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闽纪

　　金厦既平，与制抚共相抚绥遗黎，辑安新附，使久－向化之徒，咸知复为王人之乐。其圭邑、鹭洲，旧属水师所辖，即移交水提分汛设防，而后统率所部，凯旋温陵。至福宁镇所将属兵与各营所征调者，皆取次慰劳，饮至班师。而所带江南绿旗兵与东豫劲兵，缘郑经、刘国轩诸逆虽败窜蓼罗，尚有船三百余号，上游延、建、邵三郡山寇江机、杨一豹等犹未扫除，闽疆善后机宜，正须裁定，是又未可轻为遣发，维休息以时训练，勿忘暂资弹压。会泉郡饥，米价日腾，军民交困。制院倡捐万四千金，从省会买米七千石，从陆路站运至泉以账之。而捷亦移商抚院，请将本标及援剿营应支月饷万七千余金如数给，并拨闽安水师大船从省会及连江告籴，由海道至泉给兵而外，即照省价给民。又措数千金请制院于投诚船只内选拨坚完者，从漳之龙南等邑，平价采买，源源泛舟，以济兵民之食。故饥不为灾。时制院陈平海善后十策，上令制抚、水提与捷会同议奏，臆见所及，即备陈以佐工瞽之献；而于展界一节，必俟澎湖、台湾尽扫之后。非不知迁民故业之当复，诚以所弃者小，而所全者大也。顾闽省用兵以来，增设于经制额兵之外者甚多，上命少司马温公周视边海紧要，同叅赞大臣、制抚及水提与捷会巡酌汰。凡议留、议去，皆揆度形胜不以私，水陆营伍迄今犹不病单弱。机宜既定，而郑经等远窜台湾，江机等次第就抚，遂疏请将江南、东豫兵尽数撤回，以恤劳卒，以节经费。又虑闽地变乱之后，民间多私藏鎗炮，造乱有具，是以一经构煽，蜂聚蚁屯，抚军议销毁之，洵为良筹；第恐奉行不善，反足扰民，遂互相酌度，于委员严查之法，期限报竣之方，销锋与弭盗并行，而草泽之奸息。且泉郡咫尺汪洋大海，前此贼围数十日，几至不守，平时之防范不可不周；乃火药之存库者寥寥，何以备猝，为请于制抚，发火药数十万以贮泉局，而守御有资。

　　夫温陵为古桐城地，唐谓之清源，军牙城即四门旧也，有楼巍然，维南独盛。甲寅之变，荡为荆榛。堪舆家言，人文凋敝，率此之由。遂力倡鼎新之。其东、西、北之鼓楼颓废，街衢水道失修，一逢雨潦，士民栖止，半淤泥中，乃移商制抚与道府厅邑，力图兴葺。会逢俞旨，旋任江南，未竟所志。

　　捷自回泉后，居安思危，凡城垣雉堞、炮火器械，靡不及时修备。而纪纲制度，较前少肃。即衙署之规模湫隘者，皆为经理，以壮观瞻。顾衰老之躯，前在行间，衣不解带、目不交睫者十七阅月，心神交耗。迨回泉医治，病转剧。疏请乞休，章未上，先蒙圣恩，念前任江南时微绩，以原衔管江南提督事。及章上而再荷温纶，俯恤备至；此旷世希有之隆遇，捷独膺兹异数，自愧樗庸，不足仰酬殊宠于万一。复蒙叙平闽功，世授三等阿达哈哈番职，爵赏优厚，祗抱惭惶，惟仰体安辑兵民之睿怀，鞠躬尽瘁而已。儿曹纂三年于役之鄙议，请授剞厥，固陋不敢当，又以经营图度，或足备平海之刍荛，勉从其请付诸梓，爰为叙。

