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首页
- 史藏
- 志存记录
- 皇朝平吴录
皇朝平吴录
是月,太祖亲至江阴康茂才水寨,又以手书谕达等曰:「初,予闻尔等与寇相去甚迩,为是驰至此,恐有缓急,相为策应。及至,乃知不然。今遣陈经历去,汝有所言,即疾驰来报,予驻师以待。」后太祖还建康, (「后太祖还建康」,「后」原作「复」,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达等遂克泰州,虏其将严再兴等九十四人, (「虏其将严再兴等九十四人」,「人」原作「士」,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卒五千,马一百六十余疋,船四十艘。遣人献俘,命五千人者悉安置潭、辰二州,人仍赐衣一袭,妇女亦皆赐衣履、缄线、布帛。初,众自以抗拒必不免,及得赐,又妻子完聚,咸感悦,拜呼万岁而去。
泰州平,达遣黄旗千户刘杰分兵狥兴化进攻高邮, (「达遣黄旗千户刘杰分兵狥兴化进攻高邮」,「狥」原作「往」,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士诚守将李清战败,闭城固守,杰攻之不下。有陈元帅者来援清,杰击败之。
十一月,达进兵攻高邮。太祖恐达深入敌境,不能策应诸将,遣使即命同知冯国胜帅所部节制高邮诸军,俾达还军泰州,围取淮安、濠、泗。谕达曰:「为将之道,贵于持重。进师攻取,宜加审察。近闻提兵远出,深入重地,此甚不可也。若常平章,独提偏师,备寇江上,即有缓急,谁当为之应援者?宜还师泰州,兼总冯国胜所部,留兵万五千人,以取未下州郡。尔居中节制,见可而进,协和诸将,一乃心力,以成大勋。毋或轻动,以失事机。」
时李济据濠州,名为张氏守,而观望未决。太祖曰:「濠为吾家乡,而吾失之,是有国而无家也。」命右相国李善长以书招之。济得书,不报。
是月,士诚兵寇宜兴,命达令国胜围高邮,遇春守海安,遣别将守泰州,而自以精兵援宜屿。达遂率兵渡江,击败士诚兵于宜兴城下,获三千余人。
十二月,士诚兵寇安吉,守将费子贤击却之。达自宜兴还兵攻高邮,其守将俞同佥坚守,不下。时士诚遣其左丞徐义入淮援高邮。义怨士诚,以为陷己死地,屯昆山之太仓,三月不进。
○皇朝平吴录中
二十六年丙午正月,士诚以舟师驻君山,又出兵自马驮沙溯流窥江阴。守将以闻,太祖亲督水军及马步军往救之。比至镇江,寇已焚瓜州,掠西津而遁。乃命康茂才等出大江追之,别命一军伏于江阴之山麓。翌日,茂才追至浮子门, (「茂才追至浮子门」,「子」原作「于」,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遇寇舟五百余艘遮海口,乘潮来薄我师。茂才督诸军力战,大败之。凡虏将校四百余人,卒五千余人。
后十日,达遣使请以指挥孙兴祖守海安, (「达遣使请以指挥孙兴祖守海安」,原脱「祖」字,「安」讹作「口」,据明太祖实录卷一九丙午二月癸酉条补、改。) 常遇春督水军以为高邮声援。既可之,复敕达曰:「尔所请策皆善。前报彼军事势轻重不一,及俞平章请军甚急,盖因其未尝独将,料度未至。如此,安丰、竹昌粮尽将遁,此不足虑。士诚兵多有渡江者,宜且收兵驻泰州,彼若来攻海安则击之。」 (「彼若来攻海安则击之」,原脱「则」字,据清胜朝遗事初编本及明太祖实录卷一九丙午二月癸酉条改。) 寻又谕达曰:「江阴送至士诚降将秦德等二十人,言士诚之志无日不在泰州、高邮,已六遣兵渡江,其骁将军壮亦从徐义趋淮安矣。高邮、海安宜慎方略,勿堕其计。」又谕达曰:「士诚由高邮啸聚以有吴、越。