄月色有无中。
  深林低屋银装样,曲径横桥玉叠同。共爱忘机游甚乐,诗成相赏倚梧桐。

  义仓本钱贰万壹千千,二年分清款,被董事秦庆宝、张云口、叶慎斋等串用六千千。六年分旱荒,欲用赈济。顾桂山请籴米平粜,业经县尊批准,已买米三百余担,市上米价骤长数百文,民病甚。安甫侄不忍坐视,即稟请仍照旧章,以钱发赈,始无弊病。县主信之,追回前谕。安甫见东北乡河道久塞,所以水旱均荒,请以义仓本利开通河道,所谓以公济公。春间即以赈济钱发河夫,开河工竣,然后发饥口。只发三个月,东北方民已大得其益。通县发饥民,不至罔费。此最妙之策,幸县主信之,竟开通官河九条,其余支河,民自开。开通不计其数。东北方自此以后可以少荒矣。此安甫之善事,记此以观将来。盖北方民已控告六年,县主以编夫钱难缴,不准开也。以六年之难事,安甫一举成之,不愧读书人作用。现在董事串吞,安甫已告上状,奉州提审讯追偿,未知后日可能归款否?开河,安甫之策,并不经手银钱,以避嫌疑。董其事者,为葛晋卿,任劳任怨,昼夜在乡,劳苦万状,听说并不沾染银钱。此公之善心善事,将来子孙必有善报也。其时民有谚云:“葛晋卿有德而无财,秦嵩甫有财而无德。”嵩甫即秦

  庆宝也。伊子竟不能读书接后;晋卿之子已入泮,后中举人。二人之优劣见矣。余妻俞氏,于前数年为余绝契买一朱氏女。于今咸丰七年七月初五午时,竟产一男,行八舍,小名溁哥,学名温思。此子若能长成接后,仍余妻俞氏之力也。七月廿一日,大风潮,木棉尽坏,一无收成,只三四分而已。八月初二日,蝗虫大至,四境皆多。县令李公命捉蝗买钱,日数余担,未知能捉尽否?八舍溁哥生后两月余,得姚■〈火工〉基莼甫贺七律一首,录之:

  海中蟠实果生迟,花甲初添玉树枝。朱芾斯皇符泰兆,高崧维嶽锡神奇。
  凤毛麟角充闾起,骥子龙文绕杖随。谢傅徐卿同盛事,簪缨累叶庆无期。

  余八字绝处逢生格,上年六十四精绝,于十二月竟孕一男,岂非绝处逢生乎!命理之微,丝毫不爽。嘉邑丁前宪因孤贫粮银有余钱,捐设额外孤贫二百人。冯前宪停止,后失守城池,逃去,问罪。后张前令复设一百人。七年八月卸任时,经手户库书徐光裕、顾少霞、汤国华、童寿童、向苏焕侵吞三个月不发,余代为投单,奉县宪批准给领。张前宪少三期,着库书查覆。徐库竟禀张本少三期,其实张公并不少。有李二爷亲口说过,七人竟分用三期,观其子孙后报如何?目下顾少霞已故,苏焕丧明,须知此粮孤贫苦度之物,岂可侵吞,将来必有后报也。咸丰七年,白粮议三两九钱五分,因米价较上年每石四千四百小四文,所以减四分。前数月,闻句容溧水克复。十一月十二日,闻镇江克复。旧闻“镇江钥匙南京锁”,既复镇江,南京不久可复矣。厅上板壁,三堂门七扇,俱子雨独办,用钱十四千。嘉邑寺院多停柩,余投单押葬,蒙县移营押催,七年,分葬三百余柩,尚存七十余。熊中元城守已去,今冬俟其再来,可再催也,此事中元之力也。八年九月十四,安甫侄得报中式,顺天举人三十九名。是年二月,押运浙江粮到天津,遇英夷。天津打仗失守后,行李俱被土匪劫去,九死一生方能到京,是转祸为福之机也,余悲喜交集矣。八儿胎疟亦愈,莫大之幸。咸丰八年十月二十四,议白粮三两九钱一分。县尊周沐润酷议,嘱门生裘云桂、张云崖主其事。安甫不在家,余一人不能挽回众口也。其时米价三千四百文,较上年小一千文,应议三两五钱,幸上宪驳至三两陆钱。太、嘉航船执照,由臬宪饬县颁发,海船费用贰千,共四千文,付兵房一应在内。九年十月十五,议白粮三两八钱九分,较上年小三分,其时米价每升三十一文,顾石渠专主。安甫侄咸丰四年春初办海运事。五年夏补廪。六年、七年未办海运。八年二月十二,押运到天津,遇难进京,得中举人。南翔河淤塞数年,王叔彝来舍道喜,润说先生虽上洋籍,现居南翔,必须办通此河为是。叔即应允,到上海写捐壹万千。嘉邑照田征,每亩二十文,征万四千千。陈家行做一闸,四千千,筑坝一千千。九年十月动工,十二月告竣。葛晋卿、安甫侄二人之力居多。奠大之利,叔彝成其事,嘉邑之幸也。咸丰十年正月书。