　　昭武将军、少保兼太子太保、管江南全省等处地方提督事务、世袭三等阿达哈哈番、仍带纪功一次加二级、三韩杨捷元凯父题于云间之锡祉堂。康熙癸亥仲春谷旦。

　　●平闽纪卷之一

　　三韩杨捷元凯着

　　奏疏

　　惊闻宠命等事疏

　　钦奉上谕事疏

　　闽疆剿抚等事疏

　　恭谢天恩疏

　　军机亟宜等事疏

　　恭报领到等事疏

　　敬竭愚忠等事疏

　　水师请设等事疏

　　剿寇务选等事疏

　　酌调官兵等事疏

　　恭报官兵等事疏

　　飞报出洋等事疏

　　飞报大胜疏

　　标员悬缺等事疏

　　惊闻宠命等事疏

　　奏为惊闻宠命，自揣老疾，力难胜任，谨具疏直陈，以无误岩疆事。臣于康熙十七年五月十六日卯时接蒙兵部札付为钦奉上谕事，内开该议政王等会题前事等因。康熙十七年五月初八日题，初十月奉旨：「郎廷相、段应举俱着解任，吏、兵二部严加议处具奏；余依议。江南提督杨谋勇兼优，威望素着，历任岩疆，兵民感戴，效力有年，克称厥职。前以江南重地，弹压需人，特简贤能，用资料理。迩者，江南地方宁谧，着有成效；今闽省海氛未靖，正在用兵，必得伟略奇材，方克扫荡鲸鲵，底定疆圉。杨着以原衔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调补福建全省水陆提督总兵官。一切剿御贼寇、保固地方战守机宜，全资殚心筹画，展布壮猷，以副朕简擢倚任至意。钦此」。合札该提督钦遵施行等因到臣。蒙此，臣闻命自天，措躬无地。伏念臣謭劣庸材，蒙世祖章皇帝暨皇上两朝知遇殊恩，历任江西、广东、福建、山东等处。彼时臣年正壮，血气方刚，督兵所向，或剿或抚，颇着微劳。嗣蒙皇上特简调任江南以来，适值滇、黔、八闽相继告变，臣属既有震邻之恐，复多征调之烦，而海逆联■〈舟宗〉，不时飘突，冀图登犯；臣既悉简精锐赴援浙省，旋募骁勇练保海疆，一切厘剔整顿防御机宜，凡精力之所能为，不敢不竭蹶料理。幸赖朝廷洪福，保此财赋重地，得以晏然无虞，获免陨越。但臣年已六十有二，向有淋闭之疾，兼因边海潮湿，脾气衰弱，寒暑失调，近复加以头目晕眩，每一举发，即为昏迷，必倩医调治，数日方痊。久拟自陈乞休，顾以时方多事，不敢即安，勉图报称。乃荷皇上不以臣为不职，晋臣宫保之衔，畀臣以福建全省水陆提督之任，臣何人斯，叨沐异数如此之隆，臣虽肝脑涂地，未足仰报万一。若臣精力尚可驱驰，则毕此裹革之志，为皇上绥靖南服，分所宜然。第今日正当军兴之际，必得强壮之才，以全副精神料理，庶克有济。今臣年既老迈、病又时发，窃恐滥膺宠命，将来有误地方，臣罪滋深。用敢据实自陈，仰叩天恩，俯怜微臣年力与闽非宜，亟赐罢职，收回成命，另简贤能英敏，保固闽疆，则臣虽伏处■〈亩犬〉■〈亩厶〉，有生之年，益戴高厚之鸿慈矣。伏乞皇上睿鉴，敕部议覆施行。

　　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七日具奏。

　　奉旨：「卿长才伟略，久镇岩疆，防御贼寇、安辑兵民，劳绩茂着。今闽省军务方殷，正需筹画，以资料理。调补福建全省提督，已有成命，着益殚壮猷，以副朕倚任之意，不必以疾求罢。兵部知道」。

　　钦奉上谕事疏

　　题为钦奉上谕事。康熙十七年五月十八日卯时蒙兵部札付，内开该议政王等会题前事。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二日，侍郎温代奉上谕：「提督杨标下江宁绿旗兵丁有情愿随去者，应准发去；着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具奏。钦此」。该臣等会议得：「今江宁提督杨蒙皇上简任总管福建水陆兵丁提督，其标下官兵内有情愿随在福建者，相应遵旨发去。应行提督杨，伊标官兵内如有情愿随往福建者，一面带去，一面奏闻。将所带官兵数目造册，仍报兵部。俟抵闽之日，将此带去官兵俱归入该提标额数内可也」等因。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二日题，本日奉旨：「依议。钦此」。合札钦遵施行等因。