高邮盖其巢穴也。大军被之, (「大军被之」,「被」原作「破」,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彼必来救。今闻徐义兵已入海来援,王保保亦将兵南来。吾料王保保马步必假道天长,徐义舟师或由射阳湖,或出瓠子角,或出宝应,以趋高邮。二兵苟合,不可不备。通州有士诚从子号火眼张者, (「通州有士诚从子号火眼张者」,「火」原作「大」,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金声玉振集本改。下同,不另注。) 乃疑兵必不敢出。夫军之胜败,在主将贤否。王保保虽拥重兵,然千里远来,其势必弊。徐义狠愎自用,军无纪律,以我节制之师当之,可以必胜。尔但秣马厉兵俟之。」已而,王保保知有备,竟不至。
三月,达自泰州进兵,取高邮、兴化及淮安,遂拔高邮。
先是达援宜兴, (「先是达援宜兴」,「援」原作「拔」,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令冯国胜统兵围高邮。士诚将俞同佥诈遣人来降,约推女墙为应,国胜信之。夜遣康泰率兵千人入城,城上急下板闭之,皆被杀。太祖闻之怒,即诏国胜回,挞之,令其步至高邮。于是达自宜兴还,益督兵往攻。国胜愤甚,令军士齐登城,一鼓破之,戮俞同佥等,俘其将卒二千二百,民一千四百,获马三百七十余疋,粮八千石。命以所俘将士悉遣戍沔阳、辰州,仍给衣粮。有妻子者,赐夏布人五疋, (「赐夏布人五疋」,原脱「人」字,据明金声玉振集本、胡纪录汇编本补。) 无者半之。时俘至将士家属多失实,既分别发遣,乃责问达等,仍遣国胜即军中搜问。 (「仍遣国胜即军中搜问」,「胜」原作「用」,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凡虏人妇女者,皆以军法治之。高邮既下,复令乘胜取淮安。
四月,达兵至淮安。闻徐义军在马骡港, (「闻徐义军在马骡港」,「骡」原作「驿」,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夜往袭之,义泛海去,俘其院判钱富等及卒三千。 (「俘其院判钱富等及卒三千」,「等」原作「善」,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清纪录汇编本改。) 舟师进薄城下,其右丞梅思祖, (「其右丞梅思祖」,「右」原作「左」,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副枢唐英、萧成,籍军马府库出降。达宿兵城上,民皆安堵。命指挥蔡仙、华云龙守其城, (「命指挥蔡仙华云龙守其城」,「仙」原作「似」,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改。) 遂进兵兴化。
先是,太祖命图淮东山川地形要害以进览之,见瓠子角为兴化要地,令达以兵绝其险隘,至是遂取之,淮地悉平。复遣龚希鲁潜往濠州,说李济下萧把都,把都亦以城降,遂议进兵浙西。
太祖召中书省及大都督府臣,谓曰:「张氏据姑苏,数侵扰吾近地,为吾境内之寇,不可不讨。诸公其熟计之。」右相国李善长对曰:「张氏宜讨久矣。然以臣愚观之,其势虽屡屈而兵力未衰,土沃民富,又多储积,恐难猝拔,宜俟隙而动。」太祖曰:「彼昏淫益甚,生衅不已。今不除,终为后患。彼疆土日蹙,长、淮东北之地皆为吾有,吾以胜师临之,何忧不拔!况彼败形已露,何待观隙?」徐达曰:「张氏骄横,暴殄奢侈,此天亡之时也。其所任骄将如李伯升、吕珍之徒,皆龌龊不足数,徒拥兵众,为富贵之娱尔。其居中用事者王、蔡、叶三参军辈,迂阔书生,不知大计。臣奉主上威德,率精锐之师,声罪致讨,三吴可计日而定。」太祖喜顾达曰:「诸人局于所见,独尔合吾意。」于是命诸将简阅士卒,择日启行。