  余年六十有八,耳目聪明,手足轻健,是盖有故。余自十八岁训蒙始,所处境地非一。有女有妇诱引余心,余忍耐不动,心拒之非一,所以能享大寿。表弟俞杏坪、俞友竹不能如余。杏坪年未满三十,友竹未满五十,且绝嗣。淫恶之报最重,少年人切须戒之。十年二月二十七,杭城失守,官死八十余口,民死七、八万口,杭城大劫数也。城中将军不服,率兵民御敌,自二十七打仗,直到三月初三,幸城外张玉良兵到,两路夹攻,得复杭城。杭城既复,苏州可望无虞也。闰三月,张家祥大营失守,退守镇江。长发进至丹阳。二十九日,失守丹阳,苏城逃兵放火,初四日烧至初七、八裹,尚未救灭,烧民房数十里,烧死居民无算。嘉邑幸邑尊温公名纶,与安甫侄相商,早巳团练乡勇,逃兵劫财物逃至嘉邑者,查讯明白,初六日,杀六名。以后逃来者,兵民混杂,溫公俱押出境外,嘉邑得安。幸安甫侄居心仁厚,且明于办事,不至悮杀无辜,王氏之幸也。四月十三日,苏郡失守。二十三日,昆山失守。二十八日,太仓失守。逃难人民不计其数,往南路去。五月初二,太仓土匪往娄塘外冈两路夹进。城守熊中元、倪文龙、衙卫刘武英往击,匪退。初三日,又来外冈,放火烧抢典当,官兵义勇往击,擒数人,杀之,余匪逃去。初五日,又来高升桥打仗,伤义勇百余名。县城失守,温公、熊公、倪公逃去。自申刻沿烧城中民房。初六日,城外沿烧民房。初六日早,匪即去,城内外掳掠一空。初七日,土匪放火,抢典当,城内外四典俱空。初八日,上洋吴道宪差候补府陈冶云来守城,杀抢典者数人,带绍勇二百名。初五日,有文生程应杓桐卿夫妇骂贼,曰:“我秀才,岂肯从汝贼匪。”遂被杀,并杀大、小口二名。城中民掳去四百余名。薛焕兵多通长发。初五日,薛兵来,即失守。初十日,温公、倪公、熊公俱来城筹善后事宜,城中妇被奸者不少,不从者杀死。崔寄妻一人,乳及阴门割去。初十日,青浦失守。十三日,淞江失守。五月二十七日,乡民擒蕉湖船长发五十六人,于高升桥杀去。六月初五日,贼又来。嘉城乡民贡献者少安,不贡献者俱被掳掠。至今八月初六日尚然。余避学生谈商华家,妻俞氏于七月二十四日到安甫侄处。二十九、八月初一等日,唐家行被掠,又受难。家占三子。长逊、修家、旭升八月十四日来候。长发久踞嘉城,竟无回家之日。安甫戊午北场首题:吾未见刚者。次题:敬其所尊。三题;不得于言,勿求于心;可不得于心,勿求于气,不可一。节录安甫末第时诗数首:

  凭文兢许夺标归,谁道先登愿竞违。鲤更潜渊何日跃,龙仍留壁几时飞。
  属词愿受强词诮,说理甘贻夺理讥。毕竟文章无口物,任人称是又称非。
  (呈伯父。)