　　又蒙兵部札付为请旨事，内开江宁提督杨奉旨以原衔加少保兼太子太保调补福建全省水陆提督总兵官。查松江府至福建泉州府二千八百余里，今正当灭贼之际，相应将提督杨速令前往。提督杨应以文到十日内起程，限四十日内到任。其江宁提督事务就近令崇明提督刘兆麒暂行署理等因。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二日绿头牌启奏，本日奉旨：「依议。钦此」。合剳钦遵施行。计发札付一张等因。蒙此，案照先蒙兵部札付前事备札到臣，臣以皇恩深重，感极涕零。自念年老多疾，精力非旧，恐致贻误地方，随具有惊闻宠命、自揣老疾、力难胜任、谨具疏直陈以无误岩疆事一疏，上渎天听；冀邀睿鉴，罢职归里。理宜静候明旨，乃复奉上谕，敕部议覆，准臣随带官兵前往，限日起程。是皇上不以臣为庸劣，专责臣以尽力疆场，奠安八闽。臣虽老迈，何敢不勉图报称？惟有顶戴高深，誓捐顶踵，以仰报隆恩于万一。

　　除遵限束装外，臣伏思闽省归正之后，逆贼已经败遁，何以蠢尔游魂，尚敢狂逞？必系兵力未精，或将领未尽得人，以致寇盗不能消弭。且臣近闻闽中各营精健之士，或有被胁下海，或经陆续逃亡，存者什无二三。而行间召募之兵，未免滥收充数，无济实用。至土著兵卒，不特怯懦不堪，更与逆孽暗通声气，临阵不肯血战用命。臣前援剿福建时，在云霄、铜山地方与贼对垒，深悉其弊。今臣既矢竭驽钝，为皇上宣威戮力、剿寇安民，若不选带久练精锐之众以资弹压，并得一二历练亲信之员以寄心膂，则孤立无助，何能詟服异志、保固疆圉，仰纾我皇上宵旰之忧？臣正拟控辞不获，必当特疏陈请；兹得蒙上谕，令臣随带官兵，仰见皇上洞烛行间事机，俾臣驱策防剿得以展布，幸莫大焉。

　　查臣素日蓄养材官健丁以及在松各营，陆续召募山东、西北之壮士，经臣日夕训练成旅，恩信相孚，堪资战守。今在闽之兵既未必可用，即臣到彼沙汰厘剔，陆续选练，恐闽中久罹兵燹，四方精健之士至者绝少，招募维艰。仍收补土著之兵，则又未知心腹，宁敢遽用。念福建与江南总属朝廷封疆，而闽省正在用兵，所需能将精兵尤为吃紧；若仅以情愿者遵旨带往，则兵力不敷。臣虽志在灭贼，奚能相机驱遣，克奏肤功？臣拟于标下陆营挑选精锐马步战守兵丁，合臣原带材健，共足二千名，战马四百匹，及随带盔甲炮械。并于臣标遴选才技兼优、历练堪任游击一员张念祖，又应回山东中营中军守备李琏，愿随臣赴闽自效；该备胆略迈众，练达营伍，堪以署理游击事务。并选守备一员李应龙。又查臣先经报部，准随标效用候推守备陈应隆，久历戎行，才能御侮，堪以署理守备事务。其千、把等官悉照营制抽调，率兵随臣入闽。在臣既得久练劲兵，左右驱策，赖以建威消萌。在江南五方聚会之区，选募精壮补额，比闽中较为容易。臣从封疆起见，冒昧渎陈，并一面挑选外，伏望皇上俯鉴微臣感恩图报、实心办贼之愚忠，特赐允臣所请，照数随带；并请亟行江南督抚照例支给行坐粮饷，以资长途赍裹，并造支安家月米，以慰兵心。俟臣抵闽之后，简阅彼中官兵，力行整搠。兵则沙汰老弱，分入经制补额；官则查缺题补。设或无可清汰顶补，则循照援兵之例，俟事平仍归原营。庶臣殚心防剿，臂指有资，所裨于岩疆非渺小矣。事干选带官兵，系属军机，臣谨密疏拜闻，伏乞皇上睿鉴，敕部速赐议覆，行臣遵奉施行。