八月,以伐张氏祭告大江之神,曰:「惟神奉天明命,主宰大江,鉴察无私,代天行令。予生于濠梁,乃庶民也。曩因兵变,遂列于行伍,继为总戎。岁月以来,军民既众,土宇益辟,乃正王位,建国曰吴,立业江南。拓土广疆,灭强暴之国,恤民养军,除贪污之政,于兹十有一年矣。今姑苏张士诚,据我东南之境,数来生衅。伏闻古今以来,民欲安,圣人一,民欲愁,伯者多。予之与张不可多事于民,并立以荣其身,必决雌雄, (「必决雌雄」,「必」原作「以」,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以安黎庶。然而剖判在乎天,用事在乎人,其深渊巨峰,淤浅河湖,人力一时不能为者。兹欲奖率舟师,由毘陵之境委曲通道,进入太湖,与张氏决战,告神鉴知。」乃命中书左相国徐达为大将军,平章常遇春为副将军,帅师二十万以行。
太祖御戟门,集将佐谕之曰:「古人立大功于天地间者,必因其时以行其志,如伊尹佐汤以伐桀,吕望佐武王以翦商,皆得其时,而志在于天下苍生也。自大乱以来,豪杰并起,所在割据称名号者不可胜数。江南羣雄,西有陈友谅,东有张士诚,皆连地千里,拥众数十万,吾介乎二人之间, (「吾介乎二人之间」,「介」原作「界」,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相与抗者十余年。观二人所用。其志岂在于民,不过贪富贵、聚渊薮、刼夺寇攘而已。友谅败灭,独张士诚据有浙西,北连两淮,恃其强力,数侵吾之疆场,赖诸将连岁征讨,克取两淮之地。今惟浙西、姑苏诸郡未下,故命卿等统精兵讨之。」 (「故命卿等统精兵讨之」,「卿等」原作「耿贤」,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金声玉振集本改。)
谨按:是时,张士诚北有淮海,南有浙西,长兴、江阴二邑,皆其要害。长兴据太湖口,陆走广德诸郡;江阴枕大江,扼姑苏、通州,济渡襟喉之处。得长兴,则士诚步骑不敢出广德,窥宣、歙;得江阴,则士诚舟师不敢溯大江,上金、焦。二邑既为我有,□□二师统精兵固守之, (「□□二师统精兵固守之」,「□□」原作「耿贤」,因上文之讹,见上条) 。士诚侵轶路绝,我师得以南征西伐,无反顾之虞,平吴之功,权舆于此矣。
又谕曰:「卿等戒饬士卒, (「卿等戒饬士卒」,原脱「饬」字,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毋肆虏掠,无妄杀戮,毋发丘垄,毋毁庐舍。闻士诚母葬姑苏城外,慎无侵毁其墓,汝等毋忘吾言。诸将帅务在辑睦,勿纵左右欺凌军士。凡为将之功,必资士卒,善抚恤之。大抵克敌者必以成功为效;树德者必以广恩为务。卿等勉之。」诸将皆再拜受命,遂为戒约军中事,命人给一纸。
仍榜谕其民曰:
伐罪救民,王者之师,考之往古,世代昭然。轩辕氏诛蚩尤,殷汤征葛伯,文王伐崇侯,三圣之起兵也,非富天下,本为救民。近覩有元之末,主居深宫,臣操威福,官以贿成,罪以情免,风宪举亲而核雠,有司差贫而贾富。庙堂不以为虑,方添冗官, (「方添冗官」,「添」原作「参」,据明纪录汇编本、清借月山房汇钞本改。) 又改钞法,役四十万人,湮塞黄河,死者枕籍于道,哀苦声闻于天。致使愚民,误中妖术,不解偈言之妄诞,酷信弥勒之真有,冀其治世, (「冀其治世」,原脱「世」字,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以苏其苦,聚为烧香之党,根据汝、颍,蔓延河、洛。妖言既行,凶谋遂逞,焚荡城郭,杀戮士夫,荼毒生灵,无端万状。元以天下钱粮兵马而讨之,略无功效,愈见猖獗,然而终不能济世安民。是以有志之士,傍观熟虑,或假元氏为名,或托乡军之号,或以孤兵独立,皆欲自为,由是天下土崩瓦解。