  运蹇时乖遇辄穷,蟾宫路远复难通。长年客馆愁烦内,尽日高堂怅恨中。
  有子不才虚厚望,无人曲解慰深衷。即今竭力攻书史,欲报亲恩冈极同。(呈母。)

  霸王腆面赋虞兮,我独无颜见老妻。秋闱连战皆不捷,雁塔谁将姓氏题?
  妇人识见未全非,夫婿从知是久微。痴心欲夺千人锦,漫说神龙破壁飞。
  而今下第说不得,强词夺理受人讥。何为郁郁久居此?且急遣人去告归。
  假归莫告我不问,渠知我正逢厄运。即今老母也难留,生儿不肖敢谁慍。
  吁嗟今古事,前后原相因。蹭蹬苏季子,偃蹇朱买臣。
  裘敝金尽不下衽,行歌采樵嫌其贫。故者已非故,亲者已非亲。
  自惭学浅与才疏,敢说今人即古人。待看点额龙门日,毕竟儿夫可绝伦。(示妻。)

  安甫侄、小庾婿俱迁至崇明伍激镇避难。余与妻、妾、子八舍,仍居谈商华家,未知逃得过去否?幸安甫尚有西洋信一封通消息。长发于十年开科取士,嘉邑申式三名,安亭二名。娄塘一名,姓氏严竹江,有诗四句,遂得中式。录之。“天父天兄,干戈不动。天下太平,山河一统。”十一年三月十三,取齐童生。十五日考试,取秀才二十名。余于四月二十二日搬至厂头峙伯馆。于五月初八到上海。初十到崇明五滧东沈家宅,与安甫同居,吃用俱安甫供给。余行医大方脉,稍有生意。八月初一,陈绣堂来,余购帽子三只,计钱七百二十七文。行医进门钱,每月可得三千。十一月二十七日,杭城又失守,浙宫俱逃至上洋。同治元年正月初一日,安甫侄早起拜佛,拜祖先,拜年,献小圆子,与家无异,此亦可喜之事。自余有进门钱后,稍为贴润安甫,以图永久,因逃难未知何日了也。壬戌三月初四日起,自爨,少米,小痰、安甫俱贴润些。三月二十八日,嘉定又失守。四月初三,克复嘉定。十四,克复青浦。未复之前,贼烧四乡房屋,杀掠一空,田荒无人耕种。浦东长毛伤夷人头目,夷人恨长毛,通而不通矣。上洋大势,有夷人把守,可望不失。三月初一日起,余与妾、八舍自炊,妻仍吃安甫。嘉定、青浦复失后,逃难至崇者不少。曾国藩在上江,于下江音响全无。本朝卖官卖爵,竟无一人可靠。余意天下百年之内,不得太平也。长毛铸钱,名“太平天国圣宝”,余目亲见。元年壬戌十二月初九,搬至廓家宅,房金七千二百,安甫出五千,二千二百余自出。冬天进门钱少,妻又同居,吃口苦甚。嘉定又复,竟是荒城,人民已死十分之七,耕种无人,房屋全无。苦难,惟嘉定最苦。癸亥正月初二起至初四稍有进门钱。嘉定男女掳去、杀死、自尽,共及十分之八。田荒地白,屋宇全无,尽成荒土矣。安甫正月贴米八升,二月五升。小庾正月五升,癸亥二月五升。二年,三月初四戌时,妻俞氏病故,享年七十一岁,癸丑二月初十巳时生。咸丰十年六月初五,贼掠谈商华家,八舍及妾投河,幸未死,余为救起。余避柴堆中,免遭其辱。同治二年三月,打太仓,官兵伤八百,假夷人伤二百。时势如此,焉得太平!三月十五,克复太仓。四月十三,克复昆山。癸亥九月初七,太太之棺蒙吴静斋之恩带回嘉定,烦吴峙伯安葬。前年余夫妇妾子四人过海来崇,舡费十二千亦代出,此恩德吾子孙断不可忘。二年十月十二日,克复苏州。前月,即九月,初四,克复嘉定。余自三年九月初十搬至席家栅秦寅生房两间,房金每月五百文,自出,航船稍有租钱,安甫稍为贴助。四年,邑尊汪福安请余教义学,修金三十千,节敬六千,馆设书院,学徒十八个,功课甚切。