　　康熙十七年五月十九日。

　　闽疆剿抚等事疏

　　奏为闽疆剿抚需才，能将亟当储选，臣谨具疏奏明，并随带能员以资征剿事。臣蒙皇上隆恩，特简调任福建全省水陆提督总兵官；又蒙谕旨准臣选带官兵随往，俾得尽力封疆，愈深感奋。臣已统领兵马，星夜就道矣。惟是剿除逆贼，底定疆圉，诸凡剿抚事机，必资群策群力；多一能将，可抵胜兵数百之用。今在闽见任将弁，其才能贤否，臣尚未及预知。容臣抵境之后，详加密访；倘重地要汛之将备，或有怯懦不堪，或有兵民未协者，亟宜题请更换，自应选带才勇历练、亲信可托之员以备任用。是臣今日效忠于皇上，首当以人才为亟亟也。臣在江南五年，熟悉见任松江城守营游击刘起龙，久历疆场，才勇过人；又后营中军守备何滨、黄浦营守备李英、杨舍营守备张瑞征，俱技勇轶群，谙练戎务；又原任提标中军游击王嘉会，才猷敏练，克娴军旅，前随福建总督臣郎廷佐在浙领兵剿贼建有功绩，曾经康亲王给有札付，继因江南提标奉部驳追康熙九年马价，奉调回松，未经补用。又臣嫡侄杨懋绂，原任河南南汝镇标邓新营千总，历俸年满，送部候补，准以守备推用本官，历练戎行，才能迈众。以上陆员，俱堪寄任干城，值今用人之际，难拘常格；臣谨先行奏明，俟有相应员缺，容臣遵例坐名保题补用，必能宣力岩疆，克着成效。再查臣标千总司起龙、齐亮、金山营千总田毓瑞，才技优长，均堪驱策；又臣亲随将材闫相、崔升、雷凤、高永福、张九龙、苏明彦、赵吉祥、曾子孟、王安国、任定国、张贵、宋官、杨得胜、王际泰、赵元吉、刘才、王治国、毛应登、魏才、姚金全、田虎、杨保、江光斗、彭太、李进御、朱凤、鄂公禄、陈亮、李拔华、冯魁、王龙、许廷奉、杨奇得、吴洞、罗光干等，皆随征日久，武勇超群，报部册内有名；又方有功、杨撰、卢之望、李怀、刘光明、杨淳甲、杨淙甲、文耀，亦系久随驱策，弓马优娴。以上共肆拾参员名，遇有守备、千把员缺，俱可量才任使，以济防剿之用。臣从储选才能、力图报称起见，用敢渎陈，伏望皇上俯鉴，庶臣臂指有人，得以殚心剿抚，可收底定之效于将来矣。除刘起龙、何滨、李英、张瑞征、王嘉会、司起龙、齐亮、田毓瑞容臣抵闽后题请调补外，今将嫡侄杨懋绂并将材闫相等随带赴闽，从征报效。臣谨具疏奏明，伏乞皇上睿鉴施行。

　　康熙十七年六月初九日。

　　恭谢天恩疏

　　奏为恭谢天恩事。臣以谫劣庸材，深沐世祖章皇帝暨皇上两朝知遇殊恩，阅历疆场三十余年，幸免贻讥覆餗，然夙夜思维，实愧捐糜莫报。前自东省量移江南，念此财赋重区，外控边海，内枕湖山，御寇保民，时怀绠短汲深之惧。五年以来，仰仗朝廷威福，地方获邀盘石之安，庶无罪戾。乃皇上以臣供职着效，复特简微臣提督全闽，既晋宫保崇衔，更蒙天语褒嘉，迥逾常格，又荷涣颁上谕，准令带兵赴任，俾克展布；臣受恩愈为深重，揣分实所难安。顾念臣子致身之义，不敢以衰迈自诿，有辜皇上知遇之隆，谨祗遵宠命，赴闽任事。臣惟有殚竭心力，调度官兵，相机剿抚，底定闽疆，保安黎庶，仰报朝廷高厚于万一耳。臣谨具疏奏谢，伏乞皇上鉴鉴施行。