予本濠梁之民,初列行伍,渐至提兵,灼见妖言终不能成事,又度胡运难与成功,遂领兵渡江。赖天地祖宗之灵及将帅之力,一鼓而有江左,再战而定浙东。陈氏称号,据我上游,爰兴问罪之师,彭蠡交兵,元恶授首,其父子兄弟面缚舆榇。既待以不死,又封以列爵,将相皆置于朝班,民庶各安于田里,荆襄、湖广,尽入版图,虽未及混一,而政令颇修。惟兹姑苏张士诚,为民则私贩盐货,行劫于江湖,兵兴则首聚凶徒,负固于海岛,其罪一也;又恐海隅一区,难抗天下全势,诈降于元,坑其参政赵琏,囚其待制孙撝,其罪二也;厥后掩袭浙西,兵不满万数,地不足千里,僣号改元,其罪三也;初寇我边,一战而生擒其亲弟,再犯浙省,扬矛直捣于近郊,首尾畏缩,又乃诈降于元,其罪四也;占据江浙,钱粮十年不贡,其罪五也;阳受元朝之诏,阴行假王之令,挟制达丞相,谋害杨左相,其罪六也;知元纲已坠,公然害其江浙丞相达识帖木儿、南台大夫普化帖木儿,其罪七也;诱我叛将,劫我边民,其罪八也。凡此八罪, (「凡此八罪」,原脱「凡」字,据明朱当■〈氵眄〉国朝典故本、明金声玉振集本补。) 有甚于蚩尤、葛伯、崇侯,虽尧、舜、禹、汤、文、武与之同世,亦有不容,理宜征讨,以拯天下,以济斯民。
爰命中书左丞相徐达率领马步官军、舟师,水陆并进,攻取浙西诸处城池。尝戒军士,征讨所到,歼厥渠魁,胁从罔治。凡我逋逃臣民,被陷军士,咸宥其罪。尔人民果能复业,即我良民,旧有房舍地土,依额纳粮,以供军储,余无科取,使汝等永保乡里,以全室家。此兴师之故也。敢有千百相聚,旅拒王师者,即当移兵剿灭,迁徙宗族于五溪、两广,永离乡土,以御边疆。 (「以御边疆」,原脱「疆」字,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果有贤哲,或全城归附,或弃刃来降,予所赏赐非所敢吝。凡予之言,信如皓日,咨尔臣庶,毋或自疑。故榜。
既而,复召达、遇春于西苑,谕之曰:「今师行,苟张氏全城归命,不劳吾师,吾必全之。若用师,城破之日,全其将士,抚其人民,无妄杀戮。有可用者即选用之。」达等既受命将发,又问诸将曰:「尔等此行用师执先?」遇春对曰:「逐枭者必覆其巢,去鼠者必塞其穴。此行当直捣姑苏, (「此行当直捣姑苏」,原脱「当」字、据明金声玉振集本、明纪录汇编本补。) 姑苏既破,其余诸郡可不劳而下矣。」太祖曰:「不然,士诚起盐徒,与张天骐、潘原明等皆强梗之徒。 (「潘原明等皆强梗之徒」,「原」原作「元」,据本段另处及明太祖实录卷二一丙午八月辛亥条改。) 相为手足。士诚苟至穷蹙,天骐辈惧俱毙,必并力救之。今不先分其势,而遽攻姑苏,若天骐出湖州,原明出杭州,援兵四合,难以取胜。若出兵先攻湖州,使其疲于奔命,羽翼既披,然后进取姑苏,取之必矣。」遇春犹执前议,太祖作色曰:「湖州失利,吾自任之。若先攻姑苏而失利,吾不汝贷也!」遇春不复敢言。已而,太祖屏左右,谓达、遇春曰:「吾欲遣指挥熊天瑞从行,俾为吾反间也。 (「俾为吾反间也」,原脱「也」字,据明纪录汇编本、明太祖实录卷二一丙年八月辛亥条补。) 天瑞之降,非其本意,心常怏怏。适来之谋,戒诸将勿令天瑞知之。但云直捣姑苏,天瑞知之,必叛从张氏,以输此言,堕吾计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