船租复原,又有馆金,可以度日矣。惟山东捻匪势盛,僧王阵亡,大为可虑。上年十一月十八日,又得一男,行九,名镜思,小名顺舍。四年乙丑三月,太仓航船复原两只,班钱亦原价,每日一百。旧季姓之船,被金岳串通吴二舍吃去,现在仅存生意,两只四班,每班十六日,租钱一千六百,稍佐度日之费。旧宅清河桥,竟成一块荒土。安甫买南门汪子安破房,六百六十千,修费六、七百千居住。余尚在秦房,房漏,夏间淫雨交作,困苦之甚,未知若何可过也。航船生意,只存三班,每日一百五十文一班。印大德之亲管去换船执照,竟费十三洋,若不换镇洋,差人锁船、锁人、押停。乱世诈人如此,可恶,可恶!八舍四岁逃难至谈宅,五岁至崇,六岁住沈家宅,七岁住廓家宅真,八岁九月回嘉,九岁在书院读书。乙丑十月二十八议白粮,安甫不在家,余与张云崖、秦鹤甫、杨月如、浦棣香等议二两九钱五分,小极矣。从来未有如是之小也。邑尊汪公之德,嘉民之幸也。上年议价三两五钱,今年竟少五钱五分,幸极之事,于今见之。五年丙寅正月十六日开馆,是日两儿种花,八舍故未到馆,未知吉凶若何也。种花之先生姓徐名少芹,是徐芹香之子。顺舍先出约五六十粒,是状元豆;八舍后出数千粒,性命几乎不保,至今已三月初五,尚未起身,未知若何可安好也。至四月方复元到馆读书,亦属幸事。端阳节,龙舟三只,甚属热闹,忘其为乱世矣。五月初八日后,淫雨交作,花田没坏,几同道光二十九年。今已十六矣,幸已天晴,未知能晴几日?不至荒年,方为幸事。小暑惊雷,黄梅少阳,至六月十二日大暑方晴,可以不荒年。幸甚,幸甚!六月酷热,连热二十余日不止。今已七月初二,立秋之后,仍未风凉。秦房处处残破,惟园小山堂邑尊汪福安居住。少园于七月初一日病故,年止四十余岁。观此,余之处境,已属妙境矣。同治五年丙寅,收成约六分。粮将起征,今九月十八日矣,尚未起征。学台姓鲍,于十六日夜到太仓,十七日到宮院。场期单已见,于十月二十三考。太、镇、嘉、宝童生进四十八名,于十一月十七送入学。丁卯二月十二亥时,又生一男,名祥舍。余命应有三子,今果然矣,命之不虚如此,但余必多活几年,方好过去。上年十一月初一,议白粮,议二两五钱半,小极矣。闻今年以后,京中颁价下来,以后不议,未知确否?讲圣渝,薪膳资每年十六两,县尊捐廉分送。期分三节,端阳、中秋、年夜,每节实得钱三千二百文,其领纸应领五两三钱三分正。同治六年六月十一日起,每日必讲,今已二十日矣,月月在县前讲。县尊谕,每月送薪膳资三千,未知可能到手否?七月初十,收到钱三千。以后停讲,初一、十五在西门外讲。长毛于十年庚申五月初五到嘉定。初六日,城外沿烧民房,烧后即去。六月初五又来嘉城,至十一年辛酉三月考童生以后即去。同治元年壬戌三月二十,嘉城又失守,四月初三又克复。二年癸亥,在崇。三年甲子九月,回嘉。同治六年丁卯,嘉、宝木棉全荒,西乡稻全熟,米价每升二十文。朔望讲生钱被帐房吃去,止得钱二千一百八十文。可叹,可叹!

  右馥芬居日记,为子雨公所作,绝笔于同治六年丁卯,距公之卒盖一年耳。(卒同治七年戊辰八月。)公年七十,有六子,三濬思(日记中名温思。)堉思均早卒,镜思习酱园业,卒年未三十,无子。

  元增